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2章、隐藏的真相（3）
若烈樵能听到苏暖对神影花和余者的解释，他一定能猜到苏暖的打算，对于修者来说，心魔、浊气皆是余者的一种，他们不利于修者的修炼，但若非遇到特殊的情况，修者却可能一生都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
因此从理论上来说，神影花完全可以做到将两者从烈燎原体内清掉掉。
这个办法成功的可能性很高，只是有一个问题，古荒州上早已神迹飘渺，神影花自然也早就花影难寻了。
这个问题苏暖却一点也不担心，她只是专注地看着在她掌心中盛放的青色神影花，这朵花与神话时代象征女娲祖神驻留的神影花没有丝毫不同，除了……它并没有实体。
苏暖托着小小的神影花送向烈燎原，心里向太一剑灵感叹道：“原来神灵还有这么多玄妙之处。”
太一剑灵声音中充满了鄙视：“拜托，神灵能在那么长的时间里作为三千世界实际的掌控者，怎么可能那么简单？”
苏暖很赞成的点了点头，神影花被她轻轻推了推，径直向烈燎原飘去，颤巍巍的花瓣在接触到烈燎原身周的黑气时忽然光芒盛放，一直盯着这边的动静毫无心理准备的烈樵被这极致明亮的光芒一刺，双眼顿时剧痛难忍，他立刻闭上了眼睛，然而眼泪还是刷地流了下来。
暂时失去了视力的烈樵没能看到在那光芒之中，神影花和烈燎原都失去了踪影。
接下来就要看烈燎原的造化了，苏暖盯着烈燎原消失的地方看了一会，心中叹了口气道：“这里肯定会留下那些事情的记忆吧？”
太一剑灵很有把握的道：“放心吧，只要事情是发生在这里就肯定会有。”
苏暖默默点头，若烈樵连事情发生的地点都说了谎那只能证明烈燎原真的太倒霉了，修者的成就原就有“七分靠天资三分看运气”的说法，烈燎原如果气运如此差，也只能说他命中注定有此一劫，无缘大道真谛了。
不过就算烈樵说谎说得彻底，烈燎原父母死去的地方不在这里也无所谓，神影花还是会清除掉烈燎原体内的余者，他依然不会堕落成魔修，只不过心结不解，烈燎原此生却是不可能再有更高的成就了。
那样的话苏暖就只能动用后备方案了，反正火神神力苏暖是不可能留给烈山族或者留给刑天的，她屡次出手帮助烈燎原便是不想出手强夺烈燎原的机缘，只不过若这机缘是被烈樵自己破坏掉了，那么新的机缘有能者得之就毫无问题了。
不管如何神影花清楚余者的时间都不会很久，苏暖看了一眼眼睛还没恢复的烈樵就毫不客气的开始研究起火神来。
越是看火神的样子苏暖越觉得奇怪，闭目安睡的火神总让她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感，若非要苏暖说出别扭在哪，她只能说火神身上总有种挥之不去的虚假感。
苏暖当然不是觉得火神是假冒的，从神力波动中便能判断这绝对是货真价实的火神无疑，苏暖本站在火神神驱的左侧，这会她迈步绕到了火神正面，仰头看着火神半垂的面孔。
与水神富有异族妖异阴柔美感的相貌不同，火神长着一张中年粗犷大叔的脸，一头红发像刺猬的尖刺般向天支棱着，淡红的眉毛又粗又短，哪怕沉睡时也向眉心皱着，凭空便给火神增添了数分凶狠的气息。
火神背靠着洞壁，他好像并不是做好了准备沉睡而是突然感到太困，只来得及坐下来就直接睡了过去似的，苏暖因为在火神正面，所以实际上她是站在火神脚的方向，神灵的身形都很巨大，苏暖站在火神脚这头，距离火神的上半身便有了极远的距离，也因为如此苏暖的视线可以看到更多的地方，她本是随意在火神身上扫视着，忽然一样东西吸引了苏暖的注意力，她的目光一下子便凝在了那一处。
那是火神搭在自己腿上的右手，他巨大的手掌虚虚握拳，古铜色色的手指缝隙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苏暖定睛看了半天依然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她跑了起来，一会变转移到了火神右胳膊下方。
苏暖抬头往上看，火神的大腿对她来说就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山脉，而那个放在腿上的右拳无异于山脉之上的绝顶，站在此处虽然能感受到那凌云绝顶撒下的阴影，但想真正触碰到却还差了很远的距离呢。
从火神身上散发的怪异感让苏暖太在意了，她不愿放过任何一个线索，所以她很干脆的飞了起来，好容易恢复了视力的烈樵正好就看到苏暖往火神身上飞去，他立刻吼起来：“你在干什么？”
苏暖头也没回，倒是她的元婴分身立刻一剑刺去，烈樵狼狈地避开这一剑，他之前一直没有乱动，所以元婴分身只是静静站在一旁，这会突然出手，顺利打断了烈樵的吼声。
烈樵气得五佛升天，他压根不知道元婴分身手中的那把长剑是个被关了几十万年，无聊到不想放过任何找乐子机会的老不死剑灵，还道是苏暖在控制元婴分身，而苏暖元婴分身一剑展现的威力也让烈樵十分吃惊，他从来没见过在化神境初期就战斗力如此强大的元婴分身，若不是还没有自主意识不能独立战斗，恐怕与已死去的化神境后期老族长的元婴分身也有一战之力。
摄于苏暖元婴分身的实力，烈樵不敢再大吼大叫，但看到苏暖已经飞到火神右拳附近，烈樵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用极力控制的“柔和”嗓音问：“你到底要干什么？不要乱碰火神！”
苏暖抖了一下，回头嫌弃地看着烈樵：“你那什么声音？好恶心。”
烈樵气得仰倒，天知道他要花费多少力气才控制住不让自己的愤怒怨恨和憎恶从声音中流露出来，苏暖居然还嫌恶心？那你就别让元婴分身无故攻击我啊！烈樵内心在呐喊，然而这种呐喊注定不可能被苏暖听到，苏暖也一点都不关心烈樵内心的波动，只要烈樵不用那种做作的腔调说话来恶心人，苏暖连半分注意力都不想分给他。
第603章、隐藏的真相（4）
苏暖回了一句话将烈樵气得七窍生烟后就继续该干嘛干嘛去了，烈樵视苏暖为洪水猛兽，看着她靠近火神烈樵是满心不愿，生恐苏暖做什么手脚将属于烈山族的神力给偷走了，只可惜元婴分身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盯着他，闪着寒光的剑尖所指方向就没有离开过烈樵的喉咙，烈樵只能憋屈地瞪着苏暖的动作，幻想火神还有什么隐藏的手段将亵渎神躯之人轰杀致死。
这就纯粹是烈樵泄愤的想法了，当初他们几个烈山族人围着火神研究了那么久，可见火神根本没有留下什么保护自己神躯的手段。
这也怪不得火神不谨慎，神灵的躯体已经超脱了肉身的概念，与其说神躯是神灵的身体，不如说是承载神格的容器，每一个神灵的躯体就是一件最适合他神格的神器，可想而知神躯有多么强大，火神根本不需要担心有人趁他沉睡之时伤害到他的躯体。
既然如此安全，火神又何必多此一举给身体加上什么保护措施呢？所以苏暖靠近火神右拳时没有遭遇任何阻碍，当然，火神神力的压力还是有的，不过苏暖谨慎地压制了自身神力的波动，所以并没有引起火神神力的过多注意。
身体如此庞大，火神的手也小不到哪去，苏暖整个人从头到脚的高度都没有火神一根手指长，因此她可以很轻松的探头从火神虚握的虎口处往拳心张望，昏暗的拳心中果然有什么在发出微弱的光芒。
刚刚自己果然没看错，沉睡的火神手里有个东西，这就很稀奇了，按照烈樵的说法，他们曾经在这里研究如何挖掘火神力量强化烈山族，怎么研究的烈樵没有说，不过只有傻子才会认为他们的研究是温和有礼的，要说他们没有做出不敬之举苏暖压根就不信，而火神虚握的右拳中藏着的东西虽然比较隐秘，隔得远了也不易发现，但若是隔得近了，只要探头看一眼就一定不会忽视掉那点光芒，所以苏暖相信这东西不是一开始就有的，应该是在烈山族撤走以后才出现在了火神的手中，否则没道理东西还会被烈山族留在这儿。
再回想一下方才烈樵的表现，他的震惊和不满很是真诚，并不像是为了掩饰紧张的样子，苏暖决定暂且相信烈樵并不知道这件东西的存在。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地探身进了火神的拳头，神灵的躯体实在太庞大了，这右手虚握的空间对苏暖来说简直就是个有些逼仄的小山洞，苏暖极力将身体往前探，伸长的右手指尖终于碰触到了那团微弱的光芒。
这是一团只有豆大的白光，苏暖在碰触到的一瞬间便感到那白光中传来一个模糊而纯净的意念，这意念没有说出任何有意义的词汇，只是传递了一些“咕噜咕噜”、“吧唧吧唧”不知道有何含义的声音。
但苏暖却一下子认出了这团白光的身份，她曾经见到过与之类似的东西，那些带着各种颜色在忘川中沉浮，直到洗净戾气方回飞向轮回井，重新开始一段崭新的旅程魂魄之力。
魂魄，在火神手里的竟然是一点魂魄。
这不是那些忘川中经历了一世时光后沾染了许多情感的魂魄，这点魂魄之力散发出的力量是如此纯洁和懵懂，它的光芒也是这样的洁白无垢，就好像在那些在忘川中洗净往事去往轮回的魂魄一般。
这是一个还没有沾染上半分世俗情感的魂魄，它已有魂魄之形却无魂魄之实，保持着最初始的纯净却又不是那些未经轮回井的魂魄之力。
渐渐地，苏暖脸上因为这奇特魂魄而升起的惊讶之情渐收，转而变成一副沉思的模样，有什么念头在脑海中呼之欲出，可苏暖细细追寻却又始终差了那么一丝火候，无法真的将这个隐约的念头变成完整的想法。
忽然一声巨响，苏暖立刻急退，她扇翅浮在空中，却见烟尘弥漫中烈燎原神情阴沉地站在纷飞的火焰之中，苏暖先看了一眼烈燎原的眼睛，那双樱色的眼睛此时红如火焰，其中再没有一丝黑色，这证明烈燎原并没有被心魔侵蚀堕入魔道。
几次与烈燎原一同战斗，苏暖已经摸清楚了烈燎原眼睛颜色的变化规律，一旦他愤怒到了极致时，双眼便会变成如火焰般明亮的红色，看看现在那双红得几乎无法直视的眼睛，苏暖在心里啧啧了几声，也不知道烈燎原在此地残留的记忆中究竟看到了什么，怒火竟然大成了这样。
至于烈燎原怒火的对象，看看正万分狼狈从地上爬起来的烈樵就知道针对的是谁了，事实上若不是苏暖的元婴分身及时推了烈樵一把，他现在就不是狼狈而是凄惨了。
烈樵一开始以为爆炸是意外，但他爬起来看到烈燎原的样子后，一句关切之语顿时卡在嘴里说不出来了，烈樵从来没有看到过烈燎原这样的眼神，虽然烈燎原还什么都没说，但烈樵忽然就明白过来——
他知道了，他知道真相了。
烈樵一阵心悸，他脑中念头急转，片刻后烈樵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句：“燎原……”
只这两个字便让烈燎原爆了，他怒吼起来：“你不要叫我！”一团火焰倏地消失在原地又出现在烈樵面前，烈燎原挥掌带着熊熊烈火向烈樵扇去，烈樵下意识举胳膊阻挡，砰地一声烈樵侧飞了出去，烈燎原一击得手却并不追击，他的胸膛用力起伏着，一次一次深呼吸将沸腾的怒火逐渐压制住。
