第751章 莫名有些心酸
我的心绪有些乱,看到浮游朝我奔来,却并不想同他说话,只想快些回屋,一个人静一静。
“夕颜,那小子也太狂了,居然让我去庐阳山替他取药?”浮游阴沉着一张脸。
对于青木,他是有一肚子的火,未能发泄。
“那便去吧,早去早回。”我应了一声,也已经没有心思,安抚他的情绪了。
浮游望着我,好似瞧出了我脸上的异样,然后,凑近我,用力的吸了吸鼻子。
“夕颜,你去过后山了?”浮游立刻从我身上的气息,察觉到,我已经去过后山了。
“你也都知晓?对吧?”我盯着浮游的脸。
浮游在我的心里,也是一只善妖。
“夕颜,那些人,不是什么好人。”浮游说话的口吻,与冥北霖如出一辙。
我望着浮游,微微颔首,什么话也没有再说,迈步朝着府内走去。
“夕颜?”浮游站在我的身后,朝着我喊了一声。
我没有回头,而是快步进了后院。
杜小薇见我回来,还要给我准备吃食,我回绝之后,便一人回到了屋中。
坐在屋内的圆桌旁,我的脑海之中,就不断的浮现,玄猫阴戾的眼眸,还有那些跪拜着,好似失魂的男人。
“叩叩叩,叩叩叩。”
我垂目想着,木门外头,便传来了叩门声。
“我累了。”我淡淡的回了一句。
“冥夫人,宏图小公子又吐了。”门外,传来的是鼠幺妹的声音。
如今,玄凌无需她照顾,她便顾着宏图。
“吐了?”我听了立马起身,赶忙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脸焦急的鼠幺妹。
我是跑着,绕过回廊,到了浮游的房门口,如今,宏图就在这。
“呃呃呃!”
到了屋门口,我便听到了一阵呕吐之声。
推开屋门,进去后,一股子,又腥又臭的气味儿,迎面扑来,让人想要作呕。
我看到,屋内的床榻上,鼠可芸正抚着宏图的后背,宏图趴在床榻上,正朝着床角下的铜盆里呕吐。
“冥夫人,小公子已经吐了半个时辰了。”鼠可芸见我来了,赶忙对我说道。
我走到床沿边上,朝着那铜盆里看了一眼,发现,宏图吐出来的东西都是黑色的。
而且,还毛茸茸的?
“图图,你吃了什么?”我盯着那些东西,看了一会儿,又望向宏图。
宏图的嘴,张的大大的,还未回答我的问话,便又呕出了一口黑水。
我立刻让鼠幺妹给我寻了一个木棍来,在宏图的呕吐物里,搅拌了一会儿,突然,一颗青色的眼睛,被我翻了上来。
一看到这眸子,我立即就知晓宏图应该是吃了玄猫。
然后,拉过宏图的手,给宏图把脉,我发现,他的脉搏很正常,准确的说,强而有力,一丁点都不虚。
“可芸,拿杯水来。”我示意鼠可芸去倒水。
鼠可芸连忙倒了一大杯水,然后递给了我。
我将水送到宏图的唇边,给他漱口,漱口之后,宏图的面色好了许多,翻了个身,躺着喘粗气。
“夕颜,夕颜,图图难受。”宏图望着我,说话的口吻好似在撒娇。
“图图乖,歇一会儿,就没事了。”我说罢,又去拧了干净的布块来,给宏图擦脸。
宏图这小小的脸上,都沁出了汗来。
“夕颜,那些东西,太恶心了,我不想吃。”一向噬食的宏图,居然,也会说出“不想吃”这三个字。
听到他如此说,我莫名有些心酸。
“不想吃,那便歇一歇。”我说着,抚摸着宏图的脸颊。
“夕颜,我什么时候才能吃猪头肉,红烧鱼?还有铜锅?我饿。”他发虚的望着我,那眼神之中,满是祈求。
只可惜,他说的那些东西,都是他不能食用的。
“宏图,你乖乖歇着,至于那些吃食?还是忘了吧。”我抿了抿嘴,对宏图说道。
宏图听了,圆圆的眼眸,突然一沉。
他垂目,看向铜盆里,自己吐出来的东西。
“夕颜,我吃他们的时候,他们会害怕么?”宏图的一句话,让我的心猛然抽痛了一下。
“会害怕吧?”宏图又抬起眸子,看向了我。
“小公子,那一批玄猫,是在季城作乱的玄猫吧?”一旁的鼠可芸,突然开口问宏图。
宏图抿着小嘴儿,好似提到玄猫,他便想吐。
我又递给他一杯水,他喝了一大口,才开口说道:“季城,闹猫!”
“听闻,季城山中猫妖霍乱,百姓民不聊生,季城之中,不少人还去三面圣庙烧香求那妖王,不过,想必玄猫族长,与那妖王,也是狼狈为奸,故而,并不理会此事。”鼠可芸说完,又看了一眼那青色的眼眸:“小公子,你吃了多少玄猫?”
“都吃了。”宏图不假思索的说道。
“什么?”鼠可芸同鼠幺妹,都将眼眸瞪的如同铜铃一般,惊诧的望着宏图。
“那玄猫一族,猫多势众,你,你,你全吃了?”她们异口同声的问道。
宏图仔细的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还有几百只,弄到山上去了。”
宏图所说的,应该就是送到后山上,打生桩。
“那你,也吃了不少啊?”鼠可芸说着,抿了抿嘴唇。
“我都没吃饱,只是,那玩意儿,生生的,吃时爽快,可回过味儿来,又实在恶心难受。”宏图一边捂着自己的嘴,一边断断续续的同我们说着。
“那你便歇着,不说话了,一会儿,神君回来,让他来瞧你可好?”我说罢,将被褥拉好,示意宏图闭眼,睡一会儿。
宏图却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我。
“怎么了?”我见他一直盯着我看,便开口问了一句。
“夕颜,你不高兴么?”他的声音还是有些发虚。
“没有。”我冲他笑了笑,否认。
宏图却撇了我一眼,一撅小嘴:“别把我当孩子,他也不高兴。”
“他?”我盯着宏图。
“你相公。”宏图解释道。
我不禁笑了,宏图这是因为冥北霖断了他的口粮,故而,就连称呼,也不肯说了,直接用“他”来代替。
“哦?是么?”我垂目,不言。
“他这几日,总是立在窗前发呆。”宏图说着,还朝着一侧的窗户看了一眼。
第752章 嫌隙
我听了,依旧沉默,我想,冥北霖早就知晓,我若知道了“打生桩”之事,必定会生气。
如今,此事,确实让我与他生出了嫌隙。
“他啊,还不错,只是凶了些。”宏图居然,开口替冥北霖说话。
“是么?”我抚了抚宏图的小脸蛋儿。
“他吼你了么?夕颜?”宏图看着我,认真的询问着。
我摇头:“没有,只是?”
“那就原谅他吧,他心不坏。”宏图就像是一个小大人一般,开解我。
我只是冲他微微一笑,轻轻拍着他的胳膊,哄他入眠。
“轰隆隆!”
外头,传来了一阵雷鸣之声。
这天气,就好似我的心情一般,憋闷无比。
玄凌估摸着是被雷声给惊吓到了,从外头跑了进来。
他跑的极快,都没等我看清他,他就已经扑到了我的膝前,双手高高举着,要我抱他。
我将他抱起,宏图也睁开了眼眸。
“怕怕!”玄凌歪着脑袋,奶声奶气的说着。
“他知道了,必定要罚你。”宏图看向玄凌,嘴角带着幸灾乐祸的笑。
“嗯?”玄凌听到这句话,目光变得晦暗。
“罢了,要下雨了,你同你图哥一道歇着吧。”我将被褥拉起一个角。
玄凌欢喜的躺在了宏图的身旁,他们兄弟二人,玩的极好,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宏图已经能大段大段的说着话,玄凌则是用叠词,回应。
看着他们兄弟二人,我不禁扬起嘴角笑了。
“姐姐,姐姐,湘湘姐受伤了!家主,家主送她回府了。”杜小薇急急忙忙的跑进了屋中。
我立马起身,让鼠幺妹她们看着两个孩子,自己则是立即快步朝着门外走去。
刚要绕过回廊,就看到鼠贵扶着鼠湘湘,朝着这边走来,冥北霖就跟在他们身后,脸上阴云密布。
“湘湘?你怎么了?是不是被夭娃给伤了?”我马上想到了山中的夭娃。
鼠湘湘面色有些憔悴,她受伤的是胳膊,还有腿,血都浸透了她的衣裳。
我连忙和鼠贵一起,将鼠湘湘给扶回到了她所住的厢房里。
她们三姐妹,住在一处,是个通铺,我们把她扶到了床榻上,然后我便替她察看了伤口。
这伤口,明显是被撕咬留下的,并且,因为伤口太深,故而需要缝合。
“湘湘,今日是我?”我才刚一开口,鼠湘湘就立刻冲我摇头。
她那苍白的嘴唇张了张,对我说道:“冥夫人,是我自己无用,我落了圈套。”
鼠湘湘满脸愧疚:“若是您出事了,我真不知,该如何同神君交代。”
“是我不对,你没有什么需要交代的。”我说罢,就让杜小薇将我的药箱拿来,我给鼠湘湘缝合了伤口,又上了些药,然后仔细替她包扎好。
待我做好这一切,再回头时,原本立在一旁的冥北霖,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冥夫人,神君好似是生气了,都怪我,自作主张,出了馊主意,带你上山。”鼠湘湘很是自责。
“此事,与你无关,就算你不带我去,我自己也会上山的。”我说的也是实话。
冥北霖的行为,已经让我产生了忧虑,我们之间,渐渐的有了“隔阂”,此事必须弄清楚。
只是,如今弄清楚了,我这心中,却依旧觉得难过。
“打生桩”的残忍,我幼年时,就见识过。
那时候,一个叫梁州的地方,有一张姓大户,宠妾灭妻,结果,妻子死后,三子相继夭折,家产后继无人。
故而,请了术士,替其想了法子。
那术士,便用了打生桩的法子,从上百个即将分娩的孕妇腹中,剖出了存着一口气的男婴,四十九个,用于打生桩。
他们将男婴活生生的埋入那妾室的卧榻之下,启用符纸,设阵,让其婴灵,无法投胎轮回。
而在这些婴孩头七之日,那张老爷,便同他的宠妾,在这房内“交,欢”,用此法子,他们一连生了九子。
生意上,也极为顺遂。
后来,之所以请师父去府上,便是因为那宠妾,变得疯癫无状,日日嚷嚷着,有孩子在哭。
张老爷替她寻了大夫,用最昂贵的药滋补着。
可谁知晓,妾室的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越发严重,最后,甚至拿发簪,戳聋了自己的耳朵。
那双耳流血的样子,吓坏了张老爷,没过三日,宠妾便撒手人寰。
自那宠妾死后,张老爷也听到了孩童的哭声,那声音极为惨烈,张老爷知晓,府内真的有怨灵,本是寻之前布阵的术士,来收了婴灵,结果一寻才知晓,那术士早在十年前便离世了。
机缘巧合之下,他请了师父。
师父从宠妾床榻之下,挖出一个大木箱,木箱之上,贴了七七四十九张符纸,其中,大半符纸,因为年头久了,已经腐烂。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故而,那些婴灵的冤魂,才从木箱之中蹿出闹事。
而且,这些婴灵死的惨烈,故而凶戾无比,根本无法度化,最后,师父只能提议将那些婴孩,从木箱之中取出,然后,准备小木棺椁挨个安葬在向阳之处。
只愿,日子长了,能够消减其身上的怨念。
结果,大木箱被打开,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木箱之中的情景给惊呆了。
木箱里,四十九个婴孩儿都在其中,诡异的是,他们的尸身十几年都没有腐坏,而婴孩居然长出了尖锐的牙齿。
此为凶尸,师父连夜,让张老爷准备了四十九口小棺椁,吹着唢呐,送葬至梁州最好的墓地,还在那些墓碑之上,刻了镇魂符文。
只是打那之后,坟包渗血,就连师父也一病数日。
最后,那张姓人家,一夜之间灭了户。
师父知晓之后,拖着病体,强行念咒,将那些婴灵尽数灭了,如此做,是因为婴灵见血,便成了怨婴,若不除去,必定成为祸患。
而当时年幼的我觉得,那些婴灵没有错,错的是张家老爷,对于师父帮助他们,心中自有不满,并不知晓,师父是不想婴灵铸成大错,亦是想保全他们,只是最后,天不遂人愿。
冥北霖如今做的事儿,同那张老爷,又有何不同,为了修建河神庙,便要谋害他人性命,这必然是错的。
第753章 眼见未必实
我立在床沿边上,失神的望向一侧的窗外。
窗外,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不知山上的那些人,如今是否已经安然下山,还是依然在那木桩前跪着?
