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逃荒姑娘
“姑娘!姑娘!”我压低了声音,轻声唤着,生怕被前院的那群人发现。
而屋内,很快就传来了动静,对方一开门就叫了一声“干娘”。
我看着她,这姑娘圆圆的脸蛋儿,面色红润,看起来也就同师姐一般大。
见我背着师姐立在门外,便露出了狐疑的表情:“你们是谁?是干娘的客人吗?”
“你干娘不是什么好人,他们骗你当什么喜女?总之,你跟我一起逃吧。”我看着这姑娘劝说道。
她听了却眉头紧蹙:“你们到底是谁?”
“哎,我原本是借宿的,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干娘不是什么好人,他们方才想用迷香,迷晕我和师姐,我?”我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明白我在说什么,但是,依旧一股脑的把事情的经过同她说了一遍。
这姑娘却俨然是一副不信的表情,她摇着头,对我说:“你说的那个婆婆,就是我干娘,我干娘人很好,三个月前,我逃荒来到了这,干娘不但好心的收留我,还把我当做是她的亲闺女一般疼爱,如今又替我寻了一门好亲事,今后我再也不用冷冻挨饿了。”
她说着,嘴角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
我知道,这年头四处闹灾荒,朝廷又立了不少新法,苛捐杂税,百姓过的水深火热。
这姑娘自然是想在这安稳度日,只是,我从那些人的举动,和言语之中听出,他们绝非好人。
别的不说,那族长都一把年纪,牙也掉光了吧?居然还想留着师姐做续弦。
“你?”我还想开口继续劝说,却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传来。
“回去!”
而我的耳畔,也传来了冥北霖那冷彻的声音。
“回去?”我不由一怔。
“快!”冥北霖明显有些不耐烦。
而我朝着后院扫了一眼,这里的院墙至少有九尺之高,没有办法,我只能迅速背着师姐原路返回。
走时我便有些忧心,不知道那姑娘会不会把我来找她的事儿告诉她的干娘。
我躲入屋中,刚将这门闭上,就听到“嗒嗒嗒”的声响朝着后院来了。
透过门缝,我看到四个老人,抬着一顶华丽无比的大花轿,进了后院,并且,停在了后院中间的位置。
我眯着眼,想着莫不是真的就只是选个吉日,将路过这的姑娘嫁给村里人?并非谋财害命?
如果是这样,那姑娘也愿意,我确实不该多管她的闲事儿,只要想法子,护着师姐脱身便好。
“荷香,你站在这房门口做什么?吉时要到了,若是洗好了身子,就快去把这衣裳给穿好。”一个老头儿从那轿子里取出一个木托盘,上头放着红彤彤的衣裙,我想应该是嫁衣。
“谢谢三爷爷。”那叫荷香的姑娘,马上抿嘴笑的十分高兴。
“你干娘应该说过吧,别上妆。”那老头儿叮嘱着。
荷香好似冲着他们点了点头,紧接着这几个老头儿就转身离开了。
我看着他们走了,心中很是纳闷儿,新娘不都是要好好梳妆打扮的么?为何说,不需要上妆?
“先把你师姐留下,去花轿里躲着。”冥北霖用命令式的口吻,对我说着。
我凝眉,虽然此刻我心中好奇,可也不想被他这么呼来喝去的。
第17章 上花轿
冥北霖大抵见我不动弹,又开口斥道:“怎么?这么快就忘了之前说过什么了?”
“我去就是,可我师姐?”我担心,我这一离开,师姐就会有危险。
“不必担忧。”他冷冷的打断了我的话,言语之中已经透出了不耐烦。
我深知这个冥北霖的脾气不好,于是,只能是乖乖照做,偷偷摸摸的从屋中走出,钻入了花轿之中。
这个花轿,方才我在门缝后头看着就觉得大而华丽,如今钻进来之后,发现确实如此。
“到座位底下藏着。”冥北霖命令着。
我便掀开铺在座位上的红布,发现座位底下是个木柜,打开之后,恰好够我钻进去。
于是,我便猫着身,躲进了座位下方。
在这只能缩着身体十分难受,我眯着眼,想看看冥北霖在何处,却没有看到他的踪影。
“啪嗒,啪嗒!”
花轿外头再次传来声响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那鞋子踩在雨水上的声音我听的清清楚楚。
紧接着,就是打开房门,然后传来的便是那老婆婆的声音。
“荷香,吉时已到,快上花轿吧。”
在老婆婆的声音之中,我听不出半点喜悦。
“干娘,方才?”荷香似乎是想要对那老婆婆说什么。
“别误了吉时!”老婆婆冷声打断了荷香的话。
荷香也乖乖闭嘴,很快我就听到了有脚步声朝着花轿这过来了。
我眯着眼想要看看外头的情况,不过红色的布,将我眼前的缝隙都遮盖的严严实实,我什么也看不到。
只是觉着,好似有人已经坐进了花轿之中。
紧接着,那老婆婆就喊道:“族长,行礼!”
我缩着身,不由的打了一个哈欠,想着应该是当地的什么风俗。
可紧接着,我却听到了“啊”的一声惨叫。
然后,一股子粘稠带着腥味儿的液体,就从座椅的缝隙之中渗了下来。
我虽躲在这暗处什么也看不见,可是,却依稀闻出,这好似是鲜血的气味儿。
“咔咔咔!”
轿子里,一阵响动。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下一刻,座位上的红布被掀开了一半,这柜子的木门也被打开了半截。
完了?我心中暗暗想着,对方若是将整个木柜的门打开,就能发现,我藏在这。
不过万幸的是,对方只是将这柜门打开了一些之后,就突然抬手,朝着这柜子里,抛进了一些东西,然后那柜门就又关上了。
我一愣,因为那东西恰好就抛到了我的怀里。
不等我回过神,花轿就被人抬了起来,我伸手摸了摸怀中的东西,软软的还带着温度,上头似乎是裹着液体。
这是什么?我仔细的摸索了起来,发现,有一根根分明的好似脚指头的东西,再一摸,这侧边上是脚踝吗?
意识到我怀中的这些东西,可能是一个人的脚和手时,我的头皮已经发麻,身体发僵,整个人都呆若木鸡,无法动弹。
“噼里啪啦!”