烈燎原刚刚的一击没有留手，烈樵硬挡这蕴含神力的一击，一个照面便受了不轻的伤，不但左臂折断，体内脏腑也有损害，重重摔在地上后好一会才慢慢爬起来。
看着烈樵蹒跚的样子，烈燎原的眼里闪过了一丝不忍，但他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静静看着烈樵艰难地爬了起来。
烈樵再看向烈燎原的时候终于不再抱有任何幻想，烈燎原会直接对他动手，恐怕知道的不是一丝半点的细节而是整个事情的经过了……
第604章、隐藏的真相（5）
烈樵用余光去看苏暖，烈燎原态度的转变与苏暖定然脱不了干系，只是烈樵不明白苏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居然让烈燎原没有做任何求证和质问就直接深信不疑，这不像烈燎原的作风，分明在之前烈燎原还是更相信同为烈山族的烈樵而不是苏暖的。
事情已经坏到了难以挽回的地步，烈樵对他们曾经的所作所为心知肚明，除非能让烈燎原相信一切都是苏暖的阴谋，否则烈燎原是再不可能对烈樵有一丝善意。
事到如今烈燎却依然不肯就此认输，他尽力掩盖自己的焦虑，露出不解的神情，一边扮演着一个被族人突然袭击的无辜者一边在心里疯狂思考着对策，捣鬼的肯定是苏暖，唯一能够挽回局势的方法只有让烈燎原相信一切都是苏暖挑拨离间之举，苏暖对烈山族有恶意，烈樵本人与她更已经算是生死仇人，为了能够拉拢烈燎原作为帮手，又能顺便除掉烈樵这个仇人，她利用了神力的某种他们不清楚的效用迷惑蒙骗了烈燎原……
一个乍看上去很有说服力的说法很快就在烈樵脑中成形，他猛地露出恍然的表情，一侧头凶狠的眼神就落在了苏暖身上。
苏暖玩味地一笑，烈樵这个人还真是坚韧不拔呢，烈燎原就差明着说要跟他翻脸成仇了，他居然还在想办法扭转局面，看他的表情苏暖也能推测一二，这是又打算把她拉出来背锅了，八成是想要说苏暖用假象迷惑了烈燎原吧。
苏暖双手拢在胸前淡定地看着烈樵，仇人在自己面前扮小丑这种让人心情愉悦的事情她何必打断？且看烈樵如何表演吧。
果然，烈樵下一刻就极尽所能的咒骂苏暖，他又是痛心又是愤怒地指着苏暖问烈燎原：“燎原，这个妖女究竟给你下了什么**药？”
烈燎原面无表情不言不语，烈樵的一句质问没有得到回答，原本他已经做好了烈燎原反驳他然后他再反驳回去，有理有据的揭露苏暖“邪恶”心思的准备，可烈燎原一句话也不说，烈樵变成在唱独角戏，准备的一堆理由顿时就没有了用武之地。
不过烈樵也有几分急智，他不动声色地噎下了原本的话，悲愤地喊道：“燎原！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难道你就这样不信任我？烈樵叔从小看着你长大，将你视为自己的子侄一般对待，可你居然愿意相信这个对我族充满恶意的外人？”说得动情，烈樵抬手在脸上一抹，他眼眶泛红，看着烈燎原的目光就像一个失望的老父亲，“我不知道这妖女在刚刚动了什么手脚让你突然就对我这样憎恶，但是难道你连问也不问问我吗？你喊烈樵叔喊了一百多年，到头来竟然连一句询问也不肯了？”
烈樵说着说着突然弯腰剧烈地咳起来，他现在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修者了，他就如凡俗中那些被孩子伤了心的父母一模一样，眼带悲伤，却又努力维持着身为父母的威严，浓烈的失望之情环绕在他身周，让人很难不动容。
可惜的是，烈樵这一番唱作俱佳的表演却偏偏遇到了两个很难被打动的人，苏暖从头至尾都是一副看戏的表情，至多便是嘴角挂上了讥讽的笑容，而烈燎原在听到烈樵失望夹杂着悲苦的控诉时确实有几分动容，可只要一想起刚刚得知的真相，烈燎原的心就重新坚硬如铁，他将脑海里浮现的与烈樵相处的回忆统统压回到心底，眼底翻涌的情绪也跟着重归平静。
当烈樵半真半假的咳嗽停下来后，烈燎原才冷冷道：“既然你想我问你，那你便告诉我，我爹娘究竟是如何死的？”
烈樵还半弓着身子，烈燎原的话让他心头一紧，最坏的猜测已经成真，烈燎原突然的爆发竟然真的是因为烈荡云和烈桑之死，只是烈燎原这样问却让烈樵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不知道烈燎原究竟知道了多少，自然也就很难把握回答的关键，烈樵深深呼吸，他露出疑惑的表情抬头看去：“荡云和阿桑的死？我不是告诉过你了么？”
烈燎原将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半晌后他才从嘴缝里挤出一句话：“你告诉我的是真相吗？”
这个问题烈樵喜欢，他立刻道：“当然！我说过会告诉你真相的！燎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我骗你？我为什么要骗你？那个妖女告诉你我骗你了？她的话怎么能信？”
烈樵一口气抛出一堆问题，等他停下话头时，他的脸已经涨得通红，眼睛、鼻翼都因为愤怒而张大，那似乎要择人而噬的眼神再次瞪向了苏暖。
烈樵所有的表现都在传递着他的愤怒和伤心，好像烈燎原相信苏暖而不信他的做法给了他极大的打击，他原本挺直的背脊忽然弯曲下来，整个人都好似突然步入了老年，烈樵再开口时充满着疲惫的情绪，他无力的挥了挥手，心如死灰般道：“算了，燎原，你要是真的觉得烈樵叔在骗你，我说什么你也不会信的。”他看着烈燎原，状似诚恳，“只是燎原，那个妖女真的不值得信任，你是我烈山族的族长，你要擦亮你的眼睛去识人啊。”
说罢，烈樵长叹一声，他用极低沙哑的声音道：“烈樵叔累了，你要怎么样就随意吧。”
他甚至闭上了眼睛，一副对世间了无眷恋引颈待戮的样子。
苏暖简直要为烈樵鼓掌叫好了，他这一系列的表演称得上是张弛有度、情绪饱满、层次丰富且真挚感人了，完全表现出一个被自己养大的孩子彻底伤到，了无生趣愿以死明志，却又还是不由自主关心这个孩子，怕他吃亏受伤忍不住做最后嘱咐的长辈的复杂心态。
苏暖之前觉得烈燎原太为感情所牵绊，面对跟烈山族有关的人事时很有些优柔寡断，但看到烈樵这一番浑然天成的表扬时，苏暖顿时对烈燎原理解了许多，烈樵这演技若放在凡间，那绝对是万人追捧的名角啊，烈燎原对他还有感情加成，会被哄得完全不知东南西北一点也不奇怪。
第605章、注定的失去（1）
苏暖耸了耸肩，只可惜烈樵这次注定要失望了，看他这样努力的想把脏水泼到苏暖身上，苏暖还真是有点替他觉得辛苦呢。
真可怜！苏暖毫无诚意地的想着，干脆不再关注那两个烈山族人之间的恩怨，又将思绪转回了刚刚发现的魂魄之上。
思考得太入神，苏暖不知不觉将自己的疑问楠楠说了出来：“为什么魂魄会没有沾染世俗情感呢？”
“没有经历过当然就不会沾染啊。”苏暖的元婴分身刚刚回到她身边，太一剑灵正好听到苏暖在自言自语，就顺口回答了一下。
脑海里那层朦胧的雾气突然被吹散，一直模糊的想法一下子清晰起来，原本散落着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被一条线串联起来，一直以来无论是烈燎原还是烈樵所说故事中隐隐的不和谐之处终于有了解释，苏暖忍不住向火神沉睡的面容看去，心头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苏暖深深感到了神灵的可怕之处，水火二神与黑龙争斗撞破天柱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苏暖一时间都无法想起准确的数字，只肯定起码是百万年以前了，而按照传说记载，天柱崩塌之后水火二神为了逃避伏羲祖神的怒火，便各自在古荒州寻了地方沉睡隐匿，就算记载有偏差，水火二神并没有立刻就沉睡过去，但这个清醒的时间也不会有太久，也就是说一切都是火神在百万年前就着手布置的，这得要多深沉的心思啊？
但苏暖尚有一事不解，火神的目的她还想不通，不可能是为了夺舍之类的，古荒州上没有生灵的身体能够承受完整的神灵之力，可除此之外火神还会有什么需要呢？他在沉睡前做了这样的布置，在经历了如此漫长的时光后都未曾失效，这定然是花费了很多心思去准备的，所以绝不可能没有用处，苏暖敢肯定火神的后手若是全部完成，最后的结果定然能让火神得到极大的好处。
只是这个结果是什么苏暖却只能完全凭借猜测，沉睡的火神不可能给她答案，苏暖也不会为了弄清火神的目的而任由事情继续发展，毕竟神灵与古荒州的关系是敌非友，苏暖不会天真的以为火神在古荒州沉睡了许久就会成为自己人。
烈燎原和烈樵那边气氛很诡异，烈樵使劲浑身解数，发挥出寻常烈山族人绝对没有的语言能力，可谓是舌灿莲花的想要挑起烈燎原对苏暖的怀疑，烈燎原一直没打断他，这让烈樵觉得自己的努力还是有效果的，但是当烈樵感到词穷语塞时烈燎原依然毫无反应，烈樵这才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维持着自己痛心长辈的表情，心头却有些惴惴，但该说的话已经都说过了，烈樵深谙过犹不及的道理，眼下唯有以情动人方是上策，啰里啰嗦的轱辘话只会适得其反，所以尽管心中忐忑，烈樵还是安静了下来，一时间两人四目相对却各自无言，若不看烈燎原毫无表情的脸，也还能品出几分情深义重来。
对于烈樵来说安静的这段时间额外难熬，感觉仿佛过了有一百年，烈燎原终于开口，只可惜说出的话让烈樵如坠冰窟。
烈燎原道：“我爹娘的死，你当真不肯说实话？”
烈樵差点没跳起来骂娘，敢情他在那巴拉巴拉声情并茂的说了一大堆，烈燎原压根就没听进去一句？苏暖究竟给烈燎原灌了什么迷汤，怎么把烈燎原变成了一个烈樵完全不认识的人？
烈樵一口白牙差点让自己给咬碎了，他撑着最后一点奢望不肯改口：“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没有骗你。”
当年事发之时在场的人只有老族长和他的几个心腹之人，这一点烈樵无比确定，苏暖那时候还没出生，怎么可能知道什么真相？一定是用了什么手段弄出点残忍血腥的画面让烈燎原看到，只要烈樵死咬定他说的就是事实，烈樵不信烈燎原敢就这样把他杀了。
他带着苏暖和烈燎原进了火神长眠之地可是有很多族人看到了，何况出发之前他已经吩咐大家尽快与其他族人联络汇合，到时候若他死了，烈燎原和苏暖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当然，若能用这种态度动摇烈燎原是最好不过，大不了便是吃点皮肉之苦，烈樵咬牙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忍耐下来，现在的局面固然是大危机，但只要能顺利度过去，今后烈燎原定会因为愧疚之情而对烈樵言听计从，那不正是烈樵他们最希望出现的局面吗？
