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6章 果子林群猴饱食 摩云洞猴王求助
不说石猴带众猴去果子林中吃果子,却说猴王离开猴群之后,去摩云洞中,寻找它曾经的老朋友多杀鬼王。
很是不巧,这多杀鬼王受他处山精所请,赴宴去了,洞中只有小妖在支应着。
看到猴王到来,小妖们懒洋洋说话,显得很不在意。
猴王来求人,纵然受小妖冷落,也是没什么话可说。
闻听得多杀鬼王数日之后才能回来,这猴王只好暂且离开,寻个荒僻林子安身去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石猴带着众猴,翻山越岭,跋涉半日,来到了果子林之中。
只见枝头挂着黄澄澄椰子般大小的果子,众猴俱个欢欣不已。
石猴发一声喊:“大家且去吃果子了。”
众猴欢声雷动,个个争先恐后,攀援上树,去摘果子吃。
整个果子林中,尽是猴子的吱吱欢叫声。
密叶枝上,尽是啖果之猿;藤萝丛里,皆为争食之猕。
石猴早已吃饱,只是卧在枝上看着众猴欢食。
小太岁和小病秧子两只猴子,也早在林子之中吃了个饱,此时并不急于争食。
它们也像石猴一样,蹲在枝叶之间养着精神。
众猴欢欢腾腾,在林子之中直闹了半日。
直到红日偏西之时,它们才变得安宁下来。
此时,所有猴子都已经吃得腹中饱满,再无一点饥馁之感。
石猴看看众人都已吃饱,在枝上就坐了起来,说道:“我说众位呵,此处果子林是无主之物,我们在此尽可以吃。只是这林子之外,想必有山禽猛兽盘踞,列位且不可大意了。”
众猴都点头称是。
一只赤尾马猴说道:“你且放心,我们自有分寸。”
另一只通背猿猴也说道:“石猴不必过虑,我们在这山中世代生长,自然知道这山中有猛兽毒虫,端得是厉害无比。此处林子倒是个福地,纵然让我们离开,我们也不会离开。”
“是呀,是呀,有吃有喝,为何离开?”
一只小猕跳上了一块青石,吱吱言道。
其他众猴皆是此意,都不愿意离开这有着香甜美味之果的林子。
石猴看了看那个通背猿猴,说道:“看你是个老成之人,以后这群中若有纷争之事端,你须多费心了。”
通背猿猴应声说道:“这自不必说,只是群猴无主,也不是长法。石猴,莫若你就做了我们大家猴王,意下如何?”
石猴一愣,它还没有想到这一层。
做不做猴王,在它看来无关紧要。
这石猴天生有着无束无拘的性情,不受人管,也不管人,最喜逍遥自在。
它从未想过,做猴王一事。
是以这通背猿猴一提,石猴倒是愣住了。
小太岁和小病秧子率先赞成。
小病秧子说:“让石猴做猴王,我完全赞成。”
小太岁翻身从树上跳了下来,站在众猴面前,说道:“敢说有谁不愿意么?”
众猴都说道:“愿意,愿意。”
“让石猴做大王,胜过原来的老大王,自是没话说。”
“没有石猴,我们从何得知这里有片果子林?”
“没有石猴,我们现在还在受着饥饿之苦。”
“支持石猴做我们大王。”
众猴扰扰嚷嚷,吱吱声响成一片。
它们的意思全都是,愿意让石猴做大王。
石猴欠身起立,从树上跳了下来。
“众位,这果子林纵然可以吃得三五十日,以后怎么办?人无远虑,则有近忧。大王之事,以后再提,眼前且先说说,果子落后怎么办。”
石猴这话,引起了大家的思考。
它接着又说道:“想那老大王尚且不知下落,如若它找到了多杀鬼王,再来搅扰我们,又该怎样是好?”
这话倒也在理。
石猴的话,正说中了大家心中的隐忧。
现在它们奉石猴为大王,若是让那老大王知晓,它与多杀鬼王一齐杀回来,众猴必然得遭殃。
众猴再不作声,都看着石猴。
“大王之事,暂且休提,我们在这林子之中盘桓,也须再留意寻找另外的洞天福地。此是长远之计,众位且不可轻忽。”
石猴这话,听得众猴连连点头。
只是这猴群之中,也只有这石猴天生有着出众灵知,毕竟它是天生地长之生灵,而其他猴子则全都是半懵半懂者。
石猴的话也只引得它们思考一时。
此后,它们便又在林中欢笑嬉戏,若是饿了时,就在树上吃果子,好不欢乐。
不说这些猴子在林中快乐度日,却说那本来的猴王在一个摩云洞附近,一个荒僻林子之中安身,看看已经过去了半月。
只是,那多杀鬼王仍然没有回来。
这一日,那猴王心中焦急,等不得了,又来到了摩云洞之中。
恰巧,遇到了那鬼王刚从外面回来。
“老友近来可好,让我苦等。”
猴王说话之间,很是恭敬。
鬼王哈哈大笑,将身上披着的黑色披风摘下,送与小妖放置。
然后,它就携着猴王的手,说道:“近日那乱石山中的山精作寿,邀我去吃酒。不想,在那里遇到了众多好朋友,就多停留了几日。猴王老友,你为何在此等我?等了多久?”
“已有半月。”
“敢问是何事,让你在此苦等?”
猴王闻听,说道:“唉,说来惭愧,我这王位,让一只石猴夺去了。老友,我来想请你助我一臂之力,将王位重新夺回来。”
鬼王闻言,眼珠一转,心中已有了计较。
它略停片刻,马上又哈哈大笑起来。
“好说,好说,多日不见,你我先喝上两杯。来呀,小的们,备酒宴。”
它不容分说,拉着猴王的手,让猴王坐了下来。
“老友你在此略等片刻,我去换件衣服,马上就来。”
鬼王说完,转身进了摩云洞深处。
那猴王坐了许久,也不见鬼王出来,心下起疑。
趁着小妖不注意,它也来到了摩云洞深处,却听到有声音从鬼王的住处传出。
“那猴王已经失势,你为何还要帮它?”是一个女妖的声音,想必是那鬼王内人。
鬼王的声音响了起来:“终究是老友,不去帮它,以后如何见面?”
第607章 鬼王见机起杀心 石猴借势欲溯源
“你这个没肠子的呆货,它已失势,不再是猴王了,你为何又要见它?”
鬼王有些迟疑的声音传了出来:“若是这样,失了情面,它在外面坏我名声怎么办?”
女妖说道:“这也好办,你不是喜欢生吃血食?现在它就在我们洞中,你去吃了它。”
鬼王稍稍犹豫,然后哈哈大笑:“有理,有理,我这就去吃了它。”
猴王在外面听得心惊,顾不得再听下去,拔脚就跑。
跑到山洞洞口,正遇到打酒的小妖拿着酒瓶,它也顾不得说什么,从小妖身边驰过,逃出了洞外。
小妖还觉得奇怪。
这个猴王是大王的老友,大王已经让它在此吃酒,它为何离开得这般匆忙?真是不解。
小妖心中疑惑,拿着酒瓶进了洞,正看到鬼王从洞中深处走出。
鬼王一看,猴王已经不见了影子。
它劈手拿过小妖,发狠问道:“那猴王呢?你可见到?”
“刚刚出洞去了。”
小妖害怕,战兢兢用手指向了洞外。
“当真?”鬼王问,两只眼睛瞪得像是桔子。
“当真。”小妖道。
鬼王一把将小妖推到在地,气狠狠出了山洞,却哪里还能觅得猴王影子。
鬼王进洞,将属下之妖集合起来。
“小的们,现在出洞去寻找这只猴子的下落。”
“是。”
“得令。”
小妖们纷纷答应着,出了山洞,漫山遍野搜寻着这只猴王。
只是,它们搜遍了摩云洞所在之山,也没有找到猴王。
鬼王思忖片刻,决定次日去花果山,亲自寻找这只猴王的下落,必定得将它变为口中之食。
只有这样,方可安心。
不说鬼王在洞中如何安排,且说那只原本的猴王,离开了摩云洞之后,慌不择路之下,误打误中之中,滚入了溪流。
近来连绵落雨,山溪暴涨,溪中浊浪滚滚,翻腾咆哮着冲到山下。
猴王在水中无法脱身,只得将身靠定一根大竹,随着波浪冲到了山外。
虽然喝了不少混浊之水,到底是逃得了性命,猴王心中也是暗自侥幸。
山下河道宽阔,水势变缓,猴王本就会凫水,又借助着水流冲激之势向岸边游着。
它费尽力气,游到了岸边,却不敢稍歇,生怕鬼王追来。
这猴王连夜赶路,回到了花果山,却发现领地之中,再无一只部属。
它心下知道,这定是那石猴,带着大家去了果子林,将此处领地暂时抛弃了。
猴王打起精神,循着众猴离去之时留下的痕迹,半日之后,也到了果子林边。
当闻得果子林中众猴欢闹之声,看到密林深处众猴嬉戏之形,这猴王心中百感交集。
此时,它已经不再有重夺王位的想法了,它只求可以在此保得性命。
多杀鬼王此时必然已经追到了这山中,猴王不敢稍有迟疑,生怕为鬼王所食。
纵然为石猴所伏,为它下属,也胜过为鬼王所食。
抱定了这个心思,这只原本的猴王也不再顾及脸面,跌跌撞撞进了林中。
正在林中嬉戏的众猴,突然看到原本的猴王闯了进来,个个站立不动,再不敢作声。
此前还是欢声笑语的果子林,此时却是变得寂然无声。
石猴在树上早已觑得清楚,已是暗自戒备,准备着一场好恶斗。
却不防那猴王突然来到树下,对着树上的石猴伏首便拜。”
“石猴大……大王。”原本的猴王颤声叫道。
这倒是出乎了石猴的意料之外。
“你这是何意?”
石猴的声音从树上传了下来,冷冰冰让树下伏着之猴心中发寒。
“石猴大王,请收留我。”
“你不是去请多杀鬼王做帮手,来取我性命么?”
