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1章 洞中师父困 洞外徒弟寻
悟空和八戒、沙僧三个人,随着两个抬水的女妖,在山里走了有十几里路,两个女妖突然不见了。三人上前去,见有个方圆十来里大小的青石,正中间有个大洞,四壁光溜溜的,洞口只有人家家里用的水缸大小。从洞口看下去,也不知道有多深,黑乎乎一片。又见这个洞边,在草木之间,立着个牌楼,上面写着几个金灿灿大字:陷空山无底洞。沙僧说:“先前山神告诉我们,说妖怪在陷空山无底洞,看来就是这里了。”
悟空对八戒说:“你下去看看,它这个洞到底有多深。”
八戒说:“洞里妖怪说不定正张着嘴,在等着人下去吃哩。我下去,不正好成了它嘴里的食儿?”
悟空笑道:“呆子说的哪里话,师父让妖怪拿去了,她正准备着和师父成亲哩,哪有闲工夫在洞口等着吃人。你下去看看,有了消息回来和我说,我好去拿妖。”
八戒说:“太深了,也看不到底,跳下去不知多久能落到底。”
悟空知道八戒心怯了,就是让他下到洞里,也未必能探听到什么消息。说不定他下去一阵风,随便转转就又出来了。
悟空决定自已下去。
他对八戒和沙僧说:“你们两个在这里好生看着马匹和行李,我下去看看。若是师父果然在洞里,我将妖怪赶出来,你们在洞口守着,见它上来了就打死。除了妖怪,也好救师父。”
八戒和沙僧两人连声答应着。
悟空将金箍棒收在耳朵中,看准了洞口,将身一纵跳了下去。
只听见耳边风声呼呼,那风卷着悟空的青布直裰,倒翻了上来,一阵凉气透入骨髓。悟空暗道:“果然是个妖怪的巢穴,方跳入洞里,就有妖风袭来。”
悟空使了个千斤坠,身体陡然下降,速度疾似流星。不久,他就落到了洞底。这里却是另外一个世界,只见日色鲜明,花草茂盛,和风吹来周身暖,日光映照草木长。悟空不禁赞道:“想我在花果山水帘洞里做美猴王,那水帘洞是个天赐的神仙洞府,不想这里地底下,竟然也有个世外福地。”
他在洞里走了一会儿,曲里拐弯也不知转了多久,忽然见前面有个明晃晃门楼,路两边栽着松竹,门楼里屋舍俨然,显然是个人家居处。他就知道,这里面必然是妖怪的住处。
悟空想去打探三藏法师的消息,又恐怕让妖怪认出来。他就将身一晃,变成了个苍蝇,无声无息飞了进去。
二门里有个草亭,那妖怪就坐在亭子上,正赏花闲坐。只见她:云髻盘旋黑老鸦,身着比甲绒镶花。金莲小巧微露尖,春笋纤细十指发。粉面就像银盘圆,朱髻有若樱桃假。容颜实在称美人,心肠却狠属邪狭。拿了三藏法师在,为着成亲元阳纳。
这妖怪坐在草亭子里,也不说话,呆呆在看着眼前的花丛,突然喜上眉梢,笑道:“小的们,赶紧安排素斋筵席,就在今日我与唐僧成了好事,取了他元阳,得个功果。”
悟空见这妖怪一脸春意,十分喜悦,心中倒有些担心,三藏法师让她说动了心思,同意和她成亲。看这妖怪志满意得的样子,这倒也是说不定的事。
悟空振翅飞过了草亭,见东面格子窗里,三藏法师正坐在窗前想着心事。
悟空飞进窗子,落在桌上,叫了声师父。一语将三藏法师从深思之中惊醒,他听见这声音,就知道是悟空来了。三藏法师喜得急忙叫道:“悟空,快救为师出去。”
悟空说:“师父你急什么?那妖怪正喜孜孜安排素斋素果,整治筵席,准备和你成亲。你若是同意了,就在这里和她享鱼水之欢,再生个一男半女,岂不是个正经人家的模样?”
三藏法师不由得咬牙骂道:“你这个胡说的猴头,到了此时还拿你师父打嚓。我誓死不与这妖怪成亲,更不可能与她有鱼水之欢,生儿育女。你快救为师出去,别再说这种不着边的胡话。”
悟空说:“我见那妖怪诚心诚意,一片赤心哩。”
三藏法师赌咒发誓:“我若有此心,打入地狱不得轮回,永在阴山背后受苦。”
悟空急忙劝道:“师父也用不着发这样的重誓,我这就想办法救你出去。”
三藏法师说:“这个洞里路途曲折,我不记得来时的路了。”
悟空说:“我也不记得了,他这里的路实在是太绕了。”
三藏法师问:“那可怎么办?怎么出去?”
悟空准备故伎重施,他对三藏法师说:“妖怪正在整治筵席,想着和你成亲。等一会儿她来请你赴宴,师父你假意答应。到酒席上,你端起酒,向她敬酒。我变成个虫,藏在酒沫子下面,等她喝下去,我就将她肚子里变成一个演武场,弄断妖怪的心肝肠肺,师父你就可放心脱身了。”
三藏法师终究是个慈悲心肠,他对悟空说:“你这样岂不是害了她的命?”
悟空道:“师父你若是这样一味行善,倒逞了妖怪的志气,让她害了你。她是妖怪,为了害人,你怜惜她什么?”
三藏法师说道:“也罢,那就这样吧。徒弟,若是妖怪来请我去,你就跟着我,相机行事。”
悟空飞上了三藏法师的肩头,在他袈裟上面落着,一动不动,就算是仔细看,也不容易看见。
小妖们安排停当,整治好了筵席之后,妖怪就让她们来请三藏法师去赴宴。
三藏法师也不推辞,起身随着小妖来到了草亭子之内。
妖怪软款温柔,对三藏法师说着贴心的温存话,让三藏法师坐下,她执着酒壶,为三藏法师斟酒。只见玉壶微倾,杯中已注满了一杯美酒。
女妖端起杯子,送到三藏法师面前,说:“长老,请饮了此杯酒,以表我的心意。”
三藏法师并不喝酒,也不愿意捧杯。只是到了此时,他不得不虚与委蛇,这也是和悟空商量好的。
第1042章 三藏法师多磨难,无底洞中遇娇颜
三藏法师接过酒杯来,放在了桌上。女妖杏眼圆睁,有些嗔怨,说:“长老为何不饮酒?是嫌我这洞府里的酒不好喝么?”
三藏法师也不看她,半低着头,说:“女施主误会了,此时良辰美景,若是只有贫僧饮酒,岂不是辜负了这样好的景色?贫僧为女施主也倒一杯酒,你我二人共饮,可好?”
这女妖一听,心花怒放,脸上带着三分喜色,七分得意,软款款说道:“那就麻烦长老为我也倒也一杯酒吧。”
她以为三藏法师心动了,将要与其成了好事,怎么能够不开心?
三藏法师从桌子上拿起酒壶,微微一倾,那酒像是细线一般,从壶里倾倒出来。悟空看准了机会,将身一晃,从苍蝇又变成了虫,纵身离开三藏法师肩头,跳进了杯子里。他在酒沫下面存着身,只等着女妖喝了这杯酒,就好相机行事。
三藏法师举起了杯子,送到妖怪面前,说:“女施主,请饮了这杯酒。”
妖怪满心欢喜接了过来,低头一看,她眼尖,看见酒上面沫子里隐着个虫子。女妖怪个出玉指,将虫子挑出来,指甲轻轻一弹,就将悟空弹开了。她微微笑道:“竟然有个虫子,实在是扫兴。”
三藏法师见状,不由得一惊,心就往下沉。悟空变成的虫子让妖怪弹掉了,还怎么能够制得住妖怪?看来计划赶不上变化,这酒自然是不能再喝,筵席也不能赴了。
三藏法师一手拄着头,坐在桌前,愁眉不展,小声呻吟着。
妖怪见了,放下手中的酒杯,赶紧问他:“长老为何这样痛苦?”
三藏法师说:“也不知道为什么,贫僧突然就头疼难耐。女施主,这酒筵就恕贫僧不能奉陪了。”他说罢就起身,朝草亭子外走去。
女妖见状也不好阻挡,吩咐两个小妖怪:“好生陪着大唐圣僧,送他到房里休息。”
两个小妖答应了一声,上前来扶着三藏法师,朝东边房子里走去。
女妖坐在草亭子里,看着三藏法师远去的背影,有些无情无绪地支着下巴,心里说不上来的烦恼。眼睁睁看着唐僧就在眼前,却取不得他的元阳,成不了好事,收不到功果,这女妖心里实在是不甘心。
这正是:三藏法师多磨难,无底洞中遇娇颜。淡淡翠眉扫柳叶,圆圆杏目将他观。妖怪颜色果然好,只是三藏心似铁。巧计无施难成真,只推头疼离了席。
那妖怪所整治的一桌筵席,也实在是无比的丰盛,只是三藏法师已然离席,她却没心思动筷。只见:果案上,佳肴美味;草亭里,美酒醇酿。那桌子是黑油垒钿;这托盘属朱漆蔑丝。多种珍馐,百样素食,说不尽那橄榄,林禽,莲肉,葡萄,得榧,柰,榛子,松籽,龙眼,荔枝,风栗,风菱,又布置着,枣儿,烘,核桃,银杏,金桔,香橙,都是些山珍;再看那,豆腐,面筋,木耳,鲜笋,蘑菇,香蕈,山药,黄精,石花菜,黄花菜,少不了,扁豆角,豇豆角,王瓜,瓠子,白果,蔓菁。茄子裹面油炸过,冬瓜拌糖琥珀成。芋头煨得烂,萝卜煮得透。诸般调味皆不少,多样大料使得匀。
悟空让妖怪一指甲盖弹了出去,落在尘埃里,他知事情不谐,就想发作,又怕连累了三藏法师。眼看三藏法师已走,亭子里就剩了一个妖怪,痴呆呆坐着,对满桌素斋素果发呆,悟空变成了个恶老雕,飞过了扑扇着翅膀,打翻了案子,掀掉了杯盘,弄得斋食满地都是。
这正是:玉爪金眼利喙,长翅猛扑抟云。狡狐狡兔见了逃,山间河套藏身。饿时逐食拿雀,闲则扶摇天门。长唳一声玉宇清,则已慑服群阴。
妖怪吓得猛站起身来,噔噔噔几步退到了亭子外。她不知道从哪里突然来了个恶老雕,像是凭空出现一样,弄得草亭子里杯盘狼藉,乱七八糟。
两个小妖从东廊里出来,见状也是大吃一惊,上来扶着妖怪,问:“这老鹰是哪里来的?”
妖怪稳住了心神,说:“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忽然就窜出来了。可能是我摄取了唐僧到洞里,惹得天上神灵们发火了。不管它,将这老鹰驱赶开,好好收拾一番。”
悟空变成了个恶老雕,在亭子里掀翻了案子,弄散了素斋,出了心中的一口恶气。他知道仓促之间,救不出三藏法师,就飞离了草亭,飞出无底洞,去见八戒和沙僧去了。
两个小妖见恶老雕飞走了,才敢进亭子收拾。
三藏法师坐在东廊下的房子里,临着窗子看见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他知道是悟空作怪,又是喜又是忧。他在心中暗暗祈祷:“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四值功曹,诸天神在上,贫僧玄奘一心向佛,只求取经,为了得个正果,不敢有任何邪心妄念。若是诸天神灵知我心诚,就助我逃出这个妖怪洞去,感激不尽。”
悟空飞出了洞口来,与八戒和沙僧两个人相见。
八戒问他:“见到了师父没有?”