看着烈樵抵死不松口的样子，烈燎原心中无比失望，有一点烈樵猜对了，烈燎原一直没有打算杀他，哪怕是最开始出现的那一次爆炸，烈樵若是生受的话也只是会受到不轻的伤罢了，可对于修者来说只要不致命，其他伤势也只是要吃点苦头罢了，烈燎原还在心里分析过，当初的事情他爹娘最初也是自愿为之，会变成之后那样恐怕谁也没有料到，烈樵几人顶多算是族群利益至上所以选择见死不救牺牲了他的爹娘，真正计较起来并不能说他们杀了烈燎原的爹娘，所以烈燎原甚至已经做了决定，只要问清楚真相后，他会动用族长的权利将烈樵等人远远调出去，从此双方生死不相见。
烈燎原终归还是对烈山族每一个人都有着深厚感情，只可惜他的善意并没有传递到烈樵心中，明明烈燎原已经表现出自己知道真相的意思了，可烈樵在他面前却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悔意，他只是拼命想将苏暖拉下水。
烈燎原紧紧闭了一下眼睛，儿时受到烈樵的照顾、教育、鼓励和批评……这些画面在他脑海中飞快浮现，记忆中烈樵憨实却不失严厉的模样和眼前这个人重叠在一起，让烈燎原一阵恍惚，他分不清哪个才是烈樵的真面目，在看到他爹娘那般惨死后，烈樵又是怎么做到对着他们的孩子依然平静淡然，时而像严师时而似慈父，看到烈燎原那双集合了父母特点的眼睛时，烈樵真的不会觉得是故人在注视着他吗？
第606章、注定的失去（2）
在一个完全看穿了你的人面前自以为是的扮演着哄骗的角色，也许扮演者会觉得自己做得很成功，而事实上在对方看来扮演者只是丑态百出的小丑，一举一动一字一言都透露着虚伪和丑陋。
烈燎原感觉烈樵现在的样子就是这样，让他既感到悲哀又感到恶心，他偏过头去不愿意再看烈樵，声音平静没有一丝起伏：“不用再演戏了，不管你说不说实话我都不会杀你，只是……”他感到胸腔之中传来尖锐的疼痛，让他不得不停止说话花费了一点时间来平复这种痛苦，之后他才继续道：“只是以后我不想在看到你们，等此间事了，你们便发个誓言然后去祖地为烈山族祈福吧。”
烈燎原自认这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烈山族的祖地在传说中火神最初诞生之地燃霞山附近，距离烈焰城足足有四万八千里，烈燎原也未曾去过，不过据说那里还有烈山族曾经生活过的痕迹，也曾经有族中之人自愿前往祖地祈福的，所以烈燎原思来想去决定将烈樵等人打发到那里去，他甚至心软得连烈樵等人的名声也不打算损坏，只要以祈福的名义，其他族人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自然也不需要将烈樵等人做过的恶事公之于众。
可烈燎原的一番好意烈樵完全不领情，烈樵就像听到了什么恶毒的咒骂似的跳起来，他又是气愤又是不信的吼道：“你说什么？要我去祖地？我待你如子，你居然要将我打发到祖地去？”
烈樵气得发抖：“狼心狗肺！狼心狗肺！烈燎原，我怎么早没看出来你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呢？一个妖女的区区手段就让你连教养之恩都忘了！”
他到此时还不忘拉上苏暖，真让人不知道他的愤怒究竟有几分出自真心。
烈燎原像石雕一样没有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疲惫，他一再忍耐、退让正是因为心里还念着烈樵等人的抚育教养恩情，不管他们之前做了什么，在烈燎原成长到足以保护自己之前，烈樵他们给了他最多的温情和陪伴，烈山族的每一个人都给过烈燎原关心爱护，所以他才这样苦苦压抑自己的痛苦，只希望烈山族不要因此事而出现什么不好的变化。
可是烈樵却丝毫不能体谅烈燎原的苦心，他只是一味地还想着通过这种感情和道义上指责把偏离了他们计划的烈燎原拉回原轨，殊不知这样的做法只会让烈燎原越来越不想面对他，因为烈燎原实在接受不了曾经被他视作长辈爱戴崇拜的人竟然是一个这样人，处于保留自己回忆之中美好的心理，烈燎原现在只想离烈樵远远的。
苏暖忽然神色古怪地走了过来，烈燎原淡淡看过来，若他能选择的话，他也不想看到苏暖……虽然一切实际上与苏暖没有什么关系，但烈燎原控制不住地对苏暖产生了迁怒之情，人便是这样，面对的事实让他难以接受的时候，总会产生一些逃避的思想，想着要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我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烈燎原便是这样，他看到苏暖就会忍不住想要是苏暖没有来这，没有插手他的事情，就算他依然觉醒了神力，但他肯定会对烈樵说的故事深信不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迫面对残酷的真相。
这样逃避的想法只在烈燎原脑中停留了一瞬便被他强行打散，逃避可耻而软弱，烈燎原并不真的是那样性格的人，他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当苏暖停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时，烈燎原已经能心平气和的面对苏暖了。
内心难以平静的反而是苏暖，她打心眼里同情烈燎原，这人究竟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怎么什么倒霉事都落在了他身上呢？被视为长辈的人算计他欺骗他已经很惨了，可他却还不止被一方算计……一旦将事情再次揭开，很多觉得是意外的事情又会变得不一样起来，烈燎原是不是真的能接受呢？苏暖心里有些没底。
或者干脆不要再深挖此事？反正烈燎原现在是不可能任由烈燎摆布了，只要没有烈樵这样别有用心之人在旁边捣乱，烈燎原与苏暖合作的阻力便会降低许多，更何况苏暖早已说过古荒州上如今能帮烈燎原最快掌握神力的使用使其转化为强大战力的唯有苏暖一人而已，这话或许狂傲却是事实，只要烈燎原不傻他就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只是……苏暖有些踌躇，埋下因果之因的是火神，这让苏暖不敢有一丝侥幸的心理，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神灵的手段难以预测，就算苏暖时时刻刻守着烈燎原都不敢保证能让烈燎原躲得过，唯有让烈燎原自己心中有数，一旦发现任何不对劲才能最快做出应对反应。
苏暖轻轻叹了口气，她都快觉得自己是烈燎原的灾星了呢，之前两人交集不多的时候烈燎原的日子过得挺好的，又是古荒州年青一代修者中有名的天才，又是烈山族族长板上钉钉的继任者，人生前途一片光明，可苏暖才和他有了些较为密切的接触还不到一日，烈燎原原本深信不疑的世界就面临崩催坍塌的危险……
烈燎原看着苏暖，后者基本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这让烈燎原心中有了很不好的预感，他简直想大喊大叫，想叫苏暖离自己远远的，不要再说出什么他不知道秘密了。
一天之内多次受到冲击，烈燎原只觉头疼欲裂，他真的很希望一切到此为止，不要再翻出什么冲击他人生观的阴私恶事了。
苏暖张口欲言，烈燎原竟然往后退了一步，他内心的抗拒从身体上反映出来，这样的举动不但让苏暖楞了一下，烈燎原自己反应过来以后也忍不住鄙视了自己一下。
他是不想再听到什么可怕的秘密了，但那也只是心里想想而已，畏惧面对真实的人还妄想追寻大道吗？烈燎原心里很明白，无论出身如何的修者，修炼之路都注定会越走越孤寂，所谓高处不胜寒，原本重要的人、事都会渐渐散落在路途中，只是这种失去到了他这方式太过激烈了一些，但他别无选择，唯有面对才能冲破心结……烈燎原很清楚自己不会每次都这么好运，能够得到苏暖的帮助清除掉爆发的心魔。
第607章、何谓心机（1）
趁着苏暖还没说出什么嘲讽的话，烈燎原赶紧抢先道：“你发现什么了？”
烈燎原主动提起话头，想就这样将自己刚刚下意识的行为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苏暖了然，也就顺着他的心思接了话：“烈燎原，那个……能否让我探一探你的魂眼和脉源？”
“什么？”烈燎原的语气有诧异也有警惕，魂眼、脉源，无论是哪一处都是修者的脉门所在，但凡修者还有一丝力量自保就不会允许他人的力量靠近，烈燎原和苏暖又不是什么生死患难之交，苏暖提出这样的要求着实有些突兀。
苏暖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只是她也有些为难，她串联猜测的故事以耸人听闻来形容也毫不为过，苏暖当然希望能够有足够的证据来支撑自己的猜测，不过看烈燎原的样子苏暖便知道他并不情愿，苏暖只好收回先寻证据的打算，转而道：“烈燎原，我刚发现了点东西，所以我有些猜测，你来帮我参详一下。”
烈燎原已经决心直面命运所有的恶意，闻言便点头答应，苏暖特意看了一眼烈樵，对于烈燎原她是同情居多，至于烈樵……苏暖反有种幸灾乐祸的心理，也不知道烈樵知道真相后会作何感想？
这样想着，苏暖便冲烈樵露出一个笑容来，烈樵被这个笑容激得一抖，总觉得苏暖的笑容除了不怀好意外还藏着别的深意。
苏暖可不会去管烈樵的想法，她理了理思绪才缓声开口：“我刚刚在火神的右拳之中发现了一缕魂魄。”
烈燎原和烈樵同时露出意外的神情来，紧接着烈燎原的惊讶转为夹杂着欣喜的激动，他的身体比意识先做出反应，直接便向火神跑去。
谁料他身形一动就被苏暖给拽住，苏暖不解地问：“你要干嘛？”
烈燎原的内心被叫做期待的情绪塞得有些酸胀，他哑着嗓子问：“是他们谁的魂魄？可……可还能……借尸还魂？”
苏暖忽然明白过来，她苦笑不已，只怪她话没说清给了烈燎原虚妄的希望。
看到苏暖的神情，升腾起来的期望好像被抽掉了燃料的火焰一点点熄灭，烈燎原感到自己内心的波动迅速恢复平静，他默默站直身子，面容重归平静，过了好一会才轻声道：“不是他们？”
苏暖缓缓摇头，虽然觉得有些残忍，但她还是轻声道：“不是。”
烈燎原极力保持着平静，但他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这嘲讽是对他自己而生，他嘲讽自己居然抱有那样不切实际的幻象，竟然会天真的以为过去这么多年后他的父母还会有一缕魂魄留在这里，甚至……甚至还想到了借尸还魂这种事情……
把满心悲苦默默压住，烈燎原装作无视的样子问：“那魂魄有什么奇怪之处？”
苏暖深深叹气，烈燎原和烈樵刚刚显然都以为那魂魄是烈荡云或烈桑的，这样想其实很合常理，烈荡云和烈桑一定是最后死在这里的人，若说他们会因为什么原因残留一缕魂魄在此，苏暖也觉得这种猜测很合情理。
