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9章、必要的牺牲？
清和真人一贯清冷自持，除了在门中私下为了自己弟子的事情很少情绪外露，但清越掌门与他相处多年最是知道他的心思，知道自己这个师弟光风霁月，唯有一件事情多年来一直是他心头之刺，当初他没能护住凤七娘导致眼睁睁看着七娘神魂俱灭，如今这个徒弟他恐怕是非护住不可了。
可若他表态站在清和真人身边，轩辕剑派恐怕真的会迎来一场大危机，他身为掌门又岂能真的置门派于不顾？
清越掌门一时有些进退两难，清和真人又怎能不知自己的做法给师兄出了个大难题，此时淡淡道：“余平生只收过三徒，大徒儿天生怀有奇异之力，十年一次净化古荒州灵气，直至与水神一战，拼尽修为、耗尽魂魄杀死水神，最后一次净化了世间灵气。”
他说起的是谁在场修者如何能不知？凤七娘作为轩辕剑派大师姐，不但容姿清丽，更是个性情飒爽的奇女子，不知多少修者明里暗里倾慕于她，每十年的倾世剑舞更是到了如今依旧让众人刻骨铭心，如今清和真人忽然提起她，顿时让在场的修者们仿佛又看到了凤七娘的天人之姿。
清和真人面容平静，但了解他的其他几位轩辕剑派长老都能看出他压抑的悲痛之情，清和真人平静了片刻，这才又道：“小徒弟身世坎坷却有奇遇，如今年纪轻轻便要扛起拯救世间的重责，与强敌拼杀至今数次徘徊在生死边缘，可她一路行来心愿不过‘保护重要之人’6字罢了。”
他闭了闭眼，最后道：“我的二徒弟，一生恪守规则，唯独对救命恩人心生爱慕却犯了修者的大忌，我护他不得，将其逐出门中，却也愿他一世安稳，然此时……你们却要我这徒儿眼睁睁看着所爱之人殒命眼前，连试着救一救都不能够，要被冠上叛逆之名。”
清和真人目光如电扫视众人，一字一顿道：“我的徒儿莫非生来便要为这世间贡献一切？一身死道消，一痛失所爱，一肩扛重责？他们何其无辜？”
清和真人字字如刀却并不能破开他人心防，虽然大家都有自己心爱的徒弟，但做出牺牲的却并不是他们的宝贝徒儿，这痛在他人身上，自然不会有什么“感同身受”的心情，何况人人都觉得如今眼前的大事是通天之道，是末日灾难，欲成大事者总要有所牺牲，更何况牺牲的还是别人，那就更不算什么了。
有人忍不住出声辩驳：“清和真人一片拳拳之心确实让人感动，只是这命运如此，我等倒想扛起这等大任，无奈命途不济，那些奇遇好事都落不到我等头上，纵是有心帮忙却终究只能有心无力啊。”
“对啊对啊，这也是没办法的啊。”
“有多大能力担多大责任，总不能得了好处却不愿付出吧！”
众人纷纷应和，清和真人面露冷笑不再言语，他之所以说那些不过是一吐为快，却从不曾天真的觉得自己三言两语便能改变众人想法。
就在他们对峙之时，石中炎忽然感到死死阻拦他的无形结界突然散开了去，他本在用力想破开结界，这一下突然对抗的力量消失，他一下子收势不住，直接就往前扑了过去。
与此同时整个神农巨木发出耀眼的绿光，那绿光浓烈无比，将整颗巨木都笼罩其中，真真是顶天立地，只怕在那遥远的东北之地也能看到这冲天的光芒。
绿光亮起时，苏暖三人和龙小濯同时感到那吸力彻底消失了，苏暖一被那股吸力放开就觉得浑身酸软，那种力量缺失的感觉让她觉得肉身额外沉重，这会就只想瘫在那儿直接睡过去才好。
可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便是石中炎的怒吼，苏暖心中一紧，再顾不得自己周身的不适一撑地面就向高空飞了上去。
笔直向上的绿光中一道黑影落了下来，还在半空中那黑影就像缩水了一样飞快变小，苏暖速度极快，半空中已经接到了那个黑影，这时候她已经缩小到与苏暖差不多身高了。
苏暖臂弯之中躺着的是……一条鱼！
石中炎只晚了一秒就冲到了苏暖身边，但他一时间竟不敢伸手去碰触龙小濯。
不是因为龙小濯此时变回了龙鱼之身，而是她的模样实在让石中炎不敢轻举妄动。
此刻以原形在苏暖怀中的龙小濯原本金红两色的鱼身完全呈现出一种让人心惊的苍白，一股可怕的死气萦绕在她身周，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她随时会要死去。
苏暖和石中炎缓缓落回地面，这一刻石中炎感觉自己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了，眼里只有虚弱到不可思议的龙小濯。
苏暖小心翼翼地托着龙小濯，她直接用感应唤了夏芙过来，他们落到地面不到三息时间夏芙就赶了过来。
一看到苏暖怀里的龙小濯夏芙脸色就变了，她抬手放出一道碧绿的神力将龙小濯笼在其中。
夏芙的动作将石中炎惊醒过来，他看到夏芙后脸色露出一点期盼的神色，但整个人依然大气也不敢喘一口的模样，身体僵硬得一动不动，只余下一双眼睛时而看看夏芙，时而盯着龙小濯。
夏芙检查着龙小濯的情况，神情越来越沉肃，苏暖一直仔细观察着夏芙的脸色，看到她的表情变化后苏暖的心也跟着往下沉。
而石中炎好像没看出夏芙的神情改变，等夏芙的动作一收他就满怀希望的问：“她怎么样？”
夏芙为难地看了一眼苏暖好半天没回答石中炎。
石中炎原本透露着希冀的眼神渐渐变了，他颤着嘴唇，好容易才挤出一句话：“小濯……到底怎……怎么样？”
夏芙忍不住叹气，低声道：“情况不太好，她化龙时兽丹与龙珠应该是合二为一了，此时两者皆碎，体内灵气半点不留，灵脉寸断，脉源布满裂痕距离彻底破碎也仅一步之遥，就连魂魄也受损极重……”
第1070章、失去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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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芙每说一句话，石中炎的脸色就差上几分，待夏芙终于说完停下时，石中炎已经脸黑如锅底，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不知道是怨恨还是愤怒的气息，压着声音问道：“可还有救？”
夏芙神色慎重：“我尽力一试。”
石中炎一躬到底：“拜托了。”
夏芙连连摆手道“不敢当”，随即不再多说，只专心抢救奄奄一息的龙小濯去了。
过了一会，颜晖和烈燎原终于恢复了行动力慢慢寻了过来，一看已经恢复原形的龙小濯，两人不需多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瞥到苏暖和石中炎的神色都不好，两人也不多说话，只默默守在了旁边。
不知过去多久，四周忽然响起一阵激烈的欢呼，夏芙低低叫了一声，显然是被这欢呼声给惊到了一下。
噌的一声剑响，几人扭头看去，确实石中炎手中灵剑已经出鞘三分，他胸膛起伏不定，好一会才平复了呼吸道：“可有问题？”
这话是对夏芙说的，夏芙被石中炎满身的杀意惊了一惊，连忙摇头道：“没事，没事。”
石中炎点点头，目光继续痴缠在龙小濯身上，手中灵剑终是慢慢收了回去。
苏暖心头一阵狂跳，刚刚石中炎分明是因为那欢呼声惊扰了夏芙救人所以动了杀机，若龙小濯当真发生了什么不幸，自己这二师兄恐怕……
凝了凝神，苏暖低头去看龙小濯，其实此时她也看不出什么来，龙小濯的原型她也没见过几次，这龙鱼之身与人的模样到底差了太多。
她看了一会又扭头去看身旁，修者们此时会这般欣喜若狂的欢呼，除了通天之道重建成功外不做二想，苏暖一扭头便发现那直指天际的绿光已经消散了，原本在他们身旁的神农巨木此时化成了树根扭在一起极为粗壮的树藤，这树藤直冲天际，抬头极力望去只能看到其末端消失在层层云海之中，不知最后伸向何处。
颜晖也在抬头张望，片刻后低声道：“似乎成了。”
苏暖微微点头，只是此刻龙小濯的模样实在让她提不起半分欢喜来。
又过了好几个时辰，以夏芙如今的本事也累得满头细汗时，她才停了手，长吁一口气道：“命保住了。”
闻言几人都是松了口气，石中炎更是一下子跌坐当场，手抖得几乎灵剑都握不住。
他向苏暖伸出手臂，苏暖连忙小心的将龙小濯交到了石中炎臂弯中，看着他珍而重之却又轻柔无比的拖住了龙小濯，苏暖偏头与夏芙交谈了几句。
大家这才知道龙小濯虽然保住了性命，可这一身修为是彻底没有了，夏芙话音刚落，那昏迷依旧的龙小濯忽然动了动，原本足有一人高的龙鱼忽然急速缩小，石中炎手忙脚乱的跟着去捉龙小濯的身影，最后大家便看到他双掌合拢，一条只有他两掌之长的小龙鱼静静躺在他的掌中。
夏芙这时才找到机会将未说完的话说出口：“小濯如今就和新生的龙鱼没有什么区别，恐怕……”她看着石中炎，接下来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石中炎神色莫名的看着手中的小龙鱼，好一会才哑着嗓子问：“恐怕如何？”
夏芙紧紧抿着嘴唇，她本是女子，又是医修，心思较其他修者从来都柔软许多，此时见石中炎目光中含着几分绝望，却又带着十二分的柔情注视着那条小龙鱼，她便觉鼻头一酸，几欲落下泪来，好一会才颤着嗓子道：“恐怕她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也没了灵智……修炼，修炼也要从头来过。”
石中炎双臂一颤，久久不语，苏暖不忍的看着他，这个结果比龙小濯死去也好不了几分，如今龙小濯虽然还活着，可修为散尽，以龙鱼一族的修行方法，要重新修回人身不知要花多少时间，更何况就算修为够了，龙小濯已将前尘尽忘，这对深爱着她的石中炎又是多么残忍的事情。
苏暖想要安慰石中炎，可思来想去都觉得无论什么话语都是无力，动了动嘴唇最终只是叹息了一声。
然而这声叹息将一直痴痴看着龙小濯的石中炎惊动了，他动了动脖子，目光终于看向了身边的其他人。
突然石中炎笑了笑，平静地道：“我会等。”
苏暖心头一酸，忍不住道：“二师兄你……”
可说了这四个字她又停了下来，说什么呢？说你太傻了，这要等到什么时候……还是说你加油，总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时候……或是再提醒一次石中炎龙小濯已经失去所有记忆了……
不管哪一句话苏暖都说不出口，无他，任何话语都是在往石中炎心上戳刀子。
石中炎却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轻声道：“不必多说，暖儿，我都知道。”
知道，也会等下去。
他轻轻叹了口气，忽然对苏暖躬身，苏暖吓了一跳，连忙去扶石中炎，连声道：“二师兄你这是做什么？这是做什么啊？”