悟空说:“见到了。”他坐在大青石上,不住叹着气,让八戒和沙僧两个人心里一阵嘀咕。
八戒近前来,小心问他:“师父怎样了?是让那妖怪蒸了还是煮了?”
悟空愁眉不展,说:“也没蒸,也没煮,那妖怪整治了筵席,想和师父成亲哩。”
八戒闻言就放心了,说道:“师父好造化,猴哥你也是好运气。遇上了这样的好事,你也一定吃了不少好酒好菜。”
悟空叹道:“你实在是个呆子呀。师父又怎会与那个妖怪成亲?老亲又怎肯吃他的酒菜?我想师父出来却不能够,正在发愁。”
八戒问:“怎么就救不了?你和妖怪打过了,打不过她?”
悟空说:“倒是没有打过,也没有斗过。只不过是妖怪眼尖,我使了个变身法,变个早在妖怪酒里,让她认出来,挑出来扔了。”
第1043章 园里景色果然好,看够多时不重复
沙僧说道:“这个妖怪果然不好降服。”
八戒也说:“妖怪咋恁眼尖哩?看来猴哥你降不住它了,师父也难救,这事不好办了。”
悟空重新抖擞了精神,起身说道:“呆子休长他人志气,灭自已威风。我再进洞里探探妖怪的底细,寻个机会将师父救出来。”
沙僧劝他:“大师兄休息一会儿再去。”
悟空道:“不敢休息了,那妖怪逼着师父成亲,逼得十分紧,救得晚了恐怕她就迷了师父的心性,取了师父的元阳,那就糟糕了。”
沙僧闻言,只是点头,也不敢再劝了。
悟空整了整青布直裰,将身一纵,又跳进了妖怪洞穴之中。
来到妖怪洞里,悟空又变成了个麻蝇,飞进了二门里。只见那个女妖,正站在草亭子外边,叉着腰吩咐两个小妖:“你们赶紧准备好红烛香炉,再弄些烧纸来。我要与唐僧拜天地,结成亲,就在今日,一时也等不得了。”这妖怪是怕夜长梦多,怕天上的神将三藏法师救了去,坏了她的好事。
悟空看见了,不由得觉得好笑。他暗道:“好个心急的妖怪,将个师父老和尚随意摆弄,青天白日就想逼着人家成亲哩。心急吃不得热豆腐,想来这个道理,妖怪自然是不懂。也难怪,若是懂得了道理,生出了廉耻之心,她又怎么会愿意当个妖怪呢?也不知师父老和尚,现在怎么样了。”
悟空飞到了东廊之下,见上明下暗的窗子里,三藏法师正坐着发愁,不住叹气。
悟空飞进了窗子里,落在了三藏法师头上,开口叫道:“师父,老孙来了。”
三藏法现闻言,精神一振,说道:“悟空,你又来救为师了。快点将为师救出去吧,不然,只恐怕妖怪就将强逼着为师成亲了。若是不同意,她发起了凶性子,恐怕就将为师吃了。”
悟空见三藏法师心中又是急切又忧虑,就对他说:“师父你别急,我又有了个救你的法子。”
三藏法师问:“是什么法子?”
悟空说道:“她这个妖怪洞里,有个果园,长着不少桃树,枝上挂着许多桃子。师父你让妖怪带你去园子里逛逛,我自有办法降服她。”
三藏法师问:“到了园子里,你怎么降服她?”
悟空说道:“我变成整个园子里最大的桃子,落在枝头上。你见了之后,将桃子摘下来,让妖怪吃。只要她吃下肚子去,就中了老孙的计了。”
三藏法师说:“好,为师就依你。只愿这次你能计策得成,降了妖怪,将为师救出去。只是悟空,你为何不与妖怪相斗?凭着你的本事,还怕拿不住它?”
悟空说:“也不是这话,它这个妖怪洞里,大大小小不知藏着多少妖怪。洞里路途又曲曲弯弯,她熟悉我却不熟悉。若是打起来了,小妖们一呼隆围上来,拉胳膊扯腿,洞里地方小,我不好施展。妖怪打不过,找个地方藏起来,我哪里找她去?”
三藏法师道:“也是这个话。”
他起身,对窗外亭子边两个小妖说:“去将你家夫人叫过来,我有事和她说。”两个小妖禀过了女妖,不一会儿,女妖就来见三藏法师。她问三藏法师:“圣僧叫我有何事?我正让两个奴婢整治红烛烧纸,一会儿就与长老成亲,此时也不用着急。”
三藏法师说:“我自从到了你这个洞里,一直觉得胸闷头痛,浑身都不舒服。现在坐得久了,更是觉得难受,想出去走走。你这里可有园子?你陪着我去逛逛,散散心也好。”
妖怪喜不自胜,说:“有,自然是有园子。长老妙人,你别怕,可能你是刚到这里,还没有熟悉我这洞府里的环境。我带着你到园子里逛逛,管保你精神舒展,心情极好,自然也就没病没灾了。”
妖怪吩咐两个贴身小妖,说:“快去取钥匙,开了园子里的门,将里面拾掇拾掇,我和长老去园子里玩。”
这两个小妖找出了钥匙,开了园子的门,又叫上许多个小妖,一齐到园子里打扫收拾。忙了一会儿,都弄好了,就等着女妖和三藏法师去玩。
女妖又叫来了不少围随丫环,也都是些小妖怪。只见她们个个打扮得油头粉面,穿着绫罗绸缎,有着番富贵样子。这些小丫环们围随着三藏法师,和女妖一起,来到了园子里游玩。三藏法师处在绮罗丛里,也是眼不观余色,耳不听旁声,就像是个盲聋喑哑之人一般,保持着一颗心无波无澜。
这就是为什么菩萨选中了三藏法师去西天取经,若是他没有这副铁石心肠,在酒色之中轻易被撩动了心肠,那自然就是凡夫俗子,谈不上去取什么真经法藏了。
不得不说,妖怪这个园子里景色确实出众,只见:小径曲曲,苍苔点点可见。朱窗绣户,绮靡处处可睹。微风过去,吹动了透纱似吴绫蜀锦;细雨洒下,清洗了琉璃样碧瓦雕梁。杏子映日,有似仙子脸颊红;芭蕉笼月,好像太真所摇扇。四面粉墙,开窗可透若壁画,闲馆一所,坐听鸟鸣透耳畔。你看它:凝香阁,青峨阁,解酲阁,相思阁,前后相连,高控帘拢,卷起虾须;更有那养酸亭,披素亭,画眉亭,听雨亭,个个巧立,匾额彖字。浴鹤池,洗觞池,怡月池,濯缨池,青萍之见隐金鳞;墨花轩,异箱轩,适趣轩,慕云轩,青斗绿卮浮绿蚁。这山石也多,有太湖石,紫英石,鹦落石,锦川石,虎须蒲可见栽;那山不少,有木假山,翠屏山,啸风山,玉芝山,凤尾竹到处长。荼蘼架,秋千架,还有蔷薇架,看着像罗帏锦帐;松柏亭,辛夷亭,更与木香亭,观像是绣碧城。芍药栏,牡丹丛,夜合台,茉莉槛,花团锦簇,缤纷落英。园里景色果然好,看够多时不重复。三藏法师右右观,两眼只盯在仙桃。
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桃林处。
第1044章 悟空施变化 妖怪苦求饶
这长老随着妖怪,在园子里观赏花草,边看边走,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桃林之处。只见这个林子里,枝上结着不少果子。唯有小径旁边的一株桃树上,结着的桃子最大。三藏法师从旁边过去,忽然想起悟空所说的话,知道这个桃子一定是悟空变的。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将这个桃子从枝头之上摘下来,闻一闻,馥郁芳香。女妖问:“长老怎么不走了?前面还有许多好景观,可走过去再看。”
三藏法师将手中的桃子捧起来,递到了女妖面前,说:“你看这个桃子长得多好,闻着也有股天然香气。不如,你吃了它吧。”
女妖见三藏法师主动摘了棵桃子送给她,不由得心中大喜,只以为三藏法师回心转意,对她生出了恩爱之情。她从树上也摘了个桃子,比三藏法师手里的桃子略小一些。女妖说:“长老,这个桃子给你吃。”
他们两个将手里的桃子换过来,女妖将桃子捧到嘴边,刚一张嘴,桃子就进了她腹中。这也是悟空性子急,等不了她一口一口吃,直接就蹿进了女妖喉咙里,一骨碌就滚了进去。
妖怪十分惊诧,不禁失声笑道:“好奇怪,这个桃子竟然会自已下入腹中?”三藏法师说:“也可能是你吃得快了,新长的桃子,味道好,这也难免。”女妖说:“也不是吃得快,就是刚张嘴,它就进了肚子里,我连核都没有吐出来。”
悟空进了女妖肚了里,立刻现出本相来,叫道:“妖怪,你这次中了老孙的计策了。”
女妖听见有人说话,左看右看,不见人,惊讶不已,问三藏法师:“谁在说话?为何见不到人?”三藏法师说:“是我大徒弟孙悟空,他现在正在你肚子里。你方才吃下去的仙桃,就是他变的。”
女妖大惊失色,知道是三藏法师和悟空一起骗了她。她伸出尖长利爪来,恶狠狠扑向三藏法师,眼里冒着火。那副样子,就像是想吃人的恶鬼,想吃肉的夜叉。吓得三藏法师一跤跌倒在地上,闭了眼不敢看。
女妖正想扑上去,肚子里悟空已经闹腾开了。悟空在女妖怪肚子里打把式,竖蜻蜓,左旋右转,上蹿下跳,将她肚子里当成了个演武场。妖怪疼得失声大叫,捂着肚子就摔倒在了地上。悟空不停手,使劲折腾,将这个妖怪腾得死去活来,在地上翻来滚去,吓得一众围随小妖们,全都跑的跑,撒的撒,没有人敢靠近。
妖怪知道悟空在这样闹下去,她恐怕命都没有了。她挪动着身子,离三藏法师近了些,哀求道:“长老,我与你,虽非夙世有姻缘,却也今生来相遇。我本诚心将你待,谁料欺骗你来使。蓝桥水涨事不谐,劳燕各自东西飞。再无相结连理意,只求长老饶我命。”
三藏法师见妖怪疼得厉害,在地上翻来滚去,一张粉面扑得全是尘土,他不由得生出了个怜悯之心来。三藏法师说:“悟空,若他愿送我出去,就饶了她一命吧。”
悟空知道三藏法师心软,恐怕这个妖怪出尔反尔,就不应声,在妖怪肚子里使劲翻腾,支架子,理四平,轮拳跳脚。过了一会儿,妖怪再不作声,匐在地上一动不动,悟空以为她死了,就停了下来。
谁知道妖怪并没有死,悟空一停,她缓过气来,急忙叫道:“小的们,快来,送唐长老出洞去。”
那在一边躲着的小妖们,听见她喊,陆陆续续走过来,扶起了她,问:“夫人,你碍不碍事?”