我正梗着脖颈,惊惧的不能动弹时,花轿外头传来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而在这些原本应该算是喜庆的声响之中,我却听出了诡异和悲凉。
第18章 神庙
“冥北霖!冥北霖!”
我艰难的吞咽着口水,低声叫着那东西的名字。
而他却好似故意戏耍我一般,让我躲进这花轿之后,就不再搭理我了。
“冷静,一定要冷静。”我磕巴自语的安抚着自己的情绪,然后悄悄的将这小柜门推开,伸出手去,撩了一下红布,混着鞭炮声,开口喊了一句“荷香”。
荷香没有回应我,我就直接将柜门彻底推开,然后从里头钻出了半个身体。
紧接着我看到了骇人的一幕,荷香双目圆瞪,整个身体靠在花轿后,她的身旁两侧点着两根红蜡烛,衣袖里不断有血渗出。
我再垂目,看向她的裙褂底下,脚掌已然不见了,切口处,血流如注。
“荷,荷,荷香?”我颤颤巍巍的喊了一声。
想着荷香是不是已经死了?结果,荷香那眼珠子,却滴溜溜的转动着,眼皮上,似乎有什么东西?
我大着胆子,本是想站起身,但是,怕轿子若是晃动,外头的人会不会发现里头的异样?于是就躬着身,探出脑袋,仔细的看着荷香,我发现荷香的眼皮,好似被小小的针头穿过,缝合在离眉毛极近的地方,这样,她就无法闭眼了。
“荷香,你?”我艰难的咽了咽口水,不知所措。
“呃呃?”荷香的眼珠子,朝着我的方向瞟了过来,张开嘴,似乎是要向着我呼救,结果她这一张嘴,半根血呼啦的舌,头直接从她的嘴里掉了出来,惊的我浑身一个颤栗。
而这似乎也引起了外头抬花轿人的注意,我连滚带爬,迅速躲进了柜子里,也顾不得那里头还有一双手脚了。
“老三,里头有动静?”
花轿外隐隐约约,传来了说话声,我蜷在座位底下,紧紧咬着唇,就连呼吸都屏住了。
很快,花轿停下,他们应该是要查看。
“这丫头,不安分,舌头掉出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
“呜呜呜,呃呃额。”
紧接着就是一阵虚弱的啜泣之声,我猜测,那些人应该是将那半截舌,头,重新塞入了荷香的嘴里。
“能当喜女,那是你这小叫花子的福气,别再哼哼唧唧,到了神庙你就解脱了!”那些人训斥了荷香之后,花轿再次被抬起,继续前行。
我还想推开柜门,看看荷香的情况,冥北霖却又突然开了口。
“她命不久矣,无需再看。”
“你为何不救她?”我蹙眉,依照冥北霖的本事,从几个老人手中救下荷香姑娘不是易如反掌么?
“为何要救?”冥北霖淡淡的反问了一句。
“这是一条人命啊!”我愣了愣回答道。
“哦?人各有命。”冥北霖的反应很是漠然。
我不禁苦笑,对,我都忘了,这个冥北霖是个妖,妖自然没有怜悯之心。
可他若是不想救这荷香姑娘,为何又要让我躲进这花轿里?我疑惑不解,却也不再开口问他。
这样冷血的妖物,他的想法,应该不是我们这些寻常人能理解的。
花轿在晃晃悠悠,似乎是在这村里绕了一大圈,鞭炮也放了一路。
最终,终于是要停下了。
第19章 妖物
“落轿!”
我再次听到族长那粗哑的声音响起,四周没有了鞭炮的声响,寂静的可怕。
“喜女已到,恭请神主享用!”族长说罢,又顿了顿:“众人皆退!”
声音落,那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就朝着远处退去。
我在此刻,不由的瞪大了眼眸,想着不知道这族长口中的“神主”究竟是什么东西,会不会犹如那蟾蜍精一般,是妖精鬼怪。
“呼!”的一声,应该是花轿帘子被掀开了,我明显感觉到荷香好似被拖出了花轿。
荷香这一路上都没有再哼出一声,照她流了这么多血来看,只怕是九死一生。
可万一还有一线生机呢,我若是就这么躬身躲在这里,见死不救,又和那冥北霖,有什么区别呢?
心中挣扎了一番之后,我还是深吸了一口气,从轿中的柜子里钻了出来。
只是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我一从这座位底下钻出,就直接对上了一张黝黑无比的脸,这张脸上,有一张往外凸出的尖嘴,眼睛和鼻子奇小,满脸都长着黑色绒毛,身上则是披着一件金灿灿的衣袍。
看到我,它便张嘴一笑,小眼睛贪婪的盯着我。
“活物?”它歪着硕大的黑脑袋看着我,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而我则是梗着脖子,故作镇定的与它对视,一只手却摸向了自己藏于袖中的符纸,这用于防身的符纸都是师父画的,想必能派上用场。
可结果,当我将符纸抛向那邪物时,那邪物居然没有半分惊恐。
我惊诧的看着那符纸,发现,符纸已经彻底被鲜血染红了,符纸不“洁”就等同失效。
“除灵师么?”这邪物看着我,懒洋洋的问了一句。
“冥北霖?你快出来。”眼看这符纸无用,我赶忙向冥北霖呼救。
可冥北霖却在这节骨眼上,没有回应我。
“呵呵呵,听说,除灵师惩恶扬善,他们的肉是甜的?”这邪物说罢,嘴角便溢出了唾液,那唾液直接滴落到了地上。
它抬起一双长着长长指甲的手,一把掐住了我的脖颈,迅速将我从花轿中跩了出来,狠狠抛到一旁的地上。
“噗咚”一声,我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这妖物给摔碎了,但依旧挣扎着要爬起来,但翻过身,就看到躺在我身侧,双目圆瞪,已经没有了一丝丝活气的荷香。
“你既是除灵师,就该知晓,像本尊这般的神,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他转身看着我。
这家伙,块头很大,加上那一脸黑毛,看着像是个野人。
“神?”我不禁冷笑,这年头,妖物们都猖狂到自立为神了么:“神仙,是需要百姓供奉的,你算什么神?”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便是本尊的庙宇!”他好似被我给激怒了,冲我怒吼了一声。
我的视线,朝着这所谓的庙宇之中望去。
这一望,倒是有些吃惊。
因为,这庙宇比静河村里的土地庙要大上四五倍,并且,庙宇之中居然还供着一座塑了金身的“神像”。
不过,这“神像”是鸟头人身,看着很是怪异。
“这村中所有的人,都虔诚的供奉本尊,本尊也慈悲为怀,从不杀生,你自我了断吧。”他的小眼睛里,透出一道邪光。
第20章 击杀
我看着他,又侧目看了一眼已经死去的荷香,不禁冷笑。
“你以为,这人不是你杀的,就不会给自己添业障?哼,简直可笑至极,像你这种妖物这辈子都休想修成正果!”