“那多杀鬼王,它……它意欲食我,请大王收留,以后我唯大王马首是瞻。”
原本的猴王,此时身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威势可言。
它两只屁股高高耸起,匍匐在树下,浑身颤抖不止,显然已经是极为驯服。
石猴从树上跳了下来,围着这只原本猴王左右转了转。
那只原本猴王伏在它面前,半分不敢抬头。
“你愿留下,就留下吧。”
石猴发话了。
那原本猴王喜极而泣,呜咽不止,心知它性命终于可以保全了。
石猴知道多杀鬼王可能会来山中寻找,于是它就做好了准备,让众猴打起精神,准备着可能到来的恶仗。
只是它们戒备了整整一日,却是没有任何发现。
果子林中并无外来者闯入,丝毫看不到多杀鬼王的踪影。
于是,石猴和众猴们,也就放松下来。
那多杀鬼王并非没有到这山中来,只是它来到山中,四处搜寻,却并没有发现这果子林的所在。
原来,这个果子林四周为悬崖峭壁所围,唯一出入门户之路,又是荆莽丛杂,崎岖不已。
这就像是一个天生的福地一般,让石猴和众猴们,躲过了鬼王的搜寻。
那鬼王在山中遍寻不见,只得闷闷而去。
果子林中,众猴重又欢乐自在,逍遥不已。
那原本的猴王,在此次事件之后,已经磨去了它心中重夺王位之念。
又加上它年老体衰,自此之后,它就甘心在石猴之下,做了一名属从了。
倏忽又是一个月过去,众猴终日在果子林中饱食,日间无事,常去林边涧中玩耍。
这一日,石猴带着众猴们在果子林边涧中戏水,正开心处,一猴突然说道:“这水滚瓜也似流将下来,不知那源头处又是一番什么景象呢。”
众猴闻言,欢呼跳跃,个个争先,都沿溪去寻找那水之源流。
顺涧爬山,附藤攀援,却来到了一个大瀑布之处。
但见那瀑布却好似银河般,从半空之中倾泻下来,声似震雷。
水落到下面潭中,像是开了锅般,古嘟嘟直翻泡。
翻出的水汽像是轻雾一般,将附近草丛滋润得愈发青翠不已。
“好水,好水。”
众猴看到这般奇景,个个欢喜不已。
内中有个猴子说道:“想这水一定是深通大海,不然不会有此奇观。不知谁有大本事,可以去寻个源头。若能寻得源头者,我们俱各拜服。”
石猴说道:“待我进去看看。”
说完,不等答应,这石猴就将身一纵,跳进了水中。
第608章 穿水帘觅得神仙府 登宝座号称美猴王
石猴跳入水中之后,本以为水势冲激,它身体必然下坠。
却不想穿过瀑布之后,里面并没有水,却是一个空空旷旷的山洞。
这山洞为瀑布所掩,在外面看不到分毫,是以从未被人发现。
瀑布恰似天造的一副水帘,纵然外面声如雷震,乱琼碎玉飞溅,里面却是无水无波,另外一个世界。
石猴站住身,凝神细瞧,却见一座铁板桥横在前方。
原来这水从桥下流过,在石窍之间冲激贯通,又倒挂流出,从而将山洞给严严实实遮了起来。
石猴上桥,刚走几步,豁然开朗,眼前俨然一个神仙府第。
但见奇花异草丛生,修竹腊梅点缀,看得石猴心中好生欢喜。
又有淡云几朵,烟霞数片,更衬得满天尽是祥瑞之气。
桥边乃是一个石屋相似,屋中杯盘碗盏齐全,皆为青石所作,似有仙人曾经此停留。
更兼石床石座,石凳石几,无一不缺,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副好家当。
石猴看罢多时,心中暗自思忖:看此处甚是宽阔,住得几千只猴子,不当回事。何不出去将它们全都叫来,皆在此洞中居住,胜过在外面风吹日晒,雨淋霜打。
这石猴思罢,正待转身,又看到不远处一块大青石碣,上面写着几个大字:水帘洞洞天,花果山福地。
“果然是曾有神仙在此居住,此大青石可为表证。那神仙相必是知道,今日我会到此,故意留此一副好家当给我用用,甚是义气,甚是义气。”
石猴知道这曾是神仙洞府,心中更加欢喜。
它跳上铁板桥,大步流星朝外走去。
瀑布外面,众猴等了许久,却并未见石猴返回,它们不禁心下惴惴。
“久等不至,想那石猴凶多吉少。”
那只赤尾马猴看着瀑布,怔怔言道。
它此言一出,众猴心中更加惊恐,小太岁和小病秧子尤甚。
这众猴尽受了石猴恩惠,早已将其视为猴群之王。
没想到,它却在这瀑布之中殒命,实在是让人可叹可惜。
小太岁蹿上一块大青石,对着瀑布凝视良久,说道:“我进去看看石猴的下落。”
赤尾马猴连忙拦阻道:“不可,不可。那石猴本领非凡,兼且聪明多智,远不是我等所属能够与之相比,尚且一去不回。你若跳进去,还有命在?”
小太岁知道此话不差,只得强行收住了性子。
它在大青石上焦躁不已,跳来跳去,却是不敢跳入瀑布之内。
小病秧子说道:“莫急,再等等看。”
话是这么说,它和小太岁一样,内心之中也自是焦躁不已。
又等了片时,就在众猴耐性将尽,认为石猴定然命丧水中时,却突然看见水纹一分,那石猴已经从瀑布之内跳了出来。
众猴顾不得石猴身上毛发尽湿,全都围了上来,吱吱叫着问东问西,个个喜形于色。
石猴安抚下众人,说道:“这瀑布内并无水波,乃是一个天造地设的神仙洞府。想来是那神仙不愿让这洞府为凡人居住,故此设此飞瀑,权为遮挡门户之用。列位,此处有个名头,乃是叫做水帘洞。你们可愿意随我,去这洞中安享清福?”
“愿意。”
“愿意。”
“愿意。”
众猴欢呼雀跃,个个急欲进水中,去寻找那石猴方才所言之水帘洞。
石猴当先跳入,小太岁和小病秧子随后进入,赤尾马猴和其他众猴,也依次跳入了水中。
进去之后,看到这一副天造地设般神仙洞府模样,众猴更加欢喜。
有争夺杯盘碗盏者,有抢占石床石凳者,更有将石案石几当成床榻,翻身上去跳跃玩闹者。
水帘洞中一时喧闹不已。
打闹半天,方才消停。
长尾马尾到底老成,它对众猴说道:“现在我们的吃用,全赖石猴所为,众位,人不可忘本。”
内中已经有几只猴子知晓了它的意思。
一只长臂通背猿说道:“我们愿奉石猴为大王。”
此言一出,众猴马上应道:“原奉石猴为大王。”
“石猴大王。”
“石猴是大王。”
“都愿奉石猴为王。”
长尾马猴对石猴说道:“你看大家皆有此意,现在洞府也已齐备,你莫再作推辞了。”
石猴尚未说话,小太岁和小病秧子,却已经带着众猴行起礼来。
“石猴大王。”
“石猴大王。”
“石猴大王请受拜。”
“请石猴大王上座。”
事已至此,石猴自然也不再推脱。
它跳上青石宝座,对众猴说道:“好,小的们,今天我为大王,多谢各位厚意。”
赤尾马尾思考片时,说道:“只是,这石猴大王几个字,不甚好听。”
“那依你言,叫做什么好?”石猴问。
众猴皆看着赤尾马猴,等它说话。
赤尾马猴打量了一番,说道:“和我们众猴相比,大王你形容清秀,面目俊美,莫若就叫做美猴王,不知大王你意下如何?”
“也好,也好,美猴王就美猴王。”石猴应声。
从此,美猴王之名,就成了这个石猴的称号。
当了猴王之后,它安排了小太岁,小病秧子,赤尾马猴,长臂通背猿为属下四大将领,将众猴一一分列到四猴名下,分别统属,各自负责。
自此之后,它逐日带着众猴在林中吃山果,饮涧泉,扑蝴蝶,捉蜻蜓,啸聚山林,朝游花果山,暮宿水帘洞,好不自在。
这般逍遥自在的日子,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一日,这美猴王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这件事让它食果不欢,饮酒不乐,坐则无情,卧则没绪。
众猴见到猴王这般模样,都不知它有什么心事,各自心下猜疑不定。
小太岁说道:“不知大王为何忧心?是觉得这山中不够自在么?”
美猴王说道:“列位呵,纵然我们可以饮好酒,食佳果,天地不管,王法不拘,终究也是难以逃脱阎王老子的管束。若到那个无常到来之时,你我又将为之奈何?”
众猴听得此言,个个默然无言。
更有几个老迈猿猕,放下酒杯,掩面呜咽起来。
第609章 饯行宴足感盛情 名利心实堪扰攘
众猴正在悲啼之时,内中却跳出来了长臂通背猿。
它对美猴王言道:“大王能有此念头,果然是天生地长的生灵。此念一生,大王必然可以得道了。”
石猴放下酒杯,慨然叹道:“你道容易么?这修道之事,并不寻常。等闲之人,如何能闻得正道,修得正果?欲登天却无天梯呵,我正是为此事烦恼。”
“大王不必烦恼,不知大王可愿听我一言。”
石猴说道:“你且说来。”
长臂通背猿猴拱身施礼道:“我也曾听得山外之人说过,这三界之中,五行之内,只有修成了神,仙,佛,方可脱得俗籍,不受天地拘管,不被阎罗勾留。”
“如你所说,修得神,仙,佛,果然可以跳出三界外,不落五行中么?”
美猴王兴趣大增,目光灼灼。
长臂通背猿说:“果然。”
美猴王手中握着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慨然说道:“列位,我欲去寻访神人、仙师、道尊,必定修成神圣仙佛,再不受那阎王老子的薅恼。我意已决。”
众猴问道:“不知大王何日起程。”
美猴王道:“就在明日,我便起程。”
众猴眼中尽是不舍之色。
赤尾马尾对众猴说道:“各位不必忧虑。大王此去学道,若能学得神仙法术,修得正果真身,回到花果山传于我等,岂不是我等莫大的福份?”
它这话让众猴马上转忧为喜。
众猴都期盼着美猴王学得道法之后,传与它们,让它们也可以位列仙籍,不再受这世俗之苦,无常之忧。
“大王,愿你去海外仙山学道,旗开得胜。”
“愿大王能早日学到仙术,马到成功。”
“唯愿大王早去早回,我等时刻期待大王回来。”
赤尾马猴说道:“此是告别之话,明日再说不迟。列位,不若我们今日准备珍奇果品,上好佳酿,为大王摆一个饯行宴,如何?”
“好。”
众猴轰然叫好。
在四个猴群将领的安排之下,众猴直忙了半日,准备好了上好的美酒果品,摆了一个盛宴为美猴王饯行。
但见宴席之上,罗列着山中各色的珍果,龙眼樱桃,杨梅荔枝,更有黑籽红瓤大西瓜,黄精山药煨烂熟。
山中自有果品酿的好酒,味道虽然不比山外的酒烈,喝起来却是甘甜爽口,别有滋味。
美猴王在青石宝座上坐定,接受着众猴的轮流敬酒。
众猴为猴王饯行,乱哄哄直闹了一日,直到将美酒果品食之罄尽,天色将黑才作罢。
次日,早有赤尾马猴安排众猴扎好了一个筏子。
众猴送美猴王至海边,直看到美猴王撑着筏子漂洋过海,在波涛之间渐渐远去,已经是渺然不可寻之时,这才依依不舍离开,自去回到花果山去了。
不说众猴回去,且说这猴王独自撑着筏子在海上漂泊。
初时风轻浪微,猴王尚且可以支持。
到后来天色突变,风高浪急,巨浪像排山倒海一般打来,将一个筏子变成了**大海里一枚小小树叶一般。
那美猴王已经无力撑筏,只好将双臂抱定筏上竹根,任由风吹浪打,它只是一动不动。
猴王在昏昏沉沉之间,也不知道风刮了多久,也不知道这筏子被海浪推到了何处。
风浪平息之后,这猴王将身立定,手搭凉棚看向远方,却意外发现,不远处已是岸边。
也是该当这美猴王命中有此造化,故此有此好运。
那几日正吹东南风,连续吹了数日,竟将它的筏子吹到了位在东胜神洲西北的南赡部洲。
美猴王看看岸边已近,重又抖擞精神,将那筏子撑了起来。
不多时,已近岸边。
它弃筏登岸,踏上了南赡部洲之界。
这南赡部洲界内,海边向来有人居住,以打渔捕猎为生。
更有一些晒海盐的人家,乃是受了官府安排,在此作此营生。
这一日,众人正像往日一般,在海边忙碌,却不防从海中蹿出一只猴子来。
那猴子看上去端得是不同寻常,虽然神情委顿,眼神却是异常明亮。
只见它上得岸来,并不似寻常猴子一般爬行跳跃,却是像普通之人一般,大摇大摆走将过来。
众人吃了一惊,都停了下手中之事,呆愣愣看着这只猴子。
这美猴王玩心大起,做出几个唬人之状,吓得那些人如同见了妖怪一般,个个丢下手中之物,挈幼带老,忙不迭逃了开去。
有几个腿脚不灵便的,被那美猴王捉到了。
它却并不伤这些人,只是将他们衣物剥下,自行穿上,妆得像是个普通人一般。
这美猴王虽然喜欢胡闹,却是自有分寸。
它知想在此处寻仙访道,必得学会此处之人话语。
自来到南赡部洲之后,这美猴王留了心思,潜心学习此处之人学话。
过得两月,竟然学得像模像样,听上去若不仔细,也难以分辨了。
只是它终究长了一副毛脸,纵有衣服遮盖,在市廛之中行走,也是显得格外显眼。
为此,美猴王初时颇为烦恼。
这美猴王倒也乖巧,此后终究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弄了副头巾,遮了大半个脸。
这样一来,纵然有人看到,也看得不甚分明,只是以为此人脸上毛发旺盛,也并不以之为怪异了。
美猴王在此南赡部洲洲停留了许多时日,渐渐知晓此处规矩与昔日山中全然不同。
在此南赡部洲之中吃饭穿衣,俱要去店中购买,不像此前在花果山之时,可以上树吃果摘叶子,也无人管,也无人问。
此处的衣服食物,若是不告而取,则属盗窃,必将为官府追究。
去店中须带得金银黄铜,否则店家脸色难看。
这金银黄铜之物,此洲之人称其为钱。
若身上无钱,则在此南赡部洲势难以立足。
猴王本来是想着到得海外,求仙访道,寻得一个长生不老的出世之术。
却不想此洲中之人,放眼望去,只讲逐利之术;侧耳听来,皆说求名之法。
正所谓,海中一轮红日起,世间升起名利心。
这美猴王在此逗留多时,心知此处并非神仙所居之方。
仔细计较之后,它已有了离开南赡部洲之念。
第610章 害人自害终不悟 迷矢性迷总难觉
诗曰:
山中又逢食矢怪,伏首啖粪声啧然。
猴王不意从此过,闻声细观离不远。
只见这怪正入味,点点斑斑齿颊间。
本欲窃利竟啜毒,心黑肠烂实堪叹。
这南赡部洲地界之中,众人尽在名利之间打转,全无一念道心生出,终日只是营谋算计。
美猴王在此逗留多日,心中实是烦闷。
这日,美猴王出了城,意欲寻个山清水秀之处散心,兼且寻访得道者。
它行了半日,来到了一个山林繁茂的所在。
只见此处山林茂盛,景色清幽,更有鸟鸣声声,山溪潺潺。
噫,此处倒是个不错的所在。
美猴王心中称意,看准了一条入山小径,迈步登山去了。
行了片刻,一阵异味随着风传来,美猴王不禁蹙额攒眉,心说是何味道这般怪异。
那猴王睁眼看去,意外发现一个故人。
你当此人究竟是谁欤?