“冥夫人,神君做事,应是有他的道理,你就别同他生气了。”鼠湘湘凝望着我,柔声劝说着。
我只是抿了抿嘴唇,让鼠湘湘好生歇着,自己则是心中烦乱,本是想回房冷静,但是,如今冥北霖就在房中,故而,我只能是去了前厅。
坐在厅里,望着外头淅淅沥沥的大雨,我再次陷入了沉思。
也不知道,想了多久,这鼠贵便来请我去用膳,我没有胃口,冲他摇着头。
鼠贵立在一旁,抿了抿嘴唇,对我说道:“冥夫人,您这是在怪神君么?”
“我不知道。”我垂目,只是心中乱的很。
“不如,冥夫人您,随我去一趟荣勇家?”鼠贵开口,对我说了这么一句。
我抬起眼眸,看向他,他那小小的眼睛,滴溜溜的转动着。
“之前,送银两时,我们已经去过荣勇家了。”我记得,那时候,不仅仅看到了荣勇的妻子,还看到了他的孩子们。
那时候,我觉得荣勇失踪,与冥北霖无关,我看着她们孤儿寡母,都觉得可怜无比,如今事情坐实了,是冥北霖害了那荣勇,我实在没有勇气,再去见他的妻小。
“冥夫人,见了之后,你便能知晓,一切原由,事情也并非你想的那般,有时候,这眼睛,是会骗人的。”鼠贵望着我劝道。
我听了,便站起身来。
如今,在府中这么干坐着,也是煎熬,既然鼠贵如此说,那么我就随着他一道出去瞧一瞧。
鼠贵见我应了,立马备了马车,这一辆马车,便是之前,从福城门口弄来的,比我们自己的那一辆,还要大上许多。
我坐在马车里,听着外头滂沱的雨声,脑中一片空白。
心中有些忐忑,因为,这一次,我去见荣勇妻小,与上一次不同。
“小贵儿,等到了街上的糕饼铺子,便停一停。”我回想起那几个孩子坐在地上的画面,想着买些好吃的给他们送去,如今,我能做的,好似也就只有这么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好!”鼠贵立马应了一声,待到了街市上,我们不但买了糕点,还买了许多肉菜,粮食,一道送去。
马车极大,进不了荣勇家的小巷子,我便下车,同鼠贵一起,将这些干粮吃食,拎上,往荣勇家送。
“冥夫人,您慢些啊。”鼠贵见我走的飞快,他来不及帮我撑伞。
我将东西抱在怀中,飞快的冲到了荣勇的家门前,可是,立在这,却又突然没有了敲门的勇气了。
“有人吗?有人在吗?”
倒是身后的鼠贵,立刻冲着屋内喊了几声。
紧接着,木门就被从里打开了。
只不过,这一次,躲在门后的,并非是荣勇的妻子,而是荣勇的长女。
这个小姑娘长的极为瘦弱,瘦弱到,脸颊都往下凹陷。
而且,她应该就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可是那双眼眸却无比黯淡,好似失去了孩童的天真烂漫。
打开门之后,她只是露出半个脑袋,盯着我,一言不发。
“小姑娘,你娘在么?”我冲她艰难的挤出了一个笑容。
她冲着我摇了摇头,不过,目光却是很快落在了,我手中的糕饼上了。
我立马将吃食捧着,送到她的面前,她没有丝毫迟疑,立马伸出了枯瘦的手,将糕点悉数抱了过去。
紧接着,转身就朝着屋内走。
鼠贵将他手中的几袋米面,也放到了屋中,肉菜却无地可放。
这里到处都堆满了东西,杂乱无比。
“小姑娘,这些肉菜,该放在何处?”我看着几乎无处落脚的屋子询问她。
小姑娘侧过身,看向我。
我才发现,那几盒糕点,她悉数拿出,分给了自己的弟弟妹妹,自己却只是舔了舔手指头,并未吃上一口。
看着她的举动,我突然觉得眸子酸涩,回想起了多年前,师姐拿着仅有的一串糖葫芦,递给我吃,她自己也只是舔了舔手指头,嘴里说着,自己不喜欢吃。
如今长大了,才知晓,那是长姐的隐忍,和对弟妹的关爱。
“你为何不吃?还有许多。”我看着她,依旧带着笑。
“我不喜欢吃这个。”她说完,走到我的面前来,又接过了我手中的肉菜,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不过,却低低的同我说了一声谢谢。
只见她将肉菜放到了火炉子边上,然后,便给她的弟弟妹妹盖上一条极破的大衣裳。
她的那些弟妹,全都在狼吞虎咽的吃着糕点,最小的弟弟吃的太急,一个劲儿的咳嗽。
我也顾不得许多,赶忙进去,从一侧的小水缸里舀了一勺水,送到了那男孩儿的嘴边,让他喝下。
“阿弟,慢些吃,都是你们的。”这小姑娘说话的口吻,都宛如大人一般。
我看向这小姑娘,问了一句:“你娘何时回来?”
“我娘去酒楼里干活儿,估摸着,要深夜才能回来。”她说完,又抬起眸子,看着我,那晦暗的眸中,满满的都是颓然。
想必是这困苦的生活,让这年幼的孩子,感受到了无望。
她让我同鼠贵坐下等待,还给我们倒了两杯水。
这水杯都是缺了角的,不过,可以看的出,已经是他们家,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我接过水,立马喝了一口。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今年有十二了吧?”我望着她,随意问了一句。
“荣春梅,今年十五了。”她说着,垂下眸子。
十五?这倒是让我有些意外,毕竟,她看起来如此瘦弱,一点儿都不像是到了及笄之年的姑娘。
我点着头,又想问她家中可还缺什么,结果,她却说出了,让我极为意外的话。
“你们是知道了,所以,所以,才又来这?你们,你们,要把银钱拿回去么?”荣春梅说着话,身体居然开始发起了抖来。
“春梅,你在说什么?”我完全没有明白,她这话语之中的意思。
她爹是帮我们办事,然后“失踪”,我们赔付银两,理所当然,根本就没有理由将银钱拿回去。
第754章 至亲下咒
荣春梅垂着头,良久都不再说话。
不过,她却不断的掰着自己的指甲,看的出,此刻,她的内心应该无比焦灼。
“你冷吧?”我见她如此焦灼不安,又瑟瑟发抖,于是,立刻脱下自己的外挂,给她披上。
“冥夫人使不得,还是穿我的好。”鼠贵说罢,脱下自己的外袍。
我冲鼠贵摇了摇头,将衣裳,紧紧裹在荣春梅的身上。
可替荣春梅裹衣裳时,我却发现了一件极为奇怪的事儿。
她的上身,穿着极为单薄且破败的衣裳,可是,身下,却穿了好几条粗布裤子?裤腿儿一层层的堆叠着。
我伸出手,将她的裤角给拉好,这么一摸,发现,至少穿了四条裤子。
见我拉她的裤角,荣春梅突然站起身来。
紧接着,我看到她那晦暗的眸中,突然,有晶莹的泪水,在涌动。
不过,她很是倔强,不让泪水夺眶而出,只是含着泪,望着我。
“春梅?一会儿,我就拿些布料,给你们多制些衣裳可好?”我看着她眼含泪水的模样,便立即对她说道。
想着,是不是自己的举动,伤到了她的自尊心。
“那件事,是我求的,我知道,不怪你们。”她说罢,又将我拿来的米面肉菜,提了过来,还从木床底下,摸出了那张五十两的银票,递还给我。
“糕饼的钱,我今后也会寻个活计,赚了银钱便还给你。”她看着我,眼眸猩红一片,但是,泪水依旧没有落下。
“春梅?你说的那件事?是你爹失踪的事么?”我望着荣春梅,很是迷惑。
“是我下的咒术,是我,在诅咒他,诅咒他快些“消失”。”荣春梅说到此处时,那倔强的泪水,才决堤,从那张瘦瘪的脸上,滚落而下。
我震惊的盯着她,觉得她说的这话,未免有些太过不可思议。
她怎么看,都是一个寻常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会什么咒术?
“你会下咒?你懂术法?”我追问道。
她却摇头:“我不懂,但是,那时候,我捡到了一片红色的鳞片,是那鳞片告诉我,可用自己的怨念下咒,让对方永远消失!”
“红色鳞片?”我立刻就想到了鲲鳞,于是,伸出手,让荣春梅将那鳞片给我看看。
“不见了!他失踪的那一日,那鳞片就不见了。”荣春梅口中的“他”,指的自然就是她的爹荣勇。
可是,我实在是想不明白,究竟是多大的仇怨,居然能让荣春梅这么一个孩子,给自己的亲爹下“咒术”,而且,如今,也不愿称呼荣勇一声爹。
“为何要诅咒自己的父亲?”我盯着荣春梅的眼眸。
她那张清瘦的脸上,没有半分后悔。
不过,却垂目,半晌一句话都不再说。
“冥夫人,您现在知晓了吧?咱们神君所“用”之人,都是被至亲诅咒的人,这些人的身上,都隐藏着,极大的“孽”,如今能为神君所用,真算是他们的造化和福气了。”一旁的鼠贵,同我说着。
我凝眉,依旧盯着荣春梅。
“你们?你们为何又来了?”
