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 圣女立于此处
“左村安诺和土方岁三，一回！”冲田总司在一边喊道。
两人互相鞠躬，然后——
拔出木刀对立着。
唰——！
啪！
木刀击打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喂喂，这种力气可不小啊......”土方岁三想要尝试压制看上去比较瘦弱的左村安诺，但是......
这个瘦弱的小个子的力气出奇的大！
土方岁三高大，粗壮，虽然也是天然理心流的传人但是速度偏慢，反而追求更大的力量。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土方才没办法把天然理心流修行的更强。
然而力量可以说在天然理心流中最大的土方，竟然无法压制左村！
木刀分开，左村的速度更胜一筹，直接想要劈砍。
土方将木刀横着，格挡下劈砍，一个巧劲把左村的木刀向着侧面一引，扭身想要戳左村的胸口。
侧身躲过戳刺，将刀抽回，自下而上——
而土方则是自上而下——
啪！
冲田总司扣了扣耳朵，旁边的岛崎胜太和井上源三郎看的聚精会神。
就算左村的力量再大，也无法在差距大到一定程度之前自下而上压制土方。
不得已只得抽刀回身，然后趁着土方还未起身直刺过来。
土方趁机把刀向上一扬。
可惜，他的刀只碰到左村的咯吱窝，而左村的刀，已经抵在了他的胸口。
“停！”冲田喊道。
土方和左村都把刀收了回来，对着鞠了一躬。
然后土方一拳锤在左村的胸口。
“真是强啊，左村！”土方落了下风，却丝毫不恼。
“你也很强，土方！”
两人碰了碰拳。
虽然相识仅有一天，但是两人的关系已经不错。
井上源三郎和岛崎胜太走了上来：“赶紧下去，赶紧下去，井上该我们了！”
“哦！”岛崎胜太没有土方高，但是看上去一样壮实，而且明显性格更开朗。
就是和土方一样，长得都不咋好看。
冲田总司把左村安诺拉到一边。
“左村君，你以前真的没有修习过剑术吗？”冲田总司表示怀疑。
“嗯......根据近藤先生的说法，确实应该是没有修习过的。”左村挠了挠后脑勺，“他说我只是凭借本能挥剑......”
冲田总司点了点头，表示相信他了。
“对未来有点头绪了吗？”
“.......暂时没有。”左村摇了摇头。
“那我推荐你出去多走走。”冲田总司笑了笑，可可爱爱的，“多走走，可以学到很多东西的。”
“师父也说过，仅仅是在试卫馆内挥剑剑术是不会有突破的，多出去走走！”
“确实......空连一式而不多见识......”
“我和我师父说一声，我们去江户城吧！”冲田的眼里泛起小星星。
左村安诺：......
近藤周助：“不行。”
近藤周助威严而瘦削的身影走了进来。
“多出去走走我同意，但是冲田你已经三周未归，涨见识还是等等吧，给我留在试卫馆训练！”
“唉——？”冲田小姐的脸耷拉了下去。
第三天。
左村安诺的腰间别着两把刀，走进了江户城。
一把是胁差雉羽，另一把，则是近藤周助赠送的一把打刀。
很普通的一把打刀，并非名刀更并非好刀。
但是足以杀人，更是武士的象征。
因为带着刀的缘故，左村安诺还带着一顶斗笠。
稍微隐藏一下身份，毕竟左村之前为何昏倒在荒野还不得而知，别是仇家做的。
江户很大，超乎左村安诺想象的大。
虽然都是些低矮的平房，但是数量很多。
而且人也很多，男男女女，都穿着吴服，三三两两的走在街道上。
左村有些目不暇接，只得在街道上走着。
恍然，他走到了海边。
这就是——大海——
微咸的海风吹拂在左村安诺的脸上，让被嘈杂的声音吵得有点昏沉的左村稍微清醒了一点。
很多的小船停靠在小港口的岸边，一群渔民正在忙碌着。
一个年轻的男性渔民站在渔船的船首，高声歌唱到：
不愿改变两百年的规则，
又不愿丧失威严，
老中无力应对外国人。
战略军备不足，
缺乏迎战勇气，
不愿丧失传统，
老中也无决心。
旁边的渔民顿时一阵哄笑。
把渔网扯上岸，渔民们在欢笑之中清点收获。
真是个和平安定的城市啊......
不过那首歌是什么意思？
感觉听上去......有些刺耳？
他走到渔民的旁边。
“大哥，你们这首歌唱的是什么啊？”
穿着朴素的渔民抬起头，然后就看见了带着刀的左村。
“啊，原来是武士大人！”渔民有些慌乱。
“不必多礼，大哥，你们的歌很有意思，唱的是什么意思啊？”安诺笑了笑，重复了一遍问题。
“啊，这首歌啊......”
“这首歌的名字是《一无所有》。”另一个老渔民起身说到。
他看出来了，左村只是个新人武士，而且很和善，所以没必要慌张，反而悠然自得的说到。
“只是我们江户的小民歌而已。”
“小民歌......”左村砸吧了下嘴。
谁家的小民歌会唱这种歌词啊......
“讽刺那些幕府里的家伙而已。”老渔民讥笑着说到。
“老爹......！”一个年轻的渔民有些着急。
“次郎，没必要那么紧张！”老渔民安慰了一下自己的儿子。
他看着左村安诺：“这首歌又不是我写的......况且日本现在那里不说道幕府的那群人？”
老渔民冷笑一声。
“仅仅三天就欢天喜地的接受了美国人的国书，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左村安诺有些懵。
他现在对世界的理解还很粗略。
只知道幕府是日本的行政机构，而美国是另一个强大的国家。
这么看来......幕府好像评价很差的样子？
“感谢你，老先生。”对着老渔民鞠了一躬，左村安诺转身离开。
这个国家，好像在发生一些变化啊......
再看一眼江户城。
行走的路人脸上带着的其实不是笑容。
而是焦躁和焦虑。
繁华的表象之下潜藏着的是更深层次的急躁。
嘛，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连自己的良师都没有找到，这些，有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左村走出了江户城，回到了试卫馆。
第二百七十一章 灵子转移，目标，迦勒底
自那天往后的一月有余，左村安诺就这么往返于试卫馆和江户之间。
左村没有钱，他只是为了风景和民歌而来。
顺带着观察民众的表情，猜测他们的想法，这让左村感觉很有趣。
左村最喜欢待的地方就是海边，并不是因为大海很美，也不是因为大海很广阔，而是海边聚集着很多的水鸟。
不知为何，左村很招鸟的喜欢。
无论是麻雀这种陆地上的鸟，还是海鸥这种水上的鸟，都对左村毫无戒心。
左村也不会伤害它们，只是会温柔的摸摸鸟的脑袋，然后有时还会从渔夫哪里讨来两条无法卖钱的小鱼喂给这些鸟。
一来二去，渔夫们也和这个平和的“武士大人”混熟了，偶尔扯扯荤段子让啥也不懂的左村摸不着头脑。
每次他问出：“为什么只有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才能生孩子？”
“为什么女人很香？”“为什么男人一定要留着臭汗？”
这种问题，嘻嘻哈哈开玩笑的渔夫们反而自己会陷入窘迫。
偶尔也和试卫馆内的人对练，切磋。
每次切磋的时候，左村都会很投入很认真。
试卫馆内的人都和他熟悉了，也认清了他的实力。
除了冲田总司，无一人可以压制左村安诺。
而且左村安诺接触到刀之后，仿佛每天都在进步一样。
仅仅一个月，冲田总司就感觉自己压制左村有些困难了。
1853年10月3日。
江户小雨。
左村戴着斗笠站在高处，看着下方的海浪。
海浪有些大，所以没有海鸟停留在岸边。
无趣......
微微转头，却看见另一个带着斗笠的男人，也站在这个高台上看海。
值得注意的是，这个胳膊粗壮汗毛旺盛的男人，腰间也别着一把打刀。
这是个武士。
“呦，小哥，也来看海啊。”粗壮的武士主动打起了招呼。
“......嗯。”这个人是不是有点太热情了？
“啊啊，我这个人话比较多，所以经常喜欢找个人聊天。”粗壮武士摆了摆手，语气听起来像是在笑。
他摘下自己的斗笠，对着左村安诺笑了笑：“我叫芹泽鸭，是个流浪的武士，请多多指教。”
安诺和他握了握手。
“同为武士，左村安诺，多多指教。”左村也摘下了斗笠。
芹泽鸭看上去二十多岁，但是身宽体胖，体重起码有两个左村的样子。
握了握手，两人就分开了。
“大海真的很美啊。”芹泽鸭感叹道，“我很喜欢海，尤其喜欢海浪拍在沙滩上的声音。”
左村安诺点了点头：“海确实很美。”
“是吧！”芹泽鸭看上去很高兴，“喜欢看海的人都是心胸宽广的人！这是我父亲说的！”
两个人聊了一会，虽然基本上都是芹泽在对左村叙述他对大海的看法和喜爱。
“呐，芹泽君，为什么如此喜欢海的你，会选择拿起刀，成为武士呢？”左村安诺有些疑惑的询问。
“啊，这个啊......”芹泽一愣，却是有些沉默。
“左村君，你又是为了什么，才选择拿起刀呢？”
“不知道......至少现在还不知道。”左村看着波涛汹涌的海面，声音低沉。
“这样啊......”芹泽鸭叹了口气。
“很抱歉，左村君，我拔刀的理由......是只属于我自己的，所以我无法告诉你。”芹泽鸭的表情有些严肃。
这个时候，道路的另一边传来一道声音：“喂，芹泽，你在干嘛！”
“新见！”芹泽鸭喊了一声。
扭过头来对着左村赔了个笑容：“抱歉啊左村君，我的朋友在喊我了。”
“请便。”左村笑了笑。
“不过，你若是想要寻找自己拔刀的理由的话，我倒是有些拙见可以让你做一点参考吧。”芹泽鸭拍了拍左村的肩膀，露出一个看上去有些彪悍的笑容。
“走远一点吧，不要让自己在某处停留太多，安逸的生活不适合杀人的武士。”
“那，我先走啦！”芹泽鸭挪动壮硕的身躯，向着被称为新见的人跑了过去，一小会就消失在视野中。
“再见，芹泽君......”左村喃喃自语。
他回到了试卫馆。
“左村！”土方岁三猛地拍了一下左村安诺的后背。
“土方......”