正是那个食矢怪。
猴王曾与此怪两次相遇,当时只以为此怪天生嗜此浊物,虽然心下为异,却也并未多想。
哪曾料得到,这猴王离了东胜神洲,飘洋过海来到这南赡部洲,竟然又此处山相遇。
猴王心下诧异。
它暗自思想,不知这怪从何而来。
那东胜神洲到此,远隔万里,更有大海相阻隔,等闲渡不到此洲。
也不知这食矢之怪,有着何种神通,竟然能够到此啖粪。
猴王以双手掩鼻,来到此怪近处,看它正食之欢悦,浑然不知有人来了。
“呔,这你怪物,是如何到得此处,且说来与我听听。”
猛不丁猴王一声冷喝,吓得那个食矢之怪豁然抬头,倒退了数步,方能站定。
“你莫抢我之食。”
这食矢怪颇有护食之意,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将身来在那粪堆之前,护得不露分毫。
猴王看此怪之行径,心中几欲作呕,却是将手掩定了鼻子,倒退了数步。
猴王言道:“你这怪好不龌龊,你喜食这等浊物,却觑得天下人都像你这般哩,好没道理。”
那食矢怪听得猴王此言,心下稍松,问道:“你若不是看中了我这食物,为何来此山中?”
“这山本是景色清幽之好风水,却不料为你这怪物所污,实在是暴殄天物,暴殄天物。”
猴王边说,又离得更远了。
原来此时有风吹来,将那浊物之气味吹得到处都是,猴王纵然以双手掩鼻,却也无大用。
只能离得远些,方可避此浊气。
那怪物闻得浊气大盛,却是喜不自禁,转身又欲去啖那未尽之“食”,却是顾猴王不得。
“真是想不到,这怪物竟然如此嗜此浊物,由此可知,这天地之间怪异之事甚多了。”
山风渐小,气味也不似刚才那般浓烈了。
猴王近了两步,问道:“你这怪物,世人都当此物为肮脏污浊之物,你却是甘愿食之。你当真能从这污物之中,吃得出甘美滋味来么?”
那食矢怪啖得正是欢悦,它头也不抬,回猴王道:“此中自有奥妙,你怎能知之?”
食矢而已,有何奥妙?
“经话怎讲?”
闻听得到猴王问它,那食矢怪发出一声响亮的饱嗝,显然已是吃得饱了,不似方才急切。
它转身立定,言道:“你看此物是浊物,我看此物之中,却有其他生灵之灵气在。”
“还有这个道理?”
猴王诧异不已。
那食矢怪却是怡然自得,心中正自畅快,对猴王也不再隐瞒,说道:“我食此之矢,看似是在食矢,却是将那遗此物之人的灵气吸到了肚中。我食一人之屎,则可夺得一份灵气;食两人之矢,则可夺得两份灵气。若是食得多时,自然可以灵气具足,到时举霞飞升,岂不是稳便了?”
竟然还有这个说法?
猴王心中更是诧异,愈发惊奇不已了。
“你食他人所遗之矢中的灵气,却不知与他人可有关碍?”
猴王这话,顿时让那食矢之怪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欢喜得不能自禁了。
它对猴王言道:“我自然是能夺去那遗矢之人的灵气,我夺得一份灵气,则那遗矢之人必将失去一份灵气,这又何用多言?”
猴王此时心下了然。
本以为这食矢之怪,只是有着异食之癖。哪曾想得到,它心中竟然还暗含着这样一份歹毒的害人之意。
由此可知,这怪物定然不是个好货色。
只是,看上去这怪物这般痴痴傻傻,屎中吸灵气之法,其又是从何处得知?
想必是有那行止不端,心思不正之徒,亦或者是道貌岸然之辈,将此恶法教与它了。
“兀那怪物,我且问你,你这食矢之法,何人所教?”
“还用得人教?是我自行悟出。”
这倒是奇了。
这个法子,它又是怎么能够悟得出来?毕竟此等之事世所罕见,实是稀奇。
看着猴王疑惑不解,这怪物更加得意,张着大口笑而言道:“此事说来也是奇遇。”
“你且慢慢讲来。”
那怪物看猴王愿听,也引动了它一番自吹自擂的兴头。
它对猴王言道:“相当年曾有一名修仙之士,名叫薛飞云者,其人本性属木。此人急欲修仙而不可得,徒惹一众好事者嗤笑。我在其旁,窥得此人一时因气沮而头低,便踩在其项上大步飞奔,是以功力得以飞升,便从此从下等修士晋级为中等修士了。”
“竟有这事?”
“确是实事,你若不信,自可去查。从那之后,我便识得此捷径了。知晓修仙之事,若是想轻松晋级,非得踩在其他修士之头顶方可。然踩在其他修士之项上,又谈何容易?若是引起纠纷,反为不美。是以,我发现,若是食他人之矢,也可从中吸收他人之灵气。此举可避开与其他修士正面冲突,又可暗中吸收其他修士之灵气,一举而两得,何乐而不为?”
这食矢怪说到开心处,纵声大笑,笑罢,转身又去食矢去了。
猴王听它说得开心,心下却是暗自慨叹。
这食矢怪自以为得计,却不知,它纵然从矢中吸收得到其他修士之灵气,却亦是服下了这浊物之毒素了,又有何得意可言哉?
猴王看到那食矢怪脸色已然变得青黑,想是毒气入腹,将及攻心,显是非常危急了。
若此怪物能从此悔悟,涉足正道,则亦或有救也说不定。
若是就此这般下去,到得其恶贯满盈之时,此事也就不可多言了。
这怪性为毒浸,心性半迷,若想悔改,眼下看去也并非是易事。
第611章 南赡本为红尘界 西牛却称神仙家
这猴王心下暗自慨叹几声,看那食矢之怪啖得正香,知晓多言也是无益,转身离去了。
不说那猴王离开,却说这食矢之怪在山中啖足之后,回到了山下洞穴之内,与女妖相聚。
这食矢之怪自来到了南赡部洲之后,在此山中安下营寨,也收拢了几个小妖当作下属,也劫得了一个女妖当作夫人。
这女妖自和食矢之怪聚在一处,倒也喜欢这食矢之怪身强体壮,在翻云覆雨之中,也是颇得几分乐趣。
只是近来,这食矢之怪体内毒素渐集,元气受损,体力已是大不似从前了。
难免让这压寨夫人,在心中暗藏了几分幽怨。
这一日,食矢之怪回到洞中,看到夫人刚刚梳洗,正是脸色鲜嫩,娇艳不已。
食矢之怪心中念起,也顾不得许多事了,上前将那夫人夹在腋下,就往洞府深处行去。
“老怪,你暂且莫急,且待我关门闭户,这山洞外面还有许多小妖在。”
夫人娇声轻斥,却是无用。
此时那个食矢之怪已然性起,又岂容得它这压寨夫人说什么暂且莫急?
它已是急不可耐,脚步已然趔趄,踉跄,恰似喝醉了般。
来不及宽衣解带,这食矢怪已将夫人压在床上锦被之内。
这夫人初时并不情愿,只是忧虑为洞外小妖窥见。
到得后来,她也不再阻止,任由这食矢怪冲锋陷阵,已然不管洞外小妖了。
夫人娇声轻颤,正当渐渐入巷之时,却听得这食矢之怪发一声猛喊,此后便是寂然无声。
正是:
雨若不浇花不红,天不落雨草不生。
半浇半落云已散,此心怎可得安宁?
这食矢之怪本来身强体健,已然晋级修士中级,正是灵气沛然之时,却不意误生了邪念。
自从啖粪之后,它自以为吸取了其他修士之灵气,心中窃喜,却不知其身已受到了毒害。
食矢之怪自身感觉尚且不甚明显,这压寨夫人却已是有着切肤之感。
那食矢之怪发一声猛喊之声,再也不动半分。
夫人心中有怨,却也无法言明,只是起身整理,面带几分黯然之色。
食矢怪并未察觉,它已嗅到了洞外飘来矢之气息。
“夫人,我去食矢,你自在洞中好生守着,且不可远去。”
“你大可放心,我自不会远去。”
这压寨夫人说道。
食矢之怪看看洞中无事,心中已是急不可待,兴冲冲就离开了这山,去嗅味啖矢去了。
洞中刚刚整理完毕,有一小妖进洞禀报。
“好让夫人得知,小的刚刚打探,得知山下有伙客商路过,敢问夫人去不去劫他们回来。”
夫人说道:“这老怪刚刚离去,我们且守好山洞则可。山下客商,自让他去便了。”
“是。”
小妖答应一声,转身准备离开。
“且慢。”
“夫人还有何事?”
小妖站住。
“抬起头来。”
“是。”
小妖将头抬了起来,却不敢正眼看向夫人。
那压寨夫人看了小妖多时,发现这小妖身躯健壮,心中暗暗生起了一念,只是这一念又被她压了回去。
虽然为妖,这压寨夫人却也知这份念头,实是邪念,生出已是罪过了,又安能非分行事?
待到心中寂然不动之后,这夫人说道:“好了,无事了,你且下去。”
“是。
小妖心中不解,却又不敢多问,只是低着头出了山洞,去与其他小妖作伴去了。
这食矢之怪之事自不用多说,无非只是寻而啖之,终日在浊味之间流连,浑然不知正邪之分。
若则有一日,它忽然心中有感,说不定也可以翻然悔悟,迷中知觉。
然则此事,终是不由外人作得了主。
觉与不觉,也只在一念之间。
美猴王别说尚未学得神仙之法,纵然已是学得神仙之术,也是将其奈何?