我和鼠贵的注意力,都在荣春梅的身上,然而荣春梅的娘,却在这时候,突然出现,冲入了屋内。
当她瞧见荣春梅手中的银票时,那憔悴的脸上,生出了一抹复杂无比的神情。
“你们发现了?”她盯着我和鼠贵,这话亦是脱口而出。
我听她这话语之中的意思,只怕是也知晓自己女儿,诅咒其父亲的事。
“银票你们拿走,我原本也没有想过要找你们要这钱。”荣春梅的娘说罢,就伸出手,想拉荣春梅,要将荣春梅护在她的身后。
可是,在她伸出手拉女儿的这一瞬间,荣春梅却避开了。
她不看自己的母亲,反而朝着我这退了半步,站在了我的身侧。
“春梅啊?都过去了,今后,我们娘几个好好过日子。”荣春梅的娘说完,就要去抱荣春梅。
荣春梅却再次朝后退了一步,然后冲着自己的娘,便用力的摇了摇头,她开口,一字一顿,认真的说道:“我已经及笄了,我想去寻个活儿,再也不回来了。”
“你说什么傻话?娘会想法子,养活你们的。”荣春梅的娘,望着荣春梅,眼里都泛泪光了。
“不,我不需要你了。”荣春梅说罢,便突然转身,冲出了屋门。
“春梅!春梅!”她的娘也准备追出去,我赶忙拦住了她,外面下着瓢泼大雨,还是让我同鼠贵去追好了。
荣春梅的娘却坚持,要跟着去,没有法子,我们便带上了她。
可这荣春梅那般瘦小的人儿,冲出巷子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鼠贵驾着马车,我们在风霖菀转了整整三圈,都没有寻到荣春梅的身影。
而荣春梅的娘,在马车里不断哭泣,如今天色已经太晚了,我再次劝说她回去,她的家中,毕竟还有三个年幼的孩子需要她照料,至于荣春梅,就交给我们寻找。
提到那三个孩子,她才缓过神来,冲着我们点了点头,失魂落魄的便回去了。
如今,虽说这南岭已经没有了妖王,但是,一个小姑娘,在外头晃悠一整夜,也确实不安全,故而,我同鼠贵,便第四次开始寻找。
这一次,我在离霖府极近的岔道上,瞧见了荣春梅那瘦小的身影,她已经被雨水淋成了落汤鸡了。
我赶忙示意鼠贵停车,拿着油纸伞下车,一边替荣春梅遮雨,一边劝她上马车,我送她回家。
“我不回去,我永远都不会再回去了。”她的脸颊,微微泛红。
我连忙伸出手,在她的脸上一抚,好似是在发热,大抵是淋了太久的雨水,身体本就孱弱些的她,立即就发起热来。
“不回去,不如,去我那坐坐?如今下着大雨,你也无处可去不是么?”我说着,拉住她的手,要带她上马车。
她却明显有些迟疑,不肯跟着我上马车。
“我住的宅子,就在前头。”我指了指霖府的方向。
“那闹鬼的宅子?”她望着我幽幽的说了一句,紧接着,却好似身体一软,踉跄了一下,便直接朝着我这倒了过来,我赶忙一把将她拥住。
第755章 解开心结
鼠贵见此情景,立刻下了马车,帮忙将荣春梅给弄到了马车里。
不过,鼠贵是希望,我能将这荣春梅给送回去,但是,我想着荣春梅方才说的话,还是先将她接到了霖府。
我把荣春梅安置在厢房里,然后准备了热水,给荣春梅擦干身体和头发,将荣春梅的湿衣脱下来时,我吓了一跳。
荣春梅不但瘦骨嶙峋,而且,身上有许多伤,有些是烫伤,有些是淤青,后背上好似都是指甲抓过的伤痕,这些伤痕都结痂了,不过依旧触目惊心。
她的粗布裤子,整整六条,比我之前拉她裤脚时,还多了两条,因为那两条,破的只到膝上,裤腿下都烂了,所以之前我没有瞧见。
而她的小腿肚,和臀上,也都是伤,这些伤口,很密集,几乎身上,除了没法遮挡的脸和双手,其余的便都让人目不忍睹。
我的眼中,微微有些泛酸,咬着嘴唇,替荣春梅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她身上越来越热,我替她熬制了退热的草药,给荣春梅灌了下去。
喝过汤药,她的眼皮子微微颤着,但许久都没有睁开眼眸,我就守在她的身侧。
她这一昏睡,便是两个时辰,她醒来时是深夜。
外头大雨依旧滂沱,狂风吹的“呼呼”作响。
荣春梅是被一阵闷雷给吵醒的,她惊惧的大叫一声“不要”,然后,猛然坐起。
在她坐起的一瞬间,眼泪刷的一下,从眼角滚落而下。
“春梅?是雷声,别怕。”我赶忙伸出手,想要轻轻拍她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
可我的手还未触碰到荣春梅,她便身体一侧,避开了我的手,缩在了床角里。
她蜷身坐着,将脑袋,埋在膝上,肩膀不住的抽动着。
我知晓,此刻,她必定是在痛哭。
“春梅,你要不要喝点甜汤?方才刚刚又热了一遍,如今喝正好。”我想要让她从悲伤之中抽离出来,可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做,只能转移她的注意力。
“你气血也亏虚的很,这是红枣甜汤,喝些补补血气。”我端着甜汤,走到了床榻前。
荣春梅那颤抖的肩,终于是缓缓停了下来,然后抬起眸子,望着我。
那黯淡的眸中,没有半分的生色,如同一个木偶般呆滞。
“这么好的东西,别浪费在我的身上。”她的嘴唇微微张合着,略显无力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什么叫浪费?不喝放着,才是浪费了,来,喝了吧,可甜了。”我哄着她。
她望着我,抿了抿嘴唇:“我快死了,我听人说过,给死人再多好物件,都是无用的。”
“你只是发热而已,小病,不会死的。”我冲她笑了笑,解释着。
她却垂下眼眸,淡淡的说了一句:“我是说,我终于可以不用再活下去了。”
“什么?”从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口中听到这句话,让我的心头不禁一颤。
“你是冥夫人?他们都这么叫你?”她望着我,我立刻冲她点头。
“你是个好人,要是,要是,早点遇到你,该多好。”她望着我,眼中的神色无比复杂。
我将甜汤放下,伸出手,覆在她的额上,发现,她这体热,又上来了,于是,赶忙示意她躺下,然后替她掖好被角。
顺带着,拿了汤婆子来,放在她的被褥里,替她暖身。
“小时候,我阿娘对我也很好,可惜,后来?”她的嘴唇颤了颤,眼中的泪水,再次毫无预兆的滚落。
我替她擦拭泪水,那泪水滚烫无比。
“好好睡一觉,发发汗,便无事了。”我轻轻抚摸着荣春梅的脸颊。
“冥夫人,别救我。”她说完这句话,缓缓的闭上了眼眸。
而我望着她,她的神情确如一个已经看淡了生死,视死如归的模样。
可她只有十五岁,为何会有非死不可的想法呢?我莫名觉得,她如此固执的想要死,或许同她爹荣勇有着莫大的关联。
荣春梅身上的这些伤,或许就是荣勇打的。
不过,这些也都只是我的臆测,事实的真相究竟如何,只有荣春梅自己知晓。
可这荣春梅,却不肯说。
“别,别过来!”
荣春梅闭上眸子,表情痛苦,才沉睡了一会儿,嘴里就隐隐说起了胡话来。
“春梅?”我低低的唤了她一声,然后将自己的手,再次覆在她的额上,她的体热依旧未退,我便拧了一把冷布块,敷在她的额上,另外又去热了汤药,喂给她喝。
她喝过汤药,面色却没有好转,并且,情绪好似变得越发不稳。
她的双眸紧紧闭着,两只手用力的抓着被褥一角。
“你去死,去死吧,求求你,去死吧。”
她那略微有些干裂的嘴唇,不住的张合着,嘴里说出的话,让人觉得畏惧。
“只要你死了,我就把命赔给你。”
荣春梅接下来,说的话,依旧好似一块沉重的石块一般,砸在我的心头上。
“春梅?春梅?你醒一醒?”我看着噩梦不断的她,连忙在她的耳畔低语呼唤着。
我做噩梦时,也希望被人唤醒,只是,沉沦在噩梦之中的人,永远都是无助的,身旁的人,根本就帮不了我们。
看着荣春梅昏睡发颤痉挛,而我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她摇醒,于是,我便咬了咬牙,从袖中取出了孟埙。
孟埙能带我入梦,我或许可以知晓,在梦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亦或许,可以解开荣春梅的心结,让她不再想着死亡。
于是,我将孟埙抵在了自己的唇下,一阵极为悠扬却略带悲怆的曲调响起,我的四周,迅速开始扭曲,转瞬之间,我便立在了荣春梅的家门口。
这漆黑的天际,传来隆隆之声,雨水打落在我的身上,我自从有了魇气,便开始在梦中好似有了实体,我知晓,那些入梦的人,也能在梦中看到我。
“轰隆隆!”
又是一阵雷鸣,我缓步,朝着那木门靠近。
本是想要直接推门进去,可仔细一琢磨,自己如今境遇不同,他们能瞧见我,于是,便立在了荣春梅家的破窗边上。
这个纸窗就是个摆设,根本就挡不了风雨,窗上的纸都已经烂光了。
我侧着身,朝着屋内看了一眼,仅此一眼,便让我浑身一僵,脑袋也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第756章 苦命女子
荣春梅的家中并未点油灯,漆黑一片,夜空之中,响起的闷雷和划过的闪电,却让我看清了罪恶。
雷电划过的瞬间,让我依稀看清了屋内的一切。
一个略微有些胖的男人,此刻他正将一个干瘦的小姑娘,按在地上的杂物之上,疯狂的索取着。
他的一只手捂住小姑娘的嘴,另一只手,抓挠着小姑娘的胳膊,和肚皮。
那男人的指甲黑长肮脏,这抓的力道不小,因为每抓一下,那皮肉之上,很快就会渗出血来。
荣春梅挣扎着,奋力的抬起脚来,朝着那床榻上踢去,而这屋内,唯一的木床上,就躺着她那几个年幼的弟妹,还有她的母亲。
只是,如今,屋内又陷入了黑暗之中,我便什么也瞧不见了。
当惊雷再次响起,屋内被照的透亮,我终于看到,那床上,荣春梅的娘侧过了身,正当我以为,她会发现这一切的时候,她却依然静静的躺着。
“噗噗噗!”
荣春梅依旧用力的踹着木床,而她的娘,则是将眼眸闭的紧紧的,我这才骇然的发现,这个女人,居然是醒着的。
她知晓,自己丈夫所做的一切,但是,她选择了沉默,选择了隐忍,选择了牺牲自己的女儿。
当我看到荣春梅的娘抓起被角,盖住自己的脸时,我疾步走到木门前,抬起脚,一脚踹开了木门。
屋内的一切,戛然而止,我冲进屋中,一把将那男人推开,然后脱下自己的褂子裹住了一丝不挂的荣春梅,将她护在怀中。
“哪个不要命的?”这男人,如今就站在我的眼前,我清楚的看到,他就是荣勇。
“是你不要命!你这种人,根本不配活在这世上!”我说罢,拉着荣春梅朝着门外跑去。
身后的荣勇咆哮着,咒骂着,那床榻上,荣春梅的母亲,还在装睡。
我拉着荣春梅,不知道要带她去哪儿,只是拉着她,在一路狂奔。
她跟在我的身后,顺从的同我一道跑着。
直到我们二人,都再也跑不动了,我气喘吁吁的停下,回过头去,望向了她,她也恰好抬起眼眸,看向了我。
“别怕,他已经伤不到你了,永远都不能。”我紧紧握着荣春梅的手。
荣春梅仰起脑袋,望着我,眼里蓄满了泪。
我将她拥入怀中,她靠在我的怀里,哭了很久很久。
“夫人?夫人!”
我还在荣春梅的梦境之中,却隐约,听到了有人在唤我,而我的意识逐渐清醒,迅速抽离了荣春梅的梦境。
睁开眼眸,映入眼帘的便是冥北霖,和立在冥北霖身侧的鼠贵。
鼠贵的手中还端着一个熬药的砂锅,想必又是过来送汤药的。
“诶呦,冥夫人,您可太吓人了,就这么坐着一动不动,小的叫了您数次,您都没有反应。”鼠贵说罢,眨巴着小眼睛,盯着我的脸,认真的端详着。
冥北霖则是猛然伸出手,便要夺走我手中的孟埙。
结果,他的手一触碰到孟埙,就立刻蹙起了剑眉。
他的指腹处,裂开了一个口子,殷红的血迹,迅速滴落到了地上,我赶忙将孟埙收了起来,然后拉过了冥北霖的手,想替他察看。
冥北霖却是一个反手,将我的手给牢牢握住了,然后一脸肃穆的盯着我。
“我说过,别再用它。”冥北霖的目光无比阴沉。
“春梅她的遭遇,你都知晓?所以,你想帮她?”我望着冥北霖。
冥北霖没有回应,而是,固执的伸出手,让我将孟埙交给他。
“夫人啊,您是不知道,那个荣勇,就是个混账东西,吃喝嫖赌,哪样不通晓?前些年,欠了一屁股债,还将自己的大女儿卖入了花楼里,后来那姑娘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也就半月左右,便暴毙了,可这荣勇却还不收敛,依旧好吃懒做,四处寻衅滋事,听闻是“办”了一个小婶子,还被那女人的丈夫,在脸上划了一刀。”鼠贵一边说,一边连连摇头。
我仔细的回想起了,第一次看到荣勇时,我便注意到了他脸上的刀疤,原来是这么落下的?