“闭嘴!”它猛然咆哮了一声,便一拂袖,我被一道劲风卷起,又狠狠的被摔了一次。
这一次,我趴在地上良久,也没能起身,喉咙口一阵发酸想吐。
而这个妖物,直接就蹲在了我的身旁,小小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之后,发出了一声冷哼,然后居然不再搭理我。
只见他扭过头去,将荷香的尸体拖到了我的面前,然后将荷香抱在怀中。
我凝眉盯着他,不知道这妖物想要做什么。
妖物伸出它那深红的舌,头,直接在荷香的脖颈上舌忝了一口,荷香已经死了,自然不会挣扎,妖物便又迫不及待的垂下头,朝着荷香的脖颈就咬了下去。
我听到了“汩汩”的吸血声,这声音持续了半盏茶的时间,待他停下时,还撕咬下了荷香的一块脖颈肉。
这画面残暴无比,我则只是故作镇定的看着它。
现在的我,身体上的疼痛是缓过来了,可是却被眼前这一幕吓软了腿,已经站不起来了。
那邪物似乎看出了我的恐惧,抬手抹去了自己嘴角的血迹之后,冲我咧嘴一笑。
只见他满嘴的尖牙都被血给染的通红,看的我一阵反胃。
“冥北霖!你快出来!”此刻,我的语气之中已经带着恳求了。
可这个该死的冥北霖,这种时候,居然不声不响。
我能清楚的感觉到,他就在这庙宇之中,看着“好戏”。
“冥北霖,他若是杀了我,就没有人帮你修河神庙了。”我开口低声说着,我很清楚,他是能听到我说的这些话的。
而面前的这只妖物,见我低声说着什么,便歪着他那黑漆漆的脑袋,看着我说道:“你还不死心么?本尊有神位,有供奉,你们这些除灵师的咒术,杀不了我的。”
他狞笑着,又垂下头一把将荷香身上那单薄的喜服给扯了下来,露出了一片白嫩嫩的皮肉。
紧接着,便是大快朵颐。
我闭上眼,不想再看这凶残的画面,心中将冥北霖给咒骂入了地狱。
“吧唧,吧唧”只是哪怕我不看,那咀嚼的声响依旧不断的传来,我的脑海中殷红的血色在不断流淌。
我知道,再这么坐以待毙下去是绝对不行的,这只妖物吃完了荷香就会来吃我。
于是,我深吸了一口气,便立刻迅速的朝着这庙门口的方向滚了过去。
“哼!”在我滚动的这一瞬间,我听到了一声嘲讽的轻笑。
这轻笑声不是那妖物的,应该是那该死的冥北霖。
我也顾不得这么多,在滚出数尺之后,我挣扎着站了起来,想要逃跑。
“呃!”
身后却传来打嗝的声音,紧接着“呼”的一声响,一个黑影就立在了我的前头。
这妖物的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长出了翅膀来,果真是一只成了精的鸟。
他见我要跑,直接就飞到了我的前头,紧接着身体朝着我的方向一探,我吓的闭眼尖叫,以为它这是要对我动手了。
就在这时候,“啪!”的一声闷响。
紧接着,一股子血腥味儿扑鼻而来,但是我的身上却并没有痛楚,于是,我缓缓睁开眼眸,却看到冥北霖不知何时已经立在了我的面前,挡住了那邪物。
我侧过身,朝着邪物望去,发现邪物的胸膛口,插着冥北霖的那把扇子,而这扇子,就好似会吸血一般,变得越发鲜红刺目。
第21章 秃鹫
“本神君还以为,你是故意隐藏自己的本事,没有想到,你果真是个废物!居然只会逃?”他说话的语气淡淡的,可是却足以勾起我心中的怒火。
“是你让我钻进轿子跟到这来的,而且,我可从来没有说过,我懂什么术法。”我凝眉瞪着他。
他却手腕轻轻一旋,那血红的扇子就被他给抽了出来,不人不鸟的妖物直接应声倒地,并且倒地之后现出了真身。
这妖物的真身,居然是一只秃鹫!
“难怪吃死物?”我看着地上的秃鹫,低语了一句。
冥北霖将扇子执在手中,淡然的说了一个“走”字,就要离开这庙宇。
我侧过头看向一旁荷香的尸体,脱下自己的外褂,盖在了她的尸身上,俯身一拜,然后离开。
“嚯!”
当我推开庙宇正门,却看到以族长和那老婆婆为首的几十个老人正不顾大雨,跪在地上候着。
听到推门声,他们纷纷抬起头来,当他们看到出现在庙宇门前的人是我时,惊的瞪圆了浑浊的眸子。
那族长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质问道:“你怎么会在这?神主呢?”
“那鸟妖,已经死了,今后,你们自由了。”我想着,他们必定是受了那秃鹫的胁迫,除了这老婆婆和族长,其他没有参与此事的人,或许并非心恶。
“什么?你,你,你杀了神主?”族长的面色变得发紫,怒不可遏的朝着我这冲了过来。
冥北霖则是朝前迈了一步,一双异瞳望着族长说道:“别动!”