石中炎道：“暖儿，我有一事相求。”
“你说你说，不管你要我做什么也不需要行此大礼啊。”
“能否让小濯寄住在田园居中？”
苏暖还未答话，夏芙已经眼睛一亮：“好主意，那田园居里灵气浓郁，是个修行养伤的好地方。”
苏暖立刻道：“当然可以，这点小事你何必对我行礼？”
石中炎微微摇头：“我知你性子，我将小濯放在你那里，你定会多花心思照料，何况我也知道田园居中都靠你的力量支撑……”
苏暖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二师兄再说我可生气了。”
石中炎这才住了嘴，十分不舍的将龙小濯重新交回给苏暖，苏暖将小濯送入田园居中，专门圈起了一块地方供小濯休养，又轻声道：“二师兄，以后你没事都在田园居里陪小濯吧，不必担心会给我增加负担。”
夏芙帮腔：“就是，田园居中都住了一个百草部四只凤凰一只小妖兽了，也不多你们两个。”
石中炎也舍不得龙小濯，闻言想了想便应了下来，虽然如今他和小濯与分离也没什么区别，但到底未来还有希望，石中炎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一些。
第1071章、爬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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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苏暖是要让石中炎直接去田园居陪伴龙小濯的，但石中炎却道他还要去善后，苏暖三人刚刚被困在结界中并不知道外界情况，倒是夏芙一直在外面将事情看得一清二楚，很快就把发生的事告诉了苏暖。
闻言师尊为了石中炎出头，苏暖一点也不意外，几人回到了修者之中，却见大家还在极尽狂热的欢呼着，甚至有人热泪盈眶的膜拜神农巨木。
也难怪，断绝飞升之路已久的古荒州忽然又有了飞升的机会，教这些修者如何不欣喜若狂。
苏暖和石中炎寻到了清和真人，后者正神色淡然的跟轩辕剑派其他人在一起，比起那些狂喜不已的年轻修者们，老一辈的修者还是要自恃身份得多，至少没高兴得失了态。
他们靠过去的时候，正听得清越掌门在温声说话：“师弟，你今日可真是莽撞了。”
清和真人并不辩解，只低头行礼道：“还请掌门责罚。”
清越掌门叹口气，半晌道：“我知你心思，怎会罚你？只是日后……”他默然半晌，纵是担任掌门多年，他亦想不出日后若再遇到这样的事情该如何才能两全，半晌又叹道，“算了，今日之事不必再提。”
石中炎见师尊认错认罚不由红了眼眶，他一言不发走过去直直跪了下来，一句师尊在嘴边转了又转终究不敢喊出来，只重重叩首以表心情。
清越掌门几人看了石中炎一眼，皆是叹息默默走开了，而清和真人则任他磕了三个头后，再石中炎还想继续磕头时抬了抬手。
其实石中炎如今已是属神之身，真要抵抗清和真人也无法如此轻描淡写的强扶他起来，但他在清和真人面前不敢造次，感到一股力量拖住自己的身体，石中炎便顺从的站了起来，只是头依然低垂着不敢多看一眼。
清和真人默了一默，忽而道：“不必如此……”
他顿了顿，似有些不习惯般道：“一日为师……自然会护你周全。”
此话说得有头无尾，但那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石中炎又怎会不知道？他终是按捺不住落泪，哑着嗓子，极小极小声的唤了一句“师尊”。
清和真人并不答他，只淡淡问：“龙小濯如何了？”
石中炎心尖发颤，说起来心痛难忍：“龙珠破碎，修为尽毁，但总算捡回一条性命。”
清和真人微微动容，他盯着石中炎看了半晌，忽而道：“你还不放弃？”
石中炎坚定道：“不放。”
清和真人神情有一刹那恍惚，片刻后挥挥手道：“都是痴儿，罢了，活着就有希望。”
石中炎点点头，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方才退下，苏暖也不多说，直接让石中炎去了田园居陪伴龙小濯，自己则走到清和真人身边行礼。
清和真人看着还在欢庆的人群，好一会才道：“你有何话要说？”
苏暖本就在踌躇，闻言犹豫道：“师尊，今日您……”
她倒不意外师尊会护着石中炎，只是没想到师尊会直接和其他门派动手，她心中知道，自己这位师尊虽然护短，但同样也十分看重轩辕剑派，断不会随随便便将门派利益置于不顾。
清和真人扭头看向苏暖，淡淡道：“当初你大师姐将净化灵气一事一力承担我便不同意。”
苏暖一愣，继而反应过来师尊的意思，她想起凤七娘亦是心中酸涩，半晌才道：“师姐陨落并非师尊的责任。”
清和真人轻轻摇头：“终是我没能护住她。”
默然片刻，清和真人忽问：“那段时日你常去陪伴七娘，她……可有留下什么东西或者话语给你？”
苏暖愣了愣，慢慢从两界中摸出一枚木头雕刻的祥云簪子来：“师姐给了我这个，让我有机会的话交给……交给……”
“灵隐古寺的枯木禅师。”清和真人接话。
“师尊也知道这个人？”苏暖睁大了眼睛。
清和真人看着那枚簪子，脸上闪过好似厌恶的神色，但苏暖还未来得及确定他便恢复了平静，淡淡道：“通天之道若真的建成了，以你的资质恐怕很快便能飞升上界，在此前将七娘的遗愿去完成吧。”
苏暖立刻应下，原本她就是一定要完成七娘遗愿的，只不过一直事多，而这灵隐古寺又向来神秘得很，虽说是修者界十九大势力之一，但向来大小事务都难见那群和尚的踪影，苏暖实在抽不出空来寻那缥缈古寺所在，这才一拖再拖到了现在。
这会连清和真人都嘱咐了，苏暖自然要去办，只是她为难道：“可这灵隐古寺究竟在何处？”
清和真人道：“无人知晓这古寺所在。”
“那我该如何寻找？”
“……呵，”清和真人冷笑一声，“通天之道在这，他们迟早会来的。”
苏暖大是奇怪，这灵隐古寺走的是禅修的路子，也跟修者一样看重飞升上界吗？
但清和真人难得的露出了厌倦的神色，挥了挥手示意苏暖离开，显见是不想再谈了，苏暖便知趣的行礼离开，对这灵隐古寺还有枯木禅师却是起了好奇之心。
此时修者们终于冷静了许多，那萦绕在神农巨木周围的绿光彻底消失，修者们也能随意靠近这庞大的藤蔓了，站到藤蔓根部大家才更直观的了解到这藤蔓有多巨大，数十人围拢过去都不能将其合围起来，抬头看去根本望不到尽头，看这架势似乎真的能够通天彻地。
有修者忍不住顺着藤蔓飞起来想要向上看看，结果飞起来不到三尺就再也无法上升，一股神妙之力压制着他们，最后所有飞起来的修者都不得不重新落地。
大家互相看看，过了好一会激动、好奇和期盼的心情终于压过了大家的矜持，一些年轻修者顾不得形象，都抱着那藤蔓开始向上爬起来。
修者界从来没出现过奇景出现在众人眼前，数十个修者各自在藤蔓底部找了个落脚点开始往上爬，幸而这藤蔓极粗且并非直上直下，倒也不愁没有落脚点，只是平素里被冠以“仙人”之名的修者一个个撅着屁股爬树的场景实在是太搞笑了点。
第1072章、召唤
等苏暖终于腾出心思去关注通天之道时，修者们的各种实验已经差不多有了个结果，首先得到确定的就是想要顺着这神农巨木往上飞是绝对不可能的，在巨木方圆十里左右的位置半空就已经有了压制，哪怕是化神境也无法突破这种压制，只能认为这是来自于天道规则的压制，非人力可以破除。
其次在树藤上往上爬不论修为高低都可以爬到更高的地方，但是越往上就会压力越大，化神境一下的修者顶多往上爬个十多尺就已经无法承受这种压力，化神境大佬有两人按捺不住也试了试，他们倒是能上到很高的地方，但是穿过云层再往上不远就会感到无法突破的界限，虽然依然能看到神农巨木在往上延伸却已经无法到达更高处了。
最后就是到达过高处的化神境大佬十分肯定的说环绕着神农巨木的位置，越是往上灵气越浓郁，与目前古荒州上的灵气浓度有明显的差别。
这最后一个消息无疑是好消息，灵气浓度有变化很可能就是因为神农巨木联通了其他的世界，就如当初飞升之道打开时会短暂改变周围的灵气浓度一样。
大家一通讨论，最后都认为之所以他们不能继续顺着神农巨木往上爬是因为修为的原因。
化神之上还有飞升境，唯有踏入飞升境的修者才能得到天道规则的指引，经历天劫后打开通天大道飞升上界，而古荒州上不知从何时起就再也没人成功突破到飞升境过，不管天资如何厉害的人物——如清和真人这般公认的惊才绝艳之人——也始终止步在化神境大圆满，那只有一步之遥的飞升境始终无法踏入。
从前修者们并不清楚这种变化的原因，现在却已经知道是因为飞升之道被斩断的原因，现在有了这神农巨木搭成的通天之道，修者们个个都燃起了熊熊斗志，尤其是那些在化神境停留已久的大佬们更是恨不得立刻就闭关尝试突破。
这时候苏暖几人走过来，众人看到他们以及他们身后的清和真人突然才想起来，还有一个不知情况如何的大功臣呢。
只是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才开口询问，饶是那些大佬们也觉得有些尴尬，众人踌躇片刻，终还是腆着脸过来询问龙小濯的情况。
苏暖看着这些人心头一阵烦闷，龙小濯生死一线的时候这些人光顾着欢呼雀跃了，若龙小濯真的为了通天之道陨落了，这会才上来询问，别人的尸身都凉透了。
不过她也能明白这些人的心情，反正就算死也是别人家的，再心痛也有限，纵是她心头不悦也不便直接指责，只是苏暖性子直爽，对于看不惯的事情虽不会随便指责却也懒得应对，只挂着冷笑生硬道：“放心，还活着。”
说完就不肯再多解释一句，一副“反正你们也不是真的关心我就不多说了”的态度，倒让各派大佬们更觉没脸。
苏暖也不理会这些脸色忽青忽红的修者们，走到了神农巨木旁抬手按了上去。
神农巨木除了特别巨大外，外表看上去倒并没有太特别的样子，褐色粗糙的枝藤纠结扭曲在一起往上，好像攀在了一颗看不见的树干上似的，但当她的手碰触上去时就立刻感到了其特别之处。
这棵树似乎是活着的，出手微温带着轻微的起伏，感觉就像是人在呼吸一样。
这是苏暖的第一感觉，紧接着她又升起了另一种感觉。
冥冥之中传来召唤之意，仿佛那遥远的天空上有什么人在呼唤她前往。
这朦胧的召唤听不清语句，只给苏暖一种极为舒适的感觉，让她心中升腾一种立刻就想前去的急迫感，她甚至微微抬起了脚，好像下一刻就要踏上这神农巨木一般。
最后关头苏暖蓦然清醒，她猛地将自己贴在枝藤上的手收了回来，神色颇有些惊疑不定的盯着神农巨木。
烈燎原这会已经去烈山族那边主持大局了，唯有颜晖寸步不离的跟着苏暖，他立刻就发现了苏暖神色不对，伸手扶住因为突然后撤而有些站立不稳的苏暖，在她耳侧低声问：“怎么了？”