不过,我一只以为荣春梅就是荣勇的长女,没想到,她居然还有一个姐姐?想必,有那么一位父亲,她的姐姐也必定不好过。
“他就是个畜生都不如的东西。”我垂下眼眸,望着床榻上的荣春梅,难以想象,她这些年是如何熬过来的。
“世间,可怜人多了,你若自身难保,如何帮她们?”冥北霖垂目,看着我。
“但是,除了孟埙,我?”我垂目,不语。
“夫人,这孟埙里的魇气,会损你肉身。”冥北霖要收走孟埙,无非是担心我,替我着想,这些我都明白。
“可是?”我凝着眉宇。
“没有什么好可是的,任何人,都没有你重要,她们就交给我吧。”冥北霖抚摸着我的脸颊,无比认真的对我说着。
我望着他凝重肃穆的面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将孟埙,用帕子包裹起来,再放到冥北霖的袖中。
冥北霖脸上的神情,这才稍稍放松了些许。
“待她醒了,送她回去吧。”冥北霖看向荣春梅,说出的话,却是让我心头一沉。
“我想留下她。”我抿了抿嘴唇,说道。
“不行!”冥北霖的态度,坚决:“我说过,这世间,可怜人多了,你要将所有身世不幸的人,都留在霖府么?更何况,其实,在她的心中,亦是想回家的。”
“可是,她的娘?”我想到了梦中的那一幕。
“夫人啊,那荣刘氏,好似也是个苦命女子,大抵是有什么苦衷?才没法护着自己的女儿。”鼠贵没有入过荣春梅的梦境,他不知道荣春梅的遭遇。
“苦命女子?”我的嘴唇,微微张了张。
“娘!娘!”
床榻上,荣春梅开口,胡乱的喊着“娘”,在她的“噩梦”里,她一直在寻求自己娘亲的帮着,只可惜,她永远都唤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明日,她若想回去,那便回去吧。”我蹙着眉宇,虽然,那个家中已经没有了荣勇那个畜,生,可是,荣刘氏在我看来,也并非是一个好娘亲,她将来会如何安置自己的这些女儿呢?我不得而知。
第757章 装聋作哑
我在荣春梅的床边守了一夜,冥北霖也在我的身旁,陪了我一夜。
次日一早,荣春梅就醒了,我抚摸她的额头,她也不发热了,气色好转了许多。
她挣扎着坐了起来,身上的寝衣,已经被她发出的汗水,给沁湿了。
她有些慌张的看着我,不知所措。
“没事的,我替你备了新的。”我说完,将裙褂放到了床榻上。
冥北霖起身,走到了屋外,我便打算帮着荣春梅换上衣裳。
荣春梅却侧着身,避开了我的手,不愿让我触碰到她。
我将手收回,让他把衣裳换上。
“我的衣服呢?”荣春梅望着我,开口询问着。
“你的衣服,我都用炉子给烘干了,不过,你穿这些便好。”荣春梅之前穿的那一身衣裳,已经破烂不堪,许多破损处就连针线都缝合不上了。
可荣春梅望见自己的衣裳被我叠放在一侧的柜子上,就立刻伸出手,去拿她的衣裳。
她不愿接受好意,只愿意穿自己的衣服。
并且,见我在,便不肯换。
我很清楚,她应该是不想让我看到她身上的那些伤痕。
于是,我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冥夫人,昨夜,我梦到你了。”荣春梅突然开口,对我说了这么一句。
“是么?”我垂目,只可惜在噩梦之中,我无法改变什么。
“谢谢你。”她幽幽的说了一句。
我的嘴张了张,脑海里,那“噩梦”中,荣勇的模样变得无比清晰,我紧紧咬着牙,没有再说一句话。
而身后的荣春梅半晌也没有再吭声,我低低的叫了她一声,她也没有回应。
我想着,莫不是体热还未完全消退,昏厥了不成?
于是,立刻转过身去。
只见荣春梅正穿着裤子,一条套一条,她目光呆滞的穿着,面色一点点变得煞白。
“春梅,他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了。”我立马过去,握住了荣春梅的手腕。
荣春梅却是一把将我的手推开,将这几条裤子都悉数穿上之后,这才直起那枯瘦的腰板,快步朝着门外走去。
“春梅,你打算去哪儿?”我疾步跟在她的身后。
她低垂着头,也不回应,推开房门,冥北霖和鼠贵都立在门外。
荣春梅索性快步跑了出去,就如同昨日,在她家一般,逃命一般的往外跑。
我紧随其后,冥北霖没有阻止我,也跟在我的身后。
荣春梅的身体,还有些虚,昨夜的那一场大雨,让地面变得泥泞不堪。
荣春梅的那双破布鞋,在地上踩的“啪叽啪叽”作响。
她一路狂奔,回的,却是昨日她逃离的那个家。
回到家中,她的娘并未在等她,屋内,就坐着几个年幼的弟妹,他们依旧单纯天真的相互玩闹着,瞧见自己的姐姐回来了,便纷纷的冲了过来,围住了她嚷着要一起玩。
“姐姐,姐姐,娘昨日,给我们买了好些吃的,姐姐你看,还有衣裳呢!”
荣春梅的大妹妹,拉着姐姐的手,指着床榻上的衣裳,给荣春梅看。
我也朝着那衣裳望去,发现,床榻上,整整齐齐摆着四身新衣裳,还有不少吃食。
“她把银票花了?”荣春梅开口问了一句。
她的大妹妹,立刻拿出了那张银票:“没有,姐姐,在这呢。”
“那这些东西,是哪来的?”荣春梅有着超乎年龄的“敏,感”与警惕,好似一眼就能看穿一切。
“娘说,她要和丁伯伯一起先走,到时候我们都能去季城了。”荣春梅的几个妹妹,都很欢喜。
而荣春梅却好似想到了什么,立刻追问:“什么时候走的?”
“就在刚刚。”她的大妹妹眨巴着大眼睛,对荣春梅说着。
荣春梅立马跑出了家门,我们依旧静静的跟着她。
“无事的。”冥北霖拉着我的手,步履匆匆,还开口安抚了我一句,好似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我们是在前往季城的岔道口,“碰到”荣刘氏的。
这个昨日还在寻女儿的妇人,此刻正坐在一辆驴车上,驾着驴车的男人,有些岁数了,应快六旬,他应该就是荣春梅妹妹口中的丁伯伯。
“你要去哪儿?”荣春梅挡在驴车前,盯着那荣刘氏,没有称呼,只有质问。
“春梅,你没事就好。”荣刘氏看到自己的女儿,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你要去哪儿?”荣春梅依旧是这句问话。
“娘,要去季城了,以后,你要照顾好弟妹。”荣刘氏望着荣春梅,嘴唇颤了颤,说道。
荣春梅当即眸子泛红:“你是要彻底把我们撇下吗?”
“春梅,那张银票,娘给你留下,省着点儿花,够你们花销好些年。”荣刘氏垂目,说道。
“我问你,是不是要彻底把我们撇下?”荣春梅倔强的望着自己的娘。
“春梅啊,娘,娘也有苦衷的,娘没办法,带着你们走。”荣刘氏说完,看了一眼驾驴车的男人。
想必,这个男人,也供养不起这么多孩子。
“娘?你不再是我们的娘。”荣春梅说罢,直接一步上前,立在了驴车边上,然后盯着荣刘氏的脸。
她们母女,只有咫尺之间的距离,但是,荣刘氏却不敢看荣春梅一眼。
“你看看我!”荣春梅开口,用命令式的口吻,对自己的娘说道。
荣刘氏依旧垂着头:“春梅啊,娘真的没有办法带上你们一起走,你如今也大了,好好照顾弟妹。”
荣刘氏的这句话刚说完,荣春梅便猛然伸出手,那干瘦的手,直接按在了荣刘氏的脸颊上。
她与荣刘氏这才得以对视,而荣春梅,接下来问出的话,应该是她这么多年都想问,却没有勇气问的。
“为什么,不救我?”荣春梅能问出这句话,便说明,她已经察觉到,自己的娘这些年是在“装聋作哑”,她知晓,荣勇对女儿所做的一切,可是她却不敢吭声。
“春梅?”荣刘氏的嘴唇颤了颤:“娘有苦衷的!”
“你不再是我娘了。”荣春梅说罢,松开手,转身往回走,再也没有回头。
“春梅!春梅!”荣刘氏开口,喊了几声荣春梅,当即,泪眼汪汪,哭的悲痛欲绝。
第758章 佛口蛇心
我望着悲痛的荣刘氏,她这般可怜,真的让人想不明白,究竟是何种苦衷,能让她对那般有悖人伦之事,视若无睹。
“你可有什么苦衷?”我望着她,这算是我代荣春梅问的。
“我们一家人,都得靠着他,才能活,我,我,我若是同他闹,只怕?”荣刘氏说出的话,却令我无比失望。
“你是她的娘亲!”我开口冲着荣刘氏便怒斥了一声。
“是!我是她的娘,但是,我不止一个孩子,你们不知道,那荣勇有多残暴,他若是真的发起怒来,便会辱骂责打屋中的所有人,我无所谓,可是,春梅的弟妹们还小啊?我真的不忍心,让他们也被毒打。”荣刘氏说着,泪水夺眶而出。
若是,我没有进入,荣春梅的噩梦中,那么,她如今这副悲痛的慈母模样,真的能迷惑住我。
“佛口蛇心。”冥北霖盯着那荣刘氏,开口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拉着我的手,便要带我走。
我看着荣刘氏这副模样,必然不会反省自己的过错,故而多说无益。
“这位夫人!你并不知,我这些年过的有多难,若是你,只怕也会跟我做一样的选择。”荣刘氏开口,带着哽咽。
她的选择,其实,就是牺牲荣春梅一个,来稳住荣勇,让自己和几个更为年幼的孩子,过一小段太平日子。
“你知道么?她本可以逃的。”鼠贵突然开口,对那荣刘氏说道。
荣刘氏一愣,盯着鼠贵。
“这春梅姑娘曾有一次,出城当丫鬟的机会,但她不愿意对么?”鼠贵看着荣刘氏,目光里,也带着不平。
“她年幼不愿意,觉得做丫鬟苦。”荣刘氏倒是还记得这件事。
“她不愿意,并非是因为,觉得做丫鬟苦,而是,她的大妹妹,只比她小四岁,若是她走了?”鼠贵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听了却是眉头一凝,喉咙有些发酸。
荣刘氏则是露出惊诧的神情,然后捂住自己的脸,呜呜呜的痛哭了起来。
“你哭是无用的,若真的,想要弥补,便留下来,照顾她们,她们都还年幼。”我看着荣刘氏,说到底,那几个都是孩子,无人照料,今后该如何度日?
荣刘氏依旧在哭,半晌也不回应。
从她这啜泣声中,我已然知晓了她的决定。
“今后,别再生子了。”我看着她,淡淡的说了一句:“你不配为人母。”
“若你是我呢?女子如何谋生?我也只是想让孩子们好好活着。”她依旧觉得,自己并未做错。
“好好活着?活在那样的炼狱里?若是我,我会杀了他。”我盯着荣刘氏满是泪痕的脸:“你的懦弱,毁了春梅的一生。”
一个女子的名节,有多重要,世人皆知,荣刘氏也必定知晓,她袖手旁观的隐忍,怎会是为了孩子?