那族长原本是气势汹汹,可冥北霖话音一落,他就立即停住了脚步,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而他那双浑浊的眼眸,却还在滴溜溜的转动着,脸上露出了惊恐之色,似乎也不明白为何自己突然就不能动了。
“别让他们走,让他们给神主偿命。”虽不能动了,但他的嘴里还在发号施令。
跪在地上的那些老人,纷纷站起,将我和冥北霖给团团围住。
我看着这些踉踉跄跄的老人,对他们我有些下不去手。
“冥北霖,怎么办?如何解释?”我看向他问道。
“杀了便好!”谁知道,冥北霖却阴冷冷的来了这么一句。
而这句话,也让那些老人家,开始变得警惕。
“什么?你不是要行善积德的么?杀了这些人,你还如何修道成仙?”我凝眉,看着眼前这个冷血的冥北霖。
冥北霖听了之后,淡淡的说:“本神君只是随口一说。”
我不禁无奈摇头,就刚刚他那透出杀气的眼神,已经足以让人不寒而栗了。
“各位,你们自己看看,那地上的是什么,那是一只秃鹫,也就是你们所谓的神主,秃鹫属阴鸟,专门吃死物,你们供奉它,只会给自己增添业障。”我指着庙宇里,那黑色的秃鹫尸体,对这些老人说道。
“是神主供我们吃喝,是神主,庇佑我们,让我们安安心心的生活在这“桃花源”里。”那族长梗着脖子,还在滔滔不绝的鼓动人心。
“供你们吃喝?此地土壤肥沃,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根本就不需要那邪物,你们也能果腹。”冥北霖说着顿了顿:“而且,此处的高门大院,也并非是这妖物给你们的,而是你们祖上就是土匪,烧杀抢掠之后的“成果”吧?”
那些老人一听,目光之中透出愕然,好似没有想到,冥北霖会“猜”到这些。
第22章 恶有恶报
我也狐疑的看着冥北霖,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听说的这些?
“那邪物,在你们这辈人成年之后,就吸了你们的精气,让你们衰老至此,还奴役你们,你们却愚钝的继续帮他害人性命,给自己添恶报?”冥北霖这还未说完,那族长就又开始叫嚷了起来。
“别听他胡说八道,神主说了,会庇佑我们一生,待死后,他也会护我们投个好人家。”族长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提那所谓神主的允诺。
“护你们?投个好人家?”冥北霖不禁冷笑:“阴间的事,岂是他一只野妖能做的了主的?你们自己看看,若他真是神,又岂会这么容易就被诛杀?”
冥北霖说着一挥手,庙宇之内,那秃鹫的尸体就腾空而起,朝着这“飞”了出来,然后落在了这些人的面前。
“蛆虫?”当秃鹫的尸体落下时,我不禁有些惊讶,因为,这刚死没多久的尸体上,居然生出了蛆虫来?
“这便是业障,他虽不杀生,可那些女子皆因他而死,所以,死后他入了地府也是要受酷刑的。”冥北霖说完,又看向这些村民,问道:“他让你们杀人,其实,就是为了不背业障,你们这些蠢货,都是他杀人的“刀”而已。”
“虫?真的生虫了?神不会死的,真身也不会亡的?”几个老人看着那秃鹫的尸体开始议论纷纷。
“你们这一辈,没有子嗣,皆因恶报,还不明白么?”冥北霖鄙夷的看着这些人。
那些“老人”纷纷侧目,嘴里不住说着:“难怪,难怪,从我们供奉这东西开始,就算有子嗣出生,也很快就夭折了,原来是这样?”
那些老人嘀咕着,最后望向我和冥北霖。
我心想着,难道他们还要对我们动手?
可谁知道,这些人突然就给我们跪下了,并且,之前“收留”我的那个老婆婆,还冲着我和冥北霖磕头,嘴里不住的说道:“两位,既然能除了这邪妖,必定是高人,还请高人帮忙化解!”
“化解?哼。”冥北霖冷冷的哼了一声。
“你们若是今后好好行善积德,应能化解些许,今后若有逃荒之人路过,还希望你们能善待。”我看着他们说道。
那老婆婆连连点头,说从前“喜女”都是她们村子里的姑娘,后来,他们供奉了“神主”之后,孩子就无法存活,只能出去抓些生人回来。
“两位高人,我们也是迫不得已的,我们也是受害者,我不过三十而已,就如此垂垂老矣,还请两位高人怜惜,帮忙化解。”老婆婆恳求的望着我和冥北霖。
“善恶到头?”我本想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他们若是无辜,那些姑娘呢?她们又该死么?
可结果冥北霖却冲着她们点了点头,并且,一拂袖,老婆婆脸上的皱纹,居然一点点的消失,渐渐的成了个年轻妇人的模样。
其余人看到的,纷纷激动的跪着挪到了冥北霖的面前来,祈求冥北霖也帮他们恢复容貌。
而冥北霖则是提出了要求,让这些人,帮忙修好我们的马车,准备好干粮,并且,还“狮子大开口”要一千两银子。
这村子看着是富,不过一千两银子还是拿不出手的,讨价还价之后,只能拿出三十两,这三十两在我看来,也绝对是一笔大数目。
冥北霖收了银钱,就也不着急替这些人恢复容貌,而是等着这些村民把马车顶棚修好,连同我的师姐一道送到了这庙宇门前,这才微微点了点头。
举手扬袖之间,这些人就跪在地上不能动弹了,老婆婆的脸也瞬间恢复原样,我这才明白,他不是动了恻隐之心,而是“黑吃黑”,拿上了银钱,驾上了马车,我们就在那些人愕然和不甘的目光之中离开了。
第23章 不义之财
原本,围绕在这村子周围的浓雾也消散了,冥北霖说,那些浓雾都是那秃鹫故弄玄虚,如今秃鹫死了,雾自然就消散。
“师姐?”我轻轻摇了摇怀中的师姐,她的身上还是微微有些发烫。
“我师姐只是有些发热,为何迟迟不醒?”我看向坐在一旁的冥北霖,想着是不是师姐身上还有邪气残留,所以才会如此。
“没有本事,常识也没有么?”冥北霖嫌弃的撇了我一眼:“你师姐,和那邪物做过些什么你不明白么?身子会孱弱一段时日。”
冥北霖说完将装着三十两银子的钱袋,揣到了自己的衣袖之中。
“这些银钱,来路必定不正,你除妖是行善,可?”我盯着他的长袖,觉得这种不义之财,不能拿。
结果冥北霖听了却突然朝着我这探过了身子,那张精致冷峻的脸上露出一抹鄙夷的笑:“本神君不拿,难不成,靠你那二两三十钱度日?”
“你怎么知道,我有二两三十钱?”我严肃的看着他,不过很快又想到,像他这种土地爷都怕的大妖,应该是无所不知的吧?