“想啥呢，今天怎么一回来就魂不守舍的。”土方坐在左村的对面，“这可不像你啊。”
左村平时很安静，但是绝对不会像今天一样沉默的诡异。
“我只是......在思考一些事情而已。”左村熟练地抓住土方的手，把胳膊肘抵在桌子上。
两个人开始了——掰手腕。
拿着木刀对砍那种消耗体力的事情偶尔来一次就可以了，左村和土方这两个人喜欢比试，所以就采用了这种消耗不大的方式。
“呃——”
“呀——”
虽然训练的时候左村可以压制土方，但是纯粹的力量方面，还是土方更胜一筹。
“嘿嘿，怎么样——”土方岁三咬着牙，嘴角扬起，用力的压着。
“力气真小啊你这家伙——”左村的脸涨得通红，抿着嘴，就算落入了下风也绝对不会让你轻易就赢！
“真是的，你们两个又在掰手腕。”冲田总司走了进来，看见了正在角力的两人，摇了摇头。
把手放在左村的手背上，轻轻一推。
左村瞬间占据了上风。
“喂，冲田！你干嘛！”土方吓了一跳，赶紧继续用力想要扳回一城。
左村没有说话。
“你们两个天天这么玩，有意思吗。”冲田总司蹲在一边，无聊的说到。
“呃——啊——”左村安诺扣着桌子，一个用力，把土方的手给按了下去。
“真是的真是的，这次冲田这家伙搅局，不算不算。”土方不满的嘟囔了一句。
“当然不算，但是......”左村嘿嘿一笑，“能赢你的感觉还真不错。”
“你小子——”土方一时语塞。
“哈哈哈哈哈。”冲田总司笑得很开心。
“冲田，你笑什么？”左村愣愣的问到。
“好傻啊你们两个，原来这就是武士吗？”冲田总司抓住左村和土方的手。
“来，用左手再比一次吧！”
“呃......”
“哦！来吧左村！”
请假一天（祝各位中秋快乐）
如上所述。
今天一直在走亲戚，没时间更新了，抱歉。
第二百七十二章 前路漫长
左村安诺躺在榻榻米上，看着木质的天花板，静静的思考着。
在试卫馆中，除了和土方冲田他们一起训练之外的时间，他都在思考。
他询问过冲田总司拔剑的理由。
那个少女一边挥剑一边笑着告诉他，自己拔剑的理由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再想起两人在路上聊的很多话，就可以理解冲田总司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拔剑理由了。
而土方的拔剑理由，则是为了维系好身边的关系。
“我不想让我身边我所亲爱的任何一个人逝去，这就是我拔剑的理由。”
年轻的武士在夕阳的照射下很是帅气的说出了这句话。
他又想起雨天在海边遇到的那位叫芹泽鸭的武士说出的话。
“近藤先生对我说过，让我去找到自己的良师......”
“芹泽君让我不要停留，走远一点......”
他猛地坐起身来。
自己要做什么其实自己早就知道了。
或许，只是舍不得离开这个地方吧。
虽然在天然理心流试卫馆呆的时间仅仅有一个月，但是这个地方给左村安诺的感觉......
虽然并没有体验过家是什么感觉，但是这确确实实就是左村对试卫馆的评价。
那么放弃刀，留在这里？
不......
左村下意识的握紧拳头。
他喜欢战斗的感觉。
只要握紧剑，就有由内心产生出一种兴奋感。
但是如果必须追求剑的话，就要......
不，我应该清醒一点。
这个国家正在发生变化......
剑，是非常有必要的。
他想起了这些天在海边和渔民们的聊天。
这些渔民闲来无事就会闲扯一些国家大事，意外的蛮有见识。
美国的佩里将军，强行打开了日本的国门，签订了条约。
让所有人都看见了幕府的无能。
动乱将至，这是左村安诺的预感。
我不能只看见眼下的幸福，我必须为了......长远而考虑。
少年的眼中闪烁着光芒。
这是为了日后长远的幸福......才拔出的剑。
............
“这么说，你是要离开了。”近藤周助看着身上挂着一个小布包的左村安诺，眼神微微波动。
“是的。”安诺身穿一身灰蓝色的吴服，包里装着的是土方冲田岛崎等人给他凑的一点盘缠和另一身吴服，“叨扰多日，还请见谅。”
“无事。”近藤周助笑了笑，捏了捏左村的肩膀，“那么，祝君武运昌隆。”
“感谢。”深深鞠躬，左村转过身去。
近藤周助背后窜出来三个影子。
“喂，左村你这混蛋，难道想和我们不告而别吗！”一个吴服露出胸口的青年大声喊道。
“喂喂，先给我停下来！”另一个比他稍微高一些的青年同样喊的很大声。
冲田总司看着左村安诺的背影，抿了抿嘴。
近藤周助问向自己身边的人：“井上，你不去吗？”
井上源三郎笑了笑：“不必了，土方他们就够了。”
左村安诺停下了脚步。
轻轻叹了口气。
“左村君，真的要走吗？”冲田总司看着瘦弱的背影。
左村安诺背对着所有人，点了点头。
“我已经找到了自己拔剑的理由。”
“乱世要来了，只寄希望于眼下的一时安逸是不可取的。”
“我拔剑，将会是为了未来的幸福。”
三个人都沉默了。
“虽然要恭喜你，但是......怎么都感觉你这人特别混蛋啊。”岛崎胜太砸吧了下嘴。
“让你就这么走掉是不可能的。”土方岁三的手搭在了刀柄上。
左村安诺转过身来，嘴角上扬。
冲田总司向前走了一步。
“土方，岛崎，让我来吧。”冲田总司眼红红的，手已经握住了打刀的刀柄。
土方岁三和岛崎胜太对视一眼。
“算了，那么左村就让给冲田你吧。”
左村安诺没有说什么，只是把手同样搭上了刀柄。
并非雉羽，而是那柄普通的打刀。
铮——
打刀出鞘，闪烁着幽幽寒光。
“让我来试一下——你剑上的决意吧。”冲田总司微不可查的笑了笑。“死了可不要怪我。”
“我们是武士，既然刀剑相向，就要做好被砍的觉悟。”
“当然。”左村的眼神也凝实了起来。
他当然会认真，这事关双方的尊严。
两个人中间相隔大约十米。
冲田总司先动了。
一脚蹬在地上，冲田总司仿佛跳跃一般，十一岁的娇小身躯只两三步就到了左村的身前。
这是突刺——
左村瞳孔一缩，目标是胸口——
乒！
剑刃交接，左村借着力量向右动了一点，错开冲田的突刺。
冲田的反应极快，突刺被躲开之后迅速稳定身形，顺势单手持刀从左向右砍向左村的脖子。
格挡开顺砍，扬起打刀，左村向下一劈。
冲田接下左村的这一刀，巨大的力量让冲田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
这次，是左村的突刺。
速度丝毫不下于冲田，直取冲田的胸口。
冲田无所谓的笑了笑。
往下一蹲。
身高的“优势”让她直接错开了左村的突刺路径，将打刀从下往上一撩——
左村一阵恶寒。
好恶毒的斩击！
突然注意到冲田的背后有一棵树。
左村没有选择后退，而是跳了起来。
他，爬上了树。
冲田总司的还没反应过来，左村又从树上跳了下来。
带着跳下来的力量，挥出了自己的斩击。
冲田总司将剑置于侧面，现在没有时间让她在如此之近的距离进行躲闪，她只能挡。
乒————
“呃啊——”冲田总司无法承受这次斩击的力量，直接被击退好几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而左村安诺。
啪嗒。
手中的打刀掉在了地上。
他的手，因为反作用力......麻了。
“可以停了。”近藤周助出现在两人中间，带着满意的笑容。
“这一战，平手，冲田总司摔倒，左村安诺丢刀，都是可以视作失败的象征，所以，有异议吗？”
左村把冲田拉了起来，两人相视一笑。
“没有异议。”
“就平手吧。”
左村安诺对着近藤周助和冲田总司各鞠了一躬，捡起自己的打刀，归鞘，露出一个笑容。
“那么，各位，有缘再会。”
近藤周助和他的四位弟子，站在他的身边，看着这个年轻人。
雏鸟，离开了巢穴，尝试自己觅食。
第二百七十三章 陆奥的少年
杀人，是黄泉灶食。
用布将雉羽上的血迹擦干净，缓缓归鞘。
左村安诺叹了口气。
丝毫没有罪恶感啊............
活动了一下手腕，左村安诺离开了原地。
背后留下的，是十余具尸体。
一伙山匪，专门打劫路上的行人，斩便斩了。
左村安诺自离开试卫馆之后，就向着北方前进。
既然没有目标，那么随便找个方向走就是了。
从陆奥来到了越前，左村用了一个月。
“这里......是会津藩吧。”左村对身后的尸体毫无感想，只是挠了挠头，查看手里的简易地图。
一个还没有完全死去的山匪用模糊的眼神看着左村安诺的后背。
恐惧，害怕，后悔。
少年武士没有回头，只是看似懵懂的挠着头前进。
为什么这样的一个人——在拔刀之后——可以做到，那么的......
无情？
面无表情，没有气愤也没有兴奋。
只是抽出了那把翠绿的刀，把围杀他的人杀干净，然后面无表情的继续赶路。
“这是......什么......怪物......”
胸部的伤口甚至可以直接看见被砍破的心脏的山匪，说出了此生的最后一句话，倒在了地上，发出了一点声响。
左村下意识的回头看去。
血液沿着山道流淌了下来。
“嘛，你们做出的事已经足以将你们界定在人之外了，我为何还要以杀人的标准来衡量你们呢。”
把头扭了回去，左村继续前进。
“畜生。”
毫无过去的左村安诺，在目前已经经历的事情中，总结出了属于自己的价值观。
在他看来，这些不足以称之为人的渣滓，甚至都不足以让他拔出对人使用的打刀，而只是抽出作为备用的雉羽，三两下杀掉。
然后继续前进就好。
又过了两个月。
年节已过，左村裹着围巾走在风雪中。
“啊，前方有个村子。”
深冬时节，只有针叶林的树叶还带着绿色，在树叶的缝隙中，左村看到了一间屋子。
“什么啊，原来只是一座神龛。”左村叹了口气。
有村子，就有可能有驿馆。
不过有了这个神龛，今天总算是可以不用在风雪中露宿了吧。
而正在左村开开心心的窝在破旧的神龛里准备睡上一晚的安稳觉的时候——
江户。
江户湾外。
九艘大船正在下锚。
“将军，我们不是说要在四月份或者五月份的时候再来么，我们现在就把船开到这里......”