而且,若真的是为了孩子们,如今,为何又要抛下他们,就此离开?
“没有哪个爹娘,不疼爱自己子女的,我的心也在淌血,我知道春梅受苦,我也于心不忍。”荣刘氏说着,捂嘴又哭了起来。
我如今,瞧着她便觉心烦,牵着冥北霖转身就走。
身后,还传来荣刘氏的声音:“这位夫人,我瞧着您应是个好人,这些孩子,就托付给您了!您帮忙,照看一二。”
我没有回应,也没有停下脚下的步子,只是不断的朝前走去。
这心,一点点的往下沉,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她需照拂弟妹,便断断不会轻生,你也别再去搅扰。”冥北霖开口,对我说道。
我听了,默默颔首。
荣春梅是一个倔强的姑娘,并且,对弟妹极为用心,我相信,她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弟妹。
不过,这心中还是有些惦念,故而,悄悄到了荣春梅的家门口,朝着那观望了一会儿。
我看到,昨日,还满脸病容,一心求死的荣春梅,如今好似变了一个人,正一边蹲在地上熬粥,一边,同她的弟弟妹妹,说笑打闹。
此刻,她脸上的笑容,是无比纯真的。
我没有打扰,而是,就此同冥北霖还有鼠贵回府。
“冥夫人,那几个人,没一个是好东西,这都是轻的,还有些更不堪,咱们神君这叫为民除害!还有,他们也并非是被神君选中,而是,他们的血亲,用自己的全部运势,诅咒他们“消失”,这才?”鼠贵正要同我仔细解释,结果被冥北霖撇了一眼,也只能闭了嘴。
“若你不信,我们再去,赵三,马隼,孙有良家中看看。”冥北霖见我不说话,便以为,我对他的所作所为依旧不满。
“不必了,是我,不该不信你,我总是怕你?”我抿着嘴唇,没有说下去。
“怕我,成为邪妖?”冥北霖那双异瞳,与我对视着:“夫人,修神庙并非你所想的那般简单,打生桩确实血腥残暴,但是,我别无选择。”
“对,神君所做的这一切,也都是为了夫人您啊!”鼠贵激动的插嘴说道。
“闭嘴!”冥北霖当即怒叱了一声。
“小的食言,还请神君责罚。”鼠贵吓的噗咚一声,直接就跪了下去。
我连忙伸手去扶鼠贵,但是,他就是不肯起身。
“夫君,你快让小贵儿起来啊。”我知晓,这鼠贵是极为敬畏冥北霖的,他不开口,鼠贵不敢起身。
“管好你的嘴!”冥北霖淡淡的说道。
“是!”鼠贵赶忙应声,冥北霖一拂袖,鼠贵这才敢起身。
而我,却望着鼠贵,想着,方才鼠贵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何意思,都是为了我?
冥北霖似乎是不愿鼠贵多说,我也不想让鼠贵,再被责罚,故而并不当着冥北霖的面追问。
直到回府,冥北霖去后院看宏图,我才将鼠贵拉到了一旁。
“小贵儿,方才你说,神君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我盯着鼠贵的脸,希望他能告知其中缘由。
“夫人,小的意思是,神君也是希望,早些驱除身上的煞气,寻回所有鳞片,好好同夫人在一起,才会在后山那凶地,选址,修庙。”鼠贵如此说着,脸上的神情,却极为不自然。
第759章 活桩
我盯着鼠贵,张嘴还想追问,这浮游,就从后院出来了。
他一出来,便一脸激动的同我说道:“夕颜,你师父睁眼了!”
此话一出,我立马抬脚就朝着后院跑去。
冥北霖此刻,居然也出现在了师父的屋内,想必是听闻师父醒了,便过来瞧一瞧。
“夕颜,你看!”浮游指向了师父的床榻。
我朝着那望去,赫然看到,躺在床榻上的师父,果真,已经睁了眸子。
“师父?”我大叫一声,冲到了床榻边上,喊着师父。
师父的眼珠子,微微转动了一下,看到我时,那浑浊的眸子里,好似立刻就充了血,他死死的盯着我,嘴唇颤了数次,想说什么却又好似张不开嘴一般。
“呃呃呃!”
他的嘴里发出了呜咽之声,浑身都在微微颤抖着,看着极为痛苦。
“青木?我师父这是怎么了?”我立刻侧过头去,朝着其余人扫视了一眼。
青木微微垂着眼眸,他的面色有些难看,不过脸上的神情很是镇定自若。
“缓一缓,怎么可能,立刻就完全治愈?依照他的情况,这么快就能睁眼,已算不错了。”青木说完,目光又望向冥北霖:“鲲神大人,希望到时候,别忘了,你的承诺。”
青木盯着冥北霖,说起话来,一字一顿,就像是在担心,冥北霖没有听清一般。
冥北霖立在我的身后,目光阴沉。
“你,你,你先治好再说,如今,就只是睁个眼,口不能言,这算治好么?”浮游立即开口,辩驳着。
青木听了,却是冷哼了一声。
“口不能言?咳咳咳,咳咳咳!”青木说着,突然,捂住自己的胸膛口,咳嗽了起来。
他这几日,将自己关在这屋内,替师父看病,可不知为何他自己也变得无比憔悴。
面色苍白不说,嘴唇还是发青的。
“如今,他已经睁眼,很快便能开口,那鲲隐鳞,我要定了。”青木盯着冥北霖,再次提醒道。
“得了吧,口气不小!你先治好了再说!”浮游再次怼道。
“你们都出去!”青木冷着一张脸,对我们所有人说道。
“让我在这陪师父一会儿。”我望着师父,他此刻也在看着我。
“不行,他如今,刚有好转,经不起叨扰,你们必须出去,让他静养!”青木本就被浮游怼的心中不满,见我不愿出去,顿时火气又上来了。
“夫人,先回房吧。”一直沉默的冥北霖,这一次,终于是开口说了一句。
并且,走到我的身侧,伸出手拉住了我。
师父原本一直盯着我,如今,冥北霖立在我的身侧,师父那充满了血丝的眼眸,才从我的脸上移开,望向了冥北霖。
可仅仅只看了一眼,师父双目圆瞪,那惨白的脸瞬间憋成了青紫色。
“呃呃呃!呃呃呃!”
他的嘴里,不住的哼哼着,情绪十分激动。
身体也开始痉挛,翻起了白眼。
我吓的连忙按住师父的肩膀,身后的青木则是比我还要紧张。
“让开,都让开!”青木一边说着,一边将我推开,然后朝着师父的胸膛口,点了两下。
师父的眼眸瞬间闭上,好似昏厥了过去。
“青木大夫,我师父这是怎么了?”我紧张的询问青木。
“刚醒过来,状态不稳,你们都出去,否则,害死了他,那鲲隐鳞还是得给我!”青木心心念念的,都是鲲隐鳞。
冥北霖拉着我就朝着屋外走去,我回过头,看到青木拉起师父的胳膊,替他把脉。
浮游鼠贵他们,也都纷纷跟出了屋。
很快,这屋门就被青木给关上了。
青木治病,有些古怪,那就是不许任何人在场,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能救治好师父。
只是,如此一来,那鲲隐鳞?
我抬起眼眸,看着冥北霖。
冥北霖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只是,牵着我朝着我们的房间走去。
推开房门,进屋之后,冥北霖就立刻将房门给拴上了,面色凝重的看着我。
不等冥北霖开口,我便立刻仰起头,柔声对他说道:“夫君,今后,我不会多问,也不会再多疑,但是,我希望,你至少告诉我,你在做些什么?否则,我会担心,好么?”
冥北霖凝望着我,他微微叹了一口气,不过,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拉着我,坐在了圆木桌旁,然后,便给我和他自己各倒了一茶水。
“如今,你想问什么便问吧,我都告诉你。”冥北霖一脸坦诚。
“为何,鼠贵说,在后山修建河神庙,是为了我?”我盯着冥北霖,认真的问道。
“你是我的妻,可你并非妖邪,也非阴人,本神君必须照你我的生辰八字,来寻址。”他说着,端起杯盏,喝了一口茶水。
“可你怎知晓我的生辰八字?我是师父捡来的,根本就无准确生辰。”我的眼眸,依旧直视着他。
“夫人,想要听到什么答案?信我就这么难么?”冥北霖反问我:“若是夫人还是不信,本神君也没有办法。”
他依旧垂着眼眸,那细长的手指,正轻捏着杯盏,缓缓摇晃着。
“我信你!但是,今后若要杀生,便让我来吧。”我的声音极轻,但却十分诚恳。
冥北霖立即抬起眸子,望向了我。
“你身上的煞气,本就重,那些歹人,恶妖,都让我替你?”我的话还未说完,冥北霖便立刻抬起手,轻轻捂住了我的唇。
“此事,与你何干?况且,本神君并未杀人。”他这句话,说的很是笃定。
我记得,之前,我询问他时,他就十分肯定的说,他并未杀人。
可是,荣勇他们,确实是失踪了,冥北霖若是没有杀他们,他们又去了何处?我不解。
“我的桩,是活桩!”冥北霖说出了,让我不寒而栗,细思极恐的话。
“活桩?是活桩?”我的嘴里喃喃自语的嘀咕着,揣测着,这字面上的意思。
寻常的打生桩,是将活物掩埋其中,不久之后,活物便会死去。
而冥北霖如今说,他的桩是活桩?又说他并未杀荣勇他们?难道?
“他们如今,被压在木桩下?”我盯着冥北霖那深邃的异瞳。
冥北霖没有躲闪,嘴里却说了一句是是而非的话。
“死并非是什么刑罚,而是终结,他们不配。”冥北霖说完,便将他的手,覆在了我的手背上。
第760章 图纸
我凝视着冥北霖,心中已经了然。
那些人,想必和玄猫一样,被活生生的压在木桩之下。
冥北霖见我依旧看着他,便知晓,我对此事,有着莫大的兴趣。
他轻轻的抚着的手背:“原本,这些细枝末节,本神君并不想告诉你,不过,既然夫人你,想知晓,那便没有什么可不能告知的。”
冥北霖说罢,直接就从袖中,取出了一张卷起的白纸,在我的面前,将那纸摊开,摆在了桌面上。
我朝着这纸上望去,顿时,被纸上描绘的诡异画面,给惊的呆愣住了。
“由下往上。”冥北霖指了指画面的最底部。
我看到,最底部是四个箱子,每一个箱子里都蜷缩着一个男人,这些男人,身上一丝不挂,并且,手脚身体,都以一个极为怪异扭曲的姿势蜷着,看着诡异又别扭。
“那几日夜里,本神君身上带血,是因为,我亲手剜了他们的膝盖骨。”冥北霖说罢,凝视着我的眼眸:“你怕么?”
他这是在问我怕不怕他,我张嘴想要回答,冥北霖便又自顾自的说道:“夫人,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本神君从前,就是最为暴戾的堕神,我的双手,早就染满了鲜血?”
这一次,轮到我用指尖,轻轻抵住了他的唇。
我望着他,张口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管别人说什么,我只信,我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听我此言,他轻轻推开我的手,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他垂目,指向了图中,那四个箱子顶上的东西。
这箱子顶上,是一团黑气。
并且,这黑气之中,还有无数的眼眸,我知晓,这代表的便是玄猫。
玄猫的顶上,则是三个四方箱子,这箱子里,便是空荡荡的,并未画东西。
“夫君,这三个箱子?”我指了指,图中的空箱:“是要安置何物的?”
“上妖!”冥北霖说的坦然:“需要上乘活桩,才能镇压住底下活桩的戾气。”
“上妖?”我听到这个词,突然,想到之前,鼠贵曾说过,白歌染是上妖,冥北霖该不会?