“楚夕颜,你是不是还在心中咒骂本神君是妖?”冥北霖的这张脸,几乎都要贴到我的脸上了,我连忙往后靠了靠,心虚的不敢同他对视。
“供奉的人,心不诚,可不行,本神君还是杀了你,另结红鸾结。”冥北霖说这话时,那双异瞳之中透出一股子淡淡的杀气,寒凉的气息,也变得越发浓了。
“不要!神君大人,我是真心供奉您的,还请您务必给我机会,替您修建河神庙!”我说着冲着这冥北霖俯了俯身,表示尊敬。
如今,我和师姐的命可都在他的手上捏着,师父说过,在无把握的情况下,不可逞强,丢了命,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哼!记住你说的话。”冥北霖说罢,这才又坐好了。
我看着冥北霖,低声说道:“神君大人,我出去赶马车,您?”
看看他,我又看了看师姐,有些不放心,让他单独跟师姐一起在马车里。
“不必,那马儿自己会去盐城。”冥北霖说完,好似疲倦了一般,闭了闭眼眸,双腿一盘,在一侧打起了坐来。
我小心翼翼的瞥了他一眼,这肚子又不争气的咕噜噜叫了起来,于是伸手就去抓那些村民给我们准备的干粮。
还都是热腾腾的,是馅饼儿。
“冥北霖?不,神君,他们会?”我想着那些人,会一直被定在原地么?
“一个时辰之后,我们走远,他们就无事了,不过他们的精气早就被那邪物耗费的差不多了,最多也只能拖个一年半载。”冥北霖闭着眼眸,淡淡的说着。
我听了没有言语,只是悄悄望着眼前的冥北霖,心中那想着,这个冥北霖也是邪物,会不会也吸食精气?我还是得防范着点。
如此想着,我又拥着师姐朝着一侧挪了挪,同冥北霖拉开了更远的距离。
一路上,冥北霖没有再睁开眸子,我疲惫的拥着师姐不知不觉便睡着了,等我被叫醒时,已经到了盐城的城门口,这时候不过是正午,但因为下雨的缘故天色阴沉沉的。
第24章 盐城
盐城的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因为盐城是通往水路码头的唯一出口,所以,这里一直都很热闹。
想要入城,一人还要交二十钱的过路费。
“神君大人,您能不能先消失?”我摸着袖中的钱袋,少他一个就能少交二十文钱,而且,他也不能算是人吧。
“哼?”冥北霖撇了一眼前方在交钱的人,又看向了我:“二十文,都交不起,本神君还能指望你修庙?”
“又来了?”我嘀咕着,这个冥北霖张口闭口就是修庙,好像是我欠他的一般。
不过表面上我还是陪着笑,说道:“神君,我这能省则省,还不是为了早日给您修庙吗?”
“本神君不想躲躲藏藏!”他说完,居然就这么大大咧咧的下了马车,并且,直接朝着队伍最前头走去。
只见他给了守门的士兵十两银子,然后就冲着呆愣的我挥了挥手,示意我驾马车过去。
我不禁微微摇头,这个冥北霖,还真是不食人间烟火,十两银子,足够我们买好几个月口粮了。
“你这婢女,还不快点过来!”他冲着我呵斥了一声。
“婢女?”我蹙眉,盯着他。
他微微仰着下巴,鄙夷的看着我。
我只能挤出一丝笑容,马上赶着马车就过去了,直接入了盐城。
这盐城我来过十几次了,熟悉的很,今日我们要在这歇一天,明天一早,就要去码头排队买船票去睦州。
盐城里乱哄哄的,我赶着马车去了之前经常住的客栈,想着师父去睦州时也必定是住在这的,还可以同老板娘打听打听,师父当时的情况。
“换一家!”
才刚到这客栈门口,冥北霖就突然开口说道,语气之中带着决绝。
“神君,你就凑合一夜吧,别看这盐城是小县城,可住宿不便宜。”我说完,也不等这冥北霖答应,背起包袱,扶着师姐就下了马车。
此刻,师姐还迷迷糊糊的睁了睁眸子,好似呢喃一般的问了一句:“夕颜,我们到哪儿了?”
“师姐,我们到盐城了。”我说完,再看师姐,她又闭上了眼眸,身体完全靠在了我的怀中,我吃力的连扶带拖,将师姐弄进了客栈里。
接待我们的依旧是那位留着络腮胡的大叔,他很是和蔼,与我们是旧相识了,我们一进客栈,他的儿子东子就过来替我拿包袱。
看到师姐靠在我的怀中,还以为是这路途遥远,师姐乏累了,连忙给我安排屋子。
这间客栈有些破旧,这楼上是客房,后院呢,就是掌柜大叔,他们一家住的地方。
我要了两间房,那大叔看到冥北霖时,还以为他是我师父新收的徒弟,我没有解释太多,先将师姐扶到楼上客房休息,东子则帮忙沏茶倒水。
冥北霖有些嫌弃的站在屋内,就连坐都不肯坐下,只是立在客房的窗前,眺望不远处的洛水河。
“如今,世道并不比从前太平,依旧是人心不古。”冥北霖的话音刚落,站在一旁给我们倒茶水的东子,就突然双手一颤,茶水瞬间溢出杯盏,洒了一桌,然后他便慌乱的擦拭着茶水,紧接着就说给我们拿些吃食,匆匆忙忙的下楼去了。
第25章 怪异婶子
我给师姐盖好被褥,就看向冥北霖,咳嗽了一声,对他说,他的房间在对面,让他先过去休息,一会儿吃的送来,我让东子送到他的屋里。
冥北霖微微侧过脸来,撇了我一眼,淡淡的说了一句:“你必须与本神君同屋。”
“你?”这个冥北霖,又在打什么主意?我思索片刻道:“神君大人,我师姐如今身体虚弱,不能离人,我还得彻夜照顾师姐,故而?”
“正因为你师姐体弱,所以,你才不能与她同屋,你的身上,已经沾染上了本神君的寒气,她个寻常人受不了。”冥北霖说罢,就朝着门外走去。
“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我?”我想着自己一路拥着师姐,她如今还昏迷着,或许是因为我。
“你问了么?”冥北霖反问道。
我顿时无言以对:“好,是我自己疏忽了,那请问神君大人,如何才能去了这一身寒气?”
“勤泡澡,一会儿,去隔壁屋里最好用花瓣泡个澡,去去你这一身的汗臭。”他说完,一个侧身,就消失在了我的面前。
“神君大人?”我朝着屋内环顾了一圈,又低声叫道:“冥北霖?河妖?”