苏暖定了定神道：“这棵树好似在呼唤我，我方才一时不察差点被迷了心神。”
颜晖神色微沉，踏前一步将另一只手按在了枝藤之上。
苏暖严肃地看着他，却见片刻后颜晖神色不变的收回手对她摇了摇头。
他并没有听到任何呼唤声。
苏暖惊讶，转念又想到刚刚那么多人都迫不及待的靠近了这神农巨木，确实未曾听到过第二个人说有什么神秘声音的召唤。
清和真人方才就未曾走远，此时看到自己徒儿神色有异，便踱过来问了句：“何事？”
苏暖忙将自己和颜晖不同的境遇说了一遍，清和真人神色沉吟，想了一会后也伸手在那树干上碰了碰。
只一刹清和真人就收回了手，淡淡道：“有。”
师尊也听到召唤了？苏暖睁大了眼睛看着清和真人，片刻后她和颜晖同时道：“飞升境？！”
他们对视一眼然后去看清和真人，清和真人神色不动，但片刻后清越掌门等三位都被传音给唤了过来。
见清和真人、苏暖和颜晖都神色严肃，清越掌门谨慎地问：“发生了何事？可是这神农巨木有异？”
此时最重要的就是这件事，若神农巨木有什么问题，刚刚还狂喜的修者们说不定会因为巨大的失望动什么念头，所以清越掌门十分慎重的样子。
清和真人微微摇头，并不多解释只道：“掌门和师兄、师弟将手触一触这巨木试试。”
三人闻言皆伸出手去，片刻后清光真人神色无异，清越掌门和清肃真人却都脸色微变，看来他们二人也受到那召唤之音了。
清和真人目露了然之意，慢慢道：“清光师弟修为略逊一筹。”
苏暖点头表示明白，清光真人被这么在小辈面前说了一句有些不好意思，嘟囔道：“干嘛突然说起我？我不要脸的啊？”
第1073章、尝试
这会谁也没心情去接清光真人的话，清越掌门皱眉道：“按照门中先辈典籍似乎飞升意兆并非这样。”
清和真人淡淡接话：“但这并非原本的飞升之道。”
清越掌门仰头目光顺着神农巨木往上，思索半晌才道：“门中事务尚且离不了人，我是不行了了，清和、清肃你们谁去一试？”
清和真人与清肃真人对视一眼，清和真人摇头道：“我如今不宜离开。”
大家都知道清和真人说的并非推脱之言，抛去苏暖这群人不说，在修者中清和真人依然是最强者的代名词，这种时候他坐镇门中自然有极大的威慑力，确实不宜走开。
而清肃真人至今未曾收徒，这探路的任务倒也合适，原本他不出声不过是想着若当真能飞升，他不欲与自己师兄弟争夺这个名额罢了，如今听清和真人这般说，清肃真人便干脆利落的到：“那就让我去一试吧。”
苏暖一拱手：“既如此，还请恕我无礼。”
她要以神力在清肃真人身上留下一个标记，否则他们这些人都不知道清肃真人最后的情况了。
清肃真人欣然同意，片刻后苏暖的标记做好，清肃真人便整了整衣襟向着清越掌门行了一礼，足尖一点就跃上了神农巨木。
化神境大佬到底与其他人不同，清肃真人自然不会用那种有损形象的爬树姿势，他衣襟飘飘灵剑在手，整个人与神农巨木呈九十度站立在树干上向上行走着，速度还挺快，眨眼就已经距离地面有数十丈了。
这会还在孜孜不倦爬树的修者已经寥寥无几，更何况清肃真人身形飘洒更是引人注目，下方的修者们渐渐都停止了交谈抬眼看着清肃真人。
刚刚实验神农巨木高度的修者有很多，其中也掺杂了几个年纪较轻的化神境修者，但却没有一个化神境大圆满修者去争这个先，清肃真人便是那头一个吃螃蟹之人，大家都很想知道清肃真人最后会走到哪个高度，又会不会有什么不同的境遇。
大家念头未落清肃真人就真的遇到了意外，他此时已经逼近云海下方，再往前数丈便会踏入云海中，谁料空中忽而一阵雷响，清肃真人面色微变，居然就这么垂直着身子盘坐下来，整个人下盘仿佛钉在了神农巨木之上，倒也坐得稳当。
苏暖看出来清肃真人这是入定了，会让清肃真人在这种情况下选择入定，苏暖脑子里浮现出两个字：渡劫。
修者后期无论提升大小境界都要经历天劫，跨越大境界时必然要遭受雷劫，而在跨越小境界时雷劫或来或不来，若雷劫不来便会来心魔劫，看清肃真人的模样似乎是遇到心魔劫的样子。
其他人议论纷纷，苏暖听了几耳朵似乎也都做了这样的猜测。
约莫一炷香后清肃真人睁开了眼睛，观其神色这道小劫难应该没什么影响，空中雷声停歇，清肃真人起身继续向上。
这次他顺利踏入了云海之中，身影很快被层层白云掩盖再也看不到了，众修者很是无奈，这神农巨木周围无法以灵识窥视，一旦进入云海之中就无法再看到半分树上的情景，不过饶是如此许多人依然昂头上望不肯罢休。
苏暖因为在清肃真人身上留了神力标记，此时倒还能大致感应到清肃真人的情况，不多会清肃真人又遇到了小天劫，这次来的却是正儿八经的雷劫，不过清肃真人修为深厚，很是从容的度过了这次雷劫。
继续往上，清肃真人一共度过了六小天劫，他自己都已经说不清到底往上走了多远，头顶依然是碧蓝的天空，似乎并没有靠近半分，但突然有极大的压力传来，清肃真人闷哼一声，下意识便运起体内灵气与之对抗起来。
那压力遭遇反抗愈发强大起来，清肃真人感觉到有看不见的视线在打量他，可举目四望周围也并未有其他人存在，他又要分心与那压力对抗，便顾不得这被窥探的感觉从何而来了。
对抗了好一会后清肃真人体内元婴忽而震动，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从元婴中亮起瞬间就顺着灵脉游走全身，那力量一出清肃真人顿觉精神一振，那越来越强的压力也跟着减轻了许多。
就见眼前风云变幻，那高悬头顶似乎永恒不能接近的天空忽而星垂遍野，极为纯净的灵气涌来包围了清肃真人，其未出鞘的灵剑自行清鸣出声，铮铮剑鸣似乎震动了漫天星光。
紧接着清肃真人眼前的景象如水纹波动，那天空之中居然映出了无数仙山景象，一个声音冥冥之中召唤着清肃真人。
清肃真人心神震动，他忽而明白了自己将要面对什么，回头恋恋看去，却见来路已然被云海星光遮蔽，不知何时他已经不在方才所站立的神农巨木之上，而是踏在了一片藤蔓交缠而成的平台，脚下一道粗壮的枝藤向前延伸而去，正正落在那空中仙山的一处山脚的位置。
想要再与清越掌门联系，可无论是瞬息或是传音都了无反应，清肃真人低头想了想忽然了然，面上闪过一丝不舍，但依旧毅然踏出了第一步。
清肃真人的身影踏上那条延伸出去的枝藤上时，若有人能从其背后看去，便能看到清肃真人的身影似乎投入了水中，亦是一阵阵波动后，随着那仙山景象消失也一同无影无踪了。
当一切仙山景象皆不见时，天空亦恢复了原样，无论星光云海皆随之不见，那无尽延伸的神农巨木好似从未有过任何变化般挺立在那里。
遥远的地面上苏暖轻呼一口气，低声道：“感应不到清肃真人的存在了。”
其余人面色又喜又忧，清越掌门道：“是飞升了吗？”
无人应答，他们都未曾亲眼见过飞升上界的盛景，但从流传下来的典籍中也看到过，这修者飞升之时仙乐、奇景、异香皆有，场景盛大，且围观之人常常能从这飞升景象中领悟不少心得，故而古时一旦有修者飞升必然会有大批人围观，那动静方圆百里亦能看到听到。
第1074章、禅修
可是清肃真人这一遭实在太安静了，除了一开始那小天劫到来时的几声雷响他们就再没能听到、看到任何动静，之后清肃真人还遭遇了几次大小天劫还是因为苏暖的标记给出了反应，由苏暖转达给其他人知道的。
若这就是飞升……也未免太容易了些吧？
但苏暖确实已经感应不到自己神力标记的存在了，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清肃真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否则就算是陨落了，苏暖的标记也不会马上消失，而是会像火焰一样慢慢熄灭，提示苏暖这个被标记的活物已经死掉了才对。
不敢怎么推测，也不管场面有多么的神奇，总之清肃真人飞升离开了古荒州这个推测也算是有很大可能性了。
其他修者不知道清肃真人此时很可能已经离开古荒州了，只知道抬头张望了很久也未见清肃真人重新回来，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凑过来询问情况。
这样的事情当然不能也无法隐瞒，清越掌门出面将情况解释了一下，再次引起了众人的激动，若清肃真人当真飞升成功，这可是数千年来古荒州第一人啊。
刚刚还自矜身份不曾去尝试的化神境大佬们这下统统坐不住了，一个个都伸手去触碰神农巨木，不一会苏暖就从各人的脸色中看出结果来。
那些欣喜激动的自然是感受到了召唤之音，大部分神色阴郁的就是修为还不足之人了。
那些已经能感受到召唤之音的化神境大佬都有些跃跃欲试，看样子是恨不得自己也马上飞升上界，还是清越掌门出声阻拦了一下才让这些人脑子冷静下来。
能够听到那召唤之音的皆是各派主事之人，若他们不管不顾一口气走了，各大门派非得有一阵的混乱不可。
该如何协调自有清越掌门和各派大佬们去商议，苏暖这边就召了那些属神过来，如今她名下能够接纳的三十一名属神皆已到位，虽然只有最初九人与她关系最是亲近，但她并没有厚此薄彼，只叫所有人过来后去碰一碰这神农巨木。
结果并没有出乎苏暖意料，大部分人根本没有接受到召唤，可见这属神虽然平白给他们增添了许多战斗力，但修为境界却依然遵循着古荒州的规则，境界不够就不能飞升，所以这些人还需要大大的努力才行。
唯有颜晖、烈燎原和苏暖一样听到的上界召唤，基本和苏暖想的没有差别。
尚且无法通过神农巨木去往上界的修者难免有些沮丧，见此地暂且无事赶紧告知了各派长辈去苦修了，而苏暖因着清和真人提到的灵隐古寺会出现一事，所以不敢离开神农巨木太远，便也在这边打起坐来。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这段时日里陆陆续续又有几位化神境大佬登树而去再未回来，而苏暖等候的灵隐古寺也终于出现了。
来的是几个大和尚，苏暖细心听了却发现其中并没有枯木禅师这个人，心头不由有些失望，再一听大和尚们的来意苏暖终于明白为何师尊说他们定会来此了。
原来这禅修也是有飞升一说的，只不过他们不叫飞升，而叫成佛，但自从古荒州没有修者能够飞升后，这禅修也已经很久没有人能立地成佛了，只不过禅修的高僧一旦寿数到了尽头，坐化后便会留下舍利子，只要寺中其他僧人能寻到这高僧转世，这舍利子便能帮助这转世之人极快的重新修炼到前世最强的水平，所以比起修者们来说，这禅修对于飞升倒没有那么强的执念。
但执念不强归不强，若有了机会自然还是不会随便放弃的，据说去往上界的话有机会能见到真佛，这对禅修们来说是无比的诱惑，因此一旦听闻这神农巨木重建成了通天之道，向来不管世事的灵隐古寺果然也坐不住了。