一个士官的鬓角流下几滴冷汗，看着站在甲板上前方的那个老人。
美国海军上将，佩里将军。
他长着一个看上去很阴森的鹰钩鼻，在夜空的映衬之下，显得非常可怕。
“说是一回事，但是我们做的必须要是另一回事。”
佩里将军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日本人......”他吸着烟，看着貌似繁华的江户，“如果我稍微让步，这群人就会认为自己已经胜利了。”
“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将一切繁琐的程序都省去。”
“展现出我们美利坚最强硬和固执的一面。”
把烟头扔进海里，佩里转身走入船舱之中。
甲板上回响着他的话语。
“在和这些聪明且善于伪装的人们交涉的时候，必须优先排除所有的虚情假意，用上我们无比习惯的傲慢，目空一切的态度，才是最好的办法。”
......
“现在怎么办，美国人的船只......已经到江户湾了，看动向甚至想要突进羽田湾......”一个人坐在座位上，神情慌乱。
“松平老中......冷静点吧。”幕帘后方，一个年轻的声音，语调艰难，“美国人的目的应该很明确了。”
空气之中一阵寂静。
“将军......”
“那些可恶的外国人......”
“阿部老中，这些话，现在还是先不要说了......我们需要，认清现实。”
“可是，德川家定将军......！”阿部正弘语气急切。
“肃静吧......我们现在，需要谈判。”德川家定将军语气悲戚。
“......是。”阿部正弘神色不甘，低下头去。
其余四位老中则保持着沉默，默默接受了要和那些美国人再次谈判的事实。
阿部正弘的指甲快要嵌入手心，牙齿咬得咯咯响。
“从请西，仙台，会津，长岗四藩调动兵力，负责这次谈判的守卫。”德川家定也感觉无比的屈辱，五名老中哪怕隔着幕帘都能感觉到这种不甘。
谁都清楚美国人的目的是什么。
让日本开港，为他们去往日本海对面的大陆上作为跳板。
这事关日本的政策，更事关日本的......尊严。
但是，已经事到如今，美国人的船已经堵在了江户湾。
强大的武力让这群习惯了安逸的废柴......害怕了。
既然害怕了，那么还谈何尊严呢？
......
第二天一大早。
近藤周助站在海港上，要要看着海面上的九艘船只。
虽然看上去很远，但是近藤周助隐约感觉......
“师父，发生了什么？”土方岁三的身高已经超过了近藤周助。
近藤周助没有回答土方岁三的话，只是注视着那九艘大船，沉思着。
“我的预感和左村君的一样......乱世将至，但是我没想到......会来的那么快。”近藤周助微微叹息。
“让试卫馆的大家不要再出门了，我们......闭馆一段时间吧。”
近藤周助的眉头锁在一起。
他看着自己的弟子们。
冲田总司，岛崎胜太，土方岁三，井上源三郎......
除了这四个，还有很多。
乱世将至，我只能在大浪来袭之前，将你们未长全的羽毛......给照顾好。
“先回去吧。”走下海港，近藤周助向着试卫馆的方向走去。
岛崎胜太挠了挠脸：“乱世将至......”
“嘛，我不需要多想，只要跟着你们的脚步就可以了。”井上源三郎笑了笑。
他的所有都在这个试卫馆内，土方岁三和岛崎胜太就是他的前路。
“嗯！如果乱世之火烧到我们的身上，就喊上左村那混蛋，一起组成个队伍吧！”
“嗯嗯！”冲田总司点头点的很用力，“一定要喊上左村！”
“话说回来那家伙现在已经离开了好几个月了啊......”土方岁三嘟囔了一句，“现在到底在干什么呢......”
第二百七十四章 冲田家
左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啊，太阳已经这么高了吗。”
流浪武士要带的东西很少。
一点盘缠用来周转，一身吴服用来替换，一点干粮用来填腹，就足够了。
流浪的武士和为人效力的武士不同，真正的流浪武士，想要磨炼自己的武士，这群人就像是苦行僧一般，在困乏的条件和恶劣的环境之中，磨练着自己的剑技。
唰——
左村安诺抽出打刀。
他从试卫馆离开的时候，和冲田总司之间有一场战斗。
那场战斗，虽然是以平手作为结局，但是实际上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左村略占上风。
当然他和冲田总司之间的差距极小，如果再来一次战斗，结局真的不好说。
不过决定结局的那一刀......
近藤周助让他寻找自己的良师，可是左村一直没有什么头绪。
想想现在天下的知名流派，神道无念流，北辰一刀流等，不是距离极远就是不再招徒。
但是在反复回想起那一刀的时候，一个张狂的想法出现在左村安诺的心底。
将刀横在自己的身前，左村皱了皱眉。
脚稍微扭动了一下，左村在原地跳跃了起来。
咻——
刀刃扬起，左村从高处卷向地面。
啧。
眉头紧锁。
怎么都无法复刻那天的感觉。
仅仅这种程度的话，该怎么......
创造出属于自己的流派呢。
“再来！”左村咬了咬牙，再次跳起。
他把这个破旧的小神龛当成了自己暂时的住所，渴了就吃点雪，饿了就去河里抓鱼，而且这条没有结冰的河的旁边还能找到一些野菜。
时间一晃过去了半个月。
左村的剑术毫无基础，只是凭借感觉挥剑。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天生会剑的左村创造属于自己的剑法的时候，也会没有那么吃力。
这些天，闲暇之余，少年武士也会思考，如果自己真的创造出属于自己的剑术流派的话，叫什么名字比较好。
思来想去，一只披着雪色的小鸟落在神龛顶端的时候，左村笑着为自己的剑术定下了名字。
百鸟流。
一是取自左村自己对鸟类的喜爱，二是左村使用剑的时候总是会跳起来，仿若飞鸟一样。
而左村自己对百鸟流的定义，就是从上而下的斩击。
左村本身灵活且弹跳力十足，使足了劲起跳甚至能跳个三米高。
很离谱。
“呃——啊啊啊啊！！！”
咔——
吱呀——
左村双手持刀，喘着粗气，保持着挥刀而下的姿势。
一颗足有成年人腰粗的大树，被他一刀斩断。
“成！成功了！”左村有些激动。
但是没时间给他高兴。
“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惨叫传来。
“怎，怎么回事，树要砸到我了！！”
“救命啊——”
左村的瞳孔一缩。
原地起跳，看准树倒的方向。
“百鸟流的第一刀——”
铮——！
本就被砍倒的树再次被砍成两截，其中树冠的那一截，左村安诺在空中踩了上去，然后，双脚一蹬。
半截大树向着另一边飞去，而左村则因为反作用力摔向地面。
“呃啊！！！”一声惨叫从左村的口中发出。
厚厚的积雪下面......隐藏着一块尖锐的岩石。
而现在，这块石头，扎进了左村的屁股里......
左村赶紧爬起来，双目含泪把那块尖锐的石头从自己的左屁股瓣上揪了下来。
“啊疼疼疼！”吸着凉气，左村揉了揉自己的伤口。
噫，好像出血了......
怎么办，自己好像没有处理措施......
“那个，你没事吧。”一道年轻的男声从侧面传来。
左村捂着屁股扭头看去。
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你好像受伤了，我来看看吧。”这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日语说的很流利，带着关切的目光看着左村安诺，“我是个医生，我可以帮你。”
“那个......”左村脸红了。
这......伤口出现在那种尴尬的地方......
“请不要害羞了，先让我检查一下伤口吧，现在虽然天气很冷，可是伤口如果不尽快处理还是会有传染的可能的。”这个外国医生的眼神很清澈，严肃的看着左村，“请相信我，这也是我对救命之恩的道谢。”
“唉？那，那行吧。”
............
左村安诺的屁股上缠上了绷带，撅着屁股以一种极其不雅的姿势趴在神龛的木地板上。
“那个，谢谢你......”左村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不必道谢。”外国青年笑了笑，“救死扶伤本就是医生天职，况且你还救了我的命。”
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两人在神龛的玄关处生了一小堆火，外面则是已经飘起雪来。
“这大风大雪的，你一个外国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身上也没有武器。”左村轻轻揉了揉自己的伤口，看着外国青年。
“我是一名医生，现在只是在行医而已。”青年双手撑在后面，“我并非是跟随黑船来到的日本，而是在黑船到来的前两年就已经来到了这个国家。”
“至于武器，我还是有的哦。”青年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个东西。
黑色的管子接着木质的柄，黑洞洞的洞口让左村不由得感觉一阵发汗。
“......火枪。”他严肃的看着外国青年手里的东西。
“啊啊，还请不要紧张，那东西只是用来防身的而已，平时都不会用到的。”青年看见左村已经搭上了刀柄，赶紧把手枪收了起来，以示友好。
“......”左村默默的把手从刀柄上放了下来。
“其实，白天倒向你的那棵树，本就是我砍倒的。”左村的神色有些低沉。
“猜到了。”外国青年笑了笑，“树不会无缘无故倒下，在帮你处理伤口的时候，我注意到了树木的切口，光滑无比，想必，你一定是以为实力高强的剑士吧。”
“并没有，我只是个初心者而已。”左村绝不自傲，只是面无表情的说到。
“......我叫左村安诺，是一位正在修习中的剑士。”左村对着外国青年伸出自己的手，“荒山野岭我们俩却以这种方式相识，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外国青年丝毫不意外。
他带着笑容：“我叫卢斯兰·杰斐逊，按照日本的习惯，请多多指教。”
第二百七十五章 总司，斩茶决裂
左村已经睡下了。
他的警惕心很弱，但是对恶意很敏感。
卢斯兰用树枝挑动着火堆，看着左村的睡颜。
“没想到，这次，是这样和您相遇啊......”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又有一丝好笑。
摇了摇头，卢斯兰从背包里拿出一小块被子，盖住肚子，也睡了过去。
......
“那么，左村先生的意思是......”卢斯兰背着背包，看着左村，似笑非笑。
“我这样，腿不好发力，我的剑术需要用到腿，既然无法锻炼，那么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了。”左村将自己的所有行李捆在背上，对着卢斯兰说到，“我也要离开，正好没有方向，干脆就和你一起吧。”
卢斯兰丝毫不意外，点了点头：“没问题，我的医馆在京都，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左村微微沉吟。
京都，好像就是那个什么幕府的所在地吧......
这个国家的政治中心吗......
“一起吧。”左村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那么，我们出发吧。”卢斯兰说道。
嘎——
“唉？”左村听到奇怪的叫声，扭头看去。
一只黑色的鸟停留在神龛的顶端，正在用猩红的眼睛和左村对视着。
令人注意的是，这只鸟，有三条腿。
左村靠近了一点，想要看清这只奇怪的鸟，却在一次眨眼之后，发现根本就没有什么鸟站在屋顶。
“奇怪......”