他没有应答,我这才松了一口气,想必他是去别处歇息了,我赶忙安顿好了师姐,替她擦身,换了衣裳,又喂了热茶。
师姐闭着眸子躺在床上睡的安稳,我不敢离她太近,只能是坐在圆桌旁看着她,等到伙计东子送热腾腾的面来,我又让东子准备大木盆和热水送到隔壁屋,自己则是喂师姐吃点东西。
“师姐,来,吃一口。”我将师姐扶着坐起。
师姐迷迷瞪瞪,半眯着眼眸看了我一眼,又无力的闭上眼。
我喂她先喝了一口面汤,本是想让她暖暖身子的,结果那面汤一入口,师姐的身体便猛然朝前一倾,直接吐了出来。
“怎么了师姐?”我一怔,狐疑的问道。
“咸!”师姐虚弱的回应了一句。
“啊?怎么会?”我舀起一勺汤,尝了一口,果真这汤咸的让人无法下咽。
可这客栈做吃食的老板娘,就是靠卖阳春面存了些银钱,后来才开的客栈,我同师父来这时,都会点上一碗面,阳春面是这里的招牌,如今怎么这般咸,而且面条也厚的很,根本咬不烂?
我走到桌旁,往面汤里加了一点热水,让师姐先凑合着喝点。
师姐喝了些许,再次昏睡了过去,我见师姐睡着了,就到了对面客房里泡澡,这种客栈花瓣什么的自然是没有的,不过能泡个澡解解乏,已算是享受。
我准备褪下衣服之前,走到了窗户边上,准备将木窗关上。
这个木窗恰好对准的是客栈的后院,我朝着后院里头望去,正巧看到客栈的老板娘蹲在后院一角,不晓得在做些什么。
“婶子!”我开口叫了一声。
她依旧背对着我蹲着,我以为她没有听到,便又叫了一声。
这婶子对我们很照顾,每次来,都热情的招待,今日倒是奇怪,怎么叫她,她也不应声呢?
“娘,快进去!”东子突然冲进了后院,一把将他娘给拽了起来。
婶子侧过身,我才看到,她方才居然蹲在地上,吃着供奉给去世先人的“倒头饭”。
盐城的习俗,穷人家,无处供奉所有先祖牌位,就会在院子里寻个最阴的面,当做是供桌,月半,就要给先人供奉饭菜。
这些饭菜,是倒扣的,所以被称为“倒头饭”,一般要摆上好几日,活人自然不能和死人抢吃食,可婶子却一个劲儿的往自己的嘴里塞。
第26章 古怪
我望着婶子,看了一会儿,她的长相怎么好似与从前不一样了?而且面色苍白如纸,好似是病了。
不过东子既然叫她娘,她肯定就是婶子没错。
“东子,婶子病了么?”我立在窗前,开口询问道。
东子听到我的声音,身体猛然一颤抖,抬起头惊愕的看着我,半晌才颤抖着嘴唇说道:“是。”
“生了什么病?严重么?”我想着,难怪今日的面大失水准,原来是病了。
“有劳楚姑娘挂心了,没事!”刘叔也从前头的店里,走到了后院,对我说了一声之后,就示意东子扶着婶子进了屋。
也不等我再问,这刘叔也走了。
我立在窗户口,看着婶子走路跌跌撞撞的模样,似乎是病的很重。
我想一会儿,下楼问问刘叔,需不需要我替婶子把脉,若是需要,我便帮忙看看。
于是,我迅速的洗漱好,就下了楼。
楼下,刘叔居然拿着一壶酒,仰头喝着,我记得,之前师父和刘叔聊天时,刘叔说过,他滴酒不沾的。
“刘叔?”我开口叫了他一声。
刘叔被我这么一叫,吓了一大跳,咳嗽了一声,被呛着了。
“咳咳咳。”他咳嗽着,满脸通红的看向了我:“楚姑娘,怎么了?还缺什么吗?”
“哦,没有,只是,婶子病了,我想去看看她。”我望着刘叔那张已经通红的脸说道:“我还懂些医术,可以帮婶子把把脉。”
“不必了,过几日就好。”他一口回绝。
方才,我看到婶子就连走路似乎都走不稳:“可是,我看婶子似乎病的不轻,她?”
“都说不用了!”刘叔突然就发了火。
我看着他,很是狐疑,我同他算是熟络,他的脾气向来很好,从未见他发过火。
东子大抵是听到了刘叔的怒叱声,连忙从后院出来,见刘叔一脸怒容的瞪着我,忙替刘叔道歉。
“对不住了楚姑娘,我爹喝了酒,就喜欢发火,你别往心里去。”东子一边说,一边要去夺刘叔手上的酒壶,刘叔则是一把将酒壶抱在怀中,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着什么。
“东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我总觉得,他们一家怪怪的。
“没事,楚姑娘,你早些休息吧。”东子敷衍的说着。
我见他不愿意说,也不勉强,转而打听起了师父的事儿,问东子,师父和师兄两个多月前,是不是来过他们客栈,是否真的从这出发去睦州了?
东子点头,说是师父和师兄就在这歇了一夜,次日一早就坐船走了,还说是去睦州办事儿。
我听了点了点头,那就没错了,只是睦州那么大,我也不知道师父究竟是去了睦州哪里办事儿。
问这东子,东子也摇头,见也打听不出什么,我便早早的上楼,看过师姐,就到对面房里歇息。
想着,船到桥头自然直,到了睦州再打听打听就是了。
如此想着,我就躺倒在床榻上,盖上了被褥。
如今还未入秋,可这身上怎么越发的冷了?特别是身后,有股子寒气,我凝眉,侧了侧身,本能的朝着身后撇了一眼,结果却看到了那红色的衣袍。
“冥北霖!”我低斥了一声,挣扎着,想要将他推开。
他却一把将拥住了我的腰际,并且,柔声在我的耳侧说道:“你的身上,好暖!”
第27章 夜半哭声
“放开我!”我想要挣扎,只可惜,自己的身体根本就身不由己,就好似被冻僵了一般。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曾多少比你美艳的妖女投怀送抱,本神君看都不会看上一眼,如今倒是便宜了你!”他的语气之中带着不屑。
“这种便宜我不要。”我憋着一肚子气,好歹我也是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怎么能同这种邪物搂搂抱抱,还躺在一张床上。
“不要?也的要!”他说完,突然微微用胳膊肘撑着身体,翻身将我按在他的身下,居高临下的望着我。
“你,你,你想干什么?”我看着这么一张邪魅的面容,居然莫名的心跳加速。
他却故意使坏,将那棱角分明的脸,几乎贴在了我的脸上,然后低声在我的耳畔说道:“你这面红耳赤的模样,不会是还在奢望些什么吧?”