只可惜那缕魂魄肯定不是那两人的，烈荡云和烈桑的魂魄上不可能没有留下一丝世俗情感的痕迹，反而是另一个人，唯一一个在火神长眠之地诞生，其后不曾离开，不曾经历过人世间的欢喜困苦，直到多年后以孩童的样子被人捡到之前他的魂魄应该都是纯净无垢的……
这就是苏暖大胆的猜测，烈燎原，只有烈燎原的经历才有可能造就这样一缕奇特的魂魄。
“烈燎原，我怀疑那缕魂魄……是你的。”
尽管苏暖这句话说得又清楚又缓慢，但烈燎原，包括在旁边看似被无视了的烈樵还是同时产生了一种“是我幻听了还是她傻了”的疑问，烈燎原迟疑了一会才问：“你说是谁的？”
苏暖清楚地重复了一遍：“那缕魂魄可能是你的。”
从烈燎原的神情来看，若不是他担心惹得苏暖恼羞成怒可能会引发暴力事件，他大概就会直接将“你是不是傻了”这句话给扔到苏暖脑门上了。
一旁的烈樵就没有什么顾忌了，他和苏暖两看两相厌，虽然不能如愿干掉苏暖，但从精神上打击对方也是一件很愉悦的事情啊，所以烈樵额外夸张地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指着苏暖讽刺道：“哈哈哈哈哈，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燎原，原来她是个傻的，你还相信她编造的那些疯话……”
苏暖也是很佩服烈樵的执着了，时刻不忘在烈燎原那给她上眼药，看着烈樵刻意夸张的表现苏暖内心毫无波动，笑吧笑吧，希望真相捋清后你还能笑得这么肆意。
苏暖欣赏了一会烈樵的表演，烈燎原心里或许也觉得苏暖有点傻，但他却并不想理会烈樵，而烈樵笑了一会发现无论是被嘲讽的对象还是想要得到共鸣对象都毫无反应，饶是他再演技高超也生出一丝尴尬了，又干笑了几声便停了下来。
烈樵刚结束表演，苏暖就好像从没被打断过一样接上了自己的话头：“火神右拳中的那缕魂魄很奇怪，魂魄轮回转生需要遵守的规则你应该知道吧？”
烈燎原点头，魂魄是生灵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对于魂魄相关的基础常识没有哪个修者会不去了解，苏暖其实也只是处于谨慎多此一问罢了。
“世间生灵皆有三魂七魄，烈燎原，你知道魂魄在一次次轮回转生的循环中，什么时候是最为纯净的么？”
这个问题很冷门，几乎没有修者会去关注这个，烈燎原也是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他回想着所知道的魂魄轮回转生流程，生灵之魂魄在一世旅途中都或多或少会沾染上世俗的情感，在一世走到尽头后，命魂在去往轮回之前都必须在忘川洗净沾染的世俗情感，之后才会飞往轮回井，与天地间游离的魂魄之力组成新的三魂七魄……
烈燎原在脑海里将这个流程捋了一遍后，这才回答道：“是在忘川洗净上一世所有情感到轮回井这一段时间。”
“基本正确，不过不是到轮回井，而是出生之前。”苏暖纠正了一下烈燎原的答案。
第608章、何谓心机（2）
烈燎原有些茫然地点头，他不知道这个答案有什么重要性，让苏暖不但单独提出来，还如此郑重其事的作出纠正。
苏暖也没有卖关子的意思，她接着便道：“火神拳心中的魂魄纯洁无垢，没有沾染一丝世俗情感。”
烈燎原一愣，这就和苏暖刚刚的问题对上了，苏暖的意思他明白了，那缕魂魄纯洁无垢，所以应该是在忘川洗净了前世情感后轮回转生投胎却还未出生的婴孩魂魄……
婴孩？这个词让烈燎原心中一跳，一个想法浮上心头，烈燎原这下惊得连冰山脸也维持不住，他张大嘴傻傻看着苏暖，木然道：“你的意思是……那缕魂魄……我？”
苏暖缓缓点头：“从已知的事实来看，很可能是你。”
烈燎原艰难地消化这个猜测，他眉头紧皱，涩然道：“你刚刚说要探查我的魂眼和脉源，和这个有关？”
苏暖怜悯地看了他一眼，一口气将自己的推测说了个彻底：“我怀疑火神在你体内动了手脚，但我没有证据，所以……”
她一摊手，烈燎原神色难看，苏暖的寥寥几语揭示的东西却十分可怕，虽然整个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尚且不明，但若那缕魂魄当真他的，而这缕魂魄离体不但没有给烈燎原带来任何问题，反而在离开肉身后还存在了一百多年……这种反常的现象就足以让人极度不安，烈燎原忍不住立刻以灵识内视自己体内，他进入凝婴境已久，魂眼之中那方小小的元婴身形凝实，盘膝而坐不停吞吐，从外观上看完全没有任何不对之处。
再看自己的脉源，浑圆光滑的脉源外壁上八条灵脉均匀分布，这已经是极好的资质了，脉源中的情况略有些混乱，主要是因为神力对灵气有不可逾越的等级压制，而烈燎原从觉醒神力以来事情接踵而至，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梳理自己体内的力量，更别提修习神力的使用了，所以现在他体内神力和火灵气同时存在着，但两者的状态就完全不一样了，火神神力飘动之间随心所欲，仿佛王者巡视自己的领地，而火灵气却瑟瑟发抖挤在角落，仿若一群惊弓之鸟，只要远远能看到神力有过来的趋势，火灵气就急急忙忙往其他地方避去，所以乍看上去烈燎原的脉源中的情况很有些不稳定的样子。
除此之外烈燎原没有过感到任何不对劲，他不敢大意，又仔仔细细将体内细细梳理了一遍，最后得出的结论依然是他的体内毫无异样，完全是一个健康正常的修者身体。
难道苏暖在危言耸听？故意扯出一个模棱两可的阴谋论好让烈燎原心甘情愿让她查探？烈燎原自己都没察觉，在知道烈樵欺骗了自己后，他的性格已经出现了变化，对于身周的人烈燎原不由自主便抱着怀疑之心。
苏暖静静等着烈燎原自我查探结束，看到烈燎原抬眸望来，他压抑的怀疑从眼眸深处一闪而过却依然被苏暖捕捉到了，苏暖平静道：“你什么问题也没发现对吗？”
烈燎原默了默，最后还是如实回答：“是，我的灵识什么异样也没发现。”
苏暖忽然开始书写契约，半透明的玉简徐徐张开，上面的内容很简单，苏暖教给烈燎原一个使用神力配合灵识的方法，但之后烈燎原若没有与苏暖签下之前的合作契约，那么烈燎原要将火神神格赠与苏暖。
烈燎原还没说什么，烈樵已经大叫起来：“不行，燎原你绝对不能签这个！”
烈樵喘着粗气瞪向苏暖，他内心一片惶然，想不到苏暖连神格的存在都知道了，该死的，早知道就死都不带她来这儿了！烈樵后悔不已，说到底还是他对神力太不了解且始终对苏暖有所轻视，总觉得苏暖就算拥有神力实力强大也终归是个修者，在真正的神灵面前苏暖就不算什么了。
若烈樵知道苏暖早在葭苇沼泽中就已经肯定了火神神格的存在，他肯定会制定更周密的计划，无论如何要将苏暖彻底封口才行。
只可惜世上没有早知道和后悔药，从一开始轻视苏暖开始烈樵就注定了步步皆输，现在不管他如果暴跳大吼或是凄凉哀求都已经没有任何作用，苏暖将他视作跳梁小丑，烈燎原无视他，烈樵想冲上来阻止烈燎原签下契约，苏暖的元婴分身及时出现，一剑直逼烈樵的喉间，烈樵闪避不及，喉间顿时现出一道血痕，烈燎原回头看了一眼，他的身体不动声色的僵了一下，但还没等烈樵因为他的回望露出欣喜的表情，烈燎原已经将头扭了回去，他对苏暖订立的这个契约什么也没说，直接便在玉简末尾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双方留下姓名后契约便算成了，玉简化为一团青红交织的光团，跟着一分为二融入了苏暖和烈燎原的眉心，烈樵顿时瘫在地上，这个契约一签，无论烈燎原会不会跟苏暖结盟都无所谓了，结盟，烈燎原定会带着烈山族其他人加入苏暖的阵营，老族长的计划必然失败，不结盟……失去了神格还遑论什么造神？
烈樵如何绝望没人关心，苏暖一秒钟也未曾耽误，契约一入体她就立刻道：“烈燎原，你以灵识去感应一下火神，然后告诉我有没有什么异样之处。”
烈燎原没有问为什么直接照做，不过他的灵识比苏暖要差得多，面对如高山大岳的火神神躯烈燎原的灵识无法一次性将其笼罩，他只好分了三次将火神从头到脚查探了一番。
苏暖都没去勉强尝试以灵识窥视火神神驱内部，烈燎原更加做不到这一点了，他的灵识甚至没有办法靠得太近，只能虚虚的浮在火神神躯之上五寸之处去感应。
因为苏暖之前的话，烈燎原感应得格外仔细，苏暖的意思火神的力量波动很可能有不对劲的地方，但烈燎原几乎是一寸一寸的感应着，一个地方还要反复感应数次，最后人都因为灵识使用过度而站不稳了却依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烈燎原坐在地上，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回错了意。
第609章、何谓心机（3）
拥有神力的一个好处便是所有的恢复速度都会变快，烈燎原因为消耗灵识过度造成的头晕目眩之感很快就消失了，苏暖适时询问：“结果怎么样？”
“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苏暖笑了笑：“没发现就对了，现在听好我说的话。”
苏暖要教给烈燎原的东西并不是什么很深奥的玩意，只是最基础粗浅的神力流转方法，这是操控神力的入门方法，通过不同于灵气的运转路线才能调动使神力真正活跃起来，从而发挥出它原本应该有的威力。
这种与灵气运转完全不同的运转路线让烈燎原很不适应，这么多年来力量在体内的流转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什么位置该拐弯了、什么地方要盘旋了……这些甚至不需要烈燎原进行控制，但现在这种本能反而成为了阻碍，总是让烈燎原的尝试功亏一篑，下意识的反应总是带着神力在不该做出变动的位置改变行进方向。
苏暖自己也是这样过来的，只是她对力量运转路线做出更正时还没有成为修者很久，相对来说这种根深蒂固的本能要比烈燎原浅薄得多，不过她依然能体谅烈燎原的不容易，是以并不催促他，还不时出言鼓励一二。
烈燎原又一次失败后，羞恼之情腾地升了起来，饶是他对神力的使用难度有过心理准备，却也未曾想到他的第一次尝试竟然会如此不堪，按照苏暖的说法这还只是入门级的技巧？烈燎原很想问问苏暖当时尝试了多少遍成功的，却又怀疑这个答案会让他更受打击……
苏暖偶尔的安慰之语让烈燎原更加恼怒，大家都是古荒州年青一代中的“天才”，谁又真的会从心底服气谁？可就这神力的运转方法就把烈燎原的骄傲给片片剥下，他很希望这一切没被苏暖看到，这样他男子汉的自尊心才不会这样受到伤害。
烈燎原到底还是脸皮薄，这么想着面上却一点也不肯露出来，做不好的是他，再说什么“你走开、你闭嘴”之类的话那跟小孩耍赖撒娇有什么区别？烈燎原只要想想自己对着个不满二十岁的小姑娘闹性子就不寒而栗，所以尽管内心已经含了一口老血了，烈燎原还是保持着沉默一遍一遍努力尝试着。