妖怪说:“我暂时无碍,快,你们快送唐长老出洞去。若是迟了,恐怕他徒弟孙悟空,就将我这个肚子捣破了。”
悟空在他肚子里叫道:“放下你那些小妖们,你亲自送我师父出洞去。”
妖怪说:“我肚子疼,走不动。”
悟空说道:“走不动也得走,你若不送,我就将你肚子踢出个大洞来,看你还疼不疼。”
妖怪怕了,哀求道:“好,好,我送,我亲自送唐长老出洞去。”
这妖怪也是个难缠的性子,都到了这步田地了,她还想着取三藏法师的元阳,不到手不肯罢休。她心里暗道:“哼哼,留得五湖明月在,不怕无处下钓钩。纵然唐僧现在脱身出去,早晚还将他抓回来。”
心里这样想,她嘴里却说道:“唐长老,你来,我亲自送你出去。”
妖怪架着云,乘着三藏法师,飘悠悠出了无底洞,来到了洞口处。这时,只听见外面一阵兵刃交加之声,原来是八戒和沙僧两个人,在洞外听见有人上来,就预备好了兵刃,准备趁机偷袭。
妖怪见洞上面有人候着,不敢上去,离洞口还有几丈远,就停住了。
她对三藏法师说:“长老,上面可是你徒弟在?”
三藏法师说:“兴许是。”
悟空在三藏法师肚子里,叫道:“师父,上面守着的正是八戒和沙僧,你让他两个人走开,免得伤了你。”
三藏法师就朝洞口外叫道:“八戒,沙僧,别动手,是妖怪送为师出洞来了。”
八戒和沙僧两个人收起兵刃,妖怪一腾身,将三藏法师送出了洞,落在了大青石上。
八戒见妖怪出来,抡着九齿钉钯,就想上来筑这妖怪。吓得妖怪花容失色,跌倒在洞口。三藏法师拦住了八戒,说:“你别筑,你师兄还在她肚子里,没有出来。”
八戒收起九齿钉钯,嚷道:“猴哥,你出来吧,妖怪送师父出洞了。”
悟空在妖怪肚子里叫道:“妖怪,张开嘴,老孙这就出来了。”
那妖怪就张开了嘴,悟空将身一蹿,跳出了妖怪肚中。
这正是,心猿内应妖怪怕,土木守门魔王惊。
悟空生怕妖怪趁机咬他,就吹了口气,将个金箍棒变成了个枣核,支在妖怪嘴里,让她合不拢嘴。悟空这才跳将出来,反手将金箍棒带出来,落在了地上,现出了本相。
第1045章 妖怪再使计 法师又被困
八戒见悟空从妖怪肚子里出来,上前笑道:“猴哥,这次多亏了你降妖。要不是你降住她,恐怕师父还救不出来。”
三藏法师想想也是后怕,说:“这次确实是多亏了你师兄救我。”
沙僧上前来,扶着三藏法师坐下,问:“师父,你受惊吓了,好好歇息歇息。”
悟空对妖怪说:“回你的无底洞里好好修炼,不可再出来为害世人。若是让老孙知道了,定不饶你。”
他本以为,这妖怪此时必然会返回洞里去,不敢再生事端。
哪里想得到,妖怪见劫难已过,悟空再也制不住她,不但没走,反而抽了两把剑来,不由分说抢上来对着悟空就刺。
她一心想取三藏法师的元阳,又知道悟空厉害,就想着,只要制住了唐僧的大徒弟孙悟空,事情就好办多了。
这也是,为什么她一出手,就对准了悟空。
悟空见妖怪转眼之间凶相毕露,和方才央求哀告她时判若两人,不由得也是火起,挺起金箍棒就和妖怪战在了一起。悟空大叫道:“好你个不知死的妖怪,反复无常,实在是可恨。”他两个人这一番好斗,只见:妖怪使剑妆面刺,悟空举棒劈面迎。一个是天生石猿有神通,一个是地生精灵姹女骸。他两个,使神通,各不相让来斗争。那个为取元阳来使诈,这个为救师父取真经。棒举起来黑雾迷,剑落下去寒尘浓。妖显恶,悟空勇,为救唐僧各有勇。水火不容各有道,阴阳不合难分开。两个相斗时已久,各自使力不躲开。
八戒在一边看着,也不上去,有些埋怨悟空,说:“猴哥你也是,不会办事。你在她肚子里,一肚踢破肠子心肝,取了她性命就是了,哪里还有现在这个麻烦事?”
沙僧说:“也可能是妖怪哀求,大师兄听了师父的话,饶了妖怪一命。二师兄,咱也别只站着说话了,得上去帮大师兄一把。”
八戒肚子里不乐意,说:“帮什么帮?他能耐大,咱俩怎么比得过他去?”
沙僧说:“放屁添风,帮帮手总比他单打独斗强。”
八戒和沙僧两个人拿着各自的兵刃,上来帮着悟空和妖怪相斗。本来妖怪一个人斗悟空,就已经是有些吃力了。现在又加上八戒和沙僧两个人帮忙,她就更加打不过了。妖怪边打边走,悟空三个人连番追赶,只想将她拿住。
看看情势紧急,妖怪就又使出了她的脱身之术。她腾起一阵雾,趁着悟空三个人看不清时,将脚上绣花鞋脱了下来。妖怪将绣花鞋吹口气,变成了她的样了去敌悟空三人,而她的真身却变成了一阵清风,朝无底洞方向飘去。
到了洞口一看,三藏法师正在牌楼下坐着,妖怪不由得心中大喜。她卷起三藏法师,又将他摄到了无底洞里。这一次,妖怪不只是摄走了三藏法师,她连行李包裹和龙驹宝马都没落下,一起摄进了洞里。这也是三藏法师灾星未消,正该有着此一劫。
悟空三个人与假妖怪战了几个回合,八戒抡着钯子一筑,只见一阵火光闪过,眼前妖怪不见了,八戒的钯子上筑着的,正是个绣花鞋。
悟空先前已中过妖怪的脱身之计,他一看,大叫一声:“不好。”悟空收了金箍棒,来不及和八戒、沙僧细说,急匆匆回到了无底洞边。
他打眼一看,心头就是一沉。无底洞边,哪里还有三藏法师的影子?就连包裹和马匹也不见了。
悟空不由得又悔又恨,气得捶胸顿足,眼里几乎喷出火来。
八戒赶过来了,一看,师父不见了,十分奇怪,说:“师父哪去了?”
沙僧此时也赶了过来,一看这个状况,知道事情不妙,对八戒说:“师父恐怕又让妖怪摄走了。”
八戒气得趴在无底洞口,朝着黑乎乎的洞里大声骂道:“好个该死的妖怪,你不知羞耻,光想着和老和尚成亲,太不要脸了。”
沙僧劝他,说:“你别骂了,骂她也听不见,听见了她也不当一回事,又有什么用。”
悟空急得抓耳挠腮,这正是见鞍思骏马,滴泪想亲人。
八戒骂了几句,爬起身来,见悟空急成这个样子,他反倒是笑了。悟空叱道:“呆子你笑什么?又想散伙了,是不是?”
八戒说:“那倒不是,我是笑人光着急,忘了个道理。”
悟空问他:“什么道理?”
八戒说:“事无三不成。你已经救了师父两遭,再去一次,肯定能将他救出来。”
悟空一听,这话好像是有理。就算是没理,事情到了这般田地,他也只有再去想办法,救三藏法师出来了。
悟空对八戒和沙僧说:“你们两个在这里守着,我再去无底洞走一趟,探个仔细。”
这正是个:孤拐脸腮精神强,从小山中称猴王。面像有似马鞍鞒,火眼金睛自明亮。身上长毛硬若针,腰间虎皮裙系上。十万八千筋斗云,深海寻宝老龙王。瑶池九霄显本领,战退十万天兵将。
这一次,悟空到了无底洞里,也不变化了,现着本来法相,径直来到了二门外,抡起金箍棒,将这门楼打了个粉碎。
悟空闯进了二门里,见里边静悄悄,连个人也看不到。不只如此,就连那亭子里的案子桌椅,房子里使用的器物衣饰,也都不见了。
原来,这个妖怪将无底洞挖了有三百里方圆,这个洞里大洞套小洞,明洞藏暗洞,不知道有多少个外人来了寻不到的洞穴。她知道悟空厉害,这一次摄了三藏法师来,悟空自然不会放过她,肯定还会来找。
妖怪就提前做好了准备,在悟空来之前,让小妖们带着洞里的使用之物和包裹马匹,她带着三藏法师,都搬到其他暗洞里藏着去了。
悟空并不知道,来到洞里,又怎么能找到妖怪?
悟空在洞里找了一会儿,前后左右寻了个遍,也没见妖怪的踪迹,不由得气得暴躁如雷,叫道:“师父老和尚呀,你实在是太倒霉了。这一次,我就是想救你,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救你。”
第1046章 洞中寻师父 天庭告御状
悟空左寻右找,前后查看,找不到妖怪的踪迹,连三藏法师的影子也没有寻着。他叹息一番,心里十分烦闷苦恼。这时,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气传入悟空鼻中,闻上去像是香炉所发出。悟空循着香气来到了后洞里,见有三间倒座,近墙放着个龙吞口雕漆供桌,在桌子上放着个镏金香炉,香烟袅袅,那香味正是从这里发出来的。在这个龙吞口雕漆桌上,可以看到供奉着两个牌位,正当中一个是供奉托塔李天王,上写“尊父李天王之位”,是个金字牌;次一个则是供奉着哪吒三太子,上写着“尊兄哪吒三太子之位”,也是个金字牌,只是稍微小了些。
悟空本来心里烦恼,一见这个情景,立刻喜悦起来。为何?因为他知道,这个妖怪是有主的。寻到她的主人,自然就可将妖怪拿住。
悟空将金箍棒变成了个绣花针,丢进耳朵里,将龙吞口雕漆桌上两个金牌拿下来,在怀里一揣,转出后洞,乘着云纵身跳出洞来。
悟空落在了洞外,禁不住哈哈直笑。
沙僧上来问他:“可是救到师父了?”
八戒说:“那不用问,看师父这样欢喜,自然是救到师父了。”
悟空将怀里两个金牌拿出来,给他两个人看,说:“现在并不用我去救师父去了,只消有了这两个牌子,妖怪有人替我们去降,师父有人替我们去救。”
八戒也没有看清牌子上写的是什么,只是见两个明晃晃金牌,不知有什么用,就说:“猴哥,你没救师父,拿人家两个牌子做什么?这当什么用。”
悟空指着牌子上的字,对八戒说:“你们仔细看看,上面写的是什么。”
沙僧上前来,认出上面的字来,十分惊奇,说:“这也是怪事,这无底洞里的妖怪,怎么和李天王、哪吒三太子是一家人?难道说,她是李天王家的孩子,到下界为妖来了?”
悟空冷笑两声,说道:“自然是这样。若不是,她为何供李天王为父,哪吒为兄?他父子二人在下界降妖,十分有名,自已家的人却反而在下界做妖怪,果然是个灯下黑。我拿着这两个金牌去天上见李天王,不怕他父子不承认。到时,妖怪由他来降,师父由他来救,倒省却了老孙许多事了。”
八戒说:“恐怕人家不承认,你怎么办?”
悟空道:“不承认?也好办,我到御帝之前去告御状,有此证物,不怕他父子不认。”
八戒说:“各御状并不好告,就算你有理,说不清楚,恐怕玉帝也不会接状子。”
悟空说道:“我自然知道,除了这个证物,我还预备着写个状子。”
八戒问他:“你这个状子怎么写?”