“我,我,我才没有,你别胡说!”我激动的辩解。
他却扬起嘴角,不羁的一笑,说道:“没有最好,本神君,不是你这种姿色的女人可以觊觎的。”
“那就快给我下去,别靠这么近,我好歹也是未出阁的女子,男女授受不亲,还请神君您放尊重一些。”我盯着他,不悦的说着。
他一个翻身,又躺到了我的身旁,可是那双手,却依旧拥着我的腰际,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你以为本神君愿意么?或许是结了红鸾结,只有跟你在一起,才能感觉到温暖。”他说完,那上挑的眼角鄙夷的撇了我一眼:“本神君警告你,别有非分之想,否则,本神君就宰了你。”
我心中一万只马儿奔腾而过,他那眼神,分明是怕我会对他图谋不轨。
可如今,这不能动弹的人是我。
“呜呜呜,呜呜呜。”
我正憋着火气,突然,就听到了一阵哭泣声。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那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神君?你先放开我,我师姐,好像在哭?”我仔细的听了一会儿之后,听出那是女人的哭声,以为是师姐。
“看面相,这客栈老板一家,没有什么财运。”冥北霖莫名的说道。
“神君,你无端端的说这个做什么?”我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若无钱财,那便是白忙一场。”他抱着我幽幽的说了一句。
“白忙一场?”我一怔,又仔细聆听,发现那声音不是师姐的,而且,好似这哭声是从刘叔他们所住的后院传来的,我回想了一下,今天看到婶子时的情况,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想着婶子莫不是得了“阴病”。
这阴病,就是邪物缠身,导致体虚,寻常药物是治不好的。
若真是这样,也难怪,他们一家人都满面的愁容,情绪不稳。
“神君,钱财很重要,可您别忘了,土地爷可说了,您还要行善积德。”我提醒冥北霖。
冥北霖似乎不大情愿,不过我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寒气在减退,紧接着那红色的影子就到了我的床榻边上。
而我的身体,也渐渐能够动弹了,我连忙坐起身来,看着冥北霖。
第28章 魂不附体
“神君,您小心些。”我没有要跟着他一道去除邪祟的意思,虽然我同客店老板关系不错,可我不懂术法,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于是违心的让他小心点,其实,我想着若是个厉害的邪祟,把这冥北霖给除了,我也就能摆脱他了。
如此一想,心中很是愉悦。
“走!”可冥北霖却开口命令了一声之后,就自顾自的将这房间的窗户给推开了。
见我坐着不动,他那深邃的眸子顿时一沉:“本神君最讨厌说重复的话!”
“额?”见他执意让我跟着他一道去,我只能是硬着头皮站起身来。
结果这冥北霖显然是对我这慢吞吞的举动感到了不耐烦,直接过来,一把将我拽到了他的怀中,紧接着伸手拥住我的腰际,就抱着我从窗口一跃而出,跳到了后院里。
我都没来得及叫上一声,就落到了院中的地面上。
而那“呜呜呜”的啜泣之声,此刻已经近在咫尺。
“爹,怎么办啊,送娘去医馆吧。”东子那焦急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
我压低了声音,对冥北霖说道:“神君,这客栈的老板娘估计是得了阴病,没准是邪祟缠身。”
“邪祟缠身?”冥北霖撇了我一眼,冷哼了一声:“你分得清正邪么?”
“我?”不等我再开口,冥北霖已经朝着后院唯一亮着灯火的房间走了过去。
他也不敲门,直接一脚将那木门踹开,我看着他这粗暴的样子,比起邪祟来,他更让人害怕吧。
“你是?你怎么到后院来了?后院是私宅你?”东子那颤抖的声音之中带着慌乱。
“埋了吧。”
我本以为冥北霖要帮忙驱邪祟,结果,他立在房门口,直接来了这么一句。
“滚,滚出去!”刘叔听到冥北霖这么说,顿时恼了,过来便要将冥北霖给轰出去。
“大叔,您别着急,这位,这位,和我师父一样,懂术法,是高人,婶子这病只怕不是寻常的病吧?”我一边问着,一边伸手拽了一下冥北霖的衣袖。
冥北霖却依旧立在原地不动,我只能是压低了声音对他说:“神君大人,您是行善积德,不是来杀人的。”
“已经死去的人,何必强行留着?就算寻了新的肉身,魂难附体,她的新肉身也会慢慢腐烂,只会让死去的人更加痛苦。”冥北霖看向床榻上,蜷缩成一团,并且,拼命挣扎的婶子,淡淡的说了一句。
“新的肉身?”我愣了愣,眯着眼,借着这屋内昏暗的烛光,终于是看清了“婶子”的脸。
只是,这个东子口口声声喊着“娘”的女人,却不是从前的老板娘!
我虽然有半年没有来这客栈了,但是,老板娘的年纪显然比床榻上这个女人要大许多,这床榻上的女人,看起来还不到三十,脸上并没有皱纹。
而且,五官要比老板娘精致许多。
“埋了,她也不用再痛苦,不过造的孽,已经无法扭转。”冥北霖开口再度说道。
可这句话,却是激怒了刘叔:“滚!你知道什么,不是我们造孽,是她,她造孽,这种时局,她还要加租,趁着我和阿东去采买进货,找人砸了铺子,还打死了我婆娘!”