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烈燎原自己都已经数不清究竟重头开始尝试过多少次了，只知道自己之前几乎消耗殆尽的灵识都已经彻底恢复了，他终于成功的调动神力按照新的路线行走了一次。
当神力走完一个循环回到脉源时烈燎原差点喜极而泣，他忍不住大叫了一声：“成了！”
喊完以后烈燎原立刻脸红了，他暗暗唾弃自己的不淡定，不过话已出口想收回是不可能，烈燎原只好强作镇定，望着苏暖又用淡淡的口吻重复了一遍：“成功了。”
苏暖其实很高兴，烈燎原一直不成功，事情也就无法继续进行下去，这会听得烈燎原说自己成功了，苏暖不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她点着头笑道：“那你再试试感应一下火神吧。”
烈燎原二话不说便再次放出灵识，这一次神力顺着灵识的动作而缓缓流出，和之前一样，烈燎原依然需要分三次才能将火神从头到脚查探完毕，最初的时候一切似乎和之前那次没有什么不同，烈燎原心底便忍不住有些犯嘀咕，一会担心是自己方法不对，一会又怀疑苏暖的目的……但是突然之间一个十分微弱却很突兀的力量波动在烈燎原的灵识中闪现了一下。
这个不和谐的力量波动转瞬即逝，消失的速度快到让烈燎原都不能肯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不敢大意，反复在这一块地方细细感受起来，火神的力量波动维持了好一会的风平浪静，烈燎原愈发怀疑刚刚是因为他注意力太集中从而产生了幻觉，正当他准备放弃这个举动继续探查下一块地方时，那个突兀的力量波动再次闪现。
这次烈燎原准确地捕捉到了这一丝不同寻常的波动，这一点力量非常非常微弱，要烈燎原形容一下的话，火神的力量若是那无垠海的海水，这丝怪异的力量就如一粒掉在海水中的绿豆，二者之间天差地别，火神之力不经意的流动就会将其卷入其中再也看不到一丝踪影。
然而实际上这粒“绿豆”却无比顽强，它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却始终不曾融于或者被吞噬在火神的力量中，就像完美乐章中多了一处破音一样，火神完美的力量循环中也多了一个极为微弱的漏洞。
十分神奇的是，在没发现这个漏洞前烈燎原并没有觉得火神的力量波动有什么让人不适之处，可当他发现并且确认了这个漏洞的存在，这个漏洞在他的感觉中就完全无法被忽视了，烈燎原不由自主便去关注那个扭曲的点，原本给人感觉十分完美的力量循环也因此多了无法忽略的破损，让人感受起来颇为不舒服起来。
烈燎原又感应了一会，这种不适感变得愈发严重，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种恶心反胃的感觉，烈燎原直接退出了灵识的感应，他先干呕了一声，然后才成功压下心头那种恶心感，带着残留的厌恶感不接地问：“这是怎么回事？火神力量的异状我感应到了，但我怎么觉得这么难受？”
苏暖有些吃惊，她刚刚可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她沉吟了一会，对此有了个解释：“我不能肯定，但也许是因为你的神力来自火神，所以你才会对这种被破坏的完美循环有加大的反应吧。”
这个解释听起来还比较靠谱，烈燎原表示接受，苏暖继续道：“我让你两次感应火神的力量是想向你证明，有的东西唯有使用神力才能感应到，在你不会使用神力之前，火神的力量在你的感应中毫无异状，但实际上异状一直存在，只是你无法感应到那么细微的异状罢了。”
烈燎原沉思，片刻后他慢慢道：“那你只需要教我使用神力，像现在这样，然而我自己再去查探我的身体不就行了吗？”
第610章、何谓心机（4）
烈燎原一边问一边打量着苏暖，后者并没有因为这个问题产生任何情绪的变化，苏暖能感觉到烈燎原比之前要强烈得多的警惕心，被人疑心纵然不悦，但看在烈燎原刚刚经历了一连串的打击，苏暖还是很大方的没有将烈燎原的这种不信任放在心上，她淡淡道：“烈燎原，我必须再重复一次，神力与神力之间也是有不同的，你若不信便再内视一次自己体内吧，我相信你还是什么都找不到。”
苏暖很有把握的态度让烈燎原心里有了一丝动摇，但他还是再次内视了自己的身体，最后的结果跟苏暖所说没有什么不同。
烈燎原还没说什么，一直在旁边注意着事情发展的烈樵已经大声道：“燎原没发现异样也不能证明什么，也许你身体根本就没有任何问题，这个女人只是在骗你而已。”
这就是烈樵的厉害之处了，神力所感应的世界对于他来说完全是未知，但烈樵却能从苏暖和烈燎原不多的交谈中掌握住大概的事情，然后从其中提炼出对苏暖最不利的部分直接摊开，逼得烈燎原也无法使用婉转一点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怀疑。
苏暖对烈樵怒极反笑，这个男人真是堪比搅屎棍的存在，哪怕他在烈燎原面前已经出局也坚决不让苏暖好过的精神真是执着到可怕，不过烈樵以为这样就能难住苏暖吗？苏暖轻蔑地看了一眼烈樵，决定再露一点东西震一震他们。
苏暖没有多解释什么，只是伸手在胸前一引，一抹圣洁的白光从苏暖胸口飘出，那抹白光明亮却不刺眼，被光芒照耀到的烈燎原忽然感到心绪平和了许多，那些负面的情绪仿佛被白光一一消融，让他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烈燎原忍不住舒服地眯了眯眼睛，他往苏暖手掌看去，透过那柔和的白光，一团巴掌大的洁白羽毛正浮在空中，苏暖也注视着自己手中的羽毛，耳边仿佛又响起了九天玄极鸟般的歌声。
好一会苏暖才柔和地道：“烈燎原，这是九天玄极鸟的灵核，它的力量波动你记住了么？”
烈燎原先是被九天玄极鸟的名字震惊了一下，大名鼎鼎的瑞兽九天玄极鸟不是早就灭绝了吗？烈燎原也只是从记载中观赏过这种美丽圣洁的瑞兽，万万不曾想到如今的古荒州上居然还有人能那处九天玄极鸟的灵核这种东西。
这枚灵核的存在若是传开去，不知道多少人会为此疯狂，烈燎原敢肯定哪怕明知如今古荒州大难当头，也还是会有许多人为了这枚灵核铤而走险的。
苏暖托着灵核，烈燎原想到的东西她自然也想得到，不过这瑞兽灵核已经是她能拿出来做差的作证明之物了，若是取出半颗龙心或是水神神格来，烈燎原和烈樵说不定会当场发疯。
不过在苏暖眼里“最差”的东西，也已经让烈樵眼睛发直了，贪婪的目光根本无法掩饰，若不是苏暖的元婴分身很有先见之明的将剑尖抵在了烈樵的喉间，可能他已经失去理智地扑上去了。
烈燎原也破花费了一番力气才将心中的贪念给压制住，他虽然也很眼馋瑞兽灵核，但理智还是让他想明白了一件事，苏暖敢这样大咧咧的取出灵核给他看，便是笃定她有能力保护自己。烈燎原已经初尝到了神力的好处，他很明智的认识到和苏暖保持友好关系的重要性，是以他才能这样顺利的保持清醒的头脑。
苏暖问他有没有记住灵核的波动，烈燎原也就老老实实感应了一番后表示记住了，苏暖立刻收回了九天玄极鸟的灵核，那仿佛能洗涤一切黑暗的光芒也随之消失，烈燎原心里升起淡淡的失落，那种舒适的感觉实在很让人舍不得。
可是苏暖没打算给他时间去抚平失落感，她道：“现在给你一个机会用灵识来查探一下灵核，”苏暖神情淡定的放大招，“我可以告诉你灵核就在我的脉源附近，你来试试能不能找到吧。”
这是要让自己的灵识去探查？烈燎原愣了愣，一旁的烈樵已经忍不住露出狂喜的表情来，在烈樵看来苏暖恐怕是被骄傲冲昏了头脑，烈燎原也是能用神力的人，只要在查探的时候……
烈樵立刻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他这次一反常态什么也没说，可不能因为他的提醒让苏暖从“骄傲自大”中清醒过来。
苏暖大方得吓人，反而烈燎原犹豫不决，他很不能相信苏暖会将自己的生死这样随便的交到别人手上，事若反常必有妖，烈燎原又控制不住的怀疑苏暖的举动背后有什么阴谋了。
苏暖不耐烦道：“你是不是男人了？我都不怕你磨磨唧唧什么？”
这话就很伤男性自尊心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烈燎原咬牙丢开一切杂七杂八的想法，灵识带着一股神力就直冲苏暖身体。
苏暖果然控制了自己的防御本能，烈燎原的灵识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的穿透了苏暖的皮肤，烈燎原马上就明白了苏暖为什么这么有底气，他的灵识入眼之处都是氤氲的青色神力，这些神力的力量显然被主人可以收敛过了，但饶是如此烈燎原依然搞到了极为恐怖的威压，这只能证明一件事，若烈燎原当真打算趁机做什么坏事，苏暖的力量会在瞬间就将这股不属于自己的灵识彻底剿灭，说不定烈燎原本人还会反遭攻击，得到一个偷鸡不成反蚀米的下场。
青色神力中被人为压制出了一条道路，烈燎原明白过来，控制着灵识老老实实沿着这条道路前进，没过多久苏暖的脉源便出现在烈燎原的灵识前。
这个脉源的形状让烈燎原一阵诧异，不过一想到苏暖修的是神力他又释然了，苏暖走的是一条和寻常修者完全不同的路，身体中会有异于常人的变化也没有什么奇怪，因为苏暖大大方方的态度，烈燎原反而没有对这形状不同的脉源产生什么怀疑，而是自己找了个能够信服的理由后便将此事放在了一边。
第611章、何谓心机（5）
苏暖说九天玄极鸟的灵核就在脉源附近，这会她已经强行让拥裹在脉源附近的神力退开了一段距离，虚空之中唯有雨滴状的脉源和错落有致分布的九条主灵脉。
九条灵脉！这是烈燎原注意到的第一件事，修者能够拥有的最强的资质便是九灵脉，想不到苏暖竟然拥有如此逆天的资质。
一直以来各大门派年轻弟子中的佼佼者们彼此之间都有着心照不宣的竞争之意，这种被现今修者界规则约束过的良性竞争毫无疑问促进了这些天子骄子们的修炼积极性，曾经有人这样形容过当代的修者界状况，各门各派的天才弟子就如那熠熠生辉的星子点缀在修者界，可以预见在这一批修者完全成长起来后，定会给修者界带来更为繁荣昌盛的景象。
然而这种和谐中带着竞争局面被一个人的横空出世打破了，这个人就是苏暖，烈燎原尤记得第一次听到苏暖这个名字是因为轩辕剑派突然多了一个真传弟子，还是拜在最为厉害的执剑长老座下，这样的人身份背景自然会被各大门派暗中关注，大家都觉得轩辕剑派的实力又要增强了。
一开始传来的消息确实令人惊艳，苏暖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跨过了炼体、炼气、寻脉三个初级境界，烈燎原到现在还忘不了当时老族长又酸又妒的表情，和那一句“轩辕剑派也太好运了”的感叹，轩辕剑派多了个妖孽级的天才，未来实力必将再次上涨几乎已成为了其他门派的共识，当然，其他门派的人心底有没有暗戳戳的希望这株飞快成长的幼苗会因为什么意外夭折就不得而知了。