说来这古荒州上的禅修一直属于少数人群，一来古荒州的禅修都走的苦修的路子，清心寡欲不说，诸多戒条比其他门派加起来的门规都多，且禅修与古时那些追随神灵的部族有异曲同工之妙，许多厉害法门都需要借助神佛之力，这古荒州神灵绝迹，佛祖自然也不怎么联系得上了，所以禅修修炼越来越难，若不是这高僧转世可以借助舍利子取回前世修为这种便捷之道，禅修如今恐怕都不剩几个了。
也正因为如此，如今还能传承下来的且挤入十九大势力的灵隐古寺额外注重这转世高僧的存在，每当有高僧陨落，这灵隐古寺都会派出大量门徒去寻找这位转世的高僧，他们也自有手段可以圈定一个大致的范围，找到之后这些和尚们就会施展浑身解数劝说那家人允许孩子入寺修行，若有那家人执意不从的，灵隐古寺也会派人日夜跟随在孩子身边。
不过听说从古至今彻底拒绝到死都不入寺也只有寥寥几人，毕竟灵隐古寺名声也很响，而世俗中人对于菩萨啊佛祖啊还是心怀敬畏，听闻自己孩子是高僧转世大多都引以为豪，只有那些家中独子才比较抗拒这样的设定。
唯有高僧转世投胎结果生在修者世家的时候会比较麻烦，不过大多数时候也还是能和平解决问题。
苏暖知道的灵隐古寺的情况就这么多了，这个寺庙据说实力很强，但就算是兽潮爆发的时候苏暖也未曾见过禅修出来抵抗兽潮，这让她很有些不解，毕竟这寺庙总是喊着普度众生，这种大灾的时候却不出现帮忙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不过其他门派都习以为常的样子，苏暖也就不好多说什么，只私底下问过师尊，却得了个“不要多问”的回答，苏暖只好将此等疑惑放下了。
可虽然不再问过此事，但苏暖心里还是觉得大家应该对灵隐古寺会有意见吧，毕竟各大门派在兽潮爆发的时候总会或多或少有些损失的，这一对比心里难免就有些不平衡，谁料今日看到大家接待灵隐古寺的态度却很平和，与以往那种得失算计总要弄得清清楚楚的样子大相径庭。
第1075章、疑惑
苏暖不免大为惊讶，多看了几眼后忽然觉得大家的态度似曾相识，苏暖迷惑的想着，忽然反应过来，曾经各大门派提起天山派的时候似乎也是这个态度。
实际上在兽潮灾难中基本不派门人相助的门派除了灵隐古寺外还有一家，那就是天山派，只不过天山派的事迹所有修者都耳闻能详，苏暖下意识便将天山派排除了出去，现在看到大家对灵隐古寺的态度与对天山派很是相似，苏暖反应过来：看来灵隐古寺中也是付出了什么代价，或许像天山派一样在镇压什么东西，所以即便平素里从不参与那些战斗也无人有意见。
只是这灵隐古寺镇压了什么苏暖却从未听说过，此刻不免有些好奇。
灵隐古寺是为了神农巨木而来，他们虽然对外界之事并不是全然不知，但所知当然不如这些亲身经历过的修者详细，此时双方见面，大家自然要把近来的事情告知才能讲清楚这神农巨木一事，而这些事都与苏暖脱不开干系，所以很快就有人向灵隐古寺的僧人介绍起苏暖来。
双方见礼，领头的僧人宣了声佛号后道：“小施主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苏暖也还了一礼道：“大师谬赞了。”
接下来苏暖就听着其他门派你一言我一语的将最近的几件大事说了一遍，饶是这些灵隐古寺的僧人都是得道高僧心如止水也不由有些心绪波动，毕竟这只言片语得来的消息如何抵得上当事人声情并茂的叙述呢？
他们看向苏暖的眼神更是频频变化，当得知苏暖竟然已经踏上了修神的道路，连“属神”都有了一群的时候，这些僧人都有些站不住了。
所谓神佛神佛，本就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僧人们对佛祖恭敬，对神灵亦不会轻易冒犯，如今眼前就站了个伪神，每日都要礼佛的僧人们顿时有些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待苏暖了。
倒是苏暖从未觉得自己需要摆出什么神灵的架子，当众人话题一落时，苏暖就忍不住打探道：“请问各位大师，灵隐古寺的枯木禅师怎么没来？”
她本只是简单一问，不料几位僧人闻言面色皆有些微变化，虽然极为轻微但依然被苏暖捕捉到了，她心头顿生疑惑，面上却保持着平静，一副什么也没发现的样子等着回答。
那几名僧人彼此交换了一下目光，领头之人才道：“枯木禅师已闭关数十年，如今尚未出关，因此不得空来。”
苏暖“哦”了一声，又问：“若我想见见枯木禅师不知有没有什么办法？”
几名僧人又是一通目光交换，片刻后依然是领头之人回答苏暖：“这件事情恐怕要等枯木禅师出关后再询问于他了。”
言下之意就是如今闭关之时自然见不得，至于出关以后能不能见也要看枯木禅师自己的意思。
苏暖心中了然，那份隐藏起来的疑问却更重了，这灵隐古寺的僧人刚刚分明对她没有这么警惕的，这会听到她提起枯木禅师还要见对方，这几个僧人就露出了明显的异样，推三阻四不想同意她求见的要求，是这寺中有什么怪异还是枯木禅师本人有什么问题？苏暖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这个问题苏暖暂时没办法搞清楚，几名僧人显然并不想就此与苏暖多做纠缠，只刚刚苏暖略微沉默的一会他们就已经与其他人交谈起来，且每个人交谈对象不同，竟无一人得空能让苏暖插话，苏暖默默看了一会，最后也没再继续追问，转身去了其他地方。
只是转身后苏暖有所留意，感到那几个僧人余光看着她难以察觉的舒了口气。
自己想见枯木禅师的要求居然让这群和尚如此紧张吗？苏暖疑惑不已，最后还是去找了清和真人。
“师尊，徒儿还是想问一问，这枯木禅师与大师姐究竟有何瓜葛？为何我一提起枯木禅师，灵隐古寺的僧人就对我诸多防备甚至十分紧张的样子？”
清和真人在灵隐古寺来人到的时候就没凑上去，此时站得远远的看着那边与众人聊得十分投机的几个僧人也是面无表情，听到苏暖提的问题，清和真人许久未曾说话。
因着上次清和真人就一副不怎么想提起灵隐古寺的样子，苏暖还以为师尊这次还是决定不回答她，等了一会就打算行礼告退了，结果便听到清和真人淡淡道：“你自己看吧。”
他伸出左手，掌心中托着一枚玉简，只是这玉简与寻常记录法术的玉简有些不同，其上似笼罩一层雾气，颜色也隐隐透着些金光。
这是刻入了回忆的玉简，与女娲祖神在自己祭坛上留下影像的手段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这种记忆玉简只能刻入一小段回忆，且保存时间不能超过百年，所以用途并不是特别广泛。
此时清和真人拿出了一个记忆玉简叫苏暖自己看，显然这玉简中记录的是与凤七娘和枯木禅师有关的东西了，苏暖连忙小心翼翼的接过，清和真人嘱咐了一句：“留心使用。”
苏暖连忙应下，更加宝贝地捧着玉简走远了些，寻了个离神农巨木较远的清净之处，布下防护后这才将灵识探入玉简之中。
这记忆玉简中的画面完全是注入者脑中画面的复制，观看玉简的人就像一个隐身的第三者一样跟随着记忆的画面行动，但不能随便行动也无法对任何事情做出干涉，苏暖也就放松了心神，只当准备看一个生动的故事对待。
画面从黑白开始展开，逐渐染上了各种色彩，苏暖发现自己站在年轻的凤七娘身边，而凤七娘另一边还有一个与她容貌有七八分相似的女子，苏暖盯着这个女子看了半晌忽而唬了一跳——
这不是年轻的龙星儿是谁？
只是这个龙星儿身穿轩辕剑派的校服，稚嫩的脸庞上不着一丝脂粉，也无苏暖见过那般娇媚之态，所以才让苏暖认了半天才认出来。
第1076章、回忆（1）
苏暖正惊疑不定时，记忆中的凤七娘突然开口说话：“星儿，第一次下山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么？”
那个与苏暖印象截然不同的龙星儿柔柔弱弱道：“我没什么想去的地方，姐姐决定吧。”
凤七娘与苏暖记忆中的样子并无太多不同，硬要说的话就是次更加灵动洒脱一些，一看便还是个未经世事的天真女孩儿，闻言立刻高高兴兴道：“那我们就随便走走吧。”
然后她们果然就随便选了个方向离开了，在这记忆中苏暖无法随自己心意心动，凤七娘一走她的目光就跟着不由自主的变幻，四周的景象一阵快速变幻，苏暖知道这是因为有一段记忆被快速略过了没有记录下来。
等画面重新稳定时凤七娘和龙星儿正站在一个村子外面，从她们与村民的聊天中得知这个存在最近饱受妖兽骚扰之苦，凤七娘便自告奋勇留下来帮忙驱赶妖兽。
两人搜索了周边山野树林，然而奇怪的是并没有遇到什么强大的妖兽，偶尔见到一两只妖兽也弱得很，根本不可能对这个存在造成那么大的伤害。
可是这个村子在凤七娘到来前也确实有数人尚在妖兽手上，凤七娘的倔强劲头上来，加上天生侠义心肠，便暂时在这个村子落了脚，誓要将这古怪的妖兽给揪出来为民除害。
凤七娘和龙星儿寄住的那家姓左，家中只有父子两人，父子两几年前从外地搬来，据说是老家遭了灾所以不得已才背井离乡，来时左家娘子还在，不过搬来没多久就因病故去了，留下父子两相依为命。
这左老爹是个勤快人，对凤七娘和龙星儿这两个仙师恭敬得很，就差没跪下顶礼膜拜了，凤七娘不太适应左老爹这种恭敬的态度，除了最开始与左老爹打了个照面外，凤七娘之后有什么事情宁愿去寻左小哥也不肯找左老爹了。
左小哥名唤南亭，时年不过十七，长得眉清目秀，眉心天生一点朱砂痣，周围人都称左南亭有菩萨像，而左南亭也确实是个热心肠，他们左家搬来短短几年就能与村子里其他人打成一片，与左南亭的个性离不开关系。
凤七娘与左南亭来往了几次后对他的性子也颇为欣赏，左南亭也对凤七娘这种难得一见的飒爽女子很是欢喜，人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苏暖一直跟在凤七娘身后，几乎是见证了两人在半个月中感情是如何急速发展，处于旁观者的地位，她还发现了一件记忆中凤七娘未曾察觉的事情。
龙星儿，哦对了，苏暖这时候才知道原来龙星儿原本是与凤七娘同姓的，她这时候还叫凤星儿，对左南亭也动了心。
换成以前苏暖或许不会察觉这一点，但她如今与颜晖也算是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了，对这种事情也敏感了许多，一次一次苏暖发现凤星儿在看着左南亭时的眼神与颜晖看她的眼神很相似，可是彼时的凤七娘和左南亭都还是懵懂少年，或许凤七娘和左南亭自己都没察觉自己对彼此的感情已经有所变化，更加不可能察觉到一旁默默观察他们的凤星儿内心这种微妙的感情了。