“夫君,这上妖,也只抓做恶的对么?”我赶忙问了一句。
冥北霖抬起眼眸,望着我:“夫人,你是在担心什么?你担心?”
“我没有,那这个呢?这最顶上的,这一个箱子呢?又该装何物?”我指着最顶上,硕大的四方箱,问冥北霖。
冥北霖盯着那个箱子,目光很是阴沉,默默了良久,也没有回应。
“是更为凶戾的妖物么?就像是三面妖王一般的存在?”我指着那最大的四方箱,追问着。
冥北霖含糊的点了点头,然后就将图纸给收了起来。
“昨夜,夫人一夜未眠,如今该歇息了。”冥北霖岔开了话。
“你也一道歇着么?”我看向他。
他这些日子,只怕是比我还要累,气色也越来越差了。
“今夜,本神君还需上山“固桩”,你先歇着,若是饿了,就让他们给你弄些吃的。”冥北霖口中的“固桩”,便是巩固“活桩”,“活桩”若是藏着极大的怨戾,那么戾气一旦倾泻而出,活桩便破桩了,那戾气极有可能,殃及到无辜之人。
如此重要的事儿,我自然不会拦着冥北霖。
只是站起身来,要送冥北霖到府门口。
然而,只走到了屋内的门槛前,冥北霖便示意我停下。
“夫人,你好生歇着,本神君快去快回。”说罢,他便又开口,要唤鼠湘湘过来“守”着我。
他这是担心,我又乱跑。
“夫君!不必了,我答应你,我会乖乖呆在屋里,哪也不去。”我赶忙开口,对冥北霖说着。
冥北霖看着我的眼眸,然后颔首点头。
他松开我的手,转身离去,我望着冥北霖的背影,立在门槛前,静默的瞧了许久,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回廊的转角。
冥北霖这一走,我的心中便是空荡荡,乱糟糟的,恍惚的坐回到圆桌旁,脑子里想着的,都是冥北霖给我看的那副图。
“姐姐!”而我这正恍惚,杜小薇的声音便打断了我的思绪。
紧接着,两碟糕点,就摆在了我的面前。
我这想的太入神,就连她何时,立在我的身后,我都不知道。
“姐姐,我吓着你了么?”杜小薇见我这下意识,捂了一下胸膛口,赶忙问道。
“没有,来,你也吃些。”我示意杜小薇也吃点,并且,拉着杜小薇,坐在了我身侧的椅子上。
杜小薇没有拒绝,今日,看着她好似心情还不错,脸上都挂着笑。
“怎么了?何事,让你如此高兴?”我还未见过她,笑的这般开心过。
之前的杜小薇,总是给人一种怯弱,内向,忧伤的感觉。
“姐姐,我娘今日,已经能坐起身,也能同我说上几句话了。”杜小薇欢喜的说着:“曹大夫的医术,真的极好。”
杜小薇说完,又立刻拉住了我的手:“多谢姐姐,还求曹大夫,替我娘医治。”
杜小薇感激无比的望着我,说着。
“你娘好转了,那真是大喜事,今日,我的师父,也能睁眼了。”本是因为那活桩,心中替冥北霖忧心,毕竟,要抓上妖并非那般容易,不过杜小薇带来的这个好消息,倒是让我的心情平复了许多。
她的娘,和我的师父,都在好转,或许,一切都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杜小薇在我屋中,陪了我许久,同她聊着天,我这眼皮子也越发沉重。
杜小薇瞧出了我的困倦,便扶我回床榻上歇着。
我躺下之后,她才出了屋。
“夕颜?夕颜?走!快走!”
我这刚躺下没多久,就听到了有人在叫我,那声音还离我极近,我闭着眼眸,微微侧着身。
“走!快走!他迟早会害死你的!”
那声音,此刻就在我的耳畔,我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眸,看看是谁在说话。
结果,这一睁开眼,便瞧见了师父,他那枯瘦的身形,立在我的床头,此刻,屋内昏暗一片。
师父背着远处的烛光,我瞧不见,他此时此刻的模样。
第761章 苏醒
“师父?”我望着师父,抬起手,便要去握住师父的手。
不过,很快,手便顿住了。
我凝望着师父枯槁的身形,嘴唇,便是颤了颤。
“这是在梦里吧?”我望着师父呢喃的说着。
可哪怕是在梦中,我也希望师父,能多陪我一会儿,我能多看看他。
“走!走!”他冲着我,发出了一声咆哮。
紧接着,整个人便是直挺挺的朝着身后一仰,“噗咚”一声倒在了地上。
这声响是如此清晰,好似不是在梦中一般,我打了一个激灵,猛然起身下床,借着后头圆桌微弱的光,我看清了师父脸上那狰狞的神情。
他那枯槁的手,死死的抓住我的手腕。
“走!”他的嘴唇颤了一下,身体疯狂的抽搐起来。
“来人啊!来人啊!”我激动的大叫着。
因为,在师父抓住我手腕的瞬间,我感觉到了疼痛,这不是在梦里,而是现实。
他这力道,几乎就要将我的腕骨给捏碎了。
“嗒嗒嗒,嗒嗒嗒!”
一个身影,冲入了我的屋中。
我抬起头一看,来者正是青木。
青木迅速俯身,给师父把脉,然后再次伸出手,点了师父的穴道。
师父这才安静了下来,但看着师父“直挺挺”的躺在我的面前,真的像极了一具尸体。
我颤抖着,伸出手指,试探了一下师父的鼻息。
还好,还有呼吸,我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了一些,抬起眼眸,望着青木。
本是想问问青木,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结果却看到,青木那张面容苍白如纸,嘴唇更是发紫的可怕,额上都是虚汗。
“青木大夫,你?”我望着他:“你也病了?”
“我就快治好他了,到时候,你们可别说话不算数!”他的嘴里嘀咕着,想要将师父从地上扶起。
我连忙伸出手帮忙,同青木一起,将师父扶回房去。
师父的房间,如今,除了青木,便没有人能出入。
这屋内,摆放着熬药的砂锅,那砂锅里,应该还有些汤药渣,如今这整个房间,都泛着酸臭的汤药味。
并且,在这浓烈的汤药味中,我居然还闻到了一股子,血腥气。
这血腥气,顿时,让我感到不安。
将师父扶回到床榻上,盖好被褥,我便再一次看向青木。
“青木大夫,你不会是以血为药引吧?”我知晓,子衿的药丸,就是以血为引,只是,我担心,那是邪方,不敢继续给师父用。
“哼!”青木冷冷的哼了一声:“他之前吃的药丸,难道就没有掺血么?”
“所以,你也用了同样的法子?”我蹙起了眉。
青木却是不以为意,反问了一句:“重要么?你希望,你的师父醒过来,只要他醒来,你的愿望不就达成了?”
“话虽如此,可?”我张了张嘴,还未说完,青木便立刻抬起手,示意我出去。
“青木大夫,你气色不佳,今夜我守着师父。”此刻,外头的天,已经漆黑一片。
眼前的青木,面色憔悴,眼神还有些涣散,应该许久未休息好了。
“不必,待我治好了他,那鲲隐鳞便是我的。”他说到鲲隐鳞的时候,眼睛都好似在泛光。
关于鲲隐鳞,我早就想同他说清楚了:“青木大夫,鲲隐鳞对我夫君来说,无比重要,还是照之前说的,我给你血?”
“你是想反悔?你的血,怎比的上鲲隐鳞?”青木说罢,那眉宇高高扬起:“他好歹是鲲神!若是言而无信,那便是要坏了名声!”
“总之,你救治的,是我的师父,同我夫君无关!”我见他态度如此强硬,顿时有些急了。
“哼,他既是你的夫君,替你担待些,也是必然的,怎说与他无关?”青木虽面色苍白,不过说起话来,却依旧底气十足。
并且,说完之后,就抬起手,推了我一把,将我朝着那屋门口推去。
“青木大夫,那鲲隐鳞对我夫君很重要,你?”我想着,他曾痴心砍掉八尾,求娶霓裳,那应是个痴心人,心慈之辈,我若好生同他说,或许,他会动恻隐之心。
只不过,青木的脸上,非但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犹疑,反而是满脸的厌恶。
“滚!治好了他,鲲隐鳞就是我的!”说完,他一把将我推出屋外,然后将房门给关上了。
“砰砰砰!砰砰砰!”我抬起手,拍打着木门。
可青木却再也没有回应,想必是要卯住劲儿,尽快治好师父。
但今日,师父已经两度抽搐,我担心,青木太过急功近利,对师父下了霸道的药方。
“青木大夫,我师父,身体本就弱,汤药用量上,你必须小心些,否则,只会适得其反!”我知晓,屋内的他,听的到,我所说的话,只是不愿意回应罢了。
于是,仔细叮咛了几句之后,我也只能无奈离开。
往回走时,还碰到了浮游。
浮游是听到声响,出来察看的。
“夕颜,怎么了?”浮游见我有些魂不守舍:“神君大抵,天亮了才能回来,你无需忧心。”
“嗯。”我点了点头。
浮游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好好睡一觉,看你这些日子,也憔悴了不少。”
“浮游,青木大夫,让你去山里拿的是什么药材?”我想着,能不能从这上头,知晓,青木给师父用的是什么汤药。
结果,浮游却摇了摇头,说他不通药理,更加不认识什么草药。
“可青木大夫,没有告知你草药名么?他若不说,你如何替他去取药?”我不解的问浮游。
“说是我去了,叩三次门,里头自然会有人给我草药,我什么都不必说。”浮游说完,还忍不住调侃:“那个什么青木,神神叨叨的,只怕是担心,药方被咱们知晓了,所以,连拿个草药,都要这么鬼祟。”
“没有说名字?”听到这话,我也就只能是叹息一声。
“夕颜,你也别太过忧心,等他治好你师父,咱们啊,就把他轰出去,想拿咱公子的鲲隐鳞,做梦吧!”浮游已经想好了,如何对付青木。
不过,这法子俨然不行,正如青木所说,如此一来,只会坏了冥北霖的名声。
第762章 理由
“你是怕坏了公子的名声?”浮游盯着我,不禁笑了:“公子,不会在意那些虚名的。”
“可是,他要重新修炼,功德品行,都同样重要不是么?”我说着,垂目,这件事,真的十分棘手。
我也不知,该如何处理。
“夕颜,你也别顾虑这么多,等他治好你师父了,再做打算。”浮游说着,也朝师父的房门撇了一眼。
我微微颔首,便让浮游回房歇着,我自己则也准备回屋等着冥北霖。
“夕颜,你啊,回屋什么也别想,好好睡一觉。”浮游大抵是见我气色不佳,还特地叮咛了我一句。
“好。”我点了点头,回到了房中。
可经师父这么一“吓”,我哪里还睡的着,只能是拿出针线,一边替玄凌缝制小衣裳,一边等待冥北霖回来。
冥北霖回来时,早已是次日午后。
他回来之后,非但,没有休息,还让鼠贵给他备了马车,准备出去一趟。
“夫君,你一夜都未歇息,还是?”我这刚一开口,冥北霖便直接揽过了我的腰,在我的脸颊上亲了亲:“处理一些小事,去去就回。”
他说罢,也没等我再说什么,就松开了我,大踏步的朝外走去。
鼠贵已经备好了马车,在正门外头等着冥北霖了。
不过,冥北霖却不让鼠贵跟着一道去,反而是唤来了浮游,让浮游一同前往。
看着马车远去,鼠贵同我一前一后的站着。
我回过头,望向鼠贵,就见鼠贵满脸落寞。
“冥夫人,这神君,是嫌小的多嘴,此后不想再带小的了,对么?”鼠贵那小圆眼里,写满了失落。
“或许,是有什么事儿,需要浮游帮忙,小贵儿,你别想太多了,浮游一路跟着我们到风霖菀,同神君也有了些许默契,故而,出门带上他,应该只是方便行事。”我解释着,鼠贵听了脸上的神情,稍稍好转了些许。
我同他一道转身,准备回去。
结果,这转身的瞬间,目光却撇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影子。
我以为自己是看走眼了,于是,再次朝着那个方向望了一眼,结果发现,那人依旧在。
他见我已经看到他了,便迈步朝着我这走了过来。
鼠贵已经跨入了正门门槛,半晌不见我跟上,便也回过头来,看向了我,顺着我瞧的方向望去,他顿时大惊失色。
“诶呦,冥夫人,快,快进来!咱得将这门给关上,千万别叫他进来!”鼠贵慌张的说着。
而我,看着朝我走来的曹大夫,表现的异常平静,不过,内心之中,却难免疑惑,他又来此处做什么?