也许真的是木秀于林吧，一入轩辕剑派便引起许多人暗中关注的天才女童忽然有一天修为就再无寸进，虽说修者花费数年数十年才能有所收获是常有之事，但那是普通人的标准，天才之所以被冠以天才之名，就是因为他们的资质非同凡响，能够用比常人快数倍数十倍的速度进步，也正是因为这样，各大门派的资源才会在明里暗里对这些优秀的弟子倾斜，为的便是这些优秀的弟子能尽快成长为中流砥柱。
核心弟子的身份不但代表了能够享受门派提供的诸多资源，同时名声外扬也代表了门派的脸面，是以每一个门派在挑选核心弟子的时候都慎之又慎，无论是资质、品行、心性甚至相貌都要一一严格筛选，这样极为苛刻的选择条件自然造就了万中取一的优秀人才，在修这门派逐渐成熟后的时间里，各门派的核心弟子不是没有半途陨落夭折的，但那都是在战斗中出现了意外，几乎没有哪个门派的核心弟子的修行速度会在中途出现明显的下降。
可偏偏这种情况就发生在了苏暖身上，她进入炼魂境后，修为连续几年毫无动静，这让各大门派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暗暗嘲笑轩辕剑派终于有看走眼的时候了，传的沸沸扬扬来历成谜的真传弟子却是个后劲不足的，如今苏暖的存在对于轩辕剑派来说可就是个烫手的山芋，保留她真传弟子的身份吧，她的存在无疑是在证明轩辕剑派这次急匆匆的收徒有多不靠谱，将她踢出真传弟子的队伍吧，那自然是证明轩辕剑派公正光明的形象下实际是多么现实残酷，一看人家没用了就一脚踢开，实在叫人心寒、心寒啊。
无论轩辕剑派作何选择都会落人口实，不过若是轩辕剑派选择后一条路，他们能够操作的空间自然就更大一些，只可惜轩辕剑派对苏暖没有采取任何措施，事实上苏暖本人并不知道，在她魂魄受伤无法继续修炼的那段时间里，门中诸位长老实际上为她挡了许多流言蜚语。
随着苏暖的沉寂，慢慢的各门派对她的关注也就淡了下来，轩辕剑派愿意用真传弟子养着个闲人到底也不碍其他人什么事，渐渐地苏暖这个名字就被大家淡忘了，谁也不曾想到，某一天这个名字再次强势的闯进了大家的视线，许是厚积薄发之故，苏暖这个名字再次响彻四方时，她的变化已经无法用“资质优秀”四个字来形容了，修者界历史上最年轻的化神境修者，如今还要加上拥有神力……若说烈燎原等年轻修者是群星争辉，那苏暖便是一轮明月，她冉冉升起后所有星子就失去了色彩，不论甘心与否，群星注定拱卫在明月四周，或许能与其偶尔有一点相交辉映之态，但终究还是只能被明月之光笼罩掩盖。
一刹那间烈燎原脑子里已经想了许多许多，苏暖的强势崛起，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视线，不甘心吗？嫉妒吗？危机感吗？这些情绪烈燎原都有过，大部分如他一般的天子骄子都有过这些情绪，但烈燎原是这其中幸运也是不幸的那一个，幸运者来自火神神力，若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好好修习神力，未来烈燎原哪怕不能超越苏暖，至少也可以尝试努力与其并驾齐驱，而非只能被苏暖的光辉掩盖住的籍籍无名之辈。而不幸则来自于苏暖不断展现的实力，烈燎原感到自己的自信心一次又一次被苏暖打击，神力的丰沛、灵识的强大、九根主灵脉……最重要的是在这段一起行动的时间中烈燎原还发现苏暖本人极为努力，比你优秀的人还比你努力是什么感觉？这种不断的刺激固然能够激起人的斗志，但若不能谨慎调节好自己的心态，未来修行之路上也必然因此多出许多坎坷。
烈燎原忍不住叹气，他已经可以预见，若古荒州还能够平安的延续下去，未来的记载中苏暖定然是这个时代最为耀眼的那一个，曾经修者界预言的“群星荟萃”的时代因为苏暖的存在必然逊色一筹。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烈燎原紧急拉住自己越跑越远的思绪，苏暖可不是让他感叹这些才允许他的灵识探查她脉源附近的，烈燎原默念清心诀，直到觉得自己的心绪重归平静时，他才再次观察起苏暖脉源附近的情况来。
第612章、何谓心机（6）
这一看烈燎原顿时有些吃惊，苏暖脉源之外除了九条交错蔓延的主灵脉外就再无一物，九天玄极鸟的灵核什么的连个影子都不见。
这不可能！烈燎原立刻想到定然是灵核有什么隐匿之法，他不再光凭灵识的“视力”观察，而是催动灵识小心的散开在那片没有神力的空间中，这个过程烈燎原进行得极为谨慎，既不让自己的灵识碰触到苏暖的脉源，也要小心别扩散过头与苏暖的神力有所接触。前者可能让苏暖产生误会从而导致苏暖对他进行攻击，后者的力量波动太可怕，烈燎原怀疑自己的灵识与其稍有接触就会受到损害。
因为多重顾忌，烈燎原颇花费了一番手脚才将灵识彻底铺开，但灵识铺开后感应的结果依然是什么也没有，烈燎原顿时愣住，他不甘心的一遍又一遍的以灵识冲刷着这一片空间，企图从中找出不同寻常之处。
然而灵识反馈的结果始终没有改变，烈燎原最终只能不甘心的承认自己做了白工，当然这一点时间的浪费并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只是烈燎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什么也没找到，难道灵核并不在这里？
忽然苏暖的声音响起：“怎么样？能找到吗？”
烈燎原的灵识已经重新聚为一束，灵识的视线是三百六十度的，不需要有任何回转的动作烈燎原便看到一旁的青色神力如潮水般向两旁分开，一缕灵识从中钻了出来。
其实苏暖根本不需要多此一问，烈燎原的灵识在她脉源附近的行为苏暖都能清楚感应，是以问了这一句后苏暖也没有等烈燎原回答，她的灵识直接游到脉源旁边的一个位置，一道意念发出，烈燎原便“听”道苏暖的声音：“你看这里。”
烈燎原往苏暖的灵识看去，那只是一片虚空什么都没有，但紧接着一点朦胧的光芒亮起，洁白的羽丝在虚空中缓缓浮现，最后一根完整的羽毛浮现在空中，柔和的白光向四面八方洒落，不是九天玄极鸟的灵核又是什么呢？
通常来说灵识的感应不会让修者的肉身产生相应的动作，但这凭空生出的变化实在让烈燎原太吃惊了，所以他的面上也露出震惊的神色来，就在刚刚灵核现身的这短短时间里，烈燎原依然没有感受到任何力量波动，直到灵核全部出现，白光映射在他的灵识之上，他才感觉到了那种温暖平和的安抚之意。
这是真实存在的九天玄极鸟灵核而不是什么幻想，烈燎原很快就肯定了这一点，但这就更让他不解了，苏暖究竟是怎么将这灵核的力量波动彻底掩盖起来的？
证明了九天玄极鸟的灵核确实在这里后，苏暖又一次让其在烈燎原面前“隐身”了，之后烈燎原灵识退走，两人重新回到了正常的交流方式。
“这是怎么做到的？你怎么能将瑞兽灵核掩藏得那么彻底？”刚刚将灵识收回来，烈燎原就迫不及待的询问。
比起烈燎原的激动，苏暖就淡定多了，她淡淡道：“你错了，灵核一直都在那里，只是你看不到罢了。”
“不可能！”
烈燎原对此不信完全可以理解，灵识自然也有被欺骗被蒙蔽的时候，但那都是在一些特殊的地界，或是借助了强大的阵法干扰了灵识的感应，而苏暖的身体显然并不符合以上的条件，更重要的是烈燎原动用灵识查探时可是有神力作为辅助的，难道苏暖的修为已经有了这样可怕的变化？竟然能屏蔽深入体内的灵识查探了？
对于烈燎原毫不犹豫地反驳苏暖只是笑了笑，她解释道：“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当然我也没有做任何手脚，这就是神力之间的等级的压制。”她举起一根手指，“首先你对神力的使用还只是极为粗浅的皮毛，其次你拥有的神力也还很少，再次火神神力相较女娲神力天生便会受到压制。三者相加，我不想让你察觉的东西你就无法察觉。”
想了想，苏暖补充道：“当然，灵核收入我体内这一点是有利于我的，若是其他身外之物，我想要这样彻底的屏蔽你的感应就不是这么轻松可以做到的了。”
虽然苏暖给了这样的补充条件，但烈燎原依然有些苦涩，他黯然道：“不是轻松可以做到，但依然可以做到对吗？”
苏暖看得出来烈燎原是受了打击，她并未去安慰他，态度依然平静：“是的，不过这并没什么，我修习神力已经数年而你不过刚刚拥有神力。”
这话是没错，但苏暖和烈燎原神力来源不同却注定了就算其他条件都一模一样，烈燎原在苏暖面前也依然处于劣势。
只是这一点苏暖就没什么话好说了，总不能说为了安慰烈燎原挫败的心情，苏暖就要放弃女娲神力吧？这种话说出来谁也不会信，只是徒增笑柄罢了。
作为实力更强的那一方苏暖似乎多说什么都有炫耀之嫌，所以她只点出了两者拥有神力的时间差距后就闭口不言，过了一会烈燎原终于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他振作了精神道：“所以我虽然能够稍微操控一下神力却依然无法察觉自己体内的异样，是因为导致异样出现的罪魁祸首是火神？我与他的神力差距太大是以无法冲破他的屏蔽？”
“嗯。”苏暖一边回答一边感慨，火神要是知道如今烈山族的人都敢用“罪魁祸首”来形容他了也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烈燎原沉吟不已，而在一旁的烈樵一看趁着灵识查探的机会重创苏暖的希望已经没有了，又重新开始啰嗦起来，中心思想就是让烈燎原万万不要受到苏暖蒙骗允许苏暖的灵识查探自己身体。
因为烈樵实在太聒噪了，苏暖忍不住对太一剑灵使了个手势，得了允许的太一剑灵简直是兴高采烈的带着元婴分身将烈樵一剑抽了出去，然后元婴分身跟着追了上去，将烈樵整个人都怼到了山壁上，嘴巴恰好紧紧贴在一块石头上，除了唔唔声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第613章、遥远的布局（1）
烈燎原只是在烈樵被打飞出去时回头看了一眼，他不发一言地看着烈樵被苏暖的元婴分身按到墙上，又默默将头转了回头，郑重道：“我同意了，现在就来吧。”
苏暖也不废话，抬手将两根手指虚虚搭在烈燎原手背上，烈燎原突然体贴了一把，默默将胳膊上的火焰收回到了手肘以上的位置，苏暖瞥了他一眼，含笑点头领了烈燎原这番好意。
在清醒的情况下允许他人的灵识和力量入侵自己身体会带来难以压制的紧张感，当苏暖的灵识甫一钻入烈燎原体内时，烈燎原不由自主就绷紧了身体，他拼命压制着自身下意识的防御反应，同时自身灵识又高度集中注意力的关注着苏暖的一举一动。
苏暖清楚地感觉到烈燎原手部的肌肉都因为用力而变得极为僵硬，她明白这既是因为烈燎原太过紧张也是因为他必须用尽全力抑制身体的条件反射，这种强行压制的做法消耗的精力可不小，苏暖也不肯定烈燎原能坚持多久，因此她片刻也未曾耽误，操控着灵识直奔烈燎原魂眼而去。
这不是苏暖第一次以灵识探查其他修者的情况，但烈燎原与其他修者不同，他拥有神力，苏暖原本以为他体内的情况会与自己相似，顶多在力量多少上有区别，但远远看到烈燎原的魂眼时苏暖却大吃一惊。