为了找到那只妖兽，凤七娘在这个村子里停留了大约两个月，中间一些记忆被略过，但苏暖依然知道了许多事情，比如凤七娘发现左南亭有极好的灵脉却未曾去投身仙门，她对此感到很奇怪，苏暖也同样觉得很不解，要知道凤七娘出山的时候已经是兽潮大灾结束后十几年了，因着三百多年前的兽潮大灾造成了极大的惨剧，世俗中掀起了最强烈的修仙大潮，从那之后直到现在，不管富贵贫穷的凡人家庭，适龄的孩子是无论如何都要送去试一试有没有资格加入各大仙门的，而像左南亭这样的资质，随便到哪个门派都不可能不受重视，可他家中却连送他去测试灵脉都没有过，而如今他已经过了适合入门的年纪许久，就算资质再好也来不及了。
凤七娘很为左南亭惋惜，左南亭对此却很看得开，他很乐观的道：“我是家中独子，要我丢下父亲去追寻仙道我也不忍，如此也不错。”
凤七娘对此自然也说不出什么来，毕竟这年纪过了就是过了，于是她便教了一些粗浅的入门心法给左南亭，这修者是成不了了，但成为伪修亦能强身健体啊。
寻了两个月那只捣乱的妖兽始终未曾找到，凤七娘这次下山是为了历练自己，自然不能一直在这里耗下去，这日她决定最后一次到附近的山林中搜索一次，若再没有结果她就要走了，左南亭自告奋勇相随，于是三人一起去了附近的山林中搜索，这一去就是三天三夜，结果依然只是收拾了几只不安分的小妖兽，真正的目标还是没有出现。
三人无奈返回，谁料到了村子时映入眼中的竟是一片惨相——
整个村子都被屠了，从倒在屋外支离破碎的尸身看来下手的就是他们一直在寻找的妖兽。
左南亭疯狂地跑回家中，让人意外的是左老爹居然还活着，只是他许是目睹了其他人惨死的样子，整个人受了极大的刺激变得疯疯癫癫的，连左南亭都不太认得了。
想不到自己守了两个月却是这样的结果，凤七娘也经受了极大的打击，她发誓定要将这只妖兽揪出来将其碎尸万段，左南亭心中亦是恨极，在凤七娘和凤星儿帮助下给村里人下了葬后，他也要和凤七娘一起去找那只妖兽。
凤七娘苦劝不果，最后还是以左老爹的情况离不得人为由才将左南亭给劝住，怕左家再出什么意外，凤七娘将凤星儿留在了左家，虽然凤星儿修为不济，但若真有什么情况好歹还能护着左家父子逃走，而凤七娘自己则遁着那妖兽残留的力量痕迹一路追寻而去。
这一追便追了半月有余，凤七娘在离存在将近千里的山中找到了那个妖兽，她很是惊讶，不知这妖兽为何要千里迢迢去屠杀那个村子，只可惜这只妖兽还未修炼到能清楚的口吐人言，凤七娘问不出原因来，最后一番苦战将妖兽斩于剑下，提着妖兽头颅回了左家。
第1077章、回忆（2）
这半个月的记忆苏暖自然是跟着凤七娘的，所以她与凤七娘一样不知道左家这半月过得如何，只是当凤七娘回到左家时，苏暖敏感的察觉凤星儿的态度有些不对劲。
那躲躲闪闪，在无人之处闪过怨恨的眼神让龙星儿有了点苏暖记忆中的样子。
这半个月定是发生了什么，只是苏暖却没办法询问，当真是抓心挠肝却又无可奈何。
凤七娘却根本没察觉到什么问题，左南亭也毫无异样，只对那被斩杀的妖兽感兴趣，他一人张罗了一场祭礼，将那妖兽头颅供在村民的坟前，权做安抚枉死的亡魂。
妖兽已除，凤七娘自然就要走了，可她却感到一些不舍，虽然心中还不知自己对左南亭感情起了变化，却不由自主找各种理由想要留下来。
然而理由总有用尽的时候，又住了半月凤七娘再找不到什么理由说服自己留下，她终于决定告辞。
结果左南亭却要跟着她一起走，他很不好意思的表示这里已经只有他们一家了，继续留下也无法活下去，想要带着父亲换个繁华点的地方定居，希望能和凤七娘暂时结伴而行。
凤七娘很高兴左南亭愿意跟她同行，当即便同意了，于是凤七娘和凤星儿的两人组变成了四人组，三个年轻人带着依然疯疯癫癫的左老爹一起出发。
一路上凤七娘依旧不忘历练，哪里有邪魔外道出没她就去哪里，到了一处就寻个地方安顿左老爹，一开始左南亭和凤星儿会留下照顾左老爹，慢慢的左南亭入门修行略有起色了，就变成凤星儿留下照顾左老爹，凤七娘和左南亭一起外出斩妖除魔。
途中也不是没有经过适合居住的地方，但左南亭绝口不提安顿之事，凤七娘心中暗暗窃喜，便也就装作不知此事，这个有点奇怪的组合就这么维持了下来。
左南亭修为的精进让凤七娘很是吃惊，按理说左南亭早已过了适合修炼的年纪，十七岁与凤七娘相遇才开始入门，这时候人的灵脉早已被各种浊物堵塞不堪，几乎没有重新疏通的可能性，所以哪怕是伪修左南亭也只会是最差的那种，但事实却与凤七娘的认知大相径庭，左南亭的修为居然在肉眼可见的进步，凤七娘甚至怀疑若他能正儿八经的拜个师，进步会比现在更快。
左老爹的情况越来越糟糕，倒不是身体有什么大碍，只是精神上愈发不清醒了，每日嘴里骂骂咧咧的全是在诅咒异类，那场屠杀给他造成了太大的打击，时光过去这种打击没转化成恐惧而是积压成了愤怒，现在左老爹对所有非人异类仇恨到了极点，只要听到任何一点跟非人异类有关的话，哪怕是听到街头茶馆说的志怪话本也要骂好久。
凤七娘与左南亭相处久了，两人感情愈发好，也渐渐察觉到自己对对方不是纯粹的欣赏、知己之情……可听到左老爹对异族如此憎恨凤七娘难免有些心虚气短，偶尔也小心试探过左南亭的态度，结果左南亭虽然对异族没有左老爹那般极端，却也是仇恨居多，凤七娘更加心情忐忑了，根本不敢暴露自己对左南亭的心思。
这一日，凤七娘他们赶到了一个短期内失踪了好几人的村落，这个村落地处偏远，消息是好容易才传出去的，凤七娘到的时候失踪人数已经超过了十人。
但很神奇的是这个村子里伪修的数量居然很多，凤七娘寻人一问才知道这个孙家村曾经出过一个厉害的修者，其修为小成后回报出身之地，便传下了几篇颇为不错的修为法门，虽然之后修者没再回来过，但数百年下来这几篇修为法门却一直在这个村子流传下来，导致村子里的伪修额外的多，这还是有一部分已经外出讨生活了，不然这个村子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一两个伪修。
也正因如此，这个村子虽然地处深山老林中，但日子却还过得不错，伪修们隔几天结伴出去打猎，偶尔还能猎到几只未成气候的小妖来给村民们补身子，这种蕴含了一点儿灵气却又算不上妖兽的动物凡人也受得住，常常食用能起到延年益寿的效果，所以这个村子里长寿的老人也特别多。
但数月前这个村子开始有人失踪，失踪的都是去山中打猎或者采集灵植的伪修，开始大家还没太在意，去山中的伪修偶尔也会数天不回来，但基本上最后都平安回来了，但这次失踪的人不但没回来，接下来又陆陆续续失踪了好几个人，这些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根本没人知道他们到底去哪了。
一来二去这村子里也就警惕起来，他们派了好几拨人出山去传递消息，想要请真正的仙师来看看情况，结果等了月余才等来了一个凤七娘。
凤七娘一听就猜到那些送消息出去的人可能大多也失踪了，因为她之前一路过来遇到的修者根本没人提起这个村落的事情，估计这消息也是千辛万苦才传了出去，且还传出去不久，正好被她听到。
这个村子里因着接连的失踪事件已经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再没人敢进山打猎，这一个多月村子里基本靠存粮生存，但村子中日子富足因此存粮并不多，若凤七娘没来他们就不得不冒险再此进山了。
情况紧急，凤七娘和左南亭安顿了左老爹后就打算进山，因着村子里伪修众多左老爹的安全有所保障，这次凤星儿提出想一起他们便没有拒绝。
三人在林间穿梭，不多久凤七娘就察觉到了端倪，这林间居然有魔修活动的迹象。
魔修是比妖兽更让修者厌恶的存在，凤七娘一发现这个踪迹就推测那些失踪的伪修恐怕是被魔修掳去做了炉鼎，如今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又在林中搜索了一番，这魔修虽然留下了些许踪迹，但藏身之处却掩盖得很好，三人遍寻不见，这日头眼看着就落下去了，夜晚阴气大盛，较之白日更适合魔修行动，且凤七娘三人此时的修为还不足以辟谷，也需要适当休息恢复体力，三人便暂且返回了村子中。
第1078章、回忆（3）
一夜无话，第二日三人再次入山搜索魔修的踪迹，然而魔修没找到却又有人失踪。
这次失踪的不是别人，正是凤星儿。
凤七娘焦急万分，三人不过是略微分散了一点，凤星儿居然就这样不见了，而她并没有感应到任何魔修的气息，这只能说明这个魔修的修为远远高于她，才能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掳走凤星儿。
被魔修掳走的修者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凤七娘心焦不已，几乎是疯了一般的寻找凤星儿。
一天过去，什么也没找到。
两天过去，依然一无所获。
三天过去……凤七娘已近绝望，凤星儿体质并不太适合修炼，所以她的修为并不高，只堪堪迈过了修者的门槛罢了，落在魔修手中三日已经足以将她折磨至死了。
然而就在凤七娘绝望不已的时候，凤星儿突然一身狼狈的出现在了村子外面。
凤七娘欣喜万分的拥住了凤星儿，苏暖跟随着记忆看到现在，完全能感觉到凤七娘对这个妹妹有多么疼爱，原本以为凤星儿凶多吉少，这会失而复得，凤七娘连思考的能力都减弱了，凤星儿一番解释下来她连半分质疑都没有，只忙不迭的将凤星儿带回了暂时居住的地方，给她疗伤陪她歇息。
但苏暖却察觉到凤星儿眼中的冷意，重新出现的凤星儿已经有了几分苏暖记忆中的影子，一举一动中都带着一股子媚态，显然她失踪的这三天并不像凤星儿自己说的那般侥幸度过，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的。
让苏暖意外的是左南亭居然也对凤星儿产生了怀疑，要不是在凤七娘对凤星儿嘘寒问暖的时候苏暖瞄到了左南亭目光警惕疑惑的打量凤星儿，苏暖都差点被他骗过去了，毕竟平日里他与两女一起行动的时候并未表现出对凤星儿有所冷待的样子。
可惜苏暖只能在凤七娘身边呆着，所以不知道左南亭有没有私下里去试探过凤星儿，更不知道凤星儿失踪这三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另外一件事很快就拉开了苏暖的注意力，凤星儿回来的深夜，打坐完毕正准备歇息的凤七娘忽然被左南亭唤了出去，月光笼罩下显得额外温柔寂静的村子中只有他们两人的身影，凤七娘既然对左南亭有了别样的感情，两人深夜独处便显得有些紧张。
气氛尴尬的走了一会，左南亭似乎下了什么决心，忽然从怀里摸出一件东西来递到凤七娘眼前，苏暖定睛一看，立刻认出左南亭手中托着的正是那根祥云木簪。