悟空说道:“状子我早就想好,你听好了,我来念给你听:告状之人孙悟空,年甲在牒,本是东土大唐取经僧人玄奘法师徒弟。所告之事,是妖怪摄取我师父之事。有托塔李天王家风不严,致使其女下界为妖,在陷空山无底洞里为害世人。我师徒途经此处,徒弟为妖怪所骗,师父为妖怪所拿。而今真经不能取,师徒两分散。我寻师无下落,见此两金牌,可为证见,知李天王与妖怪本是一家人。故而上告,李天王父子不仁,纵女为妖。请玉帝将其拘拿,收降妖物,还我尊师,明正其罪,深为恩便。有此上告。”
八戒和沙僧两个人听了悟空这张状子,都是十分欢喜。八戒说:“哥啊,你这告的有理,就得这样去告他。”
沙僧说:“事不宜迟,若是晚了,只恐怕师父就让那妖怪害了。”
悟空将两个金牌又收起来,说:“多时饭熟,少时茶滚,我就回来了,自然是不会迟延。”
悟空将身一纵,驾筋斗云,片刻之后就来到了南天门外。此时,在南天门值守的是大力天王和护国天王。见悟空来了,这两个天王就上前去迎,问悟空:“大圣一向少见,今日到天上来,又是为着何事?”
悟空说道:“有要事在身,不及详叙,他日见了再叙前情。”
这两个天王见悟空十分急切,不敢拦他,说了声:“大圣请自便。”就放悟空进了南天门。
悟空纵着云来到了灵霄宝殿之外,在通明殿里,正遇着张、葛、许、邱四大天师。
这四大天师向悟空施礼,问他:“不知大圣因何事而来?为何这样匆忙?”
悟空说:“我来告状,要告个人。”
这几个天师面面相觑,互相使了个眼色,心里都在嘀咕着:“也不知这个泼皮猴头,又要闹什么事。”
四天师将悟空引到了灵霄宝殿之下,向玉帝禀明了此事,玉帝就宣悟空进见。
悟空来到宝殿之上,将手里拿着的金牌和香炉放下,又将写就的状纸呈上。葛仙翁接过了状子,送到玉帝案上,铺开来,让玉帝观瞧。
玉帝看完了状纸,有些将信将疑。他从未听说过,托塔李天王家中有个成年的女儿,又怎么可能在下界为妖?玉帝叫过太白金星来,说:“请金星到云楼宫里,将李天王叫到殿上来,与孙悟空当面对质。”
悟空说:“还请陛下好生惩治罪犯,不可偏袒徇私。”
玉帝只好说道:“那这样,原告也一同去。”
悟空说:“好,老孙去就去。”
他随着西方长庚太白金星来到了云楼宫,见门前有两个童子看门。这里是托塔李天王之住宅,两个童子正是守门之童。
金星说:“去向你家主人禀报,就说我与孙大圣来见他有事。”
两个童子应了声,到云楼宫里向托塔李天王禀报此事去了。
李天王正在宫中闲坐着,他听见两个童子来传,就出来相迎,一见是悟空,还有拿着旨意的太白金星,就赶紧焚香迎接。
待到太白金星宣过了旨意,李天王才知道,原来孙悟空在玉帝面前将他告下了。此番悟空前来,其实是向他兴师问罪,让他到玉帝面前对质。
第1047章 天王不肯认 若恼美猴王
李天王不由得心中火起,十分恼火他,大发雷霆,十分光火,指着悟空说道:“孙悟空,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凭什么在玉帝面前告的我状?”
悟空不搭理他,脸上带着冷笑,对金星说:“有烦老仙官,和他说说。”
太白金星对李天王说:“还请李天王暂且稳住脾气,听我说来。”
李天王强自按捺住性子,说:“好,你说。”
太白金星说道:“孙大圣所告的,是你假妖摄人口之罪。他在玉帝面前上了个状子,说天王的女儿在下界为妖,将孙大圣的师父拿走了,逼着成亲。”
这话不听还罢,一听,李天王更加恼恨,骂道:“好个泼皮猴子,竟敢这样空口诬陷我?”
悟空冷笑一声,道:“我诬陷你?现在有证据在,你自已看,是我诬陷你不是?”
悟空将手里拿着的金牌和香炉,一股恼丢出来,在地上砸得当啷啷哪乱响。
李天王仔细一看金牌上的名字,不由得脸上变色,骂道:“孙悟空,你从哪里寻来的假证?意图栽赃陷害本天王。”
悟空道:“你当是假?我亲自在妖怪洞里寻到。”
太白金星也说道:“天王,你看现在证物不缺,孙大圣也可作个人证,此事,恐怕你难脱其责。”
李天王又恨又恼,长叹一声,对太白金星说:“金星老仙官,这猴子可冤枉我了。我只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我那大儿子金吒,随着佛祖在在西天大雷音寺,做个座下护法;我寻二儿子木吒,在观音菩萨身边做弟子;第三个儿子哪吒,跟在我身边,早晚随朝护驾。小女名贞英,只有七岁,尚未成年,怎可到下界为妖?这猴子也不知是从哪里寻了个金牌与香炉,就到这里来告我的状,你说我冤是不冤?”
太白金星一听,不禁沉吟道:“这个……此事好像确有蹊跷。”
李天王道:“我本是九天之上元勋,受玉帝所封先斩后奏之职,岂能容人随便诬告?别说是我,就是下界小民,也不容得他人轻易诬告。律法上所写:诬告罪加三等,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
太白金星说:“天王,且莫急躁,有事好说。”
托塔李天王须发皆张,瞠目喷火,指着悟空说:“与这泼猴还有什么话好说?”
他吩咐身边亲随,叫道:“拿缚妖索来,将这个猴子绑了。”
亲随拿出缚妖索,李天王一把抓过来,朝着悟空一扔,只见缚妖索在空中哧溜溜溜转了几转,飞到悟空身上,将悟空捆了个结结实实。
云楼宫里,李天王座下三大将,巨灵神,鱼肚将,药叉雄狮,早就准备好了,各自拿着兵刃,剑在手,刀出鞘,只等着李天王一声令上,就来和悟空相斗。
情况眼看着一触就发,太白金星赶紧上前来相劝,说:“天王,不可冲动。若是使气,就将惹祸呀。孙大圣是受了玉帝之旨,与我一起来见天王,你将他捆了,恐怕在玉帝面前也不好说话。”
李天王怒气未消,恨道:“金星老仙官呀,这猴子凭空诬陷我,我怎么能忍?这事你别管,玉帝问罪,我独自承担。我要先取斩仙剑了,砍了这猴子的脑壳,再任凭玉帝处置。”
他气冲冲就去壁上拿剑,吓得太白金星赶紧上前劝阻。这哪劝得了?李天王冲天火起,将剑拔出来,对着悟空当头就砍。
悟空虽然让捆仙索捆住了,行动还是非常方便。见李天王一剑带着风声,恶狠狠砍来,悟空将身一跳,躲了过去。李天王挥剑再砍,只听见呛啷一声,宝剑让人拦腰架住了。
他一看,原来是哪吒三太子。
哪吒三太子对李天王说:“请父王息怒。”
李天王见是哪吒拦他,止住了怒气,说:“我儿为何拦为父?”
哪吒三太子说:“父王是有个女儿在下界。”
托塔李天王问:“竟有此事?为何我却不知道?”
哪吒三太子说:“可能是父王忘了这件事,那女儿并非父王亲生,她是认了父王为干亲。”
托塔李天王忽然记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他收回了手中宝剑,若有所思。
哪吒三太子说:“三百年前,有个鼠妖,曾在灵山之上偷食香烛,佛祖差我父子拿住它,将取它性命。后来是佛祖说:积水养鱼终不钓,深山放鹿求长生。我父子听了佛祖之言,就放了这老鼠精一条生路。它为了报此恩德,就认了父王为父,认了孩儿为兄,在下界设了香火牌位,长年供奉。可能是它近来妖性复萌,见了玄奘法师又作下了这样恶事。孙大圣之言,想来也非虚言。”
李天王听了哪吒这番话,不由得心中一惊,手中宝剑落于地上,心中就生起了个羞愧和悔恨之念。
他问哪吒:“此妖是何名字?为父确实记不清了。”
哪吒三太子说:“这妖怪本名金鼻白毛老鼠精,又名半截观音,这是因为它偷了佛祖坐前香烛所致。而今在下界,听闻它又改了个名字,叫做涌泉夫人。”
哪吒这一番话,唤起了李天王的从前记忆。他知道方才发火实在是不该,在这件事上,悟空并没有错,反而是他自已弄错了。巨灵神,鱼肚将,药叉雄帅等家将,见此也都退下了。
李天王急忙上前去,将悟空扶起来,说:“孙大圣,方才是我见事不明,错怪了你。来,我将这个绳子给你解开。”
他伸手去解绑仙索,悟空将腰一扭,跳到了旁边,放起泼来,说:“不解,不用解。我就带着这个索子,去见玉帝去。让他看看,你托塔李天王是如何冤枉好人。”
悟空撒泼打滚,就是不让李天王解索,急得李天王只好向太白金星求助。他央求道:“金星老仙官,你和孙大圣说说,让我解了他身上的绑仙索。”金星笑道:“天王呀,你做事也太急了些。万事从宽,你看看,现在弄得无法收拾了吧。”
第1048章 都来降妖怪 彼此争着拿
李天王看看悟空,说:“孙大圣,方才确实是我一时不慎,冒犯了,这个绳索,我看还是解开了吧。”他上前来,就想解悟空身上的绳索。悟空朝着前边一滚,说道:“不解,绝对不解。”
李天王无奈,对金星老仙官说:“金星老仙,你帮我说说情。”
太白金星说:“这个情我说不来,你方才也太性子急了。本来他就是个有名的泼皮,现在好了,他得了理,怎么肯罢休?”
李天王笑道:“你和他说说,从前你召他上天上来做官的事。”
金星老仙官来到悟空面前,微微一笑,说:“孙大圣,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看在我面子上,解了这个绳子吧。”
悟空问他:“你有什么面子?”
金我星老仙官说:“大圣怎么忘了,当年你在花果山上做猴王,是我奉了玉帝的御诏,亲自去请你到天上做官。先请你做弼马瘟,你觉得这个官小,我就又和玉帝说明了,请你到天上来做齐天大圣。到了后来,你大闹天宫,我也还帮着你说话哩。只是,你闹得实在是太大了,我说了也没用。”
悟空道:“怪不得人说只好揭人短处。金星老官,我实在与你说,若不是你,我就是滚也要滚到灵霄宝殿之上,让玉帝好好看看,托塔李天王是怎样对待老孙。”
太白金星说:“我看这事大圣就收了心性,别赌这一口气了,毕竟救你师父要紧。”
这话提醒了悟空,让他顿时回心转意。有道是,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他这样在天上和李天王赌气,岂不是耽误了救他师父三藏法师的时间?
悟空跳起来,说:“也好,就看在你的情面上,老孙答应这个绳子,让李天王解开。”
李天王一听这话,就赶紧上前来,将悟空身上的绳子解开,说了声:“孙大圣,我方才多有得罪。”
悟空说道:“这话也不必说了,现在还是赶紧去拿妖要紧。”
李天王就点起了兵,让哪吒为将,准备下界去拿妖。
悟空问太白金星:“我若和李天王一起去拿妖,你到了玉帝面前,怎么回旨?”
太白金星说:“我就和他说:“原告逃脱,被告免提。”
悟空笑道:“好你个老倌,我看你的情面,不与李天王到殿上对质,你反而说我逃脱?是何道理?”
太白金星说:“这也罢了,那么大圣就与我一起去向玉帝回旨,让李天王先行下界拿妖。”
悟空说道:“正是这样。”
李天王却有些担心,说道:“哎呀,这恐怕不好。若是孙大圣在玉帝面前说我些什么话,可如何是好?”