“左村先生？还有什么事吗？”卢斯兰回过头来喊道。
“啊，没什么事。”左村反应过来，急匆匆的跟上了卢斯兰的步伐。
“嗯，我们抓紧出发吧，从这里到我路线上的村子，要晚上才能走到呢。”卢斯兰微笑着说道，隐晦的看了一眼刚刚怪鸟停留的地方。
神代的残留物吗......
嘛，算了。
......
佩里率领的美国船队，强行突破了江户港口，进入了神奈川的腹地，将这里当成了谈判的场所，四藩军队到来以为是要驻守海岸线，谁知道却搞这一出。
德川家定是个看得清时局的幕府将军，这注定了他是个要背负骂名的幕府将军。
大老和佩里接触，谈判数日，最后签订了所谓的“亲和条约”，随后扬长而去。
亲和条约总共有四点内容，很少，但是足够表达美国人对日本的轻蔑。
一，开放下田，箱馆两个港口，供给燃料，水，粮食和煤炭给停留的美国军队；
二，在上述两个港口以及周边地区设置美国市民的相关活动区域；
三，遇难的美国船只（包括捕鲸船等其他船只）上的船员（包含病人或者伤员）和运载货物可以送到上述两个港口，之后引渡给美方，不允许出现锁国时期的监禁船员等不人道行为；
四，在下田派驻外交官员。
亲和条约签订之后，彻彻底底的打破了日本维持了两百多年的闭关锁国政策，因为发达的信息网络，“日本的港口已经大开”这一新闻，以秋风扫落叶的急速传遍了整个世界。
美日缔结亲和条约轰动了世界。
在得知了这一“振奋人心”的消息的时候，很多其他的国家，都已经盯上了这两个港口。
这一切，都会给本就人心惶惶的日本，带来什么变动呢......
......
左村一脸生无可恋。
卢斯兰正在帮他检查伤口。
但是他的伤口的地方有点尴尬......
所以。
虽然卢斯兰医生确实是在认真而且毫无杂念的帮助左村重新包扎，但是左村安诺却一直感觉有点......
“好了。”卢斯兰笑了笑，把纱布打结，“已经消毒了，伤口蛮深的，如果再深一点估计可能就会挫伤骨头，幸好没有，到那时候就很麻烦了呢。”
左村趴在医馆的地面上，一脸“麻了”的表情：“感谢你......卢斯兰......”
啊，毫无生气呢。
卢斯兰无所谓的笑了笑：“谢倒不必，你这伤口，位置很刁钻，对走路的影响不大，但是你想要蹲下或者跳跃的话可能会非常痛，所以暂时不建议你进行自己流派的跳跃训练，单纯的挥挥剑当然还是可以的。”
“什么时候伤口才可以痊愈到可以跳跃训练的时候。”左村皱眉问道，他现在不止不能训练，甚至不能坐，睡觉也只能趴着。
“嗯......现在是三月二十日，估计四月十号左右就可以自由活动了吧。”卢斯兰笑着说道。
“也就是说，还有大概二十天吗......”左村安诺叹了口气。
“京都最近发生了些大事，左村先生知道吗？”卢斯兰正在整理自己的瓶瓶罐罐。
“我对这个国家了解甚少，不过确实想多知道些事情。”左村站了起来，摸了摸屁股上的纱布，“这个国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很多，但是归根结底还是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卢斯兰晃了晃手指，“变革，现在摆在这个国家，这个政府面前的，是绝好的变革时期，就看他们能不能把握得住了。”
“变革......”左村扫了一眼放在一边的打刀和雉羽。
“你对我说过吧，你没有十五岁之前的记忆，那么你现在对这个国家的印象是怎么样的呢。”卢斯兰的眼底带着笑意。
“我看的太少，只是一小部分日本，甚至只是一个片面，根本就没有资格去评论。”
“那就多去看看吧。”卢斯兰继续埋头整理自己的小物件了，“我不会收你的钱，毕竟你也算是救了我的命，等伤好了，就去京都附近先看看吧。”
左村安诺默默点了点头。
“卢斯兰你是美国人吧，为什么会在日本京都开一家医馆呢？”左村询问道。
“只是感觉好奇，就来了。”
“这样吗......”左村强行一笑，忽悠谁呢？
这个时候，一个妇人走进了医馆。
“卢斯兰医生，你帮我看看......”
“啊，您好......”卢斯兰迅速忙碌起来。
卢斯兰就这么看了一上午的病，左村没法坐下，也在旁边站了一上午。
“看来你的医术和口碑都不错。”左村下意识的夸赞到，“你的老师一定是个非常好的老师。”
“啊，是啊。”卢斯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笑的很灿烂，“是个很棒的老师。”
第二百七十六章 左道里村遭匪
“海防八册......”德川家定看着自己眼前的书，陷入了沉吟。
“可笑的作品。”把书从幕帘之后扔出去，德川家定却没有生气，而只是......长叹一口？
而跪坐在幕帘外的人，名叫佐久间象山，正是这本书的作者。
一个在佩里第二次来航的时候，突兀的从“攘夷者”变成“开国者”的怪人。
“佐久间，今后，你就回到信州松代，去蛰居吧。”德川家定的声音低沉。
佐久间象山将脑袋贴在地面上：“是......”
阿部正弘老中坐在一边，心乱如麻。
佐久间象山是个意见很犀利的人。
而这样犀利的人，却被赶回了自己的老家......幕府......将军......
然而，此时此刻的阿部正弘，却连哀叹，都要小心翼翼。
这个国家的未来......
......
时间已经来到了五月份。
康复之后，他就一直在医馆后面的树林中修习自己的剑术。
百鸟流的主基调，已经被左村确定了下来。
神道无念流强调的是力量，天然理心流强调的是速度，北辰一刀流强调的，则是那一刀的风采。
百鸟流，就是灵活。
区别于天然理心流的快，灵活是在具备一定速度的同时，让自己更加的灵敏，同时追求更多的跳跃，既可以躲避敌人的斩击，也可以用自上而下的力量来增幅自己的斩击。
普通的斩击只是一般的强度，而和卢斯兰相遇的那一天，左村用出的那一刀——
绝对不是什么平凡普通的东西。
人腰粗的树，被轻松截成两半。
但是......
不满足。
百鸟流远远没到定型的时候，左村可能因为这个过程，耗费很长，很长的时间。
少年在空地上跃起，砍到一块足足房子大小的石头上。
只要把这块石头斩成两半——相比就能初窥门径了吧！
但是石头和木头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左村的斩击落在石头上，不仅没法斩裂石头，反而会把自己的胳膊震麻。
而且......这把很普通的打刀，根本无法撑得住斩石的摧残。
“呃——啊！”
乒！
铁石交击，碰撞出一丝火花。
但是......
啪嗒。
半截打刀掉在了地上。
左村拿着空荡荡的刀柄，皱着眉头。
叹了口气，从地上捡起断刀，放回刀鞘里。
左村将刀埋在石头的旁边，仅仅露出一个刀柄。
“感谢你的死去。”左村看着这把死去的刀，有些沉默。
......
“喂，龙马。”一个头发遮住眼睛的青年喊住了穿着灰蓝吴服的男人。
“怎么了以藏？”坂本龙马每时每刻都带着笑容。
“你是笨蛋吗？”冈田以藏凑到龙马的耳边，小声说道，带着惊惧的眼神看着站在另一边的一个黑发女人，“那个女人不管怎么看都无比危险吧！”
龙马留下一滴冷汗：“以藏啊，阿龙小姐可以听见你说的话哦。”
“噫！”冈田以藏顿时一机灵，缓慢的扭过头去。
阿龙小姐阴沉的面部出现在以藏的视野内。
“阿龙小姐是很危险，所以你说的没错。”不过阿龙小姐没有计较，只是默默的站在龙马的身后。
但是她的眼神......
“不过你在背后编排我！”
咚！
“啊疼！”冈田以藏的脑袋上出现一个大包。
“哎呀哎呀，阿龙小姐消消气。”龙马牵着阿龙小姐的手把阿龙小姐牵了回来。
阿龙小姐脸色微红回到了龙马的身后。
她就是那日山上的蛇神，因为对龙马产生好奇，现在追随在龙马的身边。
罗马把以藏从地上拽了起来：“没事吧，以藏。”
“龙马你这个大蠢货！！！”冈田以藏痛哭流涕着跑开了。
阿龙小姐：？？？
“哎呀哎呀，这可难办了.......”龙马挠了挠后脑勺。
......
左村拿着自己新买的打刀，看着眼前的石头。
石头的旁边，还插着数十把已经死去的刀。
现在，已经是1854年的十一月了。
左村在树林里自己用木头打了个简易的棚子住在里面，修习剑术，每次刀断了，他就回去找短工干两天，赚到钱之后立马买刀再次来到石头这里训练自己的剑术。
卢斯兰偶尔回来看看左村，给他送点吃的什么的。
在这种足以称得上艰苦的条件中，左村经历了大半年的时间。
“呼......”他看上去粗壮了一些，但是总体还是偏瘦。
高高的跃起，左村闭上了眼睛。
沙沙——
咻——
树叶摩擦的声音和风声在他的耳边划过。
既然要迎来乱世，那么，锋利的可不只是刀身。
己身，才是最应该锋利的。
睁开眼睛，一道凌厉的光在左村的眼中闪过。
“百鸟流......”
“新羽轮！”
“别翼——”
左村在空中转身，双手握紧打刀的刀柄。
自左上——到右下！
铮——！！！
刀刃划过石头。
刘海遮住左村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咔嚓。
轰——
面前的巨大石头，骤然裂成两半。
切开的痕迹仿佛切豆腐一样，无比光滑。
左村晃了晃脑袋，看着面前两半的石头，会心一笑。
打刀归鞘，左村长出一口气。
来到死去的刀们的面前，左村深深鞠躬，然后转身离去。
裂石已成，这个地方，无需再待了。
......
“是吗，你要离开了啊。”卢斯兰穿着白大褂，似笑非笑的看着左村安诺。
“是的，我的训练目标已经达成，自然不必再待在一个地方。”左村点了点头，“这个世界有很多需要我去看的。”
“那么，祝你武运昌隆。”
左村拍了拍卢斯兰的肩膀：“你是个好外国人，如果有机会，我还会回京都来看你的。”
左村安诺离开了京都。
他要去追寻自己的答案。
这个国家正在发生巨变，而抉择，要在左村见识过这个国家的现状之后，再做出选择。
不过，在京都生活的这段时间，左村倒是已经见识到了足够的幕府无能。
踏着刚刚飘起的小雪，左村再次行走在山路上。
“根据地图来看，我从京都离开，往这个方向走的第一个村子应该是......壬生村？”
“有点奇怪的名字......但是好像是个不小的村子，里面好像还有一座庙。”
“去看看吧。”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一刀枭首
“壬生寺......”