只是比苏暖见过的那根簪子要新得多，显然是刚雕好没多久，虽然看得出是经过打磨的但还有些地方略微毛躁了一些，而苏暖手中那根祥云木簪则光滑得多，应是经常被人拿在手中摩挲所以才变得额外光滑。
凤七娘显然被左南亭的举动震惊了，她呆呆看着左南亭，眼中渐渐涌上来难以置信的兴奋之情，苏暖听到凤七娘小心翼翼的问：“你这是……这是什么意思？”
即便是在如此昏暗的光线下，苏暖也清楚的看到左南亭的脸色一点一点涨红了，他举着簪子的手微微颤抖，用尽全身力气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七娘，我……我心悦你……”
凤七娘似乎被这句话砸晕了，良久之后她才用同样颤抖的手接过了簪子，两个互相有情的年轻人在月光下拥抱，苏暖被迫观看了一场表白戏，深深的感到自己这时候在场真的太不合适了。
不过她总算知道祥云木簪的来历了，原来这竟是凤七娘与左南亭的定情之物，可凤七娘为什么要苏暖有机会将这个簪子送去给枯木禅师呢？难道……苏暖被自己的猜测惊到了。
画面又是一变，凤星儿回来的第二日就坚持要拖着受伤之躯带他们去找那个魔修，按照凤星儿的说法她是趁着那个魔修外出的时候逃出来的，魔修亲口说“等我两日后回来就将你炼成炉鼎”，所以凤星儿坚持要趁魔修还未发现她逃走了的时候回去布置一下，务必等那魔修回来时将其一举击杀。
凤星儿还描述了那魔窟中惨绝人寰的场景，那些失踪的伪修果然都是被魔修掳走了，他们无一例外都成了魔修修炼的炉鼎，最初被掳走的几人已经被吸成了人干死得不能再死了，后面失踪的几人也好不到哪去，若他们再晚去两日估计一个都别想救回来。
凤七娘本就是嫉恶如仇的性子，有次机会当然不肯放过那魔修，三人便按照凤星儿的指示一路前行，那魔窟果然在一处极隐蔽的地方，外围还有隐匿阵法，难怪凤七娘怎么也找不到魔修的踪迹。
左南亭很奇怪为什么凤星儿能找回来，被凤星儿一通言辞给含混过去了，凤七娘对凤星儿深信不疑，左南亭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默默不言了。
苏暖心头已有不好的预感，然而这只是凤七娘的回忆，她根本无法改变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凤七娘三人破开了隐匿阵法走了进去。
结果不出苏暖所料，那魔修果然埋伏在所谓的魔窟之外，且这魔修修为比凤七娘还高出一个半的大境界，有心算无心之下，左南亭第一时间就被重伤无力反抗，凤七娘因着身份特殊，实力比真实修为要高出许多，这才没有被魔修一击拿下，却也只是苦苦支撑。
凤星儿与那魔修早有勾结，此时只站在一旁冷言冷语，绝不肯出手相助，左南亭忍耐不得，对凤星儿破口大骂。
几句之后凤星儿就脸色大变，她恶狠狠道：“今日便看看到底谁是包藏祸心的异类。”
苏暖心头一跳，顺着左南亭不敢置信的目光看过去，正看到那魔修杀招频出，凤七娘手忙脚乱难以抵挡，忽然清啸一声，身影微微一顿，紧接着便化为一柄灵光闪闪的宝剑直刺魔修。
凤七娘这一招成功重创魔修，但那魔修也是机警得很，凭着重伤一把擒住凤星儿遁走，凤七娘用了这一招亦是灵气不支，重新化为人形后难以动弹，只能目送那魔修吐着血消失在她面前。
第1079章、回忆（4）
刚刚还在激烈战斗的场面忽然安静下来，只能听到凤七娘强忍疼痛时发出的抽气声。
苏暖大气也不敢出，她从刚刚起就一直盯着左南亭，后者重伤后就一直瘫坐在一旁，此时低着头一动不动，让苏暖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昏过去了。
好一会后凤七娘终于靠剑支撑站了起来，她刚向左南亭的方向迈出一步就听到左南亭冰冷的声音：“你不是人类。”
他的话冷得像冰，一下子就将凤七娘卖出的步子给冻住了，凤七娘呆立原地，好一会才轻轻的嗯了一声。
左南亭猛地抬头盯着凤七娘，目光复杂到苏暖都无法分辨出其中到底有多少种情绪，他死死咬着牙，渐渐涨红了脸庞吼出一句：“滚！”
凤七娘愣了愣，年轻时候的凤七娘还没有后来那般好的休养，乍一听到心悦之人叫自己滚，凤七娘也露出愤怒的表情来，但看到左南亭身上的血迹她又压下了情绪，哄着道：“我可以解释，我和那些妖兽不一样的，你先别激动好吗？先疗伤，有什么问题之后再说。”
左南亭却更加激动了，他随手抓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扔向凤七娘，再次吼了一声：“你给我滚！”
凤七娘此时也是强弩之末，这块石头她竟然没能躲过去，被直直砸在额角，鲜血立刻就流了下来润湿了凤七娘的眉眼。
两人似乎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发展各自楞了一下，片刻后左南亭似乎为自己的反应十分羞恼，又不管不顾的抓起手边能摸到的一切东西，草皮、树枝、石头、泥块……往凤七娘身上扔去，没扔一样东西就要大吼一声“滚”。
凤七娘静静的承受了一会，终于露出一丝无法掩饰的伤心之情，扭头一瘸一拐的走了。
苏暖只能跟着凤七娘——尽管她很想留下来狠狠教训一下左南亭，凤七娘似乎是漫无目的的走了一会，忽然停了下来，她拔下头上的祥云发簪——这还是昨夜她和左南亭互诉衷肠后左南亭亲手给她插在发中的——似乎想要折断它，可手掰住发簪后凤七娘又愣神了好一会，最后默默将发簪塞进了芥子法宝中，又开始在林间似乎游荡。
苏暖渐渐看明白了，凤七娘还在找那魔修的踪迹，想来是为了寻找被掳走的凤星儿，她或许还是不相信凤星儿是故意将他们引到陷阱里来的，心里大概还觉得凤星儿定是受了什么威胁。
但苏暖知道以后的龙星儿有多么憎恨凤七娘，连姓都改掉了，所以她这一次也很可能是与那魔修勾结好了，就是想要致凤七娘于死地或者让凤七娘陷入跟悲惨的境地。
凤七娘在树林里绕了一段时间，不知怎么就又绕回了刚刚战斗的地方，她从林间缝隙里看到了还在原地的左南亭，一下子便停住了脚步。
凤七娘远远看着左南亭，悲伤的情绪渐渐爬上脸庞，而左南亭正在打坐调戏，不知是不是引动了伤口忽然就吐出一口血来，凤七娘一惊，一只脚不受控制的便踏了出去。
谁料这时忽然有几个人从天而降，苏暖惊讶的看着围在左南亭身边的几个僧人，他们一落地就紧张的检查着左南亭的伤势，又取丹药给左南亭服用涂抹，还有直接渡灵气给左南亭疗伤的。
凤七娘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她默默看着这一切，因隔得太远凤七娘有没有动用灵力，所以苏暖只能隐隐约约听到几个字“转世”、“注定”、“妖兽被吸引……”之类的。
有了这几个僧人给左南亭疗伤，很快左南亭就恢复了行动力，他从头到尾脸色很差，也不说话，只默默由着一名僧人将他扶上袈裟飞走了，看那方向正是他们借助的那个村子。
凤七娘目送左南亭离开后，苏暖眼前忽然一黑，玉简中的回忆结束了，苏暖睁眼看到了自己师尊平静的面容。
她第一句话便是问：“左南亭就是枯木禅师？”
清和真人微微点头。
苏暖咬牙：“好哇，他那般对师姐，害得师姐……害得师姐……”
她一想到两界中那根被摩挲得很光滑的祥云木簪就觉得生气，若不是心中始终没能放下左南亭，凤七娘又怎么会一直精心保存着这根木簪还时时把玩，而这个左南亭倒是跑去做他的得道高僧了，怕是再没想起过这个被他深深伤害过的女子。
清和真人眼中亦有一闪而过的戾气，但至少语气比苏暖平静得多：“他确实害得七娘很惨，若不是他……”清和真人突然停下了话头，闭目清心片刻才又道：“若不是他，七娘也不至于会如此早逝。”
“什么？大师姐的陨落与他有关？”苏暖忍不住握拳，心头怒火更盛。
清和真人看着苏暖，凤七娘为何会那样早就承受不住净化灵气的压力，最终不得不以命相搏为古荒州最后一次净化灵气是有原因的，而这个原因一直只有他和清越掌门知道。
苏暖双目圆睁盯着清和真人，一副非要知道不可的表情，若当真是那枯木禅师害了凤七娘，就算跟灵隐古寺闹得不愉快她也是一定要给凤七娘出气报仇的。
清和真人垂眸，片刻后淡淡道：“七娘本是剑意诞生的灵体，寿命漫长天赋极佳，但左南亭却因为她是非人异族所以……其实那之后她还去寻过一次左南亭，大抵还是不甘心的吧，左南亭那时候已与灵隐古寺谈好，要侍奉自己父亲作古后再入寺清修，七娘那次与他相见并不太愉快，但……”
他似乎不太想说出这句话，忍了忍才继续：“左南亭对七娘也并非没有感情，只是过不去心头那个坎，那时候七娘才知道左南亭曾经重伤高烧数日，忘记了十六岁前的许多事情，其实他因为是高僧转世的缘故，从小便受到妖兽觊觎，但他家父母不舍得让他去当和尚，便一直不同意灵隐古寺接他离开的提议，因此他们家多次遭受妖兽骚扰，虽有灵隐古寺的僧人一旁相助，但总有失察不守的时候。”
第1080章、逼见
清和真人叹了口气：“结果一次失察就酿出了大祸，左家庄被妖兽屠了，最后灵隐古寺的人只来得及救出左氏夫妇和左南亭，但左氏夫妇许是怀疑灵隐古寺在用阴谋诡计逼迫他们，趁人不注意带着左南亭逃了，辗转去了凤七娘与左南亭相遇的那个村子，左母受惊太甚不久就病逝了，而左南亭亦是受惊过大重病，好了以后就忘了以前那些事情。”
“但记忆虽然模糊，他却在左父的教导下对一切非人异类的憎恶不已，左父只是个普通人不懂这灵体、妖兽、鬼怪等物之区分，只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后来村子被屠就更加剧了左父的偏激，连带着左南亭亦是更难接受非人异族的存在。”
“所以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左南亭悲愤之下说出了‘为何你不是人类’之类的话，七娘黯然离去，却终究是将这句话放在了心上。”
苏暖悚然而惊：“难道大师姐后来居然……”
清和真人神色更冷：“她也是个傻的，居然以剑意灵体去换肉身，人之一生断如流星，何况还要受各种掣肘，哪里如灵体能百无禁忌修炼轻松。”
苏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认识的凤七娘洒脱坚定，却不曾想也曾经这般犯傻过，而且这一犯傻就犯了个这么大的傻，剑意灵体啊，这是天生的上上适合修剑的存在，苏暖在脑中搜刮了一番都找不出剑意灵体修剑不能登顶的可能，若凤七娘没有犯傻，她注定会在剑道一途登上峰顶，这通天之道重建后第一批飞升之人中定会有她一个位置。
为了所谓情爱当真能做到这一步吗？苏暖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颜晖，没有任何证据的苏暖就是觉得若换成颜晖他确实能做到这一步。