“冥夫人,快,快进来。”鼠贵已经将正门关上了一半。
“我想同你谈谈。”曹大夫已经走到,离我不到三步之遥的地方。
他撇了一眼立在门前,一脸慌张的鼠贵,只说了一句:“我不会伤她。”
“我们冥夫人,是凡人,你也不该伤她。”鼠贵故作镇定,虽然,说话有些磕巴,不过,还是大着胆子,站到了我的身侧,要保护我。
曹大夫没有回应搭理他,而是直勾勾的望着我。
“冥夫人,千万别答应他,他,他,这只怕是想要绑走了你,然后威胁咱们神君。”鼠贵立马想到了这个可能性。
我盯着曹大夫的脸,直觉告诉我,他应该没有恶意,而接下来,他说的话,更是让我决定,要同他单独谈谈。
“你师父,并非,像你想象中的那般简单,当年,他是祭灵司大弟子,替天师做了不少歹事,若非,受了报应,应也不会悬崖勒马。”曹大夫望着我:“你同我来,我给你一个绝不能救他的理由。”
“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不会放弃救治师父。”我毫不犹豫的打断曹大夫的话,但心中的好奇心,也瞬间被勾起。
“是么?”他看着我,那略微有些干裂的嘴唇,微微颤了颤,然后转身,便要走。
一边走,还一边说:“你会愿意的。”
见他要走,我也连忙快步走上前去,拦住了他的去路。
“曹大夫,既然你想说,就进去同我谈吧。”我也是好奇,他究竟想要说什么。
曹大夫撇了一眼霖府:“我不与妖为伍。”
“你对妖,也有偏见。”我的目光,不由一凌。
本以为,这曹大夫,从祭灵司跑到这个隐秘的地方,是因为,不耻与祭灵司一般,滥杀妖类,不过如今看来,他对妖,依旧有些偏见。
“那去何处?”我问道。
他没有回应,只是快步朝着岔路走去,我便跟上了他。
“诶,冥夫人?冥夫人您可不能随他走啊?”鼠贵见我跟着曹大夫走,顿时急了,也赶忙追了过来。
“小贵儿,无事的,你也说了,我是凡人,他不会把我怎么样。”我劝鼠贵在霖府等我,可鼠贵放心不下,坚持要同我一道去,无奈之下,我只好带上了鼠贵。
这曹大夫,一路朝着街市的方向走。
到了街市,就直奔他家的方向,看来,他这是要回到他家的宅子,才愿同我谈话。
“冥夫人,要不同他改个日子?如今,神君不在?”鼠贵望着曹大夫的背影,现在,离曹大夫家的宅子越近,他便越是不安。
“小贵儿,一会儿,你在宅门外守着,若他真想伤我,我便唤你如何?”我如此说,并非是真担心曹大夫伤我,而是,想支开鼠贵。
毕竟,若是鼠贵也在,曹大夫未必会敞开心扉同我谈。
鼠贵听了,迟疑了一会儿。
“就这么定了。”我说罢,脚下的步子,又加快了些许。
鼠贵如今,也没有其它稳妥的法子,也就只能听我的话。
等到了曹大夫家宅时,鼠贵就立在宅门口守着,我同曹大夫一同往院子里走。
为了让鼠贵安心,这正门还是敞开的,能让他瞧见我。
曹大夫自顾自的走到了他家的厅堂里,这里,又添了不少新的酒坛,之所以知晓是新的,那是因为,之前我和杜小薇已经将那些旧的都清理了。
看来,曹大夫还是戒不掉,这些“迷魂汤”。
第763章 陈年旧事
曹大夫进了厅堂,背对着我站着。
我立在他的身后,见他迟迟不开口,便只能先发问了。
“曹大夫,你到底想同我谈什么?”我望着他,他的身体略微有些佝偻,这些酒,早就将他的精气神,都给抽走了。
“你本名叫莫秋,你可还记得?”曹大夫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莫秋?”我怔怔的望着曹大夫。
“你同莫兰,其实都是莫家的遗孤,十三年前,莫家满门被灭,那时候,你六岁,你姐姐莫兰七岁。”曹大夫说着,便转过身来,看向了我。
我听的是一头雾水?十三年前?我六岁?
“可是?”我想告诉曹大夫,我今年,才十七啊?
可曹大夫却,立马抬起手,阻止我,让我听他说下去。
他告诉我,天师极看重通灵之士,莫家两女,皆为灵女命格,天师有意收入门下。
但被其父拒绝,莫家,是盛京的三大氏族,旁支广布,天师明面上,并不纠缠,可却暗地里,派了大弟子魁严,率手下,一夜之间,杀光了当时莫府上下,八十七口人命。
唯一幸存下来的莫家小姐,被视为不祥,天师则顺理成章,收留遗孤。
莫家俩姐妹,被交给了他的弟子魁严管教。
“若只是管教也就罢了,天师每日,给莫家姐妹喂食妖物内丹,想要将她们二人,修炼成,可怕的“利器”为祭灵司所用。”曹大夫说到这里,那眼眸明显泛红。
当时,他在祭灵司,并不受天师器重,人微言轻,每日听着地牢里,俩姐妹的哭喊之声,根本无能为力。
“可你最后为什么救了她?”我想那曹莫兰,必定就是莫家的遗孤了。
“我曾有四子,一女,这“幼,女”身体羸弱最终六岁那年不幸夭折,死前,还喊着爹爹。”曹大夫说着,眸子变得更为猩红,眼中噙着泪水:“那日,魁严给莫家姐妹,喂了妖丹,莫兰当即抽搐,口吐白沫,没多久,便没有了声息。”
曹大夫说着,还顿了顿,当年,他便是祭灵司数一数二的医者,不过他并非是治病救人,而是配比各种毒药,让妖生不如死。
那莫兰,当时并非是真的咽了气,只是假死罢了。
他本只是想,祭灵司向来会将尸体丢到城外乱葬岗,如此一来,他便能去将莫兰捡回,救她一命。
事实也是如此,他顺利的将莫兰救了回来,因莫兰同他“幼,女”年龄相仿,体热迷糊时,又总是拉着他的手,唤他爹爹,曹大夫便真的动了恻隐之心,打算,带着一家子,和莫兰,一同逃离盛京,开始新的生活。
他先自行冒险,送莫兰出盛京,将莫兰安置在盛京外,不远的客栈,然后再回过头来,去接妻小。
可是,当他再度回到家宅附近时,那里已经是一片火海,街市上,四处都是通缉他的榜文。
原来是纸包不住,天师已经洞悉了一切。
祭灵司从不给人第二次机会,这一点,曹大夫很清楚,所以,他才带着莫兰继续逃亡,直到莫兰八岁,他们才寻到了这偏远隐秘的风霖菀。
“你师父,就是带人“屠,杀”莫家满门的凶手!你怎能救他?”曹大夫激动的说道。
我蹙着眉宇,曹大夫说的这些陈年往事,我不置可否,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自己不是莫家的孩子。
“曹大夫,我今年,不过十七。”我望着他,认真的说着。
他先是一愣,紧接着,便立刻摇了摇头:“不可能,一定是他在骗你,不信,你看看,你的后脖颈处,有没有一个十字的划痕,那是当年拴住你们脖颈的十字铁链,留下的伤痕,莫兰有,你必定也有!”
听他如此说,我更是肯定的摇了摇头。
“我的后脖颈上,并没有您说的什么划痕。”说罢,我便转过身,将头发捋到一侧,又微微掀开后衣领。
曹大夫只看了一眼,便震惊的往后退了两步。
“可是,你不是,他的徒弟么?”曹大夫盯着我。
“我师父,有三个弟子,我有师姐,还有一个师兄,不过,我可以肯定,我师姐也并非是莫家小姐,她的后脖颈,也无伤痕。”我说着,又顿了顿:“而且,我师父品性端正,绝对不可能做出那般毒辣之事。”
“把你的掌心给我瞧一瞧!”曹大夫这话音刚落,就一把,拽过了我的手,然后,见我手心上没有掌纹,便更是笃定他自己的想法了。
“你自己看看,他除了你的掌纹,便是心虚,你就是莫兰的亲妹妹!莫家的遗孤!”曹大夫大声嚷着。
我摇头:“曹大夫,照你说的,当时莫兰姑娘的妹妹已经六岁了,六岁的孩子该记事了!”
“一定是他想法子,让你失去了从前的记忆?”曹大夫依旧偏执的认定,我就是莫家遗孤。
“可是,我记得,自己五岁时,师父还给我买糖葫芦,过生辰,我记得,师父说,五岁就是大孩子了,以后要乖乖听话。”我之所以记忆如此深刻,那是因为,当年师父已经落魄,我们大家围坐在一个破败的屋子里,外头寒风呼啸,师父用他唯一的大氅,给我们换了干粮和一串糖葫芦,他冻的发颤。
那时候,我便好似真的变成了大孩子,能看懂师父对我们的尽心庇护,一根糖葫芦,一共五颗,我分给他们一起吃,他们不肯吃我便哭。
最后师父拿我没有办法,只能示意师姐和师兄,都陪着我吃上一颗,我拿下一颗塞到师父嘴里。
见他们都吃了,我才咬了一颗糖葫芦下来,那糖葫芦裹着眼泪的苦涩,但是,却是我记忆中,最好吃的。
“你年幼记错了。”曹大夫蹙眉,反驳着。
“曹大夫,我若真是莫兰姑娘的妹妹,没有理由说谎骗你,我是自幼跟在师父身边的,我记事起的一切,都牢牢的刻在我的脑子里,我绝对不是莫家小姐。”说完,我便冲着曹大夫微微俯了俯身:“曹大夫,你气色不大好,还是去歇一歇吧。”
同他说完,我转身就要回去。
第764章 怪我多嘴
身后,曹大夫却依旧不死心,疾步绕到了我的面前。
他盯着我的脸,看了许久。
“你的鼻梁,还有这嘴,同我家莫兰有些像。”他说罢,又着急忙慌的跑出了厅堂。
我跟着一道出去,只见曹大夫疾步朝着曹莫兰的闺房跑去,好似是要拿什么,去证明他所说的话是实话。
“冥夫人?如何?”立在宅门外的鼠贵,一脸茫然的望着我。
“无事。”我这话音刚落,那曹大夫就捧着一个卷轴出来了。
他跑到我的面前,将那卷轴摊开,我便赫然看到,这卷轴里是一张画像。
画的是个清丽的女子,她微微斜侧着腿,坐在一张圈椅上,脸上带着十分温柔的笑意。
那满是笑意的眼眸,无比澄澈。
“你看,你们的鼻子,和嘴巴,是不是很像?”曹大夫指着画像之中的女子,询问我。
我盯着画像,仔细看了许久。
怎么说呢?确实有一点点像,可是,从整体上来看,我们便是没有一丁点相似,完完全全就不似什么姐妹。
“曹大夫,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人,告辞了。”我再次冲他俯身,然后疾步朝着宅院外走去。
“你一定是!我会想法子,证明你就是莫兰的妹妹,但是,在此之前,你不能救他!”曹大夫的情绪,再次变得激动且狂躁。
“好。”我见曹大夫如此激动,只能顺着他的话说。
曹大夫盯着我,却是连连摇头:“若是救了他,你一定会后悔的!魁严心狠手辣,你是被他彻底迷惑了!”