那虚空之中漂浮着一团金色烈焰在灼灼燃烧，那细颈大肚瓶似的魂眼被火焰包裹着，整体都呈现出诡异的透明感，透过魂眼外壁可以直接看到魂眼中的情况。
这倒是方便了苏暖灵识不需要突破魂眼了，可是苏暖心头却并无丝毫欣喜，烈燎原的魂眼之中一个小小的元婴浮空盘旋而坐，身周同样是火焰缭绕，乍一看上去倒是没有什么不妥。
只是苏暖透过包裹着朦胧青气的灵识感应到的景象却全然不同，一般说来修者的元婴面容与修者应该是一模一样的，比较神奇的是如果修者的容貌出现了变化，元婴的面容也会在一段时间内慢慢改变到与修者保持一致的模样。可是在苏暖的灵识中烈燎原的元婴的脸却十分诡异，这张脸好像被一条线由上至下当中分开成了两半，左边的半张脸看得出是烈燎原的模样，而右半张脸却是……
火神！
寒意腾地包围了苏暖，猜测是一回事，看到时的感受又是另一回事，苏暖虽然是冲着揭破火神谋划的目的而来，却万万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张诡异恐怖的脸，呆滞了片刻苏暖才定下神来，她向着虚空发出一道意念，过了一会烈燎原的灵识摇摇晃晃飞来，苏暖还未说什么，烈燎原的急急忙忙道：“长话短说，我撑不住了。”
原本就在苦苦抑制身体本能，苏暖却又呼唤他说有话要说，烈燎原这会一心二用，顿生力不从心之感。
苏暖立刻道：“你看自己的魂眼、元婴可有什么不妥？”
她说着话，一边忍受着恶心之感，一边忍不住将目光落在那张怪异的面孔上。
烈燎原听到苏暖问“你看有没有什么问题”就心惊胆战，他自己的魂眼和元婴是什么样子其实烈燎原怎么会不清楚呢？但此刻烈燎原却立马将灵识的感应投到了魂眼之上，如火玉琉璃般的魂眼上灵光流转，魂眼之中一尊小人盘膝而坐，垂头闭目，神情安详，灵气被小人不断吞吐，不断滋润着元婴的身体。
这幅画面烈燎原已经看过无数次了，但这次烈燎原愣是从同样的画面中感到了不同之处，看哪哪都让他觉得有被掩盖的阴谋，不知不觉间烈燎原心底已经认可了自己体内有异常的猜测，这才使得他虽然什么都没发现却还疑心不已。
“看不到异常对吗？”其实苏暖根本不需要烈燎原回答，若他能发现问题怎么可能如此淡定？可见在烈燎原的感知里他元婴的脸一定是正常的样子。
果然烈燎原传来一阵肯定的意念，苏暖二话不说操控灵识一阵狂奔直扑烈燎原脉源所在，一路上烈燎原的神力和灵气都有些蠢蠢欲动，显然他的压制力已经快到极致了。
苏暖一路狂飙冲到了脉源附近，灵识一扫未见任何异常之物却捕捉到了一股隐秘的力量波动，苏暖沉心感应，发现那力量来源是在脉源之中。
脉源可不是能够随意进入的地方，苏暖若强行将灵识钻入脉源，很可能会给烈燎原的脉源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所以苏暖也就无法看到那散发力量之物是什么，不过光凭这熟悉的波动苏暖已经心中有数。
此时烈燎原的灵识发出一声大吼：“撑不住了！”
四周被他强行压制的力量如决堤之水轰然而泄，苏暖并不想跟烈燎原的力量纠缠争斗，她立刻往体外急退，也顾不上原路不原路返回了，直接便冲到距离最近的边界强行冲出。
烈燎原闷哼一声，他人灵识这样粗暴的突围之举会给人瞬间剧痛之感，幸好这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两息之后烈燎原就没事了，身体内因为外力入侵而涌动的力量也渐渐平息，不过这些烈燎原都无暇关注，他不眨眼地看着苏暖，又想快些知道问题所在又怕听到让他绝望的消息。
苏暖三言两语将烈燎原元婴和魂眼的样子描述了一遍，随着苏暖的话语烈燎原眼中毫无异状的元婴和苏暖描绘的双面元婴交替浮现在烈燎原的脑海里，让他只觉遍体生寒，连一直高居不下的体温都无法温暖他。
但苏暖的话还未说完，她只停顿了片刻就继续道：“而你的脉源之中有一股不属于你的力量在波动，来源应该就在你脉源之中，虽然我没有看到脉源里的情景，不过从那个力量波动来看……是火神神格无疑。”
似乎怕烈燎原还不能理解神格和神力波动的区别，苏暖又补充道：“你在火神身上感应到的那个细微的不谐，就是原本应该完美无缺的火神神格出现了破损而产生的，现在看来这破损的一丁点神格就在你的体内。”
第614章、遥远的布局（2）
“破……破损的神格……？”烈燎原有些结结巴巴，神格是什么东西他略知一二，若是在半日之前他知道自己体内有神格——虽然只是一丁点碎片，烈燎原也会欣喜若狂的，但知道自己元婴长着一张诡异莫名的脸后，这个消息只让烈燎原心生恐惧，火神的半张脸、火神的神力、火神的神格、火神手中的魂魄……这一切究竟有什么关联？
苏暖从刚才就一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烈燎原，你从来没有缺失魂魄的感觉吗？”
烈燎原使劲回忆后笃定道：“没有，我从小身体就很棒，有失魂症的人不是都很虚弱吗？”
苏暖表示认可，她喃喃自语：“那缕魂魄如果不是你的又会是谁的？”她想了一会发现这条思路是个死胡同，便尝试换个角度去解密。
“元婴是魂魄凝练并且的产物，三魂七魄共同组成了元婴，本质上元婴依然是生灵的魂魄，肉身与魂魄互相依扶，所以元婴才会表现出跟肉身一致的容貌，但你的元婴却有半张火神的脸，这是不是意味着组成你元婴的三魂七魄中有属于火神的部分呢？”
苏暖其实是在自言自语，这时她陷入深思的一个小习惯，可说着无心听者有意，烈燎原在一旁已经感到毛骨悚然，虽然这还只是苏暖的猜测，但烈燎原直觉苏暖的猜测很接近真相，如果火神真的在他魂魄中动了手脚，这就完全可以解释那一缕魂魄的来历和他元婴奇怪的面孔这两个问题。
苏暖说着说着沉默下来，她亦觉得这个猜测的可能性十分高，其实烈燎原还忘记了一件事，如果事实如此那么还有一件事也有了解释，当初烈燎原为何会在这里失踪五十年。
很有可能火神所动的手脚就是在那五十年里完成的，不过这岂不是说一百多年前火神是清醒的？这可能吗？苏暖没有把握地看向半躺着的火神。
等等，半躺？苏暖忽然想起自己最初看到火神时的怪异感不就来自于火神的姿势吗？现在再看，火神的这个姿势真是又别扭又奇怪，仿佛是在仓促之间来不及调整便直接陷入了睡眠……
苏暖脑海里勾勒出一幅画面，一百多年前，火神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从沉睡中短暂醒来，小心翼翼从一个刚刚离开母体的小婴儿体内抽出一缕魂魄，然后将自己的一丝神魂替入其中，又忍痛强行从自己的神格上分离出一丁点碎片投入婴孩身体中，之后火神还想要做什么，可古荒州上的环境对火神来说无异于穷山恶水，处于自我保护的本能，无边的困意向火神汹涌袭来，火神甚至来不及重新躺下就这样倚墙睡着了。
而那个接受了火神改造的小婴孩还需要很长的时间去适应这种改造，若不是火神的力量笼罩着他，他柔弱的身体也许会撑不过这段时间，但最终火神的计划成功了，五十年中只艰难成长了一点点的孩童重新回到了他出生的地方，被他的族人捡到回到了自己的族群之中。
这段画面是如此逼真生动，甚至连火神不由自主陷入沉睡时眼角眉梢的不甘与忧虑也显示得清清楚楚，苏暖不由看入了神，直到烈燎原唤了她几次没有得到回应只好出手推了推她，苏暖这才回过神来。
乍回过神的苏暖还有些恍惚，刚刚看到的一切实在太真实了，竟然让她分不清是否只是她的想象，而烈燎原已经在焦急地追问：“火神究竟想做什么？难道他想要夺舍？”
苏暖思绪还有些迷糊，只是本能地摇头道：“不可能，虽然抛弃神躯对神灵来说没有什么致命之处，但神躯的强大和肉身凡胎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存在，这不是靠修为能够弥补的差距，你的肉身就算锤炼到极致也无法容纳下一个神灵的全部力量，哪怕火神疯了，他夺舍成功你的肉身也会因为力量的挤压而爆炸的，对火神来有何意义？”
烈燎原哑口无言，其实他何尝不知道夺舍这个猜测有多不靠谱，无非是病急乱投医罢了，只有确定了火神的目的他才有可能做出应对措施，而对于修者来说，针对魂魄的手段无非也就那么几种，吞噬或者灭杀是最常见的。
烈燎原烦躁地拽了拽自己的头发：“要不是夺舍他溜进我的魂魄做什么？神灵不是有半神分身什么的？说不定他是想弄个分身出来搅风搅雨？毕竟被迫沉睡万年谁也不会甘心的。”
烈燎原的话像一道闪电照亮了苏暖混沌的思绪，她所有的表情瞬间凝固了，苏暖眼神古怪地看着烈燎原，直把对方看得汗毛直立，苏暖在烈燎原心里已经和乌鸦嘴划上等好了，他这会连什么男修脸面之类的都顾不上了，连退三步警惕道：“你……你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
不得不说“好的不灵坏的灵”这个规律总是那么坑爹，苏暖真是对烈燎原抱有无限同情，只是同情归同情，该说的话苏暖还是要说的。
“我有一个猜测……”苏暖依然谨慎地使用猜测来开头，但这丝毫没有缓解烈燎原的心情，他感觉自己正在面对审判，可悲的是审判的结果不是死刑也是极刑，什么无罪释放之类的结果根本就不用期望。
苏暖将烈燎原悲壮的表情看在眼中，她挪开眼睛，狠着心一口气道：“火神也许是想要给自己找个分身，代替他承受伏羲祖神的怒火和天道对神灵的排斥。”
良久的沉默，苏暖与烈燎原大眼对小眼好半天，烈燎原面上表情凝固，脑子却在疯狂运转，苏暖的一句话不长，每个字他也都听得懂，可这连起来的意思怎么就让人想不明白呢？过了好半天烈燎原才结结巴巴道：“什么……什么……意思？”
苏暖解释：“按照传说，水火二神当初是为了逃避天柱倾塌引起的伏羲祖神怒火才躲藏在古荒州的对吧？而实际上在很早以前，天道已经开始排斥神灵的存在，神灵在古荒州的行动受到了很大的限制，一旦被天道察觉有神灵在古荒州就会立刻降下极为可怕的攻击，就连神灵也不能与其正面对抗，当初水神之战你应该也听过对吧？另外古荒州上浊气渐浓，对于神灵来说已经不是适宜生存的地方了对吧？”
第615章、遥远的布局（3）
苏暖没问一个对吧，烈燎原就点点头，但他的疑惑之情丝毫没有减少，苏暖叹气，又道：“火神逃避伏羲祖神的怒火和处罚难道是为了自我囚禁一生吗？若最后没有自由那么他的行为有何意义？所以水火二神肯定不会甘心就这样永远沉睡下去，怎样在保证安全的同时自由生活呢？”
苏暖这次没等烈燎原有何表示就一口气接了下去：“神灵有许多能力是我们不清楚的，也许火神得到了什么预言，又或是从别的地方窥探到了一丝未来的可能，所以他给自己布置了后路，这条后路就是你，现在尚且不知火神的后路是非你不可，还是你仅仅因为因缘际会撞到了这个计划中，总之你被火神选中了。”
“你的母亲怀孕之时一直这个充满神力的地方，也许在那个时候你就已经受到了影响，在你离开母体后，火神的力量将你藏了起来，在你被藏起来的五十年里，火神用某种手段以自己的一缕神魂替代了你的一缕魂魄，还在你脉源中藏了一粒神格碎片，之后火神无法抗拒的重新陷入沉睡，而你则还是回到了烈山族。”