这美猴王深知此理,因而它之一心,全在寻道求仙之上,并不虑及他事。
猴王计算时日,已在南赡部洲逗留了数年之久。
在这数年中,它遍寻了洲中名山大川,所到之处,见到的无非是在红尘之中打滚者。
多是争名逐利之徒,蝇营狗苟之辈。
说到买田造屋,钻营夤缘,个个腹中似有万千良策。
说到慕仙访道之途,修心持性之道,却是无人能与之言。
在此洲中之人看来,此自是本分之事。
而在这猴王看来,却是与它心性甚不相合。
这猴王思忖良久,心知在此这南赡部洲之中,多留无益,离开之意益决。
它曾听得市井之人言说,在南赡部洲之外,隔着一个大海,却有西牛贺洲。
那洲中之人,倒是修仙学道者甚众。
猴王得些消息,心中暗喜。
这一日,猴王来到南赡部洲边界,放眼望去,只见**逾万顷,远天衔一线。
一老者正在海边捡拾珠贝,猴王上去打个稽首,问道:“敢问老人家,这海的另一边,可是西牛贺洲?”
那老者看到它长了半张毛茸茸的脸,另半张脸却是隐在巾帻之后,看得不甚分明。
这老者心说:“这人怎么长了张雷公脸,看上去好生吓人。不过听他说话也算是和气,想必不是个恶人。”
老者对着猴王露出的半张脸,看了片时,说道:“我常听人说,过了此海便是西牛贺洲地界了。只是这许多年以来,竟也不曾见过,有何人当真能度过此海。听闻说这海上有狂风骤雨,说起便起。若是风起时,那大浪直似千丈崖壁一般,甚是吓人。又说这海中多有怪兽,也有海妖蜃精,若是在海上一个不注意,便为其所害。我看你年纪甚轻,且不可轻易渡海,性命要紧哪。”
猴王见那老者不住看它,就紧了紧巾帻,将多半张脸都包了起来,又说道:“老者,多谢你提醒了,只是这海上,就没有出海的客商?”
“有是有,只是少,我在这海边住了几十年,也只见过几次。只见出海,不见回来。”
“如此,多谢了。”
这猴王听老者说得凶险,心中也自忧虑。
只是它一则本是从东胜神洲渡海而来,与这海上之事,到也不是十分惧怕了。
另则,它一心求道。
从东胜神洲而来,已是不易,怎么可就此罢休,作半途而废之事?
这猴王又思忖了一番,决心出海去往那西牛贺洲寻仙访道,求得长生不老之术。
几日之后,猴王已将一个竹筏弄扎得停当,它上了竹筏,借着风力朝海中漂去。
第612章 波平见蜃妖魔舞 山峻闻樵神仙歌
这海中确似老者所说,极为凶险。
猴王撑着筏子离开岸边,尚未行得三、五里之程,已是暗觉不妙。
但见晴空万里之下,前方海面上却是影影绰绰,看去好似浮着团团迷雾,看得不甚分明。
猴王心中暗思,常听人说,海上有蜃精做怪。
这怪物能从口中吐出轻雾,幻化成种种形象,捉弄得航行之人不辨方位。
难道说,此时刚刚起程,就遇到了这怪物不成?
猴王定睛细看,发现迷雾之中似有团团人影,风姿绰约,五彩斑斓,像是在起舞。
微风吹来,更有阵阵仙乐传至耳畔,听上去轻缓曼妙,极是吸引人。
五色五音,适足以乱人心智。
这猴王虽然未曾闻道,却是吸收了日精月华,经受了雨润风化,而得以出世。
其禀性之中自有天生的一种灵明,于这之道理之上,也多少有些无师自通。
它定了定神,将心绪收拢起来,撑着筏子离那团团迷雾越来越近。
此时,迷雾之中的景象已经清晰可辨。
只见迷雾之中,似是有一座琼岛仙山,那上面有说不尽的奇花异卉,看不完的珍禽神兽。
几个身形轻盈的女郎,正在岛边青草地上,和着仙乐翩翩起舞。
她们身形灵巧,动作轻捷,舒广袖,曳长裾,舞姿看上去极是动人。
那猴王纵然心性坚定,到此境况,也不由得心旌轻摇,神思暗涌。
猴王看得正入神,一个女郎突然转身,对着它回眸一笑,粉面含羞之中,却又带着几分招揽之情。
只见那女郎对猴王掩嘴轻笑,杏眼含春,又突然转过身去,轻舒腰肢,双手上擎,将手中长长稠带抛出。
此时,背对着猴王的,正是这个女郎的窈窕身姿,和一段舞裙遮不住的小蛮腰。
“不好。”
猴王暗叫一声,急将目光移至别处。
“好险,好险,差点着了它的道。这妖怪果然厉害,若不是遇上我这个天生地长的石猴,而是遇上一个红尘中的俗客,势必为她摄了去。”
猴王不敢再看,低下头去伏在筏子边,胡乱用海水拍打着脸庞。
一股凉意将它整个头都裹了起来,那猴王此时心中却已是气定神闲,再不似刚才那般心浮气躁了。
猴王起身,抬眼看去,却见轻雾更浓,女妖舞姿更加曼妙,乐声也愈为动人。
突然一声鼓响,几处女郎顿时站住,齐刷刷将目光看向了猴王。
一声温柔的轻呼传来。
“有贵客自远方来,且请上岛休息片刻,由我姐妹们悉心服侍,自然不会怠慢了贵客。”
猴王双手叉腰,在筏子上立定身子,对着一众女妖说道:“尔等休用这个法子来消遣于我。你们看错了,我并不是红尘中那等风流子,浪荡客。我此去是前往西牛贺洲学神仙法术,断不会在温柔乡里坏了这番心思。”
这话刚一出口,却见那几个女郎突然变色,从粉面含春到面目狰狞,也不过是在须臾之间。
“你若不上岛来,休想从此路过。”
一个女郎檀口中莺舌突绽,说出恶狠狠一句话来。
又听得喀喀嚓嚓之声响起,几个女郎的纤纤玉指,顿时变作长长的利爪,指尖还泛着点点寒光。
“这猴子好不知趣,我姐妹们诚心请你上岛,你却不识抬举。若是不将你吃了,难解我众人心头之恨。”
一女郎言毕,手中利爪突然暴长数尺,刺破岛上迷雾,直伸到了猴王面前,几欲触及猴王眼睛。
这猴王急转身躲过,再回身看时,却看到那怪物突然收手,将利爪缩回,脸上尽是悻悻之色。
原来,方才它们用五色诱之,五音惑之,却并不能撼动这猴王心神。
本欲加以利爪,不料想利爪伸到猴王面前,却似遇到了铜墙铁壁一般,并不能前进半寸。
那海中妖心知这猴王定然不凡,至此也是心中生惧,生怕若再强力害之,定将为天所谴。
它与同伴使了个眼色,突然之间,众海妖都变成了斗大来个牡蛎,纷纷跳入海中。
只听得扑通、扑通数声,众海妖已然不见,就连迷雾之中的仙岛也是消失无踪。
一阵海风吹来,稍顷迷雾散尽,眼前显出一片波澜不惊的海面。
猴王抬眼看去,眼前尽是碧波,目中全为细浪,再无一点海妖的影子。
猴王暗道好险,休息片刻,它又撑起筏子,借着风力朝前漂去。
到得夜半时分,突然风起,海上巨浪翻涌。
猴王已有了经验,它将身绑缚在筏子上,任由筏子随着大浪起伏,它却是一动不动。
漂了半夜,待到天色将明之时,风平浪息。
猴王松了口气,将身解开,重又撑起了筏子,依前而行。
有事则话长,无事则话短。
却说这猴王在海上漂了数日,虽然也遇到了几起怪异之事,遭逢了数次狂风大浪,倒也并无大碍,总能安然度过。
这也是它运随心转,似有神助。
不然,它若像那等红尘之中贪图风流富贵的人,这海也就未必能够渡得过去了。
数日之后,借着风力所助,那西牛贺洲已在不远处了。
猴王心中欢喜,不及将筏子靠岸,就跳了下来,淌着海水来到岸边。
这西牛贺洲地界,风土民情果与南赡部洲有异。
但见这洲中之人吃穿住用,自有一种风格,言谈话语,也是别样味道。
猴王在南赡部洲历经数年,已经识得不少人情世故,学得圆滑了不少。
到此洲中,数日之内,语言尚不大通,它已与数个西牛贺洲之人混得熟稔了。
从这几个人口中,猴王得知,出城前行百十里,有座山名叫灵台方寸山,那山中却有修道之人。
若是猴王想学道时,自可去这山中寻访。
猴王得知此消息之后,谢过众人,却也等不得次日了,当日就便起行。
行了半日,看到好大一座山。
只见这山上:
青松翠柏景色幽,深沟浅壑溪竞流。
猛浪似奔飞溅起,千寻崖壁在前头。
林中传出丁丁声,樵夫伐木声声透。
且伐且歌且欢悦,却唱神仙胜王候。
这猴王听得片刻,也不知这樵夫是何来历。
难道是得道之人?
它寻了条路上山,行了数步,看到一个樵夫担着柴,沿着山道缓步行来。
第613章 层楼进宇洞中景 蔼然端肃祖师风
“老神仙,老神仙,你让弟子好找。”
猴王来到这樵夫身前,不由分说倒身就拜。
那樵夫诧异不已,忙扶起猴王,说道:“这是所为何来?你为何称我为老神仙?”
“我听得你歌声中有‘不做王候做神仙’之言,又看你道貌清奇,定然是个得道之人。求老神仙求留,弟子是从东胜神洲而来,一心寻仙访道。只求老神仙传授给弟子个长生不老的法术,也不枉弟子远道而来,费了这许多周折,遭了这诸般辛苦。”
那樵夫闻言放声大笑。
他将肩上柴薪放下,拿着斗笠扇风,对猴王说道:“你道我是神仙?哈哈哈,错了,错了。我非神仙,我只是一个砍柴养家之人。”
“你不是神仙?为何歌中所唱却是神仙之语?你莫骗我,我是个老实人,当不得老神仙你骗。”
“你这猴子,倒也乖巧。”
樵夫又是大笑,将斗笠重又戴在了头上,言道:“我实是一个砍柴之人,这歌也不是我所作,而是这灵台方寸山中,斜月三星洞内的菩提老祖所作。你若学道,自可去找他。只是这菩提老祖轻易不收徒弟,你若去了,未必能留得下来。”
“如此说来,是我弄错了。”
“错了,错了。我家中还有老母等着赡养,这求仙之事,非我眼下所能为之。只缘那菩提老祖看我实诚,就传了我这道歌曲,日常唱上几句,纵然不能修仙得道,也好培养福分。”
猴王摸了摸头,又在身上挠了几下,显然有些不好意思。
“原来是个实诚君子,莫怪我鲁莽唐突,多谢指点,多谢指点。”
猴王对着樵夫施了礼,与他作别之后,顺着山路一径行去。
不消片刻,猴王就到了斜月三星洞外。
但见这洞外古树参天,遮天蔽日,好一个清凉世界。
那洞门口却有着数百级台阶,皆是青石砌就。
猴王顺着台阶来到洞门口,见两边嵌着两行彖字对联。
猴王仔细分辨,过得几时,方才认出来。
上面原来写的是:
灵台方寸山道心同天地,
斜月三星洞仙缘混乾坤。
洞门紧闭,从外面觑不得半点,猴王正准备附耳门上,却听得这门呀呀呀之声响起。
那门徐徐打开,一个眉清目秀的道童从中出来。
他挽着双耳道髻,穿着宽袖道袍,唇红齿白,看上去伶俐无比,眉眼之中自有一种灵性。
这猴王不敢贸然上前,只是躲在洞门外大石后面,偷眼观瞧。
那道童出了门来,四处看了看,见并无一人,不由得心下生疑。
“师父说有人来学道,且是个有缘的异形异相者,为何不见人来?想来师傅并不会错,却是那人还未到得此处。我且在此等候片时,再进去回话不迟。”
那道童迈步前行,来到了大石边,却不料猴王猛地从石后跳了出来。
道童不及提防,吃了一吓,说道:“你这野猴,为何做出这般模样?”