“曹大夫!”他如此诋毁我的师父,让我实在是忍无可忍:“我师父,在我的眼里是慈爱,有仁心的除灵师,并非你说的那般。”
“终究是太年轻了,看不出端倪!”曹大夫望着我,那眼神,无比复杂。
我则是迈步,迅速走向鼠贵。
“你等着吧!我会证明,你就是莫兰的亲妹妹!”曹大夫冲我大声喊道。
我已经走到了鼠贵的身侧,二人迅速朝着街市走去。
“冥夫人,那曹大夫说什么?谁的亲妹妹?”鼠贵狐疑的问我。
“小贵儿,你见过曹大夫的女儿曹莫兰么?”我这也就是随口一问。
结果鼠贵居然还真就点了点头:“小的见过,从前,神君不在,小的为了度日,也只能挨家挨户的“借粮”。”
鼠贵口中的借,其实就是拿。
为了生计,他们也没有法子。
“还真的就见过一面。”他认真的回想了一会儿,对我说。
我立刻停住脚步,侧过脸看向鼠贵。
鼠贵见我突然停下,也赶忙停了下来:“冥夫人,怎么了?”
“小贵儿,你仔细看看我。”我凝视着鼠贵,还将身体朝着他的方向靠近了些许。
鼠贵吓的,连连后退,摆着手说着:“冥夫人,使不得啊,若是神君知晓了,会杀了小的?”
“我长的像那曹莫兰么?”我直截了当的问。
“啊?”鼠贵愣了愣。
“你不是见过曹莫兰么?”我说着,还将脸左右微微转了转。
鼠贵那双漆黑圆溜溜的小眼睛,盯着我看了良久,然后嘴里便嘀咕着:“诶呦,还真别说,冥夫人您这鼻子,和那曹莫兰有些相似啊,鼻梁也挺,还有这嘴,也粉粉嫩嫩的?”
“是么?”我听罢,眉头不由一蹙,也不说话,而是,继续快步朝着霖府的方向走。
“不过冥夫人,这小姑娘,不都长的差不多么?小的瞧着,小薇姑娘和那曹莫兰也有些像,特别是鼻子,您说呢?”鼠贵跟在我的身侧,说着话。
我则是仔细的回想了一下,鼠贵说的很有道理,小薇的鼻梁也挺,从轮廓上来看,与我的也很相似。
如此看来,确实是我多心了,我同师父,一道生活了这么多年,这般离谱的说法,居然也放在了心上?
我不禁自嘲的笑了笑,不再言语。
回到霖府,我就看到杜小薇在前厅里扫着地。
鼠贵一进厅堂,便问杜小薇,是不是也见过曹莫兰。
“见过几次。”杜小薇一脸茫然,不知道鼠贵为何突然问她这个。
“那她同冥夫人长的像么?”鼠贵还主动的,帮我问。
杜小薇听了,又立刻看向了我。
她仔细在我的脸上看了又看,最后,抓来抓自己的头发,嘴里嘀咕着:“这个?不好说,因为莫兰姐,和姐姐一样,都是娴静之人,气韵上有些相似,至于这长相?也都是清丽动人的。”
听她如此说,我便笑了笑。
“冥夫人,曹大夫今日让您去,就是觉得您像她女儿?所以才?”鼠贵回过头来,盯着我,询问着。
“今日曹大夫来寻姐姐了?莫不是因为今日一早,他来给我阿娘探病时,我随口说了,老先生醒了?”杜小薇蹙着细细的眉,慌张的望着我。
我这才会意,就说嘛,那曹大夫,为何会突然寻上门来。
他从前应该确实同师父有些过节,如今,知晓师父醒了,便编出了这些故事,想阻止我们,继续医治师父。
“姐姐,都怪我多嘴了,我?”杜小薇望着我,满脸愧疚。
“与你何干,况且,他也没说什么。”我说罢,便要回后院。
今日,冥北霖不在,浮游也不在,玄凌和宏图,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后院里,静悄悄的,不过当我走到宏图的房门口时,却听到了嘻嘻哈哈的笑声。
“哈哈哈!”
宏图笑的好似特别开心,我轻轻推开门,便看到,宏图和玄凌哥俩并排坐在床榻上,鼠幺妹和鼠可芸正拿着木偶,做表演,逗他们俩高兴。
他们再怎么与凡人不同,可孩子毕竟只是孩子,看到这些“稀奇”之物,高兴的咯咯直笑。
见他们这么高兴,我的嘴角也不由的向上扬起,所有的阴霾,瞬间消失。
“夕颜,夕颜,你快来!”宏图那机灵的大眼睛,一眼就瞧见了我。
玄凌更是直接从床沿边上蹦下,小跑着过来,抬起双手,讨抱抱。
他的舅舅不在,我直接一把将他抱起,看着他白皙的小脸,忍不住亲了亲他。
“看,偶,偶。”玄凌指着木偶小人,激动的对我说。
第765章 瞎编乱造
我抱着玄凌坐在了宏图的身旁,宏图兴奋的指着那小木偶,让我看戏。
鼠幺妹举着木偶,说的是,鼠儿修仙的故事,这都是她们瞎编乱造的。
“你们继续。”我一边抚摸着玄凌软软的银发,一边对鼠幺妹她们说着。
鼠幺妹和鼠可芸俩姐妹,提溜着木偶,表演的绘声绘色的,我看着也是入迷。
时不时的,便同她们一起笑。
宏图被这东西吸引了之后,一整日都不见他喊饿,但是心心念念,想着让鼠幺妹她们教他木偶戏。
玄凌也跟着学,难得欢乐的过了一整日。
只是入夜了,都不见冥北霖和浮游的身影。
这让我有些不安,在屋里待不下去,便到厅里候着,想着冥北霖同浮游回来时,我就能知晓。
鼠湘湘还替我拿了披风,想要留下陪着我。
我劝了数次,她才回后院歇着。
可她一走,鼠贵又来了,给我沏了热茶,送了糕点过来。
“冥夫人,这神君必定不会有事的,您还是一会儿,就去歇着吧。”鼠贵望着我,劝说着。
“无事,如今我还不困,倒是你,忙碌一整日了,还是去歇着吧。”我望向鼠贵,不过,他倒是奇怪,好似每日都精神抖擞。
“冥夫人,咱们鼠儿夜里更精神,每日只要歇上一两个时辰,那便能精力充沛,您啊,就别担心小的了。”他说完,就将杯盏,推到了我的手边。
我见劝不动他,便也给鼠贵倒了一杯,示意鼠贵坐下。
“诶,冥夫人使不得。”鼠贵一向拘礼,我索性直接将茶水放到一侧,然后拉他坐下。
“快,既然要陪我一道等,那便坐着,若是不坐,你就回后院歇着好了。”我在这守着,让他立在一旁,心中如何能舒坦。
鼠贵也是瞧出来了,于是,也只能顺着我的意思坐下。
我同鼠贵,也没有什么可聊的,只是随意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谈着风霖菀。
并且,让我意外得知,这“风霖菀”的名字,还是冥北霖给起的。
“风霖菀?”我呢喃的嘀咕了一句。
“咱们神君,风雅,起的名字也与众不同。”鼠贵这马屁儿拍的响亮。
我却想着,风霖菀,霖府?霖代表的自然是冥北霖,可是“菀”?这字婉约,取自何处?有何用意呢?
“冥夫人,您怎么了?”鼠贵见我垂目,嘀嘀咕咕的,于是问了一句。
“没什么,只是觉得,“菀”字起的温婉,不似神君的性子。”我笑着说道。
“诶,那必定是取自冥夫人您的?”鼠贵的话说了一半,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立马住嘴。
“这名字多书墨气,而且,这“菀”有茂盛之意,大抵是神君希望此地,能成为福地,可以繁荣昌盛。”鼠贵硬生生的将话给圆了回来。
我却觉得,冥北霖并非是那般世俗之辈,什么繁荣昌盛,只怕也不是他所看重的。
那时候,他在乎的,应该是?
莫不是,“菀”是她的小字?
想到此处,我这心中,顿时变得有些酸涩。
风霖菀?风霖菀?
我的嘴角扬起一抹苦笑,待在此处,他怎可能不想起她呢?
“冥夫人啊,您可别胡思乱想,这“菀”字,没有其它蕴意,真的。”鼠贵知晓自己大抵是“说错话”了,顿时变得有些慌张,赶忙站起身来。
“瞧瞧我这张嘴,一日日的,胡说八道什么?”他说完就抬起手,朝着自己的嘴上拍了拍。
“小贵儿,你这是做什么?我只是觉得有些困倦了。”说罢,我打了一个哈欠。
“那冥夫人,您快去歇着?”鼠贵观察着我脸上的表情,立刻开口说道。
这一次,我没有推辞,而是点了点头,便回到了后院的屋中。
想着“风霖菀”这三个字,我更是莫名焦虑,在屋内的圆桌旁坐了整整一夜。
次日天明,我洗漱之后,便又去了厅堂。
这时候,恰好看到,杜小薇来了。
“姐姐,你起的真早,我去给你泡茶,拿糕点。”杜小薇说罢,就要去后厨。
“不必了,你这一路过来,可瞧见马车了?”冥北霖和浮游彻夜不归,我这心里十分担忧。
杜小薇摇头:“没有啊姐姐?怎么了?莫不是,家主和浮游哥还未回来?”
“嗯。”我低低的应了一声。
杜小薇思索了一会儿,便说道:“姐姐,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没准是在路上耽搁了。”
“也许吧。”我这惴惴不安的,一直等到即将申时,这才听到了正门外,传来了一阵马车轱辘转动的声音。
我立刻就起身,疾步朝着府门外走去。
而浮游,也从马车上跃下,正迈步上石阶。
“夕颜?你这迎我的速度够快呀。”浮游调侃的说了一句。
“神君呢?”我朝着他身后的马车望去,并未看到冥北霖下马车。
“那个,夕颜,公子他还有些要紧的事儿,所以就先留在那了,估摸着明日就能回来,你别担心啊。”他说罢,便已经走到了我的身旁。
“留在那?留在哪儿?”我追问着。
“夕颜,我这都快饿死了,你们今天吃了什么好吃的?”浮游一边问着,一边就朝着府门里走去。
我盯着浮游,觉得他有些怪,必定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你越是遮掩,我便越是觉得古怪?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我的?你们是担心,我无法理解你们所做的一切么?”我想着,那活桩瞒着我,这一次,不知又会是什么。
“哎呀,什么遮掩,夕颜你说的太严重了。”浮游嬉笑着,再次岔开话:“小薇,还有饭么?我要吃饭。”
浮游一入正厅,就对着厅里的杜小薇说了一句。
“有的,浮游哥。”杜小薇见浮游回来了,连忙高兴的给浮游去准备饭菜。
浮游也快步走到了膳厅里,嬉笑着,坐下。
我就看着他,坐在他的对面。
杜小薇上了饭菜,还亲自给浮游盛。
“哎呀,还是家里的饭菜香。”浮游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然后一口一口,慢慢悠悠的吃了起来。
“浮游哥,你要是喜欢,就多吃些。”杜小薇微笑着立在一旁。
“对,再给他多弄些米饭,配菜,你吃一天一夜,我都陪着你。”我望着浮游,看的出,他今日,其实也没什么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