左村现在的形象无比干练。
灰麻色的吴服，腰间悬挂着两柄刀，一把打刀一把翠绿色的胁差。
头发已经长到肩膀的长度，被左村用一根绳子绑了起来，除了前额的几根碎发其他的都被束到了后面。
他看着头顶的牌匾。
“哎呀，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熟人。”这个时候，背后传来一道声音。
左村下意识的转头看去，却看见两个壮硕的身影站在自己的不远处。
“芹泽先生。”左村下意识的说到，确实是认识的人。
芹泽鸭，那个左村在江户遇到的浪人。
“好久不见，左村，看上去变化很大啊，看到背影的第一眼我竟然没有认出来。”芹泽叉着腰哈哈大笑。
芹泽旁边的强壮男子看上去比较沉稳，对着左村点了点头：“您好。”
“你好，左村安诺。”
“新见锦。”
自我介绍之后，芹泽鸭的笑声也消停下去。
左村观察着芹泽鸭和新见锦。
同样的五大三粗，胸毛比头发多的模样，腰间只别着一把打刀，但是看刀镡并不是什么简单的打刀。
“左村怎么回来壬生村这边呢？”芹泽笑着询问道。
“之前在京都附近的朋友家住，同时磨炼自己，最近正打算离开京都，去看看这个国家的全貌，路过这里罢了。”左村也笑了笑，在陌生的地方遇见熟悉的人从来都是人生的乐事，“正巧听说这里有个庙，就过来看看。”
“哦！这样啊！”芹泽鸭笑的很豪放，“我最近住在这个村子，是个很不错的村子哦！”
新见锦站在一边，笑着。
“这个庙没有僧人吗？看上去蛮冷清的。”左村走进庙里，四下张望。
“据说原本是有的。”芹泽鸭和新见锦也走进庙里，找了个石头坐下，“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离开了，留下这个庙，现在已经成了村子里小孩子们的玩闹场所啦。”
“对了左村。”芹泽鸭突然唤了一声。
“嗯？”左村回头看了一眼芹泽鸭。
“找到了自己的理由了吗？”芹泽鸭咧开嘴露出牙齿，笑了笑，“拔剑的理由。”
左村会心一笑：“托芹泽先生的福，现在已经找到了。”
“吼吼，是吗。”芹泽鸭沉默了一秒，继续笑着说到。
呼——
北风吹过，卷起一丝凉意。
芹泽鸭和左村安诺的手不约而同的握上了刀柄。
“你看上去比那个时候强多了，左村。”芹泽鸭站了起来，走到了左村的对面。
“多谢夸奖了，芹泽君。”左村笑着回答。
闪烁在两人眼里的，是战意，和......杀意。
这就是武士这种生物。
只要两个人都有比试的意愿，那么......
就抛却生死，来对着砍吧！
抛却所有的过往，所有的情谊，所有的立场——
对砍！
“神道无念流，芹泽鸭！”
“百鸟流，左村安诺！”
乒——！！！
打刀相交，金铁交鸣。
“喂喂，这力气可不小啊！”芹泽鸭看上去有点兴奋，“喂，新见，等会孩子们来的时候可一定要保护好孩子们，我和这家伙......可能会打老长时间呢！”
“放心交给我吧，鸭。”新见锦虽然和芹泽鸭一样五大三粗，但是行事还是颇具风度的。
左村眉头紧锁着。
芹泽鸭的实力可不容小觑。
仅仅第一击，左村就感受到了。
左村自己的力气已经算是很大了，之前房子大小的石头在被左村斩裂之前，一直是被左村推来推去锻炼力气的。
但是这种力气的左村，却隐隐被芹泽鸭压制。
“神道无念流的奥义，可就是力量啊！”芹泽鸭一个用力，将左村压制了下去。
见势不妙左村急忙卸力，原地一跳，轻盈的跳起后退。
神道无念流以力见长，就注定要稍微牺牲一点敏捷和速度。
左村单手持刀，将打刀直拿，做到和胳膊仿佛一条直线。
百鸟，我即是鸟。
刀，即是翅膀。
双脚发力，左村跳上空中。
芹泽鸭看着跃起的左村，露出感兴趣的眼神。
“有意思的剑术！”芹泽双手持剑，对着左村的方向。
左村面无表情，持剑而下。
乒！
芹泽鸭一笑。
果然跳下来了，我——唉？
左村斩击的力度并不大，但是，一触及分，在快速的和芹泽鸭进行接触之后，借着芹泽鸭回击的力量再次起跳。
然后，在空中做出一个极其诡异的动作之后，再次向着芹泽鸭斩来！
乒！
芹泽鸭被击退了两步。
左村笑了笑。
在一次一次的下落再跃起的过程之中，他使用的力量一直在增加。
芹泽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有意思有意思！”芹泽大声的笑着，双目圆睁，面孔彷如恶鬼。
正在这时，一群孩子聚集在了壬生庙的门口处。
“唉？那个是，芹泽先生？”
“芹泽先生好像是在和另一个剑士对决！”
“另一个剑士？新见先生吗？”
“好像不是，是一个瘦瘦的家伙......”
新见锦默默的站在孩子们的身边。
芹泽鸭没有注意到孩子们，他的手臂青筋暴露，本就粗壮的臂膀看上去简直要把吴服撑开一样。
“稍微让你见识下我的全力吧，左村！”芹泽挡下左村的一下斩击，哈哈大笑。
“嗯。”左村在空中变势，改做双手持刀，笑眯眯的看着下方的芹泽鸭，“作为回敬，我也会，用出全力。”
“哦哦哦！我兴奋起来了！”芹泽跺了跺脚，将刀往后一撤，深呼吸一口气。
左村，也在上空眼睛微眯。
“神道——”
“新羽轮——”
芹泽跃起，左村落下。
两把利刃闪烁着寒光。
一招胜负！
“五坐轮回！！！”
“别翼！！！”
两柄刀的刀刃带着恐怖的力量相撞。
宛如惊雷的火光闪过，旁观的孩子们都吓了一跳。
再回过神来，却发现两人已经分开了。
左村握着刀，咽了口口水。
芹泽看着手里的剑，有些失神。
两人对视一眼，笑了笑，不约而同的再次把剑插回了刀鞘里。
“平手。”左村的声音无比平静。
“好。”芹泽笑了笑。
两人对了对拳。
第二百七十八章 山匪匪首，杀
“芹泽君，我的剑术到底是什么水准呢？”左村检查着自己的打刀，微微皱眉。
这柄出发前才购买的打刀已经有些卷刃。
并非是打刀的品质问题，打刀的品质绝对是在合格线上的。
但是左村对刀的使用......力度太大了。
芹泽鸭的那把打刀一看就是品质极高的，但是在刚刚的比试中，左村用这把普通打刀硬和芹泽拼杀。
结果不言而喻。
“左村你的实力啊，至少在我见识过的人里面，已经算是很强的了呢。”芹泽豪放一笑，“啊，孩子们过来了。”
一群小孩子跑了过来，新见锦跟在后面，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
“芹泽先生刚刚好帅啊！”
“另一位武士大人也好帅！”
小孩子们总是充满了活力，叽叽喳喳的，带着崇拜的目光看着芹泽鸭和左村安诺。
左村和芹泽对视了一眼。
武士之间的厮杀，居然被孩童当做帅气的东西了吗......
不知道该说是可悲还是幸运。
芹泽鸭露出了一个和他形象丝毫不搭界的温和笑容。
“大家今天想看我画什么东西呢？”
“我想看画另一个武士大人的样子！”
“我也想我也想！”
“我还是想看芹泽先生画自己的样子......”
芹泽鸭笑了笑，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板子，开始在上面画起画来。
左村坐在芹泽鸭的后面，微笑的看着这一幕。
“没想到吧，鸭他还有这样的一面。”新见锦坐到左村的身边，微笑着说道。
“确实啊。”左村看着芹泽鸭和孩子们玩耍，露出会心的笑容，“芹泽君真的是人不可貌相呢。”
“他是个热情的人。”
“能感觉出来。”
“热情到有些不合群。”新见锦的情绪不太好。
左村没有接话，他看出来新见锦似乎想要对他说些什么。
“神道无念流中，芹泽他虽然性格很好，很热情，除了长得有些吓人，几乎没什么缺点。”新见锦低头说到，“我在道馆中，是芹泽君强行想要和我做朋友的。”
“我很感谢他，如果不是他，我就一个朋友都没有了。”
“但是......芹泽有个毛病。”
“他很冲动，容易急躁。”
“在具备这样的特质的同时，他的行动力和积极性都非常饱满。”
“这样的性格下，所造就的就是......”