“小仙童,我这厢有礼了。”
猴王拿出在山下学得的礼仪,对着仙童恭敬施了一礼。
道童见这猴子向他行礼,口中只是在笑,然后说道:“这猴子倒也知礼,难道你就是师傅说的有缘者?”
他又对着猴王仔细打量了一番。
只见这猴王虽然长得尖嘴猴腮,一副猴相,眼中却有精光现出,显见得不比凡俗。
更兼这猴子言辞甚是便给,且又知晓礼节,却和这山中野猴自不相同。
道童暗忖,想来这猴子必定是师傅说的有缘者了,我且带它进去向师傅回禀。
“野猴,你随我来。”
道童在前带路,猴王在后紧随,进了洞中。
在这洞外倒也看不出来什么,猴王进得洞中之后,拐个弯,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副好景象。
但见这洞天之内,楼阁重重叠叠,一层层,一进进,极是壮观。
那楼阁有大有小,小者恰似幽居独处之所,大者却有直冲云霄之形。
楼阁之间,分布着奇花异草,更有种种珍禽异兽。
猿猴献果自不待言,虎豹听经也本寻常。
祥云缥缈在楼阁殿堂之间,让这猴王恍然之间,疑是到了云霄之上,九天之中。
道童带着这猴王穿过重重楼阁,来到了普提祖师所在的讲经之所。
只见那祖师一副仙风道骨、庄严气象,正在台上为众弟子讲经说法。
台下有数十个弟子盘腿而坐,听得很是入神。
正在讲经之时,祖师看到道童带着一个野猴走了进来,他放下经书,蔼然点头。
道童上前行礼,说道:“师父,我将你说的有缘者带来了。”
“好,好。”祖师言道。
众弟子突然看到道童带了一只猴子进来,都是觉得稀奇。
这山中野猴老猿不少,偶尔也有愿意来听祖师讲经者。
祖师并不以之为忤,任其自听。
只是祖师虽然准许它们听经,却从有未将其收为门下者。
祖师门下弟子,皆为人类,并无一个禽兽之属。
这猴子竟然是祖师所说的有缘者?
众弟子打量一番,个个心中不信。
只见那祖师却是微笑不语,任由猴王在台下站着。
猴王被众弟子打量得背生寒芒,好似坐在了针毡之上,心中不免有些焦躁。
众弟子眼中之意,猴王自是理会得。
它深知众弟子瞧它不起,以它为异类,心有排斥之意。
祖师不语,猴王却是等不得了。
它上前跪到,对着祖师拜了几拜,说道:“弟子是从东胜神洲而来,特来找祖师学习神仙法术,开悟道心真性,还望祖师收留。”
祖师说道:“你从东胜神洲而来?这话可是当真?那东胜神洲离此有万里之遥,中间隔着一个南赡部洲,更有两重大海相阻,你是如何到得此处?”
“弟子确是从东胜神洲而来,只为求仙学道。在南赡部洲,弟子却也停留了数年之久。后听人说这西牛贺洲有修道成仙者,故此弟子又不畏艰险,来到了这里。”
猴子说话之时,想起了在海上遇到的种种凶险之事,脸上不由得色变。
祖师看得真切,暗自点头,已知这猴王所言是真。
只是,台下众弟子却是不信。
他们并不相信,一只野猴能越过两洲,来到此处。
是以众人看向猴王的目光之中,猜疑之中更带着几分审视。
第615章 折服弟子皆因经历奇 拜得师父乃缘道心诚
诗曰:
远渡重洋到此山,学道来见洞中仙。
猴王拜师尚未已,不料暗中生波澜。
仙师心下自明了,弟子却疑猴王言。
东胜神洲万里外,怎可到此越天堑?
内中有一弟子起身,对菩提祖师说道:“老师,弟子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菩提祖师说道:“你且讲来。”
那弟子拱起双手,双手拢在袖内,对着祖师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又侧转身瞧了瞧台下的猴王,说道:“从东胜神洲到此,路途遥远,中间相隔两重大海。据传海中更有妖怪时常出来惑人害人,常人尚不敢渡,一只野猴安能渡得?”
“据你之言,这野猴所说是假了?”
“弟子不敢妄言真假,只是据常理言之,请祖师明鉴。”
祖师微微点头,看着坐下的猴王,说道:“如此也好,你且将你在途中所遇之事,说与众人听。是真是假,自有分辨。”
猴王站定身子,定了定心神,开口畅言,将其在途中所遇之奇闻异事,一一说与众人听。
当说到它在海上遇到蜃妖作怪,幻化出妙龄女子,欲诱其入彀一事之时,众弟子听得神思恍惚,只觉得此事实是新人耳目,匪夷所思,而内中又暗含无比凶险。
猴王打定了主意,定要将自己所遇之事一一说出,却也不掺假,不妄言,只是据实讲来。
这猴子虽然聪明伶俐,本性却是朴实。
再者它深知祖师乃是个得道之人,洞中之仙,若是敢有半点妄言妄语,必然为其知觉。
猴王言之娓娓,将所遇之事说得一点不乱。
祖师听得暗自点头,深知这猴王确实灵性具足,虽然生就一个猢狲貌,却也有副巧心肠。
众弟子却已是听得呆了。
他们跟着祖师学习道法,终日只在洞中徘徊,山内打转。
或听祖师讲经,或砍柴提水,所见终是有限。
通过这猴王之口得知,不想这世间竟有如许神奇怪异之事,百般出奇之人。
猴王言毕,老老实实立在台下,垂手恭听菩提祖师示下。
此时先不说菩提祖师如何,却看这座下众弟子,各各面带惊讶之色,心中皆是暗叹不已。
他们对猴王所言再无半点疑惑,却又感佩这猴王意志之坚,所遇之奇,造化之大。
众人心中,对猴王都是佩服不已。
更有几个弟中心中暗想,若是换了他们,从东胜神洲而来,似猴王这般越洋渡海,穿洲过县,恐怕早已在途中为那妖怪所迷所害,又怎能到得此处?
众此眼中的审视渐消,心中的猜疑全无,看向猴王的目光却已是变得热切起来。
祖师言道:“看来你所遇之事,实是稀奇古怪,艰难凶险。难得你有此求道之心,也罢,我就留下你,入我门下做我弟子,你可愿意?”
听到祖师这样说,猴王直喜得跳了起来,在地上连打了三个滚,匍匐在祖师坐下,拜道:“多谢师父收留,弟子愿意,弟子愿意。”
祖师言道:“入我门中,须得守我门中规矩,你身上的猴性若不加收拢,坏了我门中规矩,莫怪我无情驱你出去。”
“弟子知道,弟子知道,弟子愿守祖师门下规矩,也自会磨炼心性,收拢性情。”
猴王此时心中狂喜之极。
若是极着它往日习性,定然会跳上枝头,先翻它七八十来个筋斗,再纵声长啸。
只是此时拜在祖师座下,却是不敢再行放肆。
祖师看猴王捺着性子,恭敬伏于座下,知它已自有收拢心性之意,微微点头。
猴王朝上拜了祖师,说道:“弟子自出生以来,也无名也无姓。现在归在祖师门下,若再无姓名,说出去也不好听。请祖师赐名,可好?”
祖师言道:“你本猢狲,我且赐于你一个姓氏,就姓作孙。依我门中弟子之字派,你当着一个悟字。这世上诸事,看似扰扰攘攘,到底也只是应着一个空字,并不能久驻不转,常留不易。若想从中跳出,须得打破虚空,悟得真性。”
言至此,祖师稍顿片刻,看着伏在座下的猴王,说道:“莫若,你就叫做孙悟空吧。”
“多谢祖师,弟子有名了,弟子有名了。”
这猴王得了姓名,更是喜不自胜,将双手拱起,对着祖师只是施礼拜谢。
从此之后,这猴王就改了名字,叫做个孙悟空,留在了斜月三星洞中,随着菩提祖师学习神仙道术。
祖师门下众弟子初时对孙悟空颇有排斥之意,盖因这孙悟空是只猴子,并不似他们一般,是世间之人。
到得后来,众人发觉这孙悟空伶俐聪明,虽然喜欢嬉戏耍笑,内中却有一份真性情,并不偷奸耍滑,也不惫懒懵懂。
不则几日,孙悟空就与他们混得熟了,大家以师兄弟相称,在一起相处融洽。
且说这孙悟空拜在菩提祖师门下做了弟子,本以为可以学得神仙法术,却不料整日里只是洒扫庭除,砍柴担水,全是些杂务。
它倒也不性急,每日里和众师兄弟一起,上山寻柴,临泉汲水,做得停停当当,并无一点焦躁。
偶有听经之时,它也细心聆听,仔细分辨。若是能从中悟得一点半点,自是欢喜得不能自禁。
闲暇之时,孙悟空则喜到山林之中闲逛。
毕竟本属猴性,这也是自然之事。
那山上有一株好桃树,到得春夏之时,桃子结果,它便在树上吃个痛快。
倏忽之间,山上的桃子已经结了七茬,孙悟空已经美美吃了七次。
计算时日,它来到这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之中,已经学道七年了。
这一日,祖师开坛讲经,两仙童随侍,众弟子恭听。
孙悟空也杂在众弟子之中,坐在台下仔细听祖师讲道。
香烟袅袅,虚室寂定,只有祖师的声音在洞中响起,再无半点声响相杂。
祖师说到奇妙之处,幽微之时,洞中异香扑鼻,一室皆香。
更有朵朵金莲有虚空之中绽放,飘然落于地上,散出道道金光,将室内照得通明。
第615章 祖师讲经微妙处 悟空解义通透时
众弟子听得祖师阐释经中真义,俱各欢喜。
洞门大开,门外或蹲或伏着林内飞禽,山中走兽,也在听菩提祖师讲经说法,阐释奥义。
一山之中,金光大盛,似有万千道金光从山顶放出,远远望去直冲九霄。
附近城中的人看到此异象,知是菩提祖师在山中讲经,洞内说法。
有虔诚者,就远远冲着那冲天的金光拜了下去。
且不说祖师在洞中讲论道法,只论这城中之人,他又不是祖师之徒,也不曾当面听祖师讲经说法,缘何有对菩提祖师也有着这样一份恭敬之心?