悟空听了这话,十分不悦,说:“你当我孙悟空是什么人?是背后给人穿小鞋的人么?我也是个堂堂好汉,断不会做出那下作之事。”
李天王这才放下心来,点起兵将,云雾滚滚下界去了。
悟空与太白金星来到了灵霄宝殿之上,将前事奏于玉帝。太白金星说:“现已查明,害唐僧者,是金鼻白毛老鼠精。她本是李天王三百年前所降之妖,因天王听佛祖之言,饶了它一命,它就自认李天王为父,认哪吒三太子为兄,在洞里设着金牌供奉。其实说起来,这事与李天王父子无干。”
玉帝问:“李天王父子何在?”
金星回答道:“因受孙大圣之请,天王父子已先下界拿妖去了。”
玉帝说道:“这样甚好,可免了相告之事,早救唐僧为好。”
悟空谢过了玉帝,离了灵霄宝殿,腾起云出了南天门,见李天王与哪吒父子率领着众多军将,正在外等候。
悟空与他们会合,一齐坠下云头,只见风滚滚,雾腾腾,来到了陷空山上。
八戒和沙僧两个人正在等悟空回来,忽然看见天空中现出了众多天兵来。他两个仔细一看,李天王与哪吒三太子正在阵中,就知是李天王父子率兵来拿妖了。
八戒和沙僧个人十分欢喜,八戒驾起了云,来到半空之中和李天王父子相见。八戒对李天王施了个礼,说:“有劳,有劳。”
李天王说道:“天蓬元帅不必多礼。说起来,这也是我父子的无明业障,只因受了妖怪一柱香,致使生出多少事。”
八戒说:“无功不受禄。”
他问八戒:“这个山就是陷空山否?那妖怪可还在山中?”
八戒说:“你问猴哥最好,你下到洞里去好几趟了,他熟悉妖怪洞里的情况。“
李天王就转而问悟空,说:“还请孙大圣为我说说,妖怪洞里情况怎样。”
悟空说道:“我去了三次,发现这个妖怪洞里,实在是曲折,且方圆有三百里宽广。妖怪在洞里有多处藏身之所,从前关着我师父的住处,它已抛弃了,不知搬到什么地方。不好找,实在是不好找。”
托塔李天王说:“原来如此,倒也不怕不好找。任它设下千百计,难逃天罗地网中。孙大圣,你带我过增去,先看它洞口在哪里。”
悟空腾云在前,李天王带着哪吒和众兵将随后,来到了妖怪洞穴正上方。悟空指着下方像水缸一样粗细的洞口,告诉李天王:“这就是妖怪的巢穴。”
李天王睁着两眼瞧了一瞧,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妖怪的洞穴在地下,还得到地下去捉它。不知谁愿意打头阵先去。”
悟空争先说道:“我先去,这洞中我熟悉。”
哪吒三太子说:“孙大圣且慢,降妖之事是我份内之事,还是我先下去。”
八戒也争先恐后,上来说道:“我先去,救的是我师父,自然是应该我先去。”
李天王说:“大家也不必争来争去,听我分派。孙大圣与我儿哪吒带着兵先下去,天蓬元帅,卷帘大将,与我三个,在洞口外等着。我们两下里使劲,来个里应外合,自然可以捉得妖怪,让它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悟空和哪吒齐声说好,带着兵按落云头,到无底洞中去了。
第1049章 三太子降妖怪 孙悟空救师父
悟空见这个妖怪洞府,这个洞也实在是个好,确实是不同寻常之洞。只见:洞中也有日月,不缺山川草木。深渊陡涧笼轻烟,有似世上堪羡。层层朱楼雕梁,巍巍赤壁良田。春来杨柳秋有莲,果然世外洞天。
悟空来到了这个洞里,与哪吒三太子两个人四处寻找,找了多时,也不见妖怪的影子。这洞里有三百里方圆,他们两个人几乎寻了个遍,却是丝毫不见人。悟空有些烦躁,说:“好个妖怪,怕不是出洞去了?”哪吒三太子也有些茫然无措。
正在这时,悟空朝着东南方看了一眼,见那边有个黑暗角落,昏昏暗暗,远了看不清。他就近前去看,见角落里有个小洞,刚好一人宽窄。悟空朝里面看了看,见这个洞里也有门,也有房子,却是另外一个藏身之所。原来,妖怪就是将三藏法师捉到了这里来,在洞里藏着,正逼他成亲哩。
若是妖怪谨慎些,一时半会儿悟空也不会发现。奈何是这个妖怪合该命终,那些跟着它的小妖们,到了这个洞里后,也不安生,吵吵闹闹,互相挤着,差点挤到洞外去。悟空正在观察,见有个小妖差点让挤出洞来,他就大叫道:“在这里,哪吒三太子,天兵天将,快来拿妖怪。”
哪吒三太子闻言,就率领着天兵天将,来到了妖怪洞外。悟空抡起金箍棒,当先冲了进去,将洞里的小妖们打杀了不少。也有一些小妖想逃跑,让哪吒三太子和天兵天将们在外面拦住,一个一个全都降伏了。
老妖怪见事不妙,刚想逃跳,见洞里有悟空相逼,洞外则是哪吒三太子和天兵合围。它知道势难逃脱,只好在哪吒面前哀求饶命。哪吒三太子厉声道:“你做下这等恶事?还想让我饶你?这是天帝之旨,我饶不得你。我们父子不过受了你一炷香,就险些和尚拖木头,做出了寺了。”
妖怪束手就缚,哪吒三太子押着它,来到了洞外。悟空在洞里找到了三藏法师,见这老和尚已是胆战心惊,像是惊弓之鸟一般惊魂未定,在那屋子里蜷缩着。悟空上前去,叫道:“师父,我来救你了。”
三藏法师看见是悟空,又惊又喜,颤微微从角落里走出来,对悟空说:“好徒弟,若不是你,恐怕那妖怪还将逼我哩。”
悟空带着三藏法师,拿着包裹,带着马匹,驾起云,也出了无底洞,来到了洞外。
三藏法师拜谢过了李天王与哪吒三太子,由沙僧扶着在一边休息。
八戒上前来,将要剐了那妖怪。哪吒三太子阻止了他,说:“天蓬元帅使不得,我们父子还得拿着它,到天上复玉帝的御旨。”
李天王与哪吒父子两个,带着天兵,押着妖怪,辞别了三藏师徒,回天上去面见玉帝复旨去了。三藏师徒在无底洞外休息了片刻,带着行李和马匹,又朝西天而去。这也正是个:割断丝罗离金海,打破玉锁出樊笼。
三藏法师横着心,固守住了元阳;悟空拼了命,将他救出。师徒四个历了陷空山无底洞这一劫,又朝着西天而去。
不知不觉,时间早来到了夏日,正是熏风吹动,梅雨绵绵之季节。
只见:绿荫渐变密,燕子雏鸟飞。荷出池沼面,竹长更扶苏。芳草一望远,山花无边数。溪水边蒲剑,榴红似火朱。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师徒四个在路上走着,也光好捡着荫凉处走,防着日头晒。
只见那个路边荫凉之中,有个妇人,带着个小童,对他师徒四个说:“远方来的师父们,别朝前走了,赶紧回去吧。不然,到了前头就是个死路。”
三藏法师闻言心惊,让沙僧扶着下了马,到这个妇人跟着施了一礼,说:“女菩萨,这里有礼了。古人说: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为什么再朝着西去,就没路了?”这个妇人朝着西边指了指,对三藏法师说:“再往前头去,有个五、六里,就是个灭法的国度了。”
三藏法师问:“敢问女菩萨,是个怎样的灭法国度?”
妇人说:“国王也不知前世里经历了什么事,就是对和尚们十分仇视。他两年前曾经许下过一个誓愿,说是愿意杀够一万个和尚。到现在为止,已杀了有九千九百九十六个和尚了,还差四个。你们四个远方来的和尚若是去了,恐怕就刚好让国王凑够了数。你们这一去,就是做了送命王菩萨了。”
三藏法师一听,就害怕了。他问这个妇人:“也不知道能不能绕过去?若是女菩萨知道路,就指给贫僧师徒吧。”
这妇人说:“没有绕过去的路,除非你们能飞,否则过不去。”
这时,妇人手里牵着的小童叫着饿了,妇人就哄他,准备带他回家去吃饭。
八戒说:“会飞么?怕什么,我们都会飞哩。”
妇人转过身,对八戒说:“你这和尚好说嘴,过不去,光会说嘴。”
悟空早认出来了,眼前这个妇人,正是观音菩萨,她所带的小童,则是善财童子红孩儿所变。这是菩萨来点化他们四人。
悟空急忙朝着菩萨跪了下去,拜道:“观音菩萨在上,请受弟子孙悟空一拜。”
菩萨知道悟空看破了,就和善财童了就现出了法像来,腾起云,到了半空。
慌得三藏法师赶紧下拜,嘴里说:“弟子唐玄奘,不知菩萨到来,望菩萨莫怪。”
观音菩萨在空中说道:“你们师徒须得小心,这个劫难不比从前。”
说完,观音菩萨就和善财童子两个,腾着云离开,回普陀山去了。
三藏法师还在拜个不止,悟空上前去,扶起他,说:“师父,别拜了,菩萨早已回到宝山去了。”
三藏法师问悟空:“徒弟呀,你早认出是菩萨来了,为何不早与为师说?”
悟空笑道:“师父这是错怪弟子了。我认出菩萨来,当时就下拜了,为何还说不早?”
第1050章 团团本喜气,阵阵是祥光
沙僧有些发愁,问悟空:“菩萨说,前边是个灭法国,看来是不好过去了。大师兄,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悟空说:“也只好相机而为了。”
八戒说道:“寻个路绕过去吧。”
沙僧否定了这个说法,对八戒说:“你没听菩萨说,饶不过去?”
八戒笑道:“菩萨说绕不过去,那是菩萨怕我们绕远。现在前面有灭法国,杀头之祸在前头等着哩,就是绕些远,也好过让人杀头。”
悟空说道:“话不是这样说,菩萨说绕不过去,自然有绕不过去的道理。若是我们果真绕了过去,躲过了这个灭法国,必然还有另外一个灭法国在等着。这了是我们师徒的一劫,想躲自然是难躲。看来,也只有凭着自已去消灾化难,谨慎行事了。”
三藏法师叹道:“自然是这个道理,悟空所说之话不差。只是,前面灭法国里,国王十分凶狠,我们师徒去了,一个不慎,当真是非死即伤,这决非是说着玩。”
悟空劝道:“师父不用怕,咱们师徒一路而来,经历了多少艰难险阻,遇到了多少妖魔鬼怪。就算是龙潭虎穴,老孙我也曾去闯过,不曾少了一根毫毛。这灭法国纵然凶险,也是个人间世界,怕什么?”