左村叹了口气：“啊......我能想象到那个画面了。”
新见锦也叹了口气。
摇了摇头，继续说到：“他离开了神道无念流的道馆，他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也就跟着他一起离开了，我们成为了浪人，在江户和京都附近闲逛，寻找可做的事情。”
“芹泽先生指导我找到自己的道路，自己却还没找到道路吗？”左村看着那个宽厚的背影和玩闹的孩子们。
“希望你们......也能找到自己的道路吧。”
“感谢。”新见锦笑着点了点头，“其实吧，我一直觉得，人的生命只有一次，那么就应该去寻找一件自己打心底觉得有趣的事情，觉得值得我去做的事情，要不然，一定会死不瞑目的。”
“芹泽他和我的想法一样。”
“这就是所谓，志同道合的好友吧。”左村拍了拍新见锦厚实的臂膀，也露出牙齿笑了笑，“真是羡慕你们啊。”
“左村君日后有什么打算吗？下一步想去哪里？”
“萨摩藩？长州藩？土佐藩？”左村语气不确定，脸上却洋溢着笑容，“谁知道我的目的地在哪里。我只需要边走边看，直到知道自己该干嘛就行了。”
他一直在用衣角擦着自己的打刀。
即便是普通的刀，也要爱惜才行。
新见锦注意到了左村的打刀。
看上去蛮新的，但是已经有部分地方出现了卷刃。
“实力极强却只有这样一把普通的刀剑吗。”新见锦有些叹息。
左村安诺的实力在他见识过的武士中足以排上前十，但是就是这样强大的武士，却只有一柄普通的打刀。
“我的胁差还不错，但是打刀的话，基本都是在京都的打刀铺子买的。”左村没有在意，只是静静的擦刀。
“刀是武士的生命。”芹泽鸭回头正色道，孩子们都已经拿着画跑远玩去了，他也走了回来。
“优秀的武士要有优秀的刀相称才是美谈。”芹泽鸭抽出自己的打刀。
打刀闪烁着冰冷的光芒，丝毫没有卷刃之类的问题。
“左村君如果想要一把好刀的话，我倒是可引荐，但是那一位和我的关系可并不好，而且请他锻刀需要的代价可不少喽。”
“但说无妨。”左村微笑道。
“爽快，我也不瞒你！”芹泽大笑两声，“去尾张，一个奇人现在正停留在那里。”
“直系的第四代水心子正秀！”
芹泽鸭爆出的名号，让左村安诺有些失神。
“水心子......正秀？”
水心子正秀不是人的名字，而是一种称号。
初代的水心子正秀是个毋庸置疑的妙人。
新新刀之鼻祖，就是水心子正秀的最大成就，他提倡复苏古刀之锻法，将镰仓时代日本刀的锻刀法在新的时代发扬光大，是当之无愧的伟人。
而往后，继承了他锻刀术的传人们，开枝散叶，将这一名号背负到了如今。
此时的水心子正秀，已经传承到了第四代。
而这个传人，此时此刻，就在尾张。
“如果真的求到刀的话，记得带来给我见识一下哦。”芹泽鸭捏了捏左村的肩膀。
“啊对了左村，你今年多大了？”
“唉？我今年16了。”左村有点愣神，怎么话题跳的那么快？
“16了啊，也就是说已经可以喝酒了！”芹泽鸭和新见锦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眼中都闪烁着“如狼似虎”的光芒。
“......唉？”左村感觉空气中慢慢扬起了一丝名为不妙的气息。
“来吧，一起喝酒去！”芹泽和新见两人一起抓起了左村的胳膊。
“等一下，我不想！唉！”左村有些慌乱的挣扎。
但是鸟被抓住了翅膀。
“你不想个锤子！男人就该喝酒，快走！”
“鸭哥不要啊！”
第二百七十九章 蛇神的故事
“你看这个左村，就是逊啦。”芹泽鸭端着一杯酒，半躺在椅子上，哈哈大笑看着另一边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的左村。
新见锦闷头喝着清酒，笑而不语。
左村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双手拍着桌子：“来，再喝，再喝！”
芹泽鸭虽然在笑话左村，但是实际上自己的脸也已经通红，他把钱拍在桌子上：“老板，付钱！”
“好。”老板也是个年轻人，豪爽的笑了笑。
......
第二天早上，左村捂着自己的脑袋，坐了起来。
“这是......那个寺庙？”他头发凌乱，怀疑人生。
自己昨天晚上，好像是......喝醉了？
突然，一声宛如惊雷的呼噜声在身边响起。
僵硬的转过头去。
芹泽鸭和新见锦这两个拆成两半都比左村壮的猛男正睡姿糟糕的打着呼噜。
草。
这是左村现在的想法。
我怎么会喝多呢？
左村捂着自己的脑袋，怀疑人生。
年仅十六岁的左村安诺第一次体会到了喝酒的美妙，同时也体会到了喝多了之后有多么的......
打刀和雉羽被扔在一边，左村叹了口气，把被子踢到一边，捡起刀别在腰上，左村把门打开来。
啊，时间已经快到正午了。
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左村下意识的捂住眼睛，背后却传来两声惨叫。
“眼睛眼睛眼睛——啊！！！”眼睛突然被强光照射，芹泽鸭和新见锦不约而同的大喊出声，捂着眼睛用肥硕的身躯在榻榻米上打起了滚。
左村被吓了一跳：“喂，芹泽，新见，你们两个鬼叫什么！”
虽然芹泽鸭和新见锦两人比左村要大不少，但是给人的感觉却依然保持着相当年轻的心态。
有点想当然，有点直性子。
“唉？左村你已经醒了啊。”芹泽鸭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
“我要走了，芹泽。”左村没有多说话。
酒已经喝过了，告别的话自然不必多说。
“吼吼，是吗。”伸了个懒腰，让左村不由自主的联想到黑熊这种生物，芹泽鸭笑了两声，“去尾张？”
左村点了点头。
“那么，祝君武运昌隆。”新见锦送上了自己的祝福。
“感激不尽。”
......
“龙马，你又要去江户吗？”冈田以藏看着那个挺拔的身影，鼻子有点酸。
龙马穿着吴服，扎着个小辫子，背对着冈田以藏，身边跟着的是蛇神阿龙小姐。
“是啊以藏，我还会回来的，毕竟土佐才是我的家嘛。”微微回头，龙马露出一个笑容。
“你这家伙，剑术弱的要死，干嘛还留在江户。”冈田以藏气哼哼的，“如果不是你身边跟着阿龙小姐，早就死掉了！”
“哼哼，阿龙小姐很欣赏你这话哦。”阿龙小姐和颜悦色的摸了摸以藏的脑袋。
“喂！”冈田以藏吓得半死，赶紧躲开。
“以藏。”龙马罕见的没有露出笑容，只是转过身来，严肃的看着以藏。
“......龙马？”以藏愣在原地，看着这个熟悉而陌生的挚友。
“日本正在发生变化，安稳的日子，已经远去了。”龙马的语气低沉，“我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我还会回来，但是，至少目前，我不能待在土佐。”
“我会为日本尽一份力，属于我的那一份力，哪怕我可能什么都做不到。”名为坂本龙马的男人的身影在冈田以藏的眼中骤然变得无比的高大。
龙马转过身去，腰间别着一把刀。
剑术弱终究只是调侃之词，身为北辰一刀流传人的坂本龙马，真的弱吗？
“乱世将至，以藏，我希望你安好。”
龙马的身影逐渐远去，哪怕身边跟着阿龙小姐，冈田以藏也看出了形单影只的感觉。
以藏没有流泪，只是笑了笑，把手放在嘴边，做成喇叭状，大声喊道：“喂，龙马————”
“一定要成为大人物啊——！！！”
坂本龙马没有回头，只是伸出一只手摆了摆。
龙马的前路，可是龙啊。
......
江户，天然理心流试卫馆。
冲田总司已经十二岁了，正在挥刀练习。
她无愧于自己天才剑士的名号。
在和近藤周助的比试之中，已经隐约可以逼得近藤周助双手持刀。
在剑道的练习到达一定境界的时候，除了必要的体力锻炼，往往精神上的蜕变会更加重要。
冲田总司这个完美的剑胚，在近藤周助的锤炼之下，终于完全展露了自己的天赋。
冲田总司自己也很紧张。
女性的剑道修炼，比起男性还是要麻烦不少。
她已经十二了，女性最关键的生理现象已经要到来了。
必须在这之前......完成自己的蜕变才行！
她的眼神凌厉，心无杂念的注视着前方。
双手将刀反握，手贴到耳边，冲田总司的眼睛微眯。
突刺——
双脚发力，冲田总司向前方刺去。
嗡——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冲刺出去的冲田总司，完全消失在了原地
“一步——越音！！！”
话音还没落，冲田总司就突兀的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
正在观摩冲田总司练习的近藤周助吓得站了起来。
“刚刚那是......！？”
冲田总司保持着刺出剑的姿势。
“呼......呼......”她喘着粗气，看着自己的刀。
“我刚刚......？”
话还没说完，冲田总司就感觉到剧烈的疲劳感袭来。
她不由自主的向着地上倒去，却被近藤周助接住。
近藤周助看着已经失去意识的冲田总司，眼神中充斥着震惊和喜悦。
“总司......你已经初窥门径了！”
他低声说道。
将冲田总司送回自己的房间，近藤周助来到庭院里，坐在一棵树下。
今天的夜空格外的干净，只有一轮明月高悬在天空上。
近藤周助的身体很不好，医生甚至嘱咐过让他尽量不要在拿刀。
这几个徒弟，很多时候都是自己摸索着天然理心流。
而现在，近藤周助终于看到了希望。
“天然理心流的奥义——缩地啊！”他罕见的拿出了一小瓶清酒，微笑着坐在树下，自饮自酌，“终于是......有人有希望将你再次发扬光大了！”
畅快的大笑，近藤周助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第二百八十章 天然理心流
左村戴着斗笠，披着蓑衣，走在风雪交加的山路上。
时节已至严冬，明天就是左村的十七岁生日。
从京都出发，左村已经行走到了甲斐周边。
孤身一人的赶路，左村变得越发的寡言少语。
他前行的目的地是尾张，他要去那里，寻找自己的刀。
第三代的水心子正秀。
他给自己制定了行走的路线，但是行程并不顺利。
大雪封山，雪大的时候，左村甚至都要趟着雪前进才行。
左村有点烦了。
嘿！
左村跳了起来。
扶住树干，左村抖了抖自己身上的雪。
“真是的，这么大的雪，晚上要怎么办啊。”
有些苦恼的挠了挠头，左村看了两眼树下的积雪，又看了看前方的树林，心生一计。
从树上跳起，左村眯了眯眼，看清前方的树。
啪嗒。
左村再次落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
咻——
然后借着树枝的弹力，再次跃起。
然后再次踩在树枝上，再次跃起——
左村眨了眨眼睛。
“嘿嘿！”
这样的赶路方法，真是效率又有趣！
又跳了几次，有些得意忘形的左村脚下一滑。
“啊！”
啪。
雪地上出现了一个深坑。
“嗯......”爬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积雪，左村却不由自主的笑了。
“这次身边没有卢斯兰医生了，可要小心雪地里的石头啊。”
......