苏暖突然摇了摇脑袋把这个念头甩出去，她可不是左南亭，又怎么会逼得颜晖要走到那种绝路上去
不过凤七娘都为了左南亭做到这一步了，师尊又说左南亭对凤七娘并非无情，那他们应该好好在一起才对啊，为何左南亭还是成了枯木禅师？
别说是为了保命之类的，苏暖可不信偌大的轩辕剑派还护不住一个左南亭。
清和真人好似看穿了苏暖心中疑惑：“七娘傻就傻在她做这一切都没有告诉左南亭，不仅如此她连任何人都没说，连我和掌门也是在她已经褪去灵体成为人身后才知道的……这转换肉身又哪里那么容易？七娘不知吃了多少苦花了多少时间才成功，那时候左南亭已经入了寺剃了发受了戒，成了转世高僧回归灵隐古寺了。”
苏暖脱口道：“他到现在也不知道七娘为了他……为了他做了什么？”
清和真人默然不语，只微微点头。
苏暖差点骂出声来，这叫什么事？为何凤七娘付出了这么多，左南亭却什么都不知道？能在灵隐古寺安然享受转世高僧的待遇？好好修炼至今，甚至还有机会借着通天之道重建飞升上界？
苏暖怎么想都觉得不公平，忍不住狠狠道：“我定要见到这个左南亭，好好问问他究竟有没有心，最好将七娘的簪子砸到他脸上。”
她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还在师尊面前，连忙小心地去瞥师尊脸色，谁料清和真人目光隐带笑意，好似什么也没听到一样转身走了，等走得远了苏暖好似隐隐听到一句“很好……”。
眨了眨眼睛，苏暖转身去找那些僧人了。
苏暖一走过去便感到那几个僧人神色有一瞬间的不正常，苏暖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他们在听到她提起枯木禅师后为何就频频失态了，这分明是心虚！定是知道自家的禅师怎样负心薄幸所以不自在呢。
还想遮掩，想阻止苏暖和枯木禅师相见，想的倒是挺美。
苏暖如今的话语权已经不亚于任何一个门派大佬，她坚持要去灵隐古寺拜见枯木禅师，将姿态摆得无比完美，礼节、语气、态度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来，这禅修闭关又和修者不同，在闭关时并非不能接见访客，灵隐古寺的几个僧人一再推辞便显得无礼起来。
虽然其他大佬们有些奇怪苏暖为何执意要见枯木禅师，但一来他们觉得这不过是一件小事，觉得以此在苏暖面前刷刷好感度很划得来，二来龙小濯的事情刚过去，苏暖暂且没为此发火，但刚刚不悦的态度谁都看得出来，趁此帮苏暖说话也是为了缓和这件事情的影响。
所以灵隐古寺的僧人一不留神就站到了各派的对立面，被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加上苏暖在其中煽风点火弄得难以招架，最后不得不勉强同意了苏暖的要求。
他们一退缩苏暖就更不给他们反应时间了，提出现在就去，灵隐古寺的僧人自然想要拖延，苏暖却道：“反正早也是见，晚也是见，为何不能现在就去？这通天之道重建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神灵也不知道何时会去而复返，还是抓紧时间为好。”
此话说得大义凛然却又很真实，众人立刻又纷纷相劝几位僧人，硬是让几位僧人面色难看的同意了立刻带苏暖去灵隐古寺。
苏暖欣然前往，也不让谁跟着，见她独身一人，几位僧人脸色略微好看一些，苏暖心中有火，忍不住讽刺了一句：“难道几位还担心我带人去掀了贵寺吗？”
几位僧人已经知道苏暖如今地位超然，将她得罪死了没什么好处，连忙道：“哪里，施主多虑了。”
苏暖冷笑一声：“自然是多虑了，冤有头债有主，我向来不喜株连那一套。”
几位僧人刚刚转好的脸色顿时又青又红，他们暗暗交换着眼色，苏暖将这些小动作看在眼中却毫不在意，只姿态闲逸的等着他们带路。
苏暖终于知道为什么灵隐古寺没人知道在哪里了，原来这座寺庙竟然不在古荒州上，或者说它既在又不在古荒州。
这座古寺就像九溪山一般躲在了古荒州与混沌空间的夹缝之中，没有灵隐古寺的特殊法门根本无法进入寺中。
第1081章、相见
“不可能！”流还在大吼大叫，在他的认知里，神灵是长生不死的与世界同寿的，也确实不能在这短短时间里接受水神死了的事实。
苏暖冷笑更甚，想起水神之死对苏暖来说也不全然是件开心的事情，毕竟回忆这个场景不可避免的就要想起凤七娘的陨落，是以苏暖又突然变得不悦起来，借着水神的事情打击敌人的**这种事情也让苏暖兴趣缺缺。
她再次抵了抵古荒剑，冷漠地道：“信不信由你，现在告诉我虞婉婉在哪里？”
流还想就水神的问题争辩一番，然而无奈冰冷的剑尖就抵在他的脖子上，他只好顺着苏暖转了话题：“虞婉婉是谁？”
苏暖意外：“你不知道虞婉婉？”
流看上去表情很是老实：“我不知道。”
“骗人可不好。”苏暖心中有些烦躁，又耽误了这么久也不知道颜晖怎么样了，流还做出一副我不知道我不明白苏暖在说什么的表情，苏暖就更不爽快了，打算直接再给流一点苦头尝尝。
流敏锐地察觉到了苏暖身上猛然高涨的杀气，他叫道：“我刚刚是被你的杀戮之气惊醒的，哪里知道什么虞婉婉！”
苏暖微微一愣倒是停下了动作，却犹自不信：“你不认识虞婉婉你帮着她？”
流迷惑不解：“我帮谁了？”
苏暖便大概将虞婉婉掳走了自己同伴她一路追来的事情讲了下，流连连摇头：“我并非因为那个虞婉婉才和你打起来的，只是你在这鲛珠宫中杀了那么多水族妖兽，我鲛人一族好歹也是水中一方霸主，怎能容忍你这样做？所以我才会被惊醒，睁眼便感觉到了你身上属于水族妖兽的怨气，不来找你找谁呢？”
苏暖一直仔细看着流的神情，这妖兽看上去倒没说谎，而苏暖此前也确实一路斩杀了许多水族妖兽……这么说来一切都是虞婉婉的阴谋了？
只是此时虞婉婉在哪呢？
她正在离肖君和不远的地方。
虞婉婉虽然对苏暖“偷窃”了水神神格一事极为愤怒，但理智告诉她自己不是苏暖的对手，所以虞婉婉可不打算就这样莽莽撞撞的就和苏暖正面对上。
她第一个想法是抓住肖君和来威胁苏暖，虽然这有点舍近求远的意思，不过虞婉婉对颜晖还也是有几分真心爱恋的，更兼之虞婉婉心底总有隐隐预感，总觉得让颜晖和苏暖见到会有些难以控制的事情发生，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虞婉婉不想拿颜晖来威胁苏暖。
可苏暖对肖君和的保护却是滴水不露，如今肖君和没有了防御的后顾之忧，硬是以一人之力搞出了小股军队的声势，如今三只召唤而来的圣兽在肖君和的指挥下进退有度，攻防转换得滴水不露，若不是对手是一只不惧死亡的僵尸军队，在这种攻击下恐怕早就已经溃败了。
虞婉婉远远看了一眼后便十分庆幸自己没有直接出现在肖君和身边——事实上这才是她最初的打算，不过临时想起在水镜中看到苏暖与肖君和分开时为其做过防御，虞婉婉这才临时改变了自己的计划。
现如今虞婉婉虽只是看着也知道这个防御她无法轻易破开，到时候人没有掳到反而打草惊蛇就甚为不美了。
只不过若是没了肖君和在手，想要威胁苏暖可就不好办了……虞婉婉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对自己的重视占了上风，她原地一转身再次消失，片刻后重又出现在了颜晖面前。
颜晖看到虞婉婉突然出现似乎有些吃惊，他眼底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却被苏暖害得心事重重的虞婉婉给忽略了，她上前一把抓住颜晖的胳膊，冷笑道：“晖哥哥，那小贱人太过狡猾，把肖君和护得滴水不露，我没有办法只好劳烦你一下了。”
她带着颜晖准备离开，忽然福临心至，又凑到颜晖耳边充满恶意的道：“似乎在小贱人心里，肖君和比你还要重要呢。”
颜晖默然不语，虞婉婉也习惯了颜晖这种无论她说什么都不回应的态度，原地再次召唤出一道水流漩涡，吞没了她和颜晖两人的身影。
只是虞婉婉却再次忽略了在她说完那句挑拨之语后，颜晖微微一僵的手。
苏暖从流口中没有得到任何虞婉婉的消息，流还说自己不知道这鲛珠宫中都有些什么人又在宫殿的什么位置，这让苏暖很是恼火，还说自己是鲛珠宫的守护者呢？一问三不知，若不是骗人那也是失职。
既然流没什么用了，苏暖便打算一不做二不休，将流彻底铲除掉——不论水神的后手是什么，她总归是要彻底将这后手掐灭了才能安心，这些神灵都狡猾得很，又多的是奇奇怪怪的本事，谁知道水神这后手中有没有死而复生的准备？
流已经感觉到了苏暖的杀意，但他的鱼尾被砍掉了小半个，苏暖的神力还一直在压制他的自我恢复能力，如今他丧失了绝大部分的行动力，虽然知道苏暖对自己动了杀心却也无法躲避，只能咬牙忍着身上的剧痛和苏暖威压带来的沉重压力，放出灵气想要阻一阻苏暖的杀招。
苏暖没有将流的临死挣扎放在眼里，她将古荒剑从流的脖颈处后撤，就打算直接简单粗暴的以力破力。
虞婉婉就在这个紧要关头忽然出现，她愤然大喝：“贱人住手！”
苏暖的剑尖堪堪停在流的脖子前，四溢的杀气让流惊出了一身冷汗，因此对于这个一声大喝救了自己一命的人流顿时心生感激，他小心翼翼地往后挪了挪远离了苏暖的剑尖一些，然后才抬头看向虞婉婉。
这一看流顿时一愣，跟着他抢在苏暖之前喊了一声：“鱼欢？！”
流这一声中包含的感情极为复杂，既欢喜、又惊讶，还带着愧疚、激动、小心翼翼等等情感，倒让两个互相怒目而视的女子都愣了一愣，本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剑拔弩张气氛顿时一窒。
苏暖侧头看了一眼流，他脸上的表情也同样复杂无比，但那种激动万分的感觉应是做不得假的，他当真以为虞婉婉便是那“鱼欢”。
第1082章、自尽
因这出乎意料的目光，苏暖一时间没能接上话，禅房中顿时一片沉默。
更让人意外的是枯木禅师看了一眼苏暖，在没得到回答后就又闭目垂首，好似对苏暖这个人究竟是谁，为何而来丝毫没有兴趣。
这是个真正对所有人所有事情都毫无兴趣的人，难道真的是修习佛法修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了？苏暖很有些茫然。
本来打算狠狠将祥云簪子扔到对方脸上然后再大声质问对方的，现在枯木禅师这形如槁木的模样反倒让苏暖有些做不出来那样的举动了。
悯苦大师看着枯木禅师的样子欲言又止，好一会才选了个佛号轻声道：“这位是轩辕剑派的苏暖苏施主。”