“在你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火神在你体内埋下了种子，随着你的成长，也许这粒种子也会随之发芽……”
苏暖说着说着便没了声音，她苦恼地捏着自己眉心，不够，信息还不够，她无法将整个事情进行还原。
烈燎原还在等着苏暖继续，沉默再次笼罩着两人，过了一会烈燎原没能等来苏暖的下文，反而是快被两人遗忘的烈樵忽然发出声音：“火神真的做了这种事情？”
苏暖和烈燎原一起望向他，不知什么时候苏暖的元婴分身已经放开了烈樵，此时元婴分身站在一旁盯着烈樵以防他有什么不轨举动，而烈樵坐在地上神色莫测，他盯着苏暖等她回答，那样子好像这个回答比其他所有事情都更为重要。
原本不想理会烈樵的苏暖心神一动忽然改变了主意，她点头冷淡道：“是，火神在烈燎原体内动了手脚这一点已经可以肯定了。”
烈樵又去看烈燎原，后者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烈樵还是有些不信任苏暖，所以在询问烈燎原的意见。
其实烈燎原从始至终也没看到自己体内的异常，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苏暖没有撒谎，犹豫了一下，烈燎原还是给出了肯定的回应。
烈樵的身体一下子垮了，他伛偻着背脊，似乎有什么支撑他的力量被突然抽走，烈樵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颓废之气来。
苏暖立刻意识到有古怪，她踏前一步沉声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烈樵起先一动也不动，似乎并不打算回答苏暖的问题，苏暖有些气结，深觉烈樵此人真是油盐不进，看来他们是别想从烈樵嘴里得到任何事实了。
突然烈樵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苏暖和烈燎原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出了疑惑的意味，烈樵呵呵笑着，一只手抬起来盖在自己脸上，笑声也从低沉转为尖锐，笑着笑着，烈樵忽然吼道：“火神，你骗我们！”
苏暖和烈燎原同时竖起了耳朵，四只眼睛都一眨不眨地看着烈樵，十分热切地盼望烈樵将一切如实说出。
烈樵靠在石壁上，双眼无神地看着上方，有气无力道：“老族长当初不是什么无意中撞进了这里，是老族长在一次入定修炼时忽有所感，顺着一道火线来到了这里，进入这里后老族长就见到了火神留下的幻影。”
时隔良久，再见火神之时那种畏惧敬仰之情已经所剩无几，更让老族长激动的是火神幻影所透露出的信息，这是火神在陷入永恒的沉睡前给自己残存的追随者留下的宝藏，在火神幻影的言语中不但直言他早已预料到追随者会为了活下去而放弃对他的信奉，这是生或死的选择，火神并不会就此怪罪他们，事实上若要追根溯源，火神对姜轩的宠爱和放任才是酿成大祸的根本原因，火神看到自己的追随者因为伏羲祖神的迁怒而大批死去也极为不好受，只是他无法对抗身为祖神的伏羲，因此也救不了那些冤死的部族。
不过世事易变，火神无意间察觉到了天道对神灵的排斥，经过漫长的推算和多番的打探，火神对未来古荒州的局势有了一些预见，对众神的结局也已经有了预感，火神认为若未来他不可避免的要陨落，那么为曾经追随供奉自己的部族后人留下一点帮助也算稍稍弥补了对那些冤死之人的遗憾了。
所以火神在沉睡前做了诸多布置，这些布置会在时机到来时自行启动，引领火神追随部族的后人来到这里，接下来只要来人按照火神的安排行动，最终将会得到火神大部分的神力和所有的传承。
火神幻影道：“我已经预见未来的古荒州将没有神灵，所以我无法将神这个身份传承下去，但我可以为你和你的部族创造这世上最后一个半神，借此力量，你的部族将会成为古荒州最强大的势力，这也是我能为曾经的信徒们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烈樵用毫无起伏的语气说完这段话就停了下来，苏暖眉头紧皱，缺失的图片又找到了一块，整个事情的复原度有所提升，她思索着道：“所以之后你们就按照火神的安排开始了行动……如果火神一开始的目的便是一个可以被他利用的孩子，那么烈燎原的诞生也是火神安排的一个环节？”
“……是。”烈樵的回答让烈燎原心中一沉，“火神幻影说成为半神是需要自身条件符合要求的，他说未来的古荒州气息浑浊，定然很难寻到各方面都合适的人选，最好便是在他沉睡之地孕育一个新生命，这个生命从受孕到出生都要在这里进行，这样火神神力的笼罩会让他暂时不受到外界污浊的侵袭……”
“原来如此。”苏暖同情地看了一眼烈燎原，连出生都是被火神算计而来，也就是说烈燎原并非因为父母相爱而期待诞生的生命，这样的情况让人何其难堪和难过？
第616章、遥远的布局（4）
又是一阵让人窒息的沉默，烈燎原看上去暂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苏暖心中不忍却不得不趁热打铁的开口追问之后的事情。
老族长得到火神留下的讯息后十分欣喜，将此视作烈山族崛起的契机，经过一番思虑后老族长决定暂时将这件事保密，只召集了自己绝对信任的心腹着手开始实施这个被老族长命名为“星火”的计划。
计划的第一步自然就是要在这里孕育一个孩子，当时老族长的心腹之人**有两对夫妻，不过另外那一对的妻子当时已经怀孕四个多月，已然是不可能执行这个任务了，所以烈荡云和烈桑便是唯一的人选，而两人也十分乐意成为烈山族腾飞之路的开启者。
随后烈荡云和烈桑便以外出游历之名住到了火神长眠之地，二人本就是年轻气盛情深意浓之时，没过多久烈桑便有了好消息，按照火神的安排，烈桑在怀孕期间直至诞下孩子都不能离开此地，必须时时刻刻保证火神神力包围着她，以免外界浊气影响到胎儿，所以烈桑只能每天都待在这洞窟之中，未免烈桑无聊，烈荡云也日日相伴左右，一应所需的事物都由烈樵等人送来。
而老族长在按照火神的安排进行着星火计划的同时，也确实有想要更多的得到神明之力的贪婪想法，所以他们这群人常常聚集在此地研究火神的神躯、力量，只可惜数月过去这些研究毫无进展，倒是烈桑的肚子像吹气一样长大了。
说来也是烈樵等人身为男人的粗心大意，他们日日与烈桑见面，却没有一人发现烈桑的改变，也许是感觉到孩子在自己腹中渐渐成长，又或是女人天生拥有的母性作祟，随着腹中孩子的成长，烈桑渐渐对这个孩子越来越有感情。
烈桑的第一次不对劲发生在怀孕四个半月的时候，那天烈樵等人又在围着火神进行各种研究尝试，坐在一旁的烈桑忽然发出一声惊叫，作为重点保护对象，烈桑的任何一点动静都能引起所有人的关注，她这一叫把大家都吓了一跳，包括老族长在内所有人都围了过去，烈荡云更是直接跑过去搂住了烈桑的肩膀，平素粗声粗气的汉子对烈桑说起话来却十分温柔，他低声询问着烈桑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烈桑沉默了一下后笑了笑，只说刚刚腿突然抽筋得厉害才不小心叫出声来的。
怀孕的女子下肢水肿抽筋是常有之事，这一点女修怀孕也难以避免，但修者体质比凡人要强健得多，所以孕期的各种不适程度也要轻微得多，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烈桑的孩子一直被神力滋润所以要比普通孩子怀起来辛苦许多，烈桑虽然是修者但孕期的反应极大，最初三个月孕吐不止食不下咽，好容易不吐了手脚又开始浮肿得厉害，烈桑一双脚已经肿得连鞋都穿不上了，如今只用又轻又软又结实的金丝云锦包裹着权当鞋用。
正因为烈桑的情况，所以她的解释没有被任何人怀疑，事后烈樵也曾回想过，其实当时烈桑的脸色颇有些不自然，只是在那个时候他们这群大男人谁也没有注意到罢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烈桑怀孕五个月的时候肚子已经大到吓人了，烈荡云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烈桑，烈桑坐累了要起来走走的时候烈荡云就半搂半抱的搀着烈桑，唯恐她因为肚子太大而失去平衡摔到。
这时候老族长等人已经不再天天到这里来了，他们使尽了手段也没办法从火神身上得到什么好处，大家基本上彻底死心了，开始安安心心等着烈桑肚子里的孩子出生，
不过烈樵等人还是会轮流来帮忙照看烈桑，这天正好轮到烈樵过来，他比预定的时间早到了一点儿，进来时刚好听到烈桑在说：“荡云，我们该给孩子起个名字了。”
烈荡云并没有听出烈桑语气中的期盼，只小心翼翼扶着烈桑道：“这孩子是星火计划的重要部分，名字大概老族长早就想好了，我们不用操心。”
烈桑默了一默道：“名字叫什么又不影响星火计划，我们是他的父母，为他起名不是天经地义吗？”
烈荡云还没作出回答，烈桑正好转身看到了烈樵，她立刻笑着跟烈樵打招呼，之后三人便天南海北的聊起天来，起名这个事情也没有再被提起过。
这是第二次烈桑有些不对劲了，然而烈樵也和其他人一样沉浸于瓜熟蒂落时间渐近的喜悦中，对于烈桑想给孩子起名一事也只当是她无聊想找些事情做，老族长得知后很畅快的让烈桑给孩子取名，只是嘱咐了一句：“务必要起个朗朗上口、有气势有好兆头的名字。”
没过多久烈桑就告诉大家她给孩子起名叫做烈燎原，老族长将这个名字念了几遍后哈哈大笑：“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桑儿这个名字起得好！起得好！”
这个名字果然是极好，所有人都笑得欢畅，觉得这是个好兆头，注定他们的星火计划可以顺利进行，最终烧成一把燎原大火，而烈山族将伴着这熊熊火势踏上巅峰，成为古荒州上最强的势力。
只是不知为何，烈樵总觉得烈桑的笑容弄有些奇怪，那时候的烈樵还是有些年轻了，尚且不能细致入微的把握人的感情，直到后来烈樵回想整个星火计划时，才恍然烈桑那时候的笑容并非出自真心，她的嘴角虽然高高扬起，眼角眉梢却隐藏着冷意。
在大家都沉浸在对未来的无尽幻象中时，烈桑的心态发生了彻底的改变，灾难发生的那一日烈桑准备逃走，谁也不知道她策划了多久，但无疑她花费了极大的心思策划一切，若不是一个小小的意外，烈桑的逃跑计划就成功了。
她让烈荡云昏睡过去，一步一步按照特定的步伐和方向逃离火神沉睡之地，按照火神的说法，这个孩子在出生前决不能接触外界，烈桑深知自己只要能出去，哪怕只是短短接触外界片刻，为了保证星火计划百分百的成功，老族长也定会放弃烈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