悟空这话帮着三藏法师打了心气,让他不像此前那样担忧了。他骑上马,又朝前走。
悟空搭着手朝前望了望,近见有村落,远望有城池。那村外三三两两的人来回走动着,有人出家门,有人回家门。悟空勒住了三藏法师的马匹,说:“师父,我看暂时先在这里停一停。若是到了村外,让村里人看见我们是和尚,到城里一报告,就不稳便了。我们先在这边寻个无人之处,商议商议。”三藏法师说:“使得。”
他拔转马头,师徒四个就来到了个偏僻之处。停下来,沙僧扶着三藏法师下了马,八戒将担子放下,揉了揉肩头,坐下来休息。悟空对八戒和沙僧说:“你们两个在这里好生看着师父,我去城里看看情况。要是城里有人少的路,我们师徒就趁着夜色,悄悄走过去,就省了许多麻烦了。”
八戒说:“去吧,早点回来。”
三藏法师说:“悟空,你在城里小心一些。王法无情,且不可冲撞了当差的人,让他拿住了,不杀生脱不了生。若杀了生,就算是脱了身,反倒又是惹了个个罪过了。”
悟空笑道:“师父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悟空将身一跳,纵上云端,转眼就看不见了。这也是奇怪:也无绳子扯,也无棍子撑。都是世间人,偏他身子轻。
悟空来到城池正上方,朝下看去,见这个城里半空中,笼罩着的是团团喜气,阵阵祥光,并没有黑烟,也没有妖雾,他就觉得十分奇怪。悟空心想:“看这个城里的样子,不像是个凶恶凶险的去处,为何却有是个灭法之处呢?”
此时,天色昏暗,夜色将临,城里各处都亮起了灯光,悟空看了过去,只见:十字街里灯光明,九重殿上传钟声。七星北斗显霄汉,来往商贾住店中。六军营,画角悠悠声可闻;五鼓楼,铜壶滴滴声音清。四围淡烟笼罩,三市雾气朦胧。两两人家炊烟起,一轮明月在空中。
悟空有心跳到城里去,打探一番。不过他又想着,像他现在这个样子,到了城里让人家认出来,说他是个和尚,肯定得惊动官府。自然不能这样下去,得变个样子。悟空将身一晃,变成了个扑火蛾。只见他:身小翼粉轻巧,投火扑烛追明。正是悟空所变成,好似腐草所生。向爱炎光火焰,见则飞绕不停。紫衣香翅像流萤,夜里飞着不停。
悟空变成了个飞蛾,扑扇着翅膀,从半空中飞下来,到了六街三市之中,贴着人家的屋角檐底飞。他看见转角处有户人家,屋子里亮着灯,门前还挂着个灯笼。悟空就觉得奇怪,心说:“而今初夏时节,这户人家为何反而挂着灯笼?是过元宵节不成?”
他飞到了近前来,一看,才知道原来这是家客店。只见这户人家门首,左右挂着两个灯笼,一个写着:安歇来往商贾;另一个写着:店家王小二。
悟空飞进去,见店里有七八个客人,正坐着说话。时间还早,他们也还没有困意。那店家王小二陪着客人闲聊,说些有的没的,东拉西扯之事。悟空伏在壁上,等了一会儿,店里的客人们困意上来,各自去安歇了。悟空见此情景,就生出了个不良之心来。
悟空暗道:“好事,师父有救了。”
他为何这样想?原来,悟空是想将这些客人的衣服和头巾偷走,他们师徒四个穿了,岂不就成了个此国中俗人的装束,别人看不出他们本来的和尚身份了?
悟空正想吹口气,将那些客人的衣服窃取走,不料店主王小二走过来,叮嘱客人们:“各位客官得小心,防着有那非君子之人,取了你们的衣服财物。”
客人们受了他的嘱咐,自然是非常小心。有客人对王小二说:“我们是远来之人,你是坐地的店家,不如东西你看着吧,稳当些。”他这一说,其他客人连连附和。王小二还真就将这些客人们的衣服,全都抱进了他房里看着了。
悟空飞进王小二房里,见他将衣服都搭在了一个架子上,去床上安歇了。王小二安歇了,他婆娘并没有安歇。她先是哄着两个小孩入睡,又坐在灯前被衣服。王小二早就进入了梦中,他婆娘还在补个不停。悟空就有些心急了,想着再等下去,天都亮了,这王小二的婆娘也不见得睡。
悟空朝着灯苗就扑了过去,只听哧一声,那灯就灭了。惊得王小二的婆娘放下衣服,说:“这蛾子是真傻,自已烧个焦黑,也要去扑火。”这真是个:舍身扑火焰,焦额探残生。
不等她再掌起灯,悟空就变成了个耗子,吱吱吱叫着,将那客商的衣服拖了几件,敞开了门,就顺着门缝溜出去了。
第1051章 店中有旅客 国中少僧人
房子里吱吱吱老鼠叫,朦胧之中,王小二的婆娘看到一个大耗子,拖着客商们的衣服从门口溜出去了。她惊得连声叫王小二:“老头子,赶紧起来看看,耗子成精了,不偷粮食偷衣裳。”王小二从梦中惊醒,就嚷道:“掌灯,掌灯,逮耗子精。”
悟空不等他掌灯,在门口大声叫道:“你两公婆不要乱讲,我不是什么耗子精,好汉行不改名,坐不更姓,我本齐天大圣孙悟空。因为我师父从这城里过,暂且在你这里借些衣服用用。过了城自然还你,不须惊慌。”
王小二惊得咦了一声,害怕地说:“老婆子,你听听,这耗子精会说人话,成精了,吃人不吃人?”这一说,他老婆也不敢掌灯了。两人摸黑穿衣服,心里又慌,拿着裤子当袍子,拿着袍子当头巾,左穿穿不上,右穿穿不上。他两人好不容易穿好衣服,带着几分小心谨慎掌上了灯,再一看,哪里还有人?悟空早纵起云头出城去了。
王小二和他老婆起来查看了一番,见只是少了几件客商的衣服,钱财一文不少。他两人仔细商量了一下,决定这事暂且不能声张,免得惹那个什么齐天大圣生气,来寻他们的麻烦。
悟空纵云出了城,来到三藏法师停身处,见三藏法师和沙僧和八戒都十分精神,在石头坐着说话。见悟空回来了,三藏法师迎上前去,问悟空:“这城怎么样?能不能过得去?”悟空说:“过去是能过去,就是不能当和尚,得换个样子。”
八戒说:“这好办,一个月不剃头,就能长出发茬来,两个月不剃头,看着就不像是和尚了。”
悟空道:“谁还能在这里等上两个月?师父能等?你能等?眼下就得过城去,眼下就不能当和尚。”
八戒有些慌,说:“眼下就不当和尚?哥,你这话说得轻巧,头上光光,身上僧衣,从哪里弄些头巾和俗衣来穿?没有的话,遮挡不了,早晚露馅。”
悟空将手里拿着的一包衣服丢过去,说:“八戒,你看,这是什么?”
八戒将包裹抖开,一看,不由得笑了,说:“好猴哥,哪里弄来的?好几件哩,有袍子有头巾,这一打扮,就看不出咱们师徒是和尚了。”
悟空笑道:“别问哪里来的,若问,就是偷的。”
三藏法师问悟空:“这话怎么说?我们出家人,不可窃取别人财物。”
悟空说道:“师父你别担心,我只不过是借来使使,等咱们过了城,就将衣服还给他们。”
三藏法师又问:“是哪里来的衣服?”
悟空说:“我从王小二客栈里拿来的。我变成了个飞蛾进城去,见他这个城里上空祥光瑞气笼罩着。虽然他国王好杀僧人,看来也是个真天子,其中定然有着不为人知的缘故在。这也不说他了。我想着师父过这个灭法国,不装扮成俗人,恐怕有麻烦。我见等上转角处,有个王小二客栈,我就变成了个耗子,进去拖了几件衣服出来。我报了姓名,说了缘故,也许了诺,等我们师徒过了城,就将这个衣服还给王小二店里的客人。”
三藏法师不知说什么好,只好合掌为十,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悟空说:“师父,快换了衣服,我们师徒也好早点过城去。”
三藏法师到了此种境况,也就只好脱了袈裟,捡了两件合适的俗衣穿上了。
八戒肚子大,捡了个肥袍子裹在身上,将肚子盖住了。他头也大,一个头巾不够用,两个头巾刚刚好。悟空将两个头巾并在一起,纫了针缝了缝,给八戒穿上了。悟空和沙僧也各自寻了件合适的衣衫穿好。
换了装扮,装束已了,师徒四个互相看看,觉得十分新奇,还有些滑稽,都笑了起来。
悟空说:“衣服换了,咱们彼此的称呼也得换换。”
八戒问:“称呼怎么换?我叫你师弟,你叫我师兄?”
悟空道:“你个呆子,若是我们仍是师兄师弟,师父徒弟相称,城里人听见了,能不心疑?”
沙僧问悟空:“那怎么称呼?”
悟空说:“咱们就把这些平时的称呼换了,师父叫陈大倌,老孙叫老二倌,八戒叫猪三倌,沙师弟你叫猪四倌。这样叫起来,也没乱了次序,也不容易引起城里人怀疑。”
沙僧点头,说:“这样好,省得叫出麻烦来。”
八戒笑道:“老猪是猪三倌,这听着像是个放猪的把式。”
三藏法师问悟空:“若是别人问起来,我们是做什么的,怎么说为好?”
悟空指了指龙驹宝马,对三藏法师说:“我们到客店里去投宿,别人问了,就说是贩马的,将龙驹宝马当成个样子,省得穿了帮。对了,师父,和店家说话,由老孙来应付,你们随在我身后就好,也不用多说。”
悟空特意对八戒说:“呆子,记住子,别乱说话,省得言多有失。”
八戒道:“我知道,有吃有睡就好,老猪也省得开口伤气,不操那份心。”
沙僧说道:“进城里去住店,得交店钱,我们现在身上都没解子,怎么办?”
悟空笑道:“这好办,沙师弟,你看好了。”
他从地上捡了块瓦碴,对着吹了口气,那瓦碴就变成了块银子,明晃晃发亮。沙僧一见,就笑了,说:“这个好,能当店钱使了。”
三藏法师也无心欺骗他人,只是事已至此,他只好暂且从权,由着悟空去安排了。
师徒四个重新起身,带着包裹,牵着马匹,朝城里走去。这个国里虽然对僧人不善,不过也算得上是个太平世界。到了定更时分,那城里的大门还未开,正敞开门。
三藏师徒四个进了城,那了个客店投宿,住下了。
说来也巧,这个客店正在王小二客店的斜对门,悟空他们四个从王小二店门外过去时,还能听到王小二店里的客人们在喧哗吵嚷,找自已的衣服。
第1052章 悟空来住店 师徒改姓名
有客人说:“我袍子不见了。”有客人说:“我头巾哪里去了?”还有客人在找自已的腰带,找自已的长衫。
悟空听见了,也只当没听见。
八戒倒是好奇,停下来多看了两眼,让悟空叱了两句,他就不敢看了,赶紧走了过去。
师徒四个进了店里,店家迎上来,问:“客官住店?”
悟空说道:“正是,还有空房没有?”
店家说:“有,有空房,在楼上闲着哩。”
店家招呼了一声,有个汉子走上前来,从八戒手里将龙驹宝马牵了过去,到后槽上喂上了。
店家带着三藏师徒四个上楼,他拿着蜡烛在前引路,踩得楼梯咯噔咯噔直响。店家顺便问道:“不知几位客官是从哪里来?是做何生意的?”
悟空应声道:“从朱紫国里来,贩马。”
店家听了,也就不再多问。这贩马生意也有不少利润,做这一行的人并不少,他也见过许多,没有什么稀奇。
进了房里,悟空推开窗子,外面悬着好大个月亮,清光无限,照得屋子里十分明亮。
悟空对店家说:“蜡烛拿走吧,这月亮实在是亮,也用不上。”
店家答应了一声,收起了蜡烛,说了声:“老爷们早早安歇。”他就带上了门,出去了。
一会儿,有个丫鬟上楼来,送了四盏清茶。丫鬟出去,又来了个妇人,像是店家的婆娘,有六十来岁。
她到了房里,和三藏师徒见过了礼,问:“几位客官,是头次这城里来?”