这话说起来,倒是有个缘由在中。
在祖师到这灵台方寸山以前,此山中并无人居,也无名字,只是一座荒山相似。
山中麋鹿成群,虎豹常见,寻常打柴之人,也不敢在此山中久留。
纵有那胆壮之樵子,也只是在山下砍些柴草,就匆匆离去,断然不敢寻径登山。
自祖师到山中修道之后,城中之人听闻此事,个个心下觉得稀奇。
有好事者,茶余饭后谈起此事,皆言祖师在这山中居住,早晚必为虎狼所食。
每谈及此,城中之人大多摇头,认为祖师将一条大好性命,飨于虎豹豺狼,实是可叹可惜。
数月之后,有乡人从山下过,不意之中,看到祖师正从山中走出。
乡人心下诧异,未曾料到,他竟在山中安然度过数月。
私下以为奇事。
返乡之后,乡人与友邻谈起此事,众人皆以为异。
此事辗转流传,不逾时,乡里城中已多有人知,山中有位奇人,竟能与虎狼杂居而不其所害。
有胆大者,奇其人其事,结伴入山而窥之。
只见祖师在山顶平坦处结庐而居,众人去时,他正在庐内安卧酣睡,犹尚未醒。
此不足为奇,所奇者,是他床前有麋鹿护卫,脚边有山兔同眠。
众人视此景象,个个惊奇不已。
有眼尖者,见到庐后丛中,隐隐有斑斓之物伏之,视之极像猛虎。
众人生恐惊动丛中猛虎,气不敢粗喘,言不敢大声,转身急欲离开。
却见那猛虎从丛中跳出,拦在前面。
两只阴沉沉大眼之中,有着说不尽的杀意,一身锦灿灿身躯之上,带着道不出的威风。
猛虎现前拦路,众人直吓得胆颤心惊,目眦欲裂。
更有甚者,双股战战,几欲瘫软倒下。
此结伴数人,皆是平日里胆气极壮者,此时却是心中惊惧,更人一人敢言。
正在众人进退不得,极为凶险之时,却听得草庐之内有声音响起。
“山子且去,莫阻他下山,此辈虽是红尘中人,心思却是良善。”
声音极轻,那猛虎听到之后,长啸一声,便退去了。
众人再不敢停留,互相携持,下得山去,仓促之间,并无一人想起,向草庐内之人道谢。
下得山后,待到心思平复,众人这才想起,若不是草庐中人出言,那猛虎定不会离去。
他众人之命,实赖草庐中人一言而得存。
众人思之及此,心中皆是感激不已。
此事传开,城中乡里,皆知这山中之人,乃是一个大成就者,能降虎豹,伏豺狼。
自此,祖师之名渐渐传开,众人皆知他为得道者。
有平素里虔诚求道之辈,就入山中跟随祖师学道。
祖师就中选取资质可取者,收为徒弟。
有善男信女欲将钱粮银米,奉与祖师,却是不取分毫,仍令众人将钱米拿回。
这一日,祖师正在给徒弟讲经,已到饭时,众人腹中饥饿。
突然之间,空中有仙乐传来,一天之上尽现五彩祥光。
众徒弟看到此奇景,个个心中惊喜,对着半空中指指点点,看个不住。
须臾,天降粟米,井中涌出油盐,众人取之可食。
祖师吩咐众人取米淘洗,砍柴为薪,和之油食爨而食之。
所降粟米,适足以饱众人之腹,一毫不多,一毫不少。
此事传出,祖师之名愈盛。
平日里,有祈福者,禳灾者,欲求祖师相助。
若是其人行止端方,心思不涉狭邪,祖师则自会为其指明趋福避祸之径,行个方便法门。
欲追随祖师者愈众,然而得隧所愿者聊聊。
盖因修道一途,也有机缘,此事非强力可为,非贪心可求。
城中官府之人,奇祖师之能,感祖师之行,派了匠人佐工,在山中起了重重府第,为修道之人居所。
祖师又给这山起了一个名字,称其灵台方寸山,给洞起了个称号,叫做斜月三星洞。
自此之后,这灵台方寸山中,斜月三星洞内,菩提祖师的名字,就为远近之人所敬重。
只是求道者,与凡俗者本来有别。
那山中虽然有人修行居住,再不似从前为虎豹所居,豺狼所占,城中之人,乡里之民,却也等闲不会轻易进山,并不扰了祖师和众弟子。
自从菩提祖师到此修行之后,山下之人已不知过了几世,红尘之中也不知历了几劫。
等到孙悟空到来之时,山外之人,只知这菩提祖师乃是一个得道者。
至于其何时入山,何时得道,却无人能说得详细,只道那是渺远不可寻之时发生之事了。
是以当菩提祖师在山中讲道之时,山中光芒大盛,祥云缭绕,金光直冲云霄。
山外之人看到,自然拜服,浑然不以为之为异,只因他们见得多了,习惯已成自然。
不说山外之人见到灵台方寸山上金光大盛,瑞气云集,是如何拜服,怎样恭敬。
只说这孙悟空,在座中听得祖师讲到妙处,恰似拔开云雾见青天,将其心中一向以来迷而不解之处,说个透彻。
孙悟空只觉得心中豁然开朗。
好比行在山中,看似已然无路,正自徘徊犹疑,却忽然发觉大道就在眼前一样。
这孙悟空心中喜悦,直喜得眉开眼笑,抓耳挠腮,再也坐不定了。
菩提祖师看它行为怪异,说道:“悟空,你为何坐立不定?”
孙悟空说道:“弟子听师父讲得好,心中喜悦。”
“你到洞中多少时日了?”
“山中桃子熟了七次,我已吃过七次了。”
孙悟空起身应答。
菩提祖师沉吟道:“这样说来,你到这山中已经七年了。”
“弟子也不记得年月,师父说是便是。”
菩提祖师说:“你上前来,我有话和你说。”
第616章 道法愿学长生术 口诀当闻不老经
孙悟空依言来到祖师跟前。
“我看你闻道而心生喜悦,想来已是得了些道气。悟空,你到这洞中时日已经不短,愿学些什么道法?”
孙悟空听得祖师之言,知祖师将会传法与他,心中更是喜不自胜。
他说道:“弟子并无一点打算,只要是仙法道术,便愿学。”
菩提祖师说道:“这世人之的,求富贵者多,求功名者多,趋吉避凶之心人所皆有。”
孙悟空点头称是。
祖师又说道:“莫若我教你一个占卜问卦之术可好?”
“这术有何用处?”
“可以帮人寻龙探穴,查看风水,占卜前程,预测吉凶。若将此术习得熟练,自可在世间寻个安身立命之处,衣食无忧,安享清福。”
“似此,可得长生么?”
孙悟空心中所想,只在长生不老术上。
他在花果山水帘洞之中逍遥世外,清福二字自不用提。
只是担忧到得那年老体衰之时,为无常所勾留。
是以,他才不远万里来此求道。
菩提祖师听他问,说道:“不能,不能。终究只是一场虚幻,也似水中月,看得近不得。”
孙悟空一听,说道:“弟子不愿学。”
菩提祖师又说道:“我若你教你九流之学,百家之说,你可愿说?”
“不知这又是什么学问?”
“这是各家各派本门中的学问,你若学得,坐谈无人能比,起论无人可当。就算是当世鸿儒,也比不得你学问渊博,涉猎之广。”
“似此,可得长生么?”
“不能,不能,这是世间学问,虽涉及性命之说,却也只在世务中打转。若壁里安柱,待到大厦将倾之时,虽有此柱,却也不能支撑。”
孙悟空心中已知晓,这也不是长生不老之术。
于是,他说道:“弟子不愿学。”
“那参禅坐道,辟谷修身,你可愿学?”
“似此,也不能得长生?”
“不能。”
孙悟空说道:“弟子不愿意学。”
菩提祖师拂然说道:“你这猴子,这也不学,那也不学,到底是顽劣本性。”
说着话,他伸手从身边童子手中拿过戒尺,哐哐哐就是三个重击。
那孙悟空老老实实挨着戒尺,一动也不动,直觉得眼前金星直冒,不自觉间已是跌坐在了地面之上。
菩提祖师打完三下,转身退入后面。
台下众弟子埋怨孙悟空好不识抬举。
“你当祖师轻易传人道术?你却这也不学,那也不学,自寻烦恼。”
“我来这山中已经十年了,除了听经之外,祖师并未传我一分道法。你有此机缘,却轻易错过,真是可叹。”
“天与不取,反受其咎,祖师必然会惩罚于你。”
“若祖师愿传得我一份道法,我已是欢喜不已,又怎敢这样挑来挑去。你自在福中不知福,失却这样好机缘。”
众人埋怨孙悟空不已,这悟空却只是培笑,并无一丝一毫不悦之色。
原来,他却是与众人有着不一样的心窍。
他本是山中顽石,受了日月之精,天地灵气,又更兼风雨滋润,方能得以育化而生。
在他本性之中,已是存了一份天地灵性,能知常人所不知,感常人所不感。
菩提祖师将戒尺在他头上连击三下,在众弟子看来,这是祖师惩戒于他,让他不可再似以前那般顽劣。
而这孙悟空却是心有灵犀,一点就通。
戒尺三击,应着夜来三更。
菩提祖师转入后门,却是示意他从后门进入。
这悟空心中暗思,祖师必定会在夜间传道与他。
这个时辰么,就在三更时分便是了。
是以,他虽然受了祖师戒尺,落了众人所怨,却是一毫也不生恼。
他脸上只是在笑,众徒弟倒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纷纷离去,各自行事。
那孙悟空与众弟子一起,做着日常事务。
洒扫庭除,砍柴提水,看上去全无异样。
其实在他心中,却是存了一份心思。
也不知祖师是否有此意,真愿意在夜晚三更传道于他。
这孙悟空虽然猜得的实,到底心中带着几分虚意,不敢十分肯定。
到得晚间,吃过晚饭,众弟子依次休息之后,那悟空却在床上闭眼假睡。
他耳中只听着滴漏之声,一点一点,一滴一滴,在暗自计算着时间。
待听到值夜之人,鼓打三更,这悟空却是悄悄起身,离开寢房。
他开门甚轻,并不曾惊动这房中任何人。
出得门来,悟空又依前将门轻轻掩上,一毫也不发出声响。
只见门外斜月当空,疏星几点,就连树梢间卧着的夜鸟,却是酣睡。
悟空来到后门处,看到门半天,心中暗喜,心下思量祖师果然是在夜间传道于他。
悟空轻轻溜进门去,来到后室,却看到祖师正在榻上安卧,身体侧卧微屈,一只手却是拄在了头下。
悟空立定身躯,看到祖师双目微闭,似是尚在眠中未觉,他也不敢作声。
站了片时,祖师依然未醒。
悟空心中暗思,难道是自己猜错了?这祖师并未有半夜传经之意,倒是自己贸然唐突了?
想到这里,悟空轻轻挪动脚步,生怕惊动了祖师。
刚到得门前,一只脚还未跨出门去,却听祖师开口道:“道法万千本源一,世人不觉空自迷。若是有缘窥真经,却道平常是仙机。”
那悟空听得真切,忙回转身,躬身施礼道:“师父,弟子恭候多时了。”
菩提祖师自起身,说道:“床下是何人说话?”
“是弟子悟空。”
“你来此做何?”
“弟子请师父传道。”
菩提祖师打量了一下孙悟空,说道:“难得你能悟得本师之意,也好,本师就传些道法与你,也不枉你有着这份伶俐心思,坚定念头。”
菩提祖师念了几句口诀,说的却是天地幽微之时,三教发源之处的根本学问。
那悟空悉心学习,不一时便记得熟了。
菩提祖师传授道法之后,悟空便离开了。
回到房中,看到众人尚然酣睡,这悟空却起了一份玩心,将众人一一吵起,直说天已是大亮了。
第617章 悟真义有若痴呆 援同门偶露峥嵘
众弟子起床,看孙悟空衣着整齐,精神抖擞,倒像是早就起来了一般。
众人很是惊奇。
有人说道:“悟空师弟,往日里也不见你起得这般早,今日却是怎么了?”