时间来到了三月。
名古屋。
天气刚刚转暖，左村终于走到了尾张。
他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条，看了看。
“名古屋城西南方位......”把纸条塞回衣服内，左村微微露出一个笑容，“先找旅馆住下吧。”
左村前脚刚走进名古屋城，后脚，又有两个人也走到了名古屋城。
“阿龙小姐，我们到名古屋了哦。”坂本龙马看着眼前的城池，一直维持着微妙的笑容。
“龙马，我饿了，我们去找吃的吧！”阿龙小姐双眼放光。
跟在龙马身边的这些时间，最吸引她的，就是各式各样人类的食物了。
人类有什么好吃的！人类做出来的食物才是最好吃的！
阿龙小姐很高兴，双脚慢慢的飘了起来。
“嗯嗯，我们走吧。”龙马摸了摸阿龙小姐的脑袋，强行把阿龙小姐按回地面，无视旁边脸色发白的路人，拽着阿龙小姐的手快步走近名古屋城。
名古屋城是日本的大城之一，繁华程度可能比不上京都和江户，但是人流可一点也不少。
左村的腰间挎着两把刀，行人看见左村都纷纷避让开。
武士，哪怕是不领俸禄不为家臣的野武士（浪人），地位也是比普通民众要高得多的。
身份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左村腰间的东西。
刀。
或者说，力量。
左村没有在意，只是找了个驿馆，付了点钱，开了个房间。
左村还是比较有钱的，之前在京都的时候偶尔给卢斯兰医生打打零工，京都内也有不少的活计，左村一来二去，除了买刀也没什么消耗，就攒下了一些财富。
路过壬生村的时候两个老大哥也给了左村一点盘缠。
这个驿馆除了作为旅店，还有温泉可以泡。
时间已经快到了傍晚，左村将刀用布条包好，放在自己房间的柜子里，把门锁上，来到了温泉。
温泉，真舒服啊——
泡了一会，左村从水里爬了上来。
长期赶路风餐露宿的疲劳已经消除殆尽，左村需要充分的休息，明天要去寻找那位水心子正秀。
然而在一个转角。
呯！
“唉！”
“啊！”
脑袋和脑袋撞在了一起。
“龙马，你没事吧！”一道慌乱的女声响起。
“啊啊，我没事，阿龙小姐。”声音好像是被撞到的那个男性。
左村捂着头爬了起来。
“可恶的家伙，竟然敢撞龙马——”那个长头发的女子好像是生气了，头发都无风自动的乱舞。
心悸的感觉传来。
左村瞬间也顾不上额头上传来的疼痛感，下意识的就想要去抽出腰间的刀，却发现——
啊，没带刀，刀放在房间里了。
“喂喂，阿龙小姐，我没事哦，而且撞到这位先生也是我的错。”龙马吓了一跳，赶紧爬起来拽住发怒的阿龙小姐。
“可是，龙马。”阿龙小姐嘟着嘴巴。
龙马挠了挠阿龙小姐的手心：“乖。”
“嗯......”阿龙小姐不说话了。
龙马笑着叹了口气看向左村安诺。
左村安诺冷汗直流，手还停留在腰上。
龙马的眼神一缩。
但是他没有表露在脸上，只是赔笑：“抱歉，先生，不小心撞到了你。”
左村喘了两口气，刚刚那种感觉，让他感觉自己好像是在面对鬼神之类的东西。
——错觉吗？
不过龙马已经道歉了，他也必须道歉才行：“啊，该说抱歉的是我才对......”
他的眼睛却不自觉地扫向了龙马身后的阿龙小姐。
直觉和刚刚的感觉告诉左村，这个女人......问题很大。
不过左村没有轻举妄动，在和龙马相互道歉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是鹰和龙的第一次相见，充满了戏剧性。
左村把打刀和雉羽抱在怀里，看了看窗外的月光。
脑子里想的，却是刚刚发生的事情。
那对男女，很不对劲。
算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武士而已，来到名古屋也只是为了求刀。
盖上被子，左村沉沉睡去。
天空之上。
阿龙小姐借着夜色展露出自己的真身。
而真身的背上，站着的是坂本龙马。
“龙马，观察出什么了吗？”阿龙小姐小声问道。
龙马看着已经睡去的左村，沉默了。
刚刚的事情，哪怕只有一瞬间，龙马也捕捉到了一丝的不对劲。
这个男人，在面对足以称得上神的阿龙小姐，露出了无比凌厉的气息。
这还是他手里没有刀的情况。
“只是感觉这个人有点奇怪而已。”龙马笑了笑，随意说到。
但是心里，却打着想要结交一番的心态。
他想要做点事，为日本做点事。
但是形单影只是做不成事的。
阿龙小姐或许很强，但是龙马更想依靠人类的力量来完成自己理想中的变革。
嘛，明天看看这个人的动向吧。
“阿龙小姐，我们回去吧。”
“哦！”
第二百八十一章 没有修习过？！
名古屋城内没有早食店。
或者说现在整个日本都难以找到一家早食店。
这个国家的人习惯于在家中吃早餐，而像左村这种居无定所的野武士，自然就没有吃早饭的地方。
清晨，天刚亮起来的时候，左村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睡醒的时候怀里还抱着两把刀。
穿上吴服，左村推开门走了出去。
“名古屋西南......住宅。”左村眯了眯眼睛，看向西南方向，“水心子。”
之前从壬生村出发的时候，芹泽鸭曾经对左村说过，第三代的水心子正秀是一位怪人，请他锻刀估计代价会不小。
让我看看吧，那所谓的代价。
左村前脚从旅馆离开，后面就跟出来两个身影。
“龙马，是要吃掉他吗！”阿龙小姐跃跃欲试。
“不不，这个是不能吃的。”龙马流着冷汗笑了笑，安抚了一下好奇心旺盛的阿龙小姐。
龙马那面带笑意的眼睛看着左村消失的街道尽头，流转着名为思考的光。
这个有些瘦弱的浪人，总是给他一种很特殊的感觉。
龙马和阿龙小姐鬼鬼祟祟的跟了上去。
左村走着走着，就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感觉。
自己好像是......被跟踪了。
但是对恶意极其敏感的左村却没有感觉到什么危险。
站在原地思考了两秒，左村加快了脚步。
龙马皱了皱眉。
被发现了？
那......还要不要跟上去？
没等龙马继续思考，就听见阿龙小姐一声爆呵。
“小心！龙马！”阿龙小姐眼神凌厉，瞬间从地面飘起，双手呈爪状，挡住了左村劈过来的刀刃。
对左村来说，既然跟踪我，就要做好被砍的准备。
阿龙小姐的力气很大，左村借着阿龙小姐的力量跳开了，站在一堵墙上。
他本就没想着一击必杀，这个男人的腰间也挎着刀。
但是是被女人挡下还是有些意外的。
“你们是......昨天驿馆的？”左村站在墙上，皱着眉头看着下方的龙马和阿龙小姐。
阿龙小姐指甲变长，用凶狠的眼神看着左村。
这个男人，很危险，他刚刚的目标......是龙马。
所以......
杀掉！
龙马有些凝重的看着左村。
什么时候过来的？
拽住狂躁的阿龙小姐，坂本龙马露出一个笑容：“你好，这位先生，可以先把刀放下吗？我们并没有恶意。”
“只是想打个招呼而已。”
“打招呼可犯不上跟踪。”左村的注意力没有放在龙马的身上，而是放在已经越发暴躁的阿龙小姐的身上。
“想伤害龙马——不可原谅！！！”阿龙小姐即使被龙马拽住也无济于事了。
左村瞳孔一缩。
向着侧面一跳，左村跳到另一面墙上，而他原先站着的地方，已经被黑色的头发刺穿。
四下一看，左村有些紧张。
这里是居民区，不能在这里打。
左村虽然可以毫无杂念的斩杀山匪，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可以无视平民百姓的生命。
在长久以来的和人相处之中，左村多少获得了一些羁绊和认知，尤其是在京都附近卢斯兰医馆的那段时光。
他看着紧张的龙马和奇怪的阿龙小姐，做了个决定。
他辗转腾挪，向着城外的方向退去。
无论如何，不能在这个居民区打起来。
那个女人很奇怪，那个男人也不是什么善茬，左村自认不弱，但是想要轻松解决两个麻烦，是绝对不可能的。
阿龙小姐宛如黑色的闪电，向着左村的方向追了上去。
“唉，这下可麻烦了。”龙马也急躁的挠了挠头，赶紧也追了上去，但是他的速度根本比不上在房檐上跳跃的左村和飞行的阿龙小姐。
“喂，阿龙小姐，等等我！”
......
左村从一所民居上跳起，扣住名古屋城城墙的一块砖，向着后方看了一眼。
那个女人的速度比他还快，但是好像是在刻意压制着一样，追击的过程之中仅仅有过两次短暂的接触。
轰！！！
阿龙小姐一拳轰在城墙上，整个墙体都激起一丝烟尘。
左村已经离开了那个地方，阿龙小姐抬头看去，发现左村已经从城墙翻了过去。
“混蛋，别跑！可恶......龙马！”阿龙小姐现在愤怒而慌乱。
她把龙马弄丢了。
又扭头看了两眼后方。
阿龙小姐，终于失去了理智。
“这个可恶的混蛋，不仅想要伤害龙马，还害我把龙马弄丢了！！！”
她咆哮的有些歇斯底里，双眼通红。
咻——
刚刚从城墙上跳下来的左村已经进入了树林里。
但是就在这时，一股劲风吹向他的后背。
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传来，左村下意识的在半空中抽出刀，回身挡去。
阿龙小姐宛如鬼神，黑色而坚硬的长发乱舞着，仿佛游蛇一般。
利爪探出，和左村的刀刃相撞。
啪。
左村咬牙看着自己的刀。
只是一次简单的接触，自己那把在京都购买的打刀就直接断裂开来。
没有思考，左村的本能让他直接双脚蹬在阿龙小姐的腹部。
在阿龙小姐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借着这股力量，让自己飞向地面。
一个翻滚卸劲，左村的手握在了另一把刀上。
胁差雉羽。
阿龙小姐已经再次冲了上来。
乒！
啪！
利爪和刀刃相接，质量上乘的雉羽没有像打刀一样断裂，左村勉强抵御住了阿龙小姐的进攻。
同时，越打，左村越心惊。
这个女人......好强！
哪怕是只用拳脚和利爪，也比左村要强。
“噗——！”阿龙小姐一拳锤在左村的腹部，左村被打飞出去，直接撞在了一棵树的树干上，喷出一口鲜血。
阿龙小姐露出利齿，喘着粗气。
左村晃晃悠悠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右手单手持刀，刀和胳膊呈现一条直线。
左村已经抛弃了思考。
“还是第一次......遇到可以完全压制我的人啊......”