悟空说:“正是,为着贩马,头一遭进这个城。”
妇人问:“几位客官贵姓?”
悟空说:“我是孙二倌,他是唐大官,他是猪三倌,他是沙四倌。”
妇人说:“倒是异姓,不是兄弟。”
悟空回道:“自然是异姓,我们本来是十个人,先来了四个,还有六个在后头,过两天才赶过来哩。他们带了不少马,都在城外放着,进城来不方便。”
那妇人又问:“有多少马?”
悟空说:“百十来匹,和我们牵的这匹身量一样,只是毛片不一。”
一听说有百十来匹马,这妇人说话语气就不同了,比此前显得殷勤得多。他对悟空说:“看孙二官这样说话,果然是个好客商,好经纪。我实话和你说,满城里也只有我这家店,最适合你们住了。我这里有宽阔的院落,也有足够的牲口槽,草料也备得足。别说百十匹马,就是几百匹也能容得下。只是有件事,我得先和几位客商说清楚。”
悟空问:“是什么事?”
这妇人说:“我这个店里有三样待客的规格,咱们先小人,后君子,将话说清楚,将钱算清楚,接下来也好按规矩办事。”
悟空说道:“货有高低三等价,客无远近一般看,你这里怎么有三个规格?说说看。”
妇人说:“三个规格分为上、中、下。若是上等规格,吃的是五果五菜,用的是狮仙斗糖桌子,一桌上两人,四个人分两桌。另外,还能叫小娘来唱曲奉酒。价格嘛,连房钱是一位五钱,四位合计二两银子。”
悟空笑道:“好,不错,划算,若是在我们那里,五钱银子连请个小娘唱曲都不够。中样是什么规格?”
这个妇人对悟空说:“中样规格,就是一桌合盘,放着果菜,也有热酒,几位在一起吃喝说笑,猜枚划拳,没有小娘来陪。价格是,一位两钱。”
悟空又笑道:“合算,这个价格也合算。下等规格又是什么样?”
这个妇人说道:“若是下等规格么,那就简单了。也没人服侍,也没有桌面,锅里有饭,怎么去盛来吃。吃完了,随便哪里弄个草席,打个地铺,睡下就是了。到了天明,按客人的意思付几文钱就好了,也不会与客人争竞什么。”
这话说得八戒十分眼热,他说:“哎,这个好。我就喜欢吃,有没有人陪算什么?我吃饱了,也不管哪边,就算是在灶门前睡一晚上,又算得了什么?关键是便宜。”
悟空笑道:“出门在外,哪里不能赚来这二两银子?省个什么劲。店家,你安排上等规格铺面,送来服侍我们四个人。”
悟空从怀里掏出来银子,递了过去,十足纹足,成色极好。
那妇人一看,自然是欢喜不尽,登登登下了楼,就叫了人过来,连声吩咐:“快去杀猪宰间,整治上等好酒好菜,再叫两个小娘备着,等着客人吃酒时上来陪。”
三藏法师一听就发愁了,对悟空说:“你看看,这可怎么办?我们都是吃长斋的,她这里又是杀猪,又是宰羊,还准备荤酒和陪酒的小娘,我们出家人,哪里受得了这些?若是受了,还怎么到佛祖面前去取真经?”
悟空说:“师父你别担心,这事我自有主张。”
悟空将那妇人叫了上来,对她说:“你先别准备菜饭,我们今天斋戒,吃不得荤,弄些素食来就行。”
这妇人十分奇怪,问:“几位是月斋还是长斋?”
悟空说:“我们四个人是庚申斋,今天正是庚申日,过了三更,就可动荤了。只是今天,只能吃素。你也别担心,就是吃素,我也按着上等规格的价钱付银子给你。”
这妇人哪里有不愿意的道理,脸上堆着笑,连声说:“好,好,那我就去准备素斋,给几个客官吃。”
她又出了房去,登登登走下楼,叫了人过来,吩咐道:“不用宰了,收了手,快去准备些木耳,闽笋,豆腐,面筋,在园子里再拔些青菜,蒸些饭,做个素食斋宴就好。快去,别让客官们等久了。”
这客店里的厨师是做惯了饭的人,准备和收拾好了食材,他们抄起锅,笼上火,倒了油,呲拉一声,菜就入了锅。不一会儿,一顿热气腾腾的素食斋饭就上桌了。店里有现成的狮仙糖果,也一并拿了上来。摆在桌子上让三藏师徒吃。
这妇人十分殷勤,又问道:“几位客商,吃不吃素酒?”
悟空说:“唐大官不吃,我们三位都可以吃些,拿上来就好。”
第1053章 说起买卖话 引来盗贼听
店主老婆温了一壶素酒,端了上来。悟空倒了酒,刚吃一口,听到楼下传来咕咚乱响的声音。他问:“底下是什么声音?”
妇人说:“是店里的几个轿夫,准备着轿子,去院中请小娘来,陪几位客官喝酒。这可能是轿杠顶到楼梯子。几个不中用的,我去让他们小心些,别扰了几位的雅兴。”
悟空笑道:“雅兴倒也谈不上,小娘倒也不用请。我们几位赶了一天的路,只想清清心心吃顿饭,喝几杯酒,就好安歇了。”
妇人说:“这如何使得?客官们是使了银子的。”
悟空笑道:“那也不妨,今天我们几位在这里安生休息,养足了精神。明天同伴们来,做成了生意,将马匹出手,再请个表子来好好陪酒,就是了。”
这妇人连声道好,说:“好算计,又养了精神,又不失和气,孙二官果然是常走江湖的,是个有心人。”
妇人退了出去,吩咐轿夫们放下轿子,回去睡觉就好。
三藏师徒四个在房里吃了斋菜,坐了会儿,等店里小二撤去了桌椅杯盘,他们就也歇了。
三藏法师到底不放心,躺在床上不久,又坐了起来。悟空见状,问他:“怎么了?师父,你怎么不睡,发什么愁?”
三藏法师说:“我们若是睡着了,头上的头巾脱落下来,露出光头,让店家看见报到官府,还能跑得了?”
八戒一听,也怕了,呼一下坐起来,嚷道:“是这话,一逮一个准,将这个店前后包围了,谁也跑不出去。”
悟空说:“师父不用急,八戒你也别嚷,这事好办。”
他走出房去,叫道:“店家,上来趟,我有话说。”
那妇人还没睡,正在看店,听见声音就上来了,问:“孙二官有何事?”
悟空说:“是这样,我们这个唐大官,他好睡在暗处,猪三官他有漏肩风,沙四官则是有寒湿气,我孙二官嘛,睡觉也有些怕明。这个楼上亮堂堂,又宽敞,看着好,只是不好睡。”
这妇人听了,也不说话,退出房去,到了栏下坐在柜台后面,只是叹气。
她小女儿帮着她守店,见她叹气,问她:“怎么了?娘亲叹什么气?怕生意不好?人家说,十日滩头坐,一日行九滩。现在是天热,生意不好,到秋天就好了。往年不都是秋天,有着做不完的生意?”
妇人说:“儿呀,娘不是怕生意不好。”
她女儿问:“那又是为了什么?”
妇人说:“晚间来了四个贩马的人,点菜倒也阔绰,点了上等规格的酒,只是吃素斋,不吃荤,也不要小娘陪。这也罢了,左右是钱已给了。只是,他们四个人都怕明,怕风,好睡在暗处,不透风处。我们这个店都是单浪瓦的房子,哪里有这样的地方让他们睡?弄不好,还要退钱给他们。”
她女儿说:“原来是这个事,娘亲你别叹气,可巧了,我知道有个地方,能让他们睡。”
妇人问:“是哪里?”
她女儿说:“你忘了,前几天我父亲做了个大柜子,可是不小,七尺来长,五尺宽,三尺高。在柜子里,别说睡四个人,就是睡上六、七个,也还宽绰。”
这妇人听了,沉吟一下,说:“好是好,就怕他们不乐意。我去问问看。”
她来到了楼上,问悟空:“孙二官,我倒是找了个又黑又不透风之处,好让你们四位客官去睡。只是,怕几位客官看不上。”
悟空说:“不会看不上,你说说看,是哪里?”
妇人说:“是个在柜子,七尺长,五尺宽,三尺高,刚做的。”
悟空说:“好,就是这个柜子好,我们能睡。你赶紧将柜子抬出来,我们这就准备休息了。”
妇人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去。
她下了楼,让人将柜子抬出来,打开柜子门通了通风,三藏师徒几个人,已经下楼来了。他们师徒四个不仅人下来了,连包裹也拿了下来。这还不算,悟空又问妇人:“马哪去了?”妇人说:“让店里人牵到后院里,喂上了。”悟空说:“马也牵来,抬着柜子边拴好,这样放心。”
店里服侍的人牵了马来,在柜子边上拴好了。悟空看看十分妥当,就进了柜子里。三藏法师和八戒、沙僧也先后进到了柜子里。八戒拿着包裹,在身边靠着,像是宝贝一样不敢离身。
妇人心说:“这几位客商真是小心,太小心了,也不知道包裹里藏着什么宝贝。”
那哪里知道,包裹里放着的是僧衣袈裟,紫金钵盂,断然不能让城里人看见的。
妇人等他们四个都在柜子里了,准备离去,悟空又叫住了她,说:“锁上门,若是有透风的地方,用纸糊了。到了明早,来叫我们四个人起床。”
妇人依言在外面锁了门,看看有缝之处,也用纸糊上了,免不了心里又嘀咕了句:“忒小心了些。”
柜子里不通风,闷气得狠,天又热,他师徒四个挤在一起,都是一头汗。还好是在柜子里,不用怕别人看见,就都将头上头巾取下来,当扇子扇着。
到了二更时分,困意上来,三个人都朦朦胧胧睡了,只有悟空还很精神。他倒是不怕热,就是精神好,也闲不住。悟空伸手在八戒腿上抓了一把,八戒迷迷糊糊说:“睡吧,累了一天,还有心思开玩笑哩。”
悟空小声说:“我算算这趟,本钱是五千两,卖了一批马,收了有五千两,在搭裢里存着。现在还有一批马,卖了又是五千两,这一来一去,就是一倍的利,也赚得够多了。”
八戒正昏昏沉沉,将睡未睡,哪里知道悟空在说什么,也不答话。
常言说: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这话也不尽然。不过这个店里的跑堂,火,挑水的,当中就有几个不安稳的,暗地里和强盗有勾结。他们从柜子边经过,听见了悟空这一番话,就起了个不良的心思,去吃了些强盗来。
第1054章 贼人劫宝贝 其实是师徒
几十个强盗明火执杖,拿着兵器结队而来,到店里准备抢悟空师徒。
店家倒是个老实本分人,与这结强盗并没有暗中勾结。一见强盗上门,吓得守店的妇人话都说不完整了。她领着女儿,回到自已房里,叫醒了店主,从里面将房门顶得结结实实。随便强盗在外面怎么闹,店家就撒手不管了。
这一伙强盗也不为难店家,他们盯着的只是财物。在店里转了一圈,楼上楼一看了一番,见底下放着个大柜子,锁得很严实,边上拴着个马。强盗们是走江湖的,一见就知道这个柜子里放着贵重之物。
两人强盗上去掀了掀箱子,掀不动。
为首的强盗顿时开心了,说:“这柜子里必然有好宝贝,兄弟们,牵着那马,抬着这个柜子,到城外开了锁,自自在在发一注横财去。”
一伙强盗就拥了上来,抬起这个箱子出了店门,趁着夜色准备连夜出城。
悟空在箱子里听得清楚,只是屏着嘴一言不发。八戒正在柜子里睡觉,忽然觉得身子不停晃悠,颠簸不已,他就醒过来了。
八戒问:“哥呀,这怎么晃起来了?是地震了?”