孙悟空笑道:“今日里我忽然心中有感,想我等学道之人,有几样事物却是不可贪恋,这睡便是其中一。诸位,你们说我说得是也不是。”
内中有一个弟子,性本诙谐,说道:“如此说来,以后你天天值夜,除了此毒,岂不是一举两得?方便了我们,也成就了你。”
悟空知是玩笑,应道:“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怕祖师怪罪,说我夺了你们修行的根本,却只为了成全自己。这值夜之事,还是诸位依次行了便好。”
说笑之间,众人已是穿戴齐整,个个出了寢房,来到院中舒展身体。
孙悟空心中念着祖师传授的真经,念得痴了,看上去却像是个呆子一般。
走路之时,一个不小心,却是撞在了树上,惹得众人尽是笑他。
众人虽然觉他神情有异,言行不比寻常,也只当他是猴性发作,本性显露而已。
悟空也不以之为忤,只是反复思量祖师所传口诀,颠倒往复,从头至尾,从尾又至首,将每个字细细咀嚼。
不得其中真义,必不肯罢休。
这孙悟空平时最喜玩笑,得空便和众弟子打闹耍笑。
不是抢了这个帽子,便了拿了那个幞头,惹得众人怪他恼他,笑他嗔他,他却是一毫不恼,只是乐此不疲。
自得了祖师所传真经之后,这一日他却是老老实实,再也不和人耍笑,更无戏弄他人之举。
得到晚间,悟空突然悟得这经中真义,知晓了口诀中法门,心中大喜。
他跳到树间,独自看着远山上升起的一轮弯月,体悟着盈亏之道,思量着变化之法。
有弟子喊他去食晚斋,他却没有心思,只在树上并不下来。
树下,众弟子各自食斋。
有人言道:“看那猴子,性子又发了,上了树便不肯下来。”
另一人应道:“你且莫说他。我只觉他今日不比寻常,似有异事发生,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又一人说道:“给他留了斋饭便是了,他本是个山中猴王,自与我等人习性不同。这许多时,我早已习惯了。”
“习惯了,习惯了,给他留了斋饭便是。”掌勺的弟子将悟空的斋饭盛好,便将此事摞在一边,自去吃饭了。
那悟空在树上呆了许多时,直到斜月自东山岭头渐渐移向天心,时辰已将交亥时,他方下得树来,食那冷饭冷菜。
此日晚间,到得三更时分,孙悟空又自起床,轻手轻脚出了寢房,从后门而入来学道。
祖师看到悟空眉目之间有些舒朗,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悦之情,已知他将此前口诀揣摩得熟透,想必是悟出了其中之义。
“悟空,昨天所传口诀,你可尽晓其中之意?”
“弟子已知。这天地本自一体,原不分阴阳,也无上下,更不论内外。到得鸿蒙初判,方有了阴阳,分了上下内外。有阴自有阳,阴阳本自一体;有下乃有下,上下也是同源。若说到内外之分,也只是个名目,乃是因心而定,随意而转……”
孙悟空说得真切,祖师只是点头,心中想道,到底是天地精气所化之石猴,方能有此灵性。
这一日晚间,祖师又传了孙悟空一个口诀,让他回去自去熟悉,自去体悟其中之义。
万事开头难。
孙悟空跟着菩提祖师在夜间学道,初时体悟口诀中真义,颇费一番思量,须得竟日方成。
到得两三个月之后,他根基初成,再学口诀之时,却是体悟极快,不用半日就可了。
半年之后,祖师将这本门中道法口诀,尽数传与他,孙悟空根基已成。
此时,本门中弟子闲时讨论道法,遇到疑难不决之时,他往往出一言,便可中的,切中根本,直达本旨。
在片刻之间,孙悟空便可将众人不解之处的奥义阐释清楚,更无一毫滞塞不通。
众人大奇,皆称他是个得道的灵猴,这学道的进度实在出人意料,众人拍马不能及。
悟空心中暗笑,心说我若将腹中所学,尽数说与他们听,怕不是他们将会视我为天人。
只是祖师有言在先,此道法乃是修身之用,炼性之基,且不可哗众取宠,更不可当众卖弄。
是以悟空只是偶尔提点众人,却从未显露真实本领。
倏忽又是半年时间,这半年中,祖师却已将些须法术教与了孙悟空。
这法术却与道法口诀不同。
道法口诀所依的是天地本源,乃是根基,就像树之老根。
看上去无甚大用,却是一棵树立身的根本。若无此老根,则树干枝叶,将无所从出。
而法术却是树之枝干,是祖师参造化之功而得之。
孙悟空与这法术上面,极有兴趣,学之比以前更勤,每有闲暇便勤练不辍。
一日,一弟子砍柴归来,柴薪极重,远望似一座小山也似。
那弟子满面通红,汗流浃背,步履蹒跚下得山来,走一霎停一霎,好不狼狈辛苦。
“师兄,你为何背得这样多柴?”
悟空上去问他。
那弟子将柴放下,说道:“只因上次我有事耽搁,误了砍柴的功夫,这次须得补回来。虽然辛苦,却也无妨,这本是我份内之事。”
那弟子说着话,休息了片时,又将柴薪背起。
这柴放下来容易,背起来却是难了。
悟空趁他不备,吹了口气,那担柴却像是长了翅膀般,飞到了这弟子肩头。
“咦,奇了,真是好生奇怪,这柴竟然自己上来了。”
“师兄慢走,我助你一臂之力。”
孙悟空吹一口气,却像是凭空伸出了一只臂膀,托在那柴下,给这师兄分去了一半重量。
这个弟子顿觉身轻体便,脚步轻快,再也不似此前那般步履维艰,行动不便了。
他知孙悟空帮忙,却并未看到孙悟空出手,心中又是诧异,又是感激。
似此之事,却也不少。
日逐月久,众人渐渐知晓,这孙悟空已然习得了不少法术,显然不比寻常了。
第621章 山中藤索守猛虎 掌中青玉藏金丹
话说这一日,孙悟空与众弟子上山砍柴。
走到一处山涧,有一万年老藤盘结而成的悬空索桥,将两边山崖连了起来。
有风吹来,那索桥左右晃动,看上去颤危危好不怕人。
若是寻常人来,自然不敢贸然涉足。
这众弟子和孙悟空,俱在此山中来往行走,早已惯了,并无一毫惧意。
众弟子正待上桥,尚未迈步,却见有一只猛虎从对面林子里蹿出,拦在了这索桥另一端。
众人心中诧异。
往日里上山砍柴,也曾遇到跳涧猛虎,也曾遭逢穿林豺狼,俱各相安无事,各行其是。
今日这猛虎看上去却有伤人之意,不知是为了何事。
众人心下犹豫,再无一人敢上索桥,都只是站在岸边,看着对面那只猛虎,指指点点,说个不休。
孙悟空却抢先跳上了索桥,迈步便朝着对面行去。
“小心,我看它有伤人之意。”
一个师兄在后提醒。
孙悟空回首说道:“师兄莫怕,我看这猛虎这并非有伤人之意,倒是有什么事想与我等相告。”
他回转身,说话之间,已然到了桥的另一端,与那猛虎四目相对。
“你有何事?为何做出这般模样?”
孙悟空并不害怕,像是与常人交谈一般,对着那猛虎说话。
他本猴王,在山中为王时,也曾与猛虎同游,和麋鹿作伴。
那猛虎低头咆哮一声,转身朝着山上奔去。
悟空知它有事,紧跟在后面上了山。
只见那猛虎带着孙悟空越过了几个山头,来到一处深涧边,伏下身来,两只眼只是盯着深涧中望。
悟空低下头,看到那万仞崖壁的正中间,有一块大山石凸了出来,像是凭空伸出了一个平展展的台子,约有几个桌面大小。
在那山石上,却有只乳虎正在仰首呜咽。
只见它两只前爪扒着崖壁急欲上蹿,将那崖壁上的碎石扒得剥落松动,扑籁籁落到下面深渊之中。
也不知这乳虎是如何落到崖壁中间的大石之上,情形看上去实是惊险之极。
此时,孙悟空已知这猛虎之意了。
乳虎落在上面,它无力救援,只能相求于山中众人。
或许是心情急切,才躲在那索桥的一端,只待众人过桥便好求救,却不想将一众弟子唬得无人敢上桥了。
此事若是以前,孙悟空却也毫无办法。
可是此时不同往日。
这孙悟空此时已学得了不少法术,救这涧中大石之上的乳虎,倒也并非难事。
“你且莫急,看我救它上来。”
那猛虎听得悟空之言,似是懂了他的意思,频频点头,眼中全是渴求之意。
悟空双手戟指,对着空中念念有词,突然将手一指崖壁中间的乳虎,只见一股风起,从涧底自下而上卷了上来。
那股风卷到崖壁中间,将那乳虎裹在其中,贴着崖壁卷将上来,稍顷已到崖顶。
乳虎落到崖顶,那风也自息了。
乳虎吱吱叫着,来到了猛虎脚下,费力朝着猛虎腹下拱去。
那猛虎低下头舔了舔乳虎颈上的皮毛,仰天长啸一声,似是极为喜悦。
孙悟空说道:“我说你呵,以后可得当心在意了。”
猛虎看了悟空一眼,突然转身一跳,已是几丈开外,再一跳,已然进了林中不见了踪影。
悟空心下正自纳闷,却见那猛虎又突地从林中跳了出来。
它嘴中噙着一颗青石,看上去晶莹碧绿,似是上等美玉。
金珠美玉,世人所爱,于孙悟空这等修道之人而言,却是并无多大用处。
孙悟空不知这猛虎是何意,正欲发问,却见那猛虎已将美玉放于他脚下。
点点金光从美玉中发出,其中似是暗藏着了不得的宝贝。
悟空心下纳罕,将那美玉托于掌中反复把玩。
突然之间金光迸发,那美玉在悟空掌中裂成了四瓣,中间赫然露出一粒金丹,现在眼前。
悟空将金丹拿在手中,将美玉弃之不顾,举金丹于眼前仔细端详。
金丹发出了馥郁香气,闻之让人心旷神怡,浑然物外。
悟空将丹举于唇边,尚未察觉,那金丹已飘然入口,顺着喉咙滑入腹中去了。
悟空大惊。
此时,看到金丹入了悟空腹中,猛虎自带着乳虎离开,隐于林中。
悟空却无暇去管它们,他只觉得丹田之处,似有一股热线升了上来,顷刻之间遍及四肢百骸,整个身体好似抛在了烈火之中。
雄雄烈火在悟空体内燃烧,孙悟空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变成了一朵浮在空中的云朵,眨眼之间就将为这烈火燃成灰烬。
他知猛虎必不会害自己,只是体内实在难受,忍不住纵声大喝起来。
“啊。”
声音在崖顶回荡,直震得他身边树上落叶籁籁而下,直似秋日风吹一般,转眼就是一层,几乎没了脚面。
体内的烈火愈烧愈雄,愈燃愈旺,此时若有他人,则可见这孙悟空的两只眼中,似有两朵火焰在燃烧一般。
孙悟空强自撑持,待到片刻之后,却觉得那体内之火似有减弱之像,已是好受多了。
又过得片刻,那火却是一点踪迹全无,在体内再也无处可寻了。
到得此时,孙悟空只觉浑身舒服,身体轻盈,有若可以凭空御风、羽化登仙一般。
他将身体轻轻一跳,落在了草叶上,竟可在这草叶之上轻松站立,随着风势轻摆。
也不知这金丹是何物,竟然会有这般功效。
此前孙悟空在练习法术之时,每觉自己身体浊重。
虽然口诀尽通,在义理之上也并无障碍,却是每每习练之时,并不能随心运用。
菩提祖师曾言,这是因他食世间之物甚多,自不免会有身体浊重之感。
他也曾为此而暗自懊恼,只是并无良法可想。
却不想在这山间,他无意之中得了此颗金丹,服下之后,让身体再无浊重之感,而有轻盈之态。
孙悟空心中正喜,听到身后有人喧哗,却是他的一众师兄来了。
众人看他安然无恙,先是舒了口气。
有一师兄问道:“那猛虎是何意?它伤你不曾?”
“不曾伤,不曾伤,一毫也不曾伤,倒是有个大造化送与我。”
听了悟空言,众师兄更是诧异。
第619章 历劫三灾皆何似 避祸两术可因之
“是何造化?说来听听。”
孙悟空此时,尚自站在那草丛之上,他跳将下来,说道:“诸位请看,我现在身轻体便,更胜于往日了。”
说着话,他又跳将了起来,落在了那青草之端,随着山中之风自在摇曳,却像是浑然没有一点重量般。
众师兄个个惊奇,内中就有一个问道:“你如何得到这般造化?是那猛虎赠与你?”
另一个师兄说道:“猛虎也无此术,它又能如何赠与悟空?”