刘叔说着,泪水溢出了眼眶。
第29章 邪师
原来,如今躺在床上的这个女人,是这客栈的主人,姓唐,是有名的泼辣户,早年间做些皮肉生意,后来发了迹,隐姓埋名来到了盐城,嫁给了盐城许姓商人,摇身一变就成了许夫人。
几年前这许老爷病逝,这许夫人就成了盐城数一数二的“豪妇”家财无数,还明目张胆的招了一大群俊美的少年郎。
哪怕生活过的如此惬意,这许夫人依旧要继续涨租,刘叔说,这已经是今年第三次涨租了,婶子气不过与其理论,结果就被打死了。
“这还有王法么?”我不禁蹙眉。
“王法?哼,银子就是法,那毒妇年年给这盐城县令送银钱,我们告到县衙,也无人理会,还把我和阿东杖打三十,轰了出来。”刘叔说罢顿了顿,视线看向床上的女人:“若非万不得已,我根本就不想用她这毒妇的肉身。”
“那您是怎么抓到她的?又是怎么将婶子的魂魄,换到这女人身上的?”我很是好奇。
“不是我们抓她的,是她夜里喝了“花酒”,带着两个少年郎来这挑衅,说等月租期满,就要收店,我和我爹才动了手。”东子激动的说道。
“这换魂魄,不是寻常人会的?你们也?”我想,依照他们的情况,应该也请不起高人帮忙。
“你的身上带邪,从前是个邪师吧?”冥北霖只是扫了大叔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大叔一怔,惊恐的瞪大了眼眸,紧接着往后退了两步,他摇晃着脑袋,磕巴的说道:“这些年,我行善积德,早该把从前犯的罪孽都赎了。”
“这老天爷,小气的很,犯了一个错,就会让你加倍偿还。”冥北霖说这话时,眸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
好似,他也深受其害。
但做错了事儿,就要付出代价是理所当然的。
“如果真的有报应,那就报应在我一个人的身上,不过,在这之前,还请这位高人帮忙,救救我婆娘。”刘叔开口恳求冥北霖。
“一百两。”冥北霖立刻要了价。
“大叔没有银钱。”我压低了声音提醒他。
“方才入院,我就发现,你有银钱,我这收钱,不问出处!”冥北霖话中有话。
刘叔听了,瞪圆了眸子,表情更是诧异。
“您,您?”刘叔摇了摇头:“不成,那些是丧良心的钱。”
刘叔一口回绝,告知了我们他确实有一百两银子,就埋在院里供奉祖宗的石板之下。
只不过,那笔钱,是染上血的。
原来,刘叔年幼时,因为家贫,六岁就被卖给了牙婆,牙婆就是专门转卖妇女小孩的,刘叔因为年纪太小,并且体弱,一直没有买家看上他,故而牙婆对他打骂的越发狠毒了。
最终,刘叔受不了逃跑,然后就遇上了他那孤身一人的老师父,他的师父是个瞎子,刘叔是饿晕在路旁,被他师父捡到的。
只不过,这师父对他也并不好,只是将他当做是奴仆一般差使,帮忙背沉甸甸的法器。
刘叔跟了他八九年之后,他的师父年纪大了,就让他接了衣钵。
而刘叔,那么些年耳濡目染也知晓门道,并且,他很清楚,师父多是为有钱财之人做些伤天害理之事。
可那时候,对于刘叔来说,吃饱饭,比“良心”更重要。
第30章 孽报
刘叔天资极高,十八九岁就成了行内十分有名望的“大师”。
他的师父,也在他成名之后,便疾病难愈离世了,离世前,刘叔的师父告诉刘叔,干他们这一行的本就是五弊三缺,而他们这些走偏门,逆天而行,干过歹事儿,摆过邪阵的,比普通阴阳行内的人更甚。
刘叔的师父说,他的眼瞎,也并非天生,而是做了此行之后,渐渐的就看不见了,年轻时,也娶过妻,可妻子都留不住,不出半年,准“没”了,有的是死了,有的是跟人跑了,总之最后刘叔的师父是看出来了,这就是孽报,老天爷不会让他这种人圆满。
所以,他的师父不再娶妻,后来收养了刘叔,也不敢对刘叔太好,因为他真心对待的,都留不住。
“我师父说他老了,还百病缠身,都是报应,让我小心,可那时候,我并不信。”刘叔蹙着眉头低喃着。
他当时在行内混迹的是风生水起,他的师父去世,他也没有想过要收手。
一直到刘叔遇到了婶子,那时候,刘叔不过二九年华,婶子则是二八佳人,就在街市上卖阳春面。
刘叔经常光顾,一来二去便好上了,婶子父母早逝,就只有一个哥哥,刘叔给了丰厚的聘礼,风风光光的就把婶子给娶进了门。
并且,同年婶子有孕,大夫把脉说是脉象强而有力,必定是个康健的男胎儿。
可是等到足月分娩时,生出的却是个死胎,而且是个闺女,那小女婴,通体发紫,肉都臭了,好似死了很久。
但是,大夫可是每隔十天,就会到刘叔府上帮婶子诊脉的。
失了孩子,刘叔心中已觉出异常,可他不信邪,一边在家宅之中布了阵,一边好好调理婶子的身体。
两年后,婶子又怀了身孕,这一次,刘叔直接花了三百两银子,请了名医住在府上,日日给婶子诊脉。
怀胎十月,他们如履薄冰,可结果呢?生下的,又是个死去已经发臭的女婴。
婶子悲痛欲绝,开始一蹶不振。
刘叔也想到了源头,知道那女婴是来报仇的。
原来,在同婶子成婚之前,刘叔替人除掉过孩子,并且不止一个,不过那些孩子,都是花楼里女人所怀的孩子。
一旦怀上,药流伤身,还需将养一段时日才能“干活儿”,老板便雇刘叔,看看能不能想想法子,既能解决了麻烦,还能让姑娘们照常赚钱。
刘叔就在花楼里摆了法阵,还让那些有孕的姑娘们服了符水,让那些刚刚投胎的小婴孩在腹中就化作了一滩血水,血水排出之后,便无大碍。
可其中一个女子,喝了符水之后,却无用处,刘叔只能是加了分量,没有想到最终那孩子未落,那女人却受不了那么重的符气,暴毙而亡。
刘叔因此还赔偿了花楼老板一大笔钱财,刘叔吃力不讨好,便也未超度那女人和腹中的孩子。
婶子的第二胎离奇死去之后,刘叔就找了花楼老板,问了那女人的埋葬之地,那老板居然直接把那女子埋在了花楼的茅厕边上,刘叔将她挖出,也找到了那还未出世的婴儿骨骸。
通过看骨,测八字,发现,那孩子是七世童女命。
也就是,前七世都在幼年夭折,无法成人,如今这第八世,原本能安然长大,结果一尸两命,就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了,故而怨气大增,女婴的邪灵一次次进入婶子的腹中,吃掉婶子的骨肉,然后代替那孩子出生,以此折磨刘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