悟空说:“不是,是你睡迷糊了。”
八戒揉了把眼睛,清醒了许多,说:“不对,这箱子有人抬着走。”
悟空捂着八戒的嘴,说:“别吭声,到时自有分晓。”
八戒住了嘴,任由那伙强盗抬着,也不说话,不一会儿竟又睡着了。沙僧醒了过来,问了问,悟空叮嘱了他,沙僧也不说话,躺在柜子里继续睡。三藏法师是肉体凡胎,在柜子里又闹到二更方睡,日间又累,他睡得沉了些,并没有醒来。
悟空本意是,让这伙贼抬着出了城,也省得他们师徒在城里行走。到时开了柜门,他打将出来,打散了强盗们,师徒四个就可继续朝西天取经去了。
这也是个取巧的方法。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那伙强盗们抬着柜子出了客店,不朝西门走,反而朝着东门走。到了东门处,他们准备杀散了看门的军士,将柜子直接抬出了城去。正好城里的巡城兵马司一队人过来,见有强盗行凶夺门,跨着马就冲杀过来。
这伙强盗是些乌合之众,不是对手,一冲就散了。他们连柜子也不要了,龙驹宝马也撇下了,一哄而散,各自夺路而逃。
那巡城兵马司里的将官见强盗从城门里跑出去了,天又黑,就没追赶,吩咐收了队,令人看好城门。他走过来,见强盗扔下了一个大柜子,还有一匹马。柜子倒不稀奇,那匹马一看就是龙种,实在是匹好马。
只见它:马鬃似银,马尾垂金。看着像龙驹宝骏,实在是骕骦良骥。千里驰骋,万里追风。登山昂首嘶青云,啸月顿蹄冲牛斗。有似蛟龙海中来,发像麒麟出深山。
这个总兵官看得眼热,抛下自已家的马,骑着龙驹宝马,让兵士们抬着柜子,因到了兵马司里。他吩咐人写了封条,将这龙驹宝马和柜子一齐封了,等到天亮,再去向上司禀报。
在贼人与守城官兵相厮杀时,三藏法师就惊醒了。听到外面喊杀声震天,三藏法师吓得伏在柜子里一动不动。等到后来声音停了,他仔细听着外面的声音,知道是让人抬到巡城兵马司里来了。
他在柜子里听到,总兵官怎样让人写封条,怎样吩咐人看着,等天亮了就抬上殿去,向君王禀报。他是越听越心惊,越听越害怕。
三藏法师在柜子里埋怨悟空,说:“好个猴头,你可是害苦了我。若是在外边,让人抓住了,还能分辨一番。这下可倒好,困在柜子里,直接抬到殿上去见国王。到那里还怎么逃?我们师徒这不是让人家一锅端了?”
八戒接口道:“菩萨不是说了么,这个灭法国的国王杀了九千九百九十六个和尚,还少四个。现在我们四个人去,不正好凑够了数?逃不了了,这个劫可难过了。”
悟空说道:“你个呆子别嚷,师父你也别怕。现在外面人兵士看着,出去了不是绑就是捆,反正是逃不掉。现在安生呆着,等天亮了,到金銮殿上开了柜门,见了国王,我自然有话对那昏君说。定能说得那昏君心动,不会伤了我们师徒一根毫毛。现在还早哩,反正也出不去,再睡会好了。”
三藏法师只叹气,也没有办法,只好躺下假寐。倒是八戒,倒下头去,不一会儿又睡着了。
看看到了三更时分,三藏法师也又已睡着了,悟空从耳朵之中,将金箍棒拿出来,吹了口气,说了声变,将金箍棒变成了个三尖头的细钻。悟空在柜子角落里,不显眼处,钻了几钻,成了个孔洞。他就变成了个蝼蚁,顺着这个孔洞,悄无声息爬了出去。
看守的军士正在鼾睡,无人注意他。
悟空现出了原身法像,腾起云,来到了皇宫里。国王正在熟睡,三宫六院各处也是一片鼾声。悟空使了个大分身普会神法,在左右手臂上各拔了些毫毛下来。左臂上的毫毛一吹,成了许多个小悟空。右手臂上的毫毛一吹,成了许多个瞌睡虫。他将当坊土地叫来,吩咐着土地将这许多瞌睡虫,散到了后宫之中,五府六部,各个衙门之内。
散完了瞌睡虫,土地离开了。悟空就将许多个小悟空遣出去,各自拿着剃刀,为那些人剃去顶上头发。因为有瞌睡虫在,那些人任由悟空的分身为他们剃发,都在沉睡之中,却是并未有任何察觉。
这也正是个:法王灭法徒烦恼,真法本来属微渺。万法同属一念正,三乘因缘各分晓。柜中脱身难蒙蔽,后宫各衙布金毫。打破沉迷一点通,证得功果乐有道。
悟空在不知不觉之中,将那灭法国里君臣妃嫔全都剃去了顶上青丝。做完了这个事情,他又将毫毛一收,将金箍棒收在了耳中,化成阵清风,离开皇宫回到柜子里。
第1055章 拿得贼赃在 方知事端由
悟空回到柜子里,见三藏法师睡得正熟,八戒和沙僧也酣眠未醒,他就躺下来,闭眼休息,只等着天亮去见国王。
再说皇宫里,国王一觉醒来,觉得顶上凉嗖嗖的。他伸手抹去,竟然是个光头,半根头发也不剩了。国王大惊,急忙到铜镜前去照。这一照,他更是惊讶非常。只见镜子里,哪里还有国王?分明是个光头和尚。
也不只是国王这般,宫里的妃嫔王后,王子王孙,早上醒来后,都发觉自已顶上的头发不见了。就连侍候他们的小太监,也个个成了光头。
众人惊讶不已,都来寢宫里见国王,诉说其事。他们哪里知道,国王自已也正在为此事烦心不已。
国王照过了铜镜后,去叫醒王后,准备和她说这件事。来到床前,只见锦绣被里,露出了个光光头颅,就连王后,也成了一个光头的模样。国王失声叫道:“梓童,你,你为何也成了这般模样?”王后惊醒,一摸头发,几乎哭出声来,说:“我的头发,我的头发,为何没有了?”她转眼一看,国王也是个光头,又惊叫道:“主公,你为何也没有头发?”
他两个正乱作一团,外面妃嫔与王子王孙们,正跪请救见。
国王与王后梳洗已了,传他们进来。见一见面,众人就跪了下来,号哭不已,十分委屈。
众人对国王说道:“圣上,我们……我们而今也做了和尚了。”
国王见众人皆是光头,连身边侍候的小黄门,也个个是顶上无发,忽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上天震怒了杀了太多僧人,以此来警示和惩罚他。
国王不禁眼中流泪,叹道:“这难道是上天示意寡人不成?”
他传下旨意去,说道:“此事暂时不得声张,免得让百官见了,以为宫中有了变故。若是流传于宫外去,市井之间难免生出许多谣言来。”
众人听了国王的旨意,回去各自将头巾包了,对此事密而不宣。
早朝之时,百官进见。五府六部的官员们,早就在朝堂之外候着了。只见三声静鞭响,百官齐入朝。
众官员们鱼贯入朝,在金銮殿上分列为左右两班。国王戴冕旒,登龙座,在龙椅之上坐了下来。
众臣推举了一位官员,上前禀报道:“圣上,还请恕臣等众人失仪之罪。”
国王说道:“众卿这话是从何说起?你等有何失仪?罪从何来?”
那官员将头上的官帽去掉,露出了个光光大脑袋,泛着青光,一点头发也没有。他说道:“请万岁明鉴,臣今晨醒来,头上一根头发也不存了。这非是臣自已剃去,而是不翼而飞,实在是奇事。不只臣是这般,这朝堂之上各位官员,都和臣一样,头发都在一夜之间飞去不见了。”
国王从龙椅之上站起来,叹道:“原本以为只是后宫之中众人不见了头发,没有想到,众卿竟然也是这般。众卿请看。”
国王将冕旒众头上拿去,对群臣说:“众卿请看,寡人也是一夜之间失去了顶上之发。这事实在是奇怪,果然是稀奇。”
众官员看见,连国王头发也不见了,心里都大骇。就有不少人想着,这事必然与国王灭法杀僧人有头。他们眼泪汪汪说道:“自此之后,再不敢杀僧了。”
国王戴上冕旒,坐回龙椅,各官也分别复位。国王说道:“众卿,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
退城兵马司的总兵官出列,向国王禀道:“启奏万岁,臣蒙旨巡城,于夜间查获了贼人赃物,柜子一只,宝马一匹。不敢擅专,请旨定夺,请万岁示下。”
国王传旨:“将贼赃拿到殿上来,当殿开启。”
就有侍卫出去,到了宫外将柜子抬了来,连马也牵着。三藏法师在柜子里藏着,吓得魂不附体,不敢动弹,连个大气也不敢出。
八戒埋怨悟空,说:“猴哥,这可好,当殿看柜子,你还想往哪里跑?”
悟空笑道:“八戒不用怕,我管保他开了柜子,就得认我为师。只是,这事你不能乱说话,只听我和国王应答。”
八戒说:“能免了死罪,不去填寻一万个和尚的数,我就心满意足了。哪里还敢说什么话?你说吧,你随便说,我一句也不应他。”
侍卫们将柜子放在五凤楼下,丹墀之外,龙驹宝马牵在旁边。国王传下令去,让人去锁开柜。
柜门打开,悟空当先跳了出来,回头扶着三藏法师,将他也接了出来。沙僧拿着包裹,紧跟着走了出来,八戒最后一个从柜子里走出来。
龙驹宝马见了他四个人,踢腾了两下蹄子,打了个响鼻。
八戒说:“你看它,见了我们正欢喜哩。”
国王亲自下殿来看,一见从柜子里走出来四个光头和尚,他心里一震,觉得像是有天意一般,正应着此前之事了。
这国王不禁就在心里,对三藏师徒四个生出了几敬畏之心来。
他亲自带着三宫妃嫔,文武群臣,走出殿外,到五凤楼前,丹墀之下,见三藏法师。
国王问道:“不知几位长老,是从何处来?为何会在柜子里藏身?”
三藏法师见真相已露,眼前这个国王看着,也不像是个凶神恶煞、光好灭法杀和尚的人,他心里就安定多了。三藏法师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贫僧等人,是从东土大唐而来,将到西天大雷音寺去,求取真经宝卷。因听闻陛下有灭法杀僧之心,不敢以本来面目示人,只好穿上了俗装,遮掩了本来面目。昨晚投宿,又怕夜间睡眠之时露了行迹,就在这个柜子里存身。谁想柜子竟为盗贼偷去,又为总兵官查获,辗转而送到了陛下面前。曾听闻陛下有愿心杀够一万个僧人,贫僧心中实在惶恐。而今一见,觉陛下是个圣主明君,并非像是传闻那般凶恶。贫僧就斗胆,请陛下放了贫僧师徒四人,这便是海一般深恩,无量功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