孙悟空接口说道:“实不相瞒,我这身轻体盈之术,确实是得猛虎相赠。”
“这倒是奇了,你莫再卖关子,说与我等听听。”
众师兄已是急不可耐,多人催促他半此事说个备细。
孙悟空将此前之事一一道来,听得众师兄个个瞪眼,人人乍舌,都道是奇事。
众人说笑一番,嗟叹一番,自去山中砍柴去了。
待到负薪下山之时,孙悟空却是玩心大起,背着柴薪,只在青草之上落足,踩着草叶下了山。
众师兄个个看得眼热,却也无人能与之相比。
毕竟这等奇遇,也只为孙悟空一人所得,他们并不像这猴王一般遇此机缘,有此造化。
山中岁月容易过,日升月落弹指间。
却说倏忽之间,又是两番春夏秋冬。算起来,这孙悟这来到山中,已有三年之久了。
这一日,菩提祖师看他根基坚固,道法渐圆,且又因食金丹而变得身轻体便,就与他言道:“你于道法一途,已然入门,此后勤加修炼,自会有一番成就。只是,有三灾利害你须知之。”
“弟子不知这三灾利害是何物,且请祖师示下,好教弟子心中有所防备。”
“这三灾利害么,是得道之人所历大劫。这第一灾,是五百年后的天雷之灾。到那时,天雷于你顶上劈来,你若不能明心见性,心中有半点迷惑,则必将心神尽失,为这天雷轰为碎片,化为飞尘。”
孙悟空听得心惊,以手加于额,乍舌说道:“好生厉害,那第二灾呢?”
“这第二灾,乃是又五百年之后,有阴火之灾。这火非身外之火,反是从你脚底生出,顺着你四经八络,行遍全身。若是你有半分心志不坚,则将会身受万蚁所噬之苦,烈火焚身之痛,化为灰烬也只在须臾。”
孙悟空听得更加心惊,说道:“似这般,有人能躲得过去么?”
“自然有人能躲得过去。”
“那第三灾呢?”
“此是风灾,此灾与前两灾相比,则更是厉害难当。”
“愿祖师为徒儿开示。”
“此风又名入骨风,消神风,化体风。从此名中,你当知它厉害之处了。若你能躲过那阴火之灾,再五百年之后,则须受这风灾之劫。若是不能度过此劫,则骨肉消解,化为虚无。”
祖师尚然言之,悟空却已是听得呆了。
只见他两眼发直,怔怔然一语不发。
祖师知他心中恐惧,说道:“这三灾为修道之人必历三劫,你须知之。”
孙悟空心中生惧,又不愿就此收手,将所学之道法半途抛却。
他对祖师恳求道:“似此三劫,可有消禳躲避之法?请师父为弟子指条明路,弟子自是感激不尽。”
菩提祖师说道:“虽有躲避之法,却非你所能学。”
“弟子不知师父是何意?我也与他人一般有四肢,有身躯,有脸面,生于天地间,长在乾坤内。为何他人学得,我却学不得。”
“你与他人不同,你是石猴,有脸无腮。”
原来这孙悟空生就一副孤拐脸,尖嘴猴腮,望上去恰似无腮一般,是以祖师方有此言语。
孙悟空说道:“师父说话也不老道,我虽无腮,却是有膆袋,似此物他人却无。师父你说是也不是。”
菩提祖师微微笑道:“也好,我念你一向学道甚是辛苦,能下苦功,也有灵性,到此境况本不容易。若是轻易抛却前功,确也令人惋惜。我这里有两种变化之术,若是习得成时,可凭此躲过三灾之劫。”
悟空听得祖师答应教他躲避三灾之法,心下自是欢喜,凑近祖师跟前,恭恭敬敬施礼道:“不知是哪两种变化之术?弟子愿闻祖师详示。”
“一为三十六般变化,应着天罡之数;一为七十二般变化,应着地煞之数。悟空,你愿学哪个?”
孙悟空未加思索,便言道:“弟子愿学那七十二般变化。”
“你只道这七十二般变化,比那三十六般变化多上一倍,却不知学这个地煞变化之术,所受艰辛也是学那天罡变化之术双重。”
孙悟空说道:“弟子倒也不怕受这许多艰辛。想弟子从东胜神州来到此山中,已是历尽了诸般辛苦,只为求得仙法道术。今日纵然再受诸般辛苦,弟子实也心甘情愿,并无怨言。请祖师教给弟子七十二般变化,弟子诚心愿学。”
菩提祖师看孙悟空确是诚心,就说道:“你附耳过来。”
孙悟空将耳附在祖师口边,听祖师传得七十二般变化口诀,他一一记在心里,连一个字也不敢错过。
传完口诀,祖师问道:“你可记得?”
“记得,弟子记得,全都记得。”孙悟空恭身说道。
“将此口诀揣摩透彻,则七十二般变化,自可掌握。”
祖师说完,转回身进洞去了。
不说祖师进洞,却说这孙悟空学了七十二般变化口诀之后,连着数日暗自揣摩,不敢稍歇,不将口诀中深意领悟透彻,决不罢休。
众位师兄并不知祖师传他是何法术,只是看他这样辛苦,都说,这猴子直似魔怔了一般。
悟空也不理会,只是一味揣摩,浑然不知身在何处,几达寢食俱废之态。
又过得数日,孙悟空已将这七十二般变化口诀中的真义,一一领悟,将这法术习得熟了。
一日,他上山之时,看到有山鸡飞过。
那山鸡带着长长的雉尾,看上去极是鲜艳,落在了丛中。
这悟空却趁势变成了老鹰,在半空之中盘旋,两只眼紧紧盯着山鸡所落之草丛,将那山鸡吓得扑棱棱飞起,已是将他当成真老鹰般相看了。
第620章 悟空施法斋食成荤食 祖师传道爬云变腾云
又一日,众师兄正食斋饭之时,悟空却使了个法术,让一个师兄碗中,凭空添了一条鱼出来。
那师兄正在食斋,低头一看,碗中赫然是条炸得金黄的鱼,极是诱人食欲。
若是平常人,看到此鱼,自然喜之不尽,多半会将其食之。
只是这些修道之人,平素只食斋饭,在荤腥上却是不沾,本自依着戒律而行。
那师兄惊讶不已,抬头四望,尽是低头食斋之人,并无一人向他观望。
他暗思,莫不是自己看错了?这斋饭之中本无鱼肉,为何这碗中,却凭空多了条鱼?
低头再看,没错,确是条炸得焦黄的鱼,香味扑鼻。
他用筷子小心扒拉着,左看右看,又凑上去闻了闻,是条如假包换的油炸鱼。
这可怎么是好?
若是将此鱼食下,自是违反了戒律,纵然不为师父得知,也会坏了自己道行。
若是不食,将此鱼弃之,为其他同门看见,却又如何解释得清楚?
他们必会认为自己违反了戒律,传到师父耳中,也免不了一番责罚。
这倒是难事了。
敢是有鬼神在捉弄自己么?
想自己一向行止端方,纵然身在暗室之中,却也从未心生狭邪,更未曾暗藏恶念。
欺心之事,从来不行;害良之念,一向不生。
想来也不曾得罪鬼神,为何会捉弄于自己?
这师兄思量半晌,竟想不出一个稳妥的法子来。
正当他犹豫不决之时,悟空却在暗中吹了口气,那碗中一块金黄黄、焦脆脆、香喷喷油炸鱼,却又变成了一枚碧油油的菜叶子。
这师兄正在犯难,一低头,却看到碗中炸鱼没有了,不见了,只有青绿菜叶在碗中。
“咦,奇了,奇了,为何炸鱼又没了?想来,是鬼神觉得我心诚,不忍捉弄于我?拜谢,拜谢。”
这师兄放下筷子,合掌念念有词,看得悟空在一边暗笑不已。
孙悟空本是猴王,性子原也顽劣,虽经祖师教化,终究本性难泯,时常与众师兄耍笑。
似此之事,不一而足。
只是他虽喜嬉戏耍笑,却并无逾矩之事。
众师兄有时恼他嗔他,从无不容他之意。
七十二般变化已成,菩提祖师又考较他的爬举飞升之术。
这日清晨,朝阳初升,晨露未干,林中淡雾还未散去,正是一派好景象。
悟空刚打水回来,祖师就叫住了他。
“悟空,你随我来。”
“是。”
放下水桶,孙悟空恭恭敬敬随着祖师来到了洞外。
初升朝阳霞光万道,从林中穿过,像是簇簇金箭,落在了那洞前台阶之上。
菩提祖师带着孙悟空沿阶而下,来到林边,说道:“你飞举之术练得如何了?”
孙悟空说:“回祖师话,弟子已可腾云驾雾了。”
“试与我看。”
“是。”
孙悟空将袍角掖在裤内,又将腰带紧了紧,收拾得利索停当,将身一纵就飞上了林梢。
“师父,弟子去了。”
“且去,且去。”
孙悟空和菩提祖师告知一声,又纵身离开了树梢,腾空飞去,消失在了半空之中。
片刻之后,他又飞来回来,依然落在树梢,跳将下来。
孙悟空面有得色,对菩提祖师言:“师父,你看弟子这腾云驾雾的功夫,练得如何了?”
菩提祖师拂须微笑,说道:“你这算不得腾云驾雾,也只是个爬云而已。”
“爬云?敢问师父,那腾云驾雾,又是怎样?”
“朝游北海而暮苍梧,此是一日之内游遍三山五岳,遍历四海八荒,方可称得上腾云驾雾。似你这般一去二、三里,腾空**丈,只可称之为爬云。”
孙悟空想道,师父从来不打诳语,他这样说,必是有那朝游北海暮苍梧的腾云驾雾之术。
想到这里,悟空对师父说道:“弟子愿学说这腾云驾雾之法,请师父教弟子。”
“似你这个出身,却是学筋斗云最好。”
“筋斗云?可朝游北海暮苍梧么?可遍游四海三山五岳么?”
“自然不难。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三山五岳也只在须臾间可到,并非难事。”
“请师父教弟子筋斗云。”
孙悟空匆匆忙忙拜了下去,显是求艺心切。
“你且起来,你来,听我说这筋斗云之法。”
孙悟空仔仔细细听了菩提祖师说那筋斗云之法,他记得清清楚楚,回去之后又是一番苦思勤练。
众师兄知菩提祖师教了孙悟空筋斗云,有羡慕者,有耍笑者。
其中有一师兄,说道:“若是学会了这筋斗云,去市集之上取了别人之物也不用付钱,片刻之间已在万里之外,人又怎能追得?悟空真是好造化,好造化,倒省却了许多钱钞。”
众师兄闻言俱笑。
孙悟空笑道:“这事当不得耍子。此话不可乱讲,我等是学道之人,怎可有这般害人心思。若是说笑,自也无妨,只恐为师父听见,受他责罚,倒又伤了和气。”
众人说笑一番,自去做事。
悟空却是在晚间无人之时,操起了这筋斗云,试练一番,果是三山五岳只在须臾间便游完。
只是他却不敢离开这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那三山五岳去而复回,也不曾停留。
纵然这般,悟空已是觉得心中畅快无比。
转眼又已是春尽夏至,这一日,众师兄正在洞外台阶下演练道法,悟空却使了个法术,变成了株松树,从地下冒了出来。
众师兄正在用功,突见有株松树见风而长,从细苗长至参天,约莫只有半顿饭功夫。
众人大以为奇,率相围观,个个议论不已,以为这是天然奇观,实属难得一见。
却不料这是悟空所变。
悟空见众人各自称奇,俱是赞叹,便收了身形,现了本来面貌。
到得此时,众人方才得知,这是悟空使了个法术,而并非是自然长出。
“好手段,好法术,好能耐。”
“悟空师弟,这就是师父传与你躲避三灾劫难之法?”
“果然是好造化,我等实在羡慕。”
众人围着悟空赞叹不已,悟空也是得意非凡。
不料菩提祖师却已听得众人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