神奇的事情出现了，轩辕剑派四个字就好像某种兴奋剂似的，出了悯苦大师的口入了枯木禅师的耳，后者眼见着的提起了一点精神。
枯木禅师盯着苏暖看了好一会才轻声问：“你是轩辕剑派弟子？”
苏暖点头。
枯木禅师又问：“师从哪一位真人？”
苏暖冷冷道：“执剑长老清和真人。”
枯木禅师似是激动了一下，片刻后又按捺住自己问道：“你是七娘的师妹？”
听到凤七娘的名字从枯木禅师嘴里说出来，苏暖终于忍耐不住自己的怒意，高声道：“你怎么好意思提起大师姐的名字！”
枯木禅师楞了一下，那突然升起的精神又飞快颓废了下去，他满脸疲惫的坐在蒲团上，好半天才道：“悯苦师兄，让我与这位施主私下谈谈。”
悯苦大师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就退了出去，苏暖的灵识感应到悯苦大师确实已经走远，这才冷笑道：“你想跟我谈什么？谈谈你是怎么伤我大师姐，毁我大师姐的吗？”
枯木禅师默然半晌，答非所问：“七娘可还好？”
苏暖忍不住睁大了眼睛，不知道这人怎么能问出这样的问题来，她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尖锐：“可还好？大师姐已经陨落数年之久，你说她好不好？”
“什么？”枯木禅师先是不可置信的叫了一声，继而浑身一颤，神色转为苍白，嘴里喃喃道：“她陨落了？她竟然死了？”
苏暖死死盯着枯木禅师的脸，如果这人是在演戏，这演技未免也太精湛了一点，他甚至已经红了眼眶，那双浑浊的眼睛因为充盈泪水而显得清澈了一些。
好半天后苏暖终于忍不住问：“你……不知道此事？”
枯木禅师慢慢摇头，他似乎依旧无法消化这个消息，枯瘦的身躯一直在微微发抖，身上的僧袍因为这颤抖而发出簌簌的声音。
沉默了约莫一刻钟，枯木禅师才沙哑着嗓子问：“七娘……她……她是怎么……死的？”
他将死字说得额外模糊，仿佛这样就能一起模糊掉这个事实一般。
苏暖一想起凤七娘为了眼前这个人放弃了剑意灵体就忍不住怒火冲天，但看到枯木禅师这个样子她又实在发不起火来，纠结了片刻她忍不住长叹出声，自己找了个蒲团坐下，冷冷将凤七娘与水神一战，之后拼尽全力一舞肉身化为齑粉随风而散的事情说了一遍。
说到后来苏暖终究没忍住自己的愤怒，狠狠道：“若不是你……若不是你……七娘天生剑意灵体，怎会这样轻易死去？”
枯木禅师不语，他整个人缩在那小小的蒲团上显得愈发苍老了，苏暖的话又说不出下去了，她又气又难过，气自己居然没办法给凤七娘出气，又难过枯木禅师这样子分明对凤七娘未能忘情，可两人却走到天人永隔这一步……
可转念一想要不是枯木禅师根深蒂固憎恨异族的思想，他们两人又怎会走到这一步？说不定便是一对人人称颂的神仙眷侣了。
这样一想苏暖又对枯木禅师看不顺眼起来，她从两界中抓出那根祥云木簪，想了想还是没扔到枯木禅师脸上，而是一把摔在枯木禅师身上，狠狠道：“这是大师姐要我转交的东西。”
祥云木簪又不重，苏暖也没用多大力气，因而只是轻轻撞在枯木禅师胸前，然后摔到了地上。
枯木禅师的反应很慢，好一会他才伸手将祥云木簪握在手中，颤巍巍的举到眼前，然后就这么直直看着这根陈旧的木簪。
苏暖盯着枯木禅师，可好半天他都毫无反应，苏暖真是又失望又气愤，深深为凤七娘感到不值，而这样的枯木禅师她也没心情教训了，这都一副快入土的样子了，苏暖再气愤也做不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
又不能教训对方，看着还觉得堵得慌，苏暖干脆的站起来，冷冰冰扔下一句：“东西已送到，告辞。”
说罢她转身就走，出了禅房后依稀听到枯木禅师说了一句什么，可苏暖回过头去却只看到枯木禅师维持着那个举着木簪的动作，苏暖疑惑地挑了挑眉，心道难道是她听错了？再看了一眼，对方的动作依然毫无变化，苏暖耐心告罄，转身再没停留的走了。
悯苦大师就等在前面的院子口，看到苏暖过来悯苦大师宣了一声佛号，并不多说只领着苏暖往外走去。
快到寺庙大门的时候悯苦大师忽然道：“施主如今可满意了？”
苏暖还是觉得浑身都不得劲，闻言皮笑肉不笑的回了句：“悯苦大师还请放心，既然让我见了枯木禅师，其他事情我就不多管了。”
悯苦大师点点头刚要说什么，忽然一个小和尚匆匆忙忙跑来，边跑还一边惊恐地叫着：“住持，住持，枯木禅师他……他……他自尽了……”
苏暖和悯苦大师同时脸色一变，悯苦大师一身气度再也维持不住，狠狠瞪了一眼苏暖转身就走，苏暖心头百味杂陈，也不声不响跟了上去。
刚刚离开禅房又回来了，苏暖不顾围在禅房外的僧人投来的目光直接闯进了禅房中，一眼就看到枯木禅师保持着盘腿坐在蒲团上的样子，胸口上那根祥云木簪几乎没了顶，只剩下一点点祥云簪头还在体外。
苏暖惊呆了，那只是一根普通的木雕簪子啊，一个禅修用它自杀，这得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做得出来的事情。
第1083章、往事
悯苦大师已经蹲在枯木禅师面前，一手执对方手腕开始输送灵气过去了，苏暖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过去，两指点在枯木禅师背上调动了一丝神力。
悯苦大师看了一眼苏暖没说什么，两人皆垂目救人，但半晌后苏暖和悯苦大师都放了手，苏暖轻轻摇了摇头，枯木禅师求死坚决，他们过来得又迟了那么一点，他的魂魄不但已经离体，而且也未曾在四周逗留，定是已经虽黄泉水去往了地界，救不回来了。
悯苦大师站起来宣了个佛号，忽然对苏暖道：“施主可满意了？”
苏暖神色一沉：“悯苦大师是何意？”
悯苦大师还没说话，旁边一个小僧人就忍不住道：“何意？枯木禅师难道不是被你逼死的吗？你还在这里装什么无知？”
苏暖一阵心烦意乱，她确实没料到枯木禅师居然会在见了她之后就自尽了，但她从头到尾都没说什么重话，本来想要狠狠教训对方的意图也没实现，心中一直就憋着一股邪火，现在这群合上还想把锅扣到她头上？苏暖如何肯乖乖就范，冷哼一声，一道威压就扔了过去。
那小和尚闷哼一声，开始还想抵抗一二，下一秒就直接被压在了地上。
悯苦大师放出自己的力量帮助那小和尚抵抗着苏暖的力量，紧接着他的脸色就十分隐秘的白了一白，低声道：“施主还请不要跟小孩子计较。”
这个小和尚确实看上去年纪不大，但悯苦大师一时情急却忘了苏暖也不过双十年华罢了，闻言只冷笑：“论年纪，他与我大概是年纪相仿，论修为，我是化神境他不过破茧境，见我不行礼不问好就罢了，还出言不逊随意污蔑，不给他一点教训说出去还以为化神境可以随便被人冒犯了呢。”
那小和尚被苏暖的力量压在地上本来脸色涨得通红，此时忽然就发白了，他一时心急不忿，加上苏暖外表看上去实在太年轻无害了，这才忽略了她真正的身份，这可是一个名至实归的化神境，严格说来就连他们的住持与苏暖也只能平辈见礼，更不用说他们这些离化神境还有很大距离的后辈了。
悯苦大师脸色也是微微红了，半晌才道：“是我管教不严，让苏施主见笑了，还请苏施主看在他是枯木禅师弟子的份上原谅他这次的无礼吧。”
苏暖微微意外，她瞥了一眼那小和尚，见对方果然眼中含泪，想来是真的因为枯木禅师的死而伤心了，便依言收了自己的力量，那小和尚在地上缓了半天才慢慢爬起来，这次不敢再多说什么了，只目光背上的看着枯木禅师的遗体。
虽然不再计较这无礼一事，但苏暖还是要把话讲清楚的，她淡淡道：“悯苦大师，我来找枯木禅师确实是想了结他与我大师姐的恩怨，但我从头到尾并未逼迫枯木禅师什么，只是奉我大师姐的遗愿将这发簪交还，若你们执意将枯木禅师的死算在我的头上，哼……”
她神色一肃：“我也不惧，想如何直说吧。”
悯苦大师苦笑：“苏施主，刚刚是老衲失言了，其实老衲也知道错不在施主，这都是孽债、孽债啊。”
他低声念着经文，好一会才道：“不知苏施主可还有时间？老衲有些话想要与施主说上一说。”
苏暖点头，悯苦大师便吩咐僧人们替枯木禅师更衣，自己则领着苏暖去了另一件禅师。
请苏暖坐下后，悯苦大师亲自斟了一杯茶给苏暖，沉吟片刻才道：“不知苏施主对枯木与凤七娘之事了解多少？”
苏暖想了想道：“并没有多少，大概知道他们如何相遇的，又为何分开这些。”
悯苦大师点点头：“我便为施主讲一讲你不知道的事情。”
苏暖不语，也不反对。
悯苦大师慢慢道：“枯木乃是我寺一位高僧转世，我寺从佛光塔中推算出了他出生的大致方位，一直在寻他，可他的父母老来得子舍不得孩子剃发出家，在这种事情上我寺向来不做强迫，只派了僧人暗中保护，苏施主可知为何我寺要这样做？”
苏暖摇头。
“只因这转世高僧虽无修为，那一身血肉也是极容易被妖魔鬼怪觊觎的，若不能及时归寺，随着转世人的年纪渐长，这一身血肉在妖魔鬼怪闻起来就愈发香甜，往年也有那我寺疏忽保护不力的转世者，因为这一身血肉的吸引而导致灭门惨祸发生。”
苏暖想起自己师尊说左南亭的族人曾被妖兽屠戮一事，难道就是因为他的血肉吸引？
悯苦大师继续道：“枯木幼年时就被袭击过，那一次我寺派出的僧人救援不及，导致枯木族人尽丧，他本人甚至因此丧失了幼年时的记忆，只是……那一次我们在深林中寻到他时，他因为受了刺激那段记忆又恢复了，之后凤七娘来寻他时，正逢他记忆恢复备受打击的时候，便出言不逊说出了那样的话。”
悯苦大师神色悲悯：“之后凤七娘就走了，再也没出现过，枯木……我看得出来他是很后悔自己说过那样的话，只是当时枯木被妖魔鬼怪袭击的频率愈发高了，他未曾剃度入寺，自保能力有限无法去寻凤七娘，而我们本就是希望他皈依我佛，更不可能为他去寻人，左南亭无奈下只好先随我们回了灵隐古寺。”
苏暖微微挑眉，诧异道：“这么说他并不是自愿当和尚的？”
悯苦大师微微摇头：“也不能这么说，我们并未强迫于他，一切决定都是他自己做出的。”
苏暖问：“那他又怎么变成这副模样的？”
悯苦大师苦笑一声：“所以说一切都是孽缘，枯木入寺时本只是想学点本事能够自保，我寺虽然希望他回归正位，但如果他本人执意不愿我们也无法强迫，只好随他所愿，但枯木入寺五年多后离去没多久就失魂落魄的回来了，我们亦不知当时究竟发生了何事，只是枯木回来就提出要剃度入碟，正式成为了我寺僧人。”
苏暖心道这五年多里难道他与凤七娘又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如今两个当事人都已经不在了，恐怕这五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再也没办法弄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