他笑的有些狂放。
舔舐掉嘴角的鲜血，眼神宛如冰河，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阿龙小姐。
“虽然你是个女人，也不是个武士，但是——”
“百鸟流，左村安诺。”
“请做好......把我弄死或者......被我砍死的准备。”
第二百八十二章 启航之日
左村就这么站着，阿龙小姐突然感觉有点冷。
呼——
左村跳了起来，踩在一根树枝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阿龙小姐。
阿龙小姐飞了起来，想要去抓住左村。
但是——
左村脚步发力，再次跳了起来。
而等阿龙小姐转向想去继续寻找左村的时候，左村再次消失了。
阿龙小姐落在地上，咬牙切齿的看着在树冠上跳来跳去的左村。
“滑溜溜的泥鳅！”双手之上黑雷凝聚。
阿龙小姐已经不想再飞上去和左村玩抓鬼游戏了。
以不变应万变，我记不信你还能跑了不成。
等你攻过来，我就——
杀了你。
阿龙小姐双目圆睁。
左村在空中狰狞一笑。
以为在原地等待就足以制胜了吗？非人的女子。
左村踩着树顶最柔软的一根树枝，飞跃了起来。
左村最后注视了一眼，那还停留在地面上的，自己的猎物。
他张开双臂，闭上了眼睛，仿佛真正的鸟一样。
深呼吸一口气，左村脸朝下，收起了双臂，直直的坠下。
这就是我的百鸟流。
新羽轮，别翼之一——
鹤留！
阿龙小姐狂躁的大笑着，抬头看去。
混蛋，总算让我逮住了！
黑雷凝聚在阿龙小姐的右手上。
“我要把你打的，每根骨头都碎掉——！！！”阿龙小姐向着左村的刀刃挥出了自己的拳头。
嘭。
嗡——
阿龙小姐脚下的地面，以阿龙小姐为中心，塌陷了下去。
“喂，快停下来！”一道急切的声音从战场外传来。
左村的雉羽从左上劈下，正好对上了阿龙小姐的黑雷。
两人僵持在原地，然而实际上那不输于人之力的黑雷已经开始灼烧左村。
但是左村只是狰狞的笑着，目不转睛，紧紧的盯着阿龙小姐的眼睛，双手只顾着用力。
阿龙小姐看着左村疯狂的眼神，心底不由得一寒，但是龙马的声音已经传来，阿龙小姐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阿龙小姐的腿上也开始涌现黑气。
“啊啊啊啊啊啊——”左村丝毫不顾。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将自己的对手，枭首！
左村终究是压制了阿龙小姐。
但是。
左村的百鸟流是以打刀为基调创作的。
而雉羽，是胁差。
左村只在阿龙小姐的额头留下了一道小小的伤口。
阿龙小姐往后一撤，一脚踢在左村的肚子上。
左村被踹飞出去，却被一个人接住了。
是之前走丢的龙马。
“呼......”阿龙小姐的力量确实大，龙马接住左村差点被撞飞出去。
左村已经失去了意识，身上多处烧伤，肚子连续被阿龙小姐剧烈击打两次，而自己却只在阿龙小姐的脑门上留下了浅浅的一道伤口，出的血还没有左村吐的血多。
龙马把左村放平在地上，叹了口气。
阿龙小姐跑过来猛地抱住龙马。
龙马拍了拍阿龙小姐的后背，语气有些低迷：“安啦安啦。”
“嗯。”阿龙小姐不想思考太多，她在乎的只有龙马。
阿龙小姐放开龙马，怒气冲冲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左村，抬手就要锤。
龙马吓了一跳：“唉唉唉！冷静点啊阿龙小姐。”
“龙马，可是......”阿龙小姐有些不高兴。
龙马眼神黯淡，拉过阿龙小姐的手。
“阿龙小姐，冷静一点吧。”龙马蹲在地上，检查了一下左村的伤势。
“今天的事情......是我的错。”他站起身来，从口袋里拿出一小块纱布，贴在阿龙小姐的额头上。
“如果不是我跟踪这位先生，他也不会把我们误认为成不怀好意的人，这场战斗......就不该发生。”
“我高看了自己，也低看了这位先生。”龙马反思道。
阿龙小姐捂着额头，静静的看着龙马。
“我们先把这位先生带回去吧，你下手太重了，他伤的有些重。”龙马长叹一声。
或许是在感叹自己的不成熟吧。
“唔......”阿龙小姐乖乖的跟在龙马的身后，看着身前背着左村的龙马，把嘴撅了起来。
而树林的另一侧，一道身影冒了出来。
他的眼中，闪烁着精光。
......
龙马暂时把左村安置在了旅馆内自己的房间。
找来医生，进行包扎和治疗，龙马和阿龙小姐看着依旧昏迷的左村，有些沉默。
他在思考，自己是不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学习了北辰一刀流，身边追随了阿龙小姐，自己做事情，是不是有些想当然了？
自己下意识的想要衡量一下这位先生，想当然的就跟了上去。
却没想到这位先生的剑术极其精湛，如果不是阿龙小姐的反应极快，即便龙马不会被这位先生一击瞬杀，也至少会身受重伤。
而后来更是没有拦住阿龙小姐的追击，导致了这场本不该发生的战斗发生。
区区这种程度的我，该怎么完成自己的愿望......
尚且稚嫩的龙，陷入了自责和自我怀疑。
阿龙小姐抱住龙马的胳膊。
“龙马，我是不是做错了。”阿龙小姐看着内疚的龙马，也有些伤心。
“错的不是你，阿龙小姐，错的是我。”龙马脸上没有带着笑容，看的阿龙小姐有些揪心。
“就算你错了，阿龙小姐也错了，是我们错了。”阿龙小姐虽然还讨厌着躺在地上的这家伙，但是为了让龙马开心点，她不介意先放下这一点点恩怨。
“......感谢你，阿龙小姐。”龙马沉默了一会，才笑着开口。
“我应该感谢这次事件的发生，虽然很对不起这位剑术高超的武士，但是，至少没有犯下追悔莫及的错误，还有办法可以弥补。”龙马仰天长叹一口气。
“嗯！”阿龙小姐也笑了。
龙马开心她就开心。
“啊，算算时间，差不多该给这位先生换药了。”龙马突然想起来。
“话说回来，这位先生真的很强啊。”一边换药，龙马一边感叹道。
“是的！”阿龙小姐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里的伤口已经消失，光洁细腻，“我活了那么长时间，除了天上的神以外，第一次遇见可以伤到我的人呢！”
“啊啊，是这样吗，真是厉害啊，阿龙小姐。”
左村在睡梦中，不由自主的一阵难受。
第二百八十三章 繁华下的急躁·《一无所有》
左村醒了。
他看着在黑夜里紧紧盯着自己的阿龙小姐，不由自主的笑了笑。
“没想到在地狱里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杀死我的人......你是怎么死的？”
阿龙小姐面无表情。
“你这混蛋在说什么蠢话。”她戳了戳睡着的龙马，“喂，那家伙醒了哦，龙马。”
“唉？”左村反应了过来。
“啊呀啊呀，竟然睡着了。”龙马摸着自己的脑袋，坐了起来，第一眼就看到了左村茫然的眼神。
龙马叹了口气。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
“我输了，为什么没杀了我？”左村皱着眉说到。
在他的认知里，决斗之中，胜方将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值得尊敬的对手杀死，而败者，也会毫不犹豫的让出自己的生命。
被左村杀掉的山贼们：？？？
“很抱歉。”龙马毫不犹豫的低下头颅，同时也把阿龙小姐的脑袋按了下去。
在和阿龙小姐的相处之中，龙马很少替不太聪明的阿龙小姐做出决定，但是这次，他真的觉得很对不起这位先生。
“很抱歉......”阿龙小姐有些不情愿，但是还是对着左村说到。
“你们......为什么要给我道歉？”左村有些摸不到头脑。
“我来说明吧。”龙马抬起头来，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
左村坐在榻榻米上，看着龙马。
他能感觉到，自己伤的......还是蛮重的，雉羽摆在房间另一边的桌子上。
但是之前那种危险的感觉已经没有了，所以左村决定，听听这个男人想要说什么。
“我的名字是坂本龙马，来自土佐，北辰一刀流。”龙马微微俯身，简短的自我介绍，“这位是阿龙小姐，她，呃......”
阿龙小姐一脸茫然。
龙马有点愣神，阿龙小姐该怎么介绍啊。
“如果你们愿意和我说明，我不会说出去的。”左村主动说道。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对方不像昨天，那么，自己稍微释放一点善意也是可以的，况且自己身上都已经被包扎起来了。
虽然伤本身也是对面打的就是了。
“啊，这样啊......感谢你的理解了。”龙马笑了笑。
昨天左村不分青红皂白的砍过来他还是对对方的性格有点担心的，但是现在看来......
嘛，不过遇上跟踪自己的人，理所当然的会拔刀吧。
“我......叫左村安诺，一介野武士，百鸟流。”左村的双手放在腿上，目光微冷，“可以说说为什么要跟踪我吗？”
龙马沉默了。
他的理念，只对阿龙小姐和冈田以藏这两个至爱亲朋说过，其他的人，提都没投提过。
所以，他没有直接回答左村的问题，而是选择了反问回去。
“左村先生，我可以回答为什么要跟踪你，但是，在此之前，我想询问一下。”龙马借着月光，看着对面的左村安诺那年轻而瘦削的面庞，“你，对这个国家怎么看。”
左村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个问题......
“我只是居无定所的浪人，为何会问我这样的问题。”左村摇了摇头。
“你是一位强大的武士，想必肯定有自己的见解或者信条，我只是想听听。”龙马时刻保持着微笑的姿态，看着左村。
“我会先说出我自己的看法，你再说出可以吗？”龙马询问道。
左村稍加思索，点了点头。
“这个国家需要改变。”
“而变革的最好时机，已经快要到来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说出这两句话。
龙马的眼睛闪烁着光芒，左村也面带惊异的看着龙马。
“左村先生......”坂本龙马有些激动。
阿龙小姐躲在龙马的身后，一脸膈应的看着逐渐不对劲的气氛。
“左村君，昨天，我和阿龙小姐跟踪你的理由，其实，只是想看看你是个怎么样的人而已。”
“前几日在驿馆的相遇，我们俩见过一面，当时的你，虽然手中无刀，但是气势凌厉，当时我就留意了一下。”
龙马也有些放松，对着左村静静的叙述起来，左村也安静的坐在一边听着。
“本是打着结交一番的心态，谁想到却弄巧成拙。”
龙马再次伏身道歉：“十分抱歉左村君，昨日的事和你身上的伤口，我会一力承担，我......”
“阿龙小姐也会承担的！”阿龙小姐明明是在道歉，却摆出了一个强壮的姿势。
左村叹了口气。
原来是这样的吗......
“但凡你们换个其他的方式接近我，我都不会拔刀的。”他吐槽道。
“很抱歉......”龙马也叹了口气。
气氛一下子陷入了尴尬。
“左村君刚刚提到了变革对吧。”龙马继续之前的话题，“那么以左村来看，如何变革呢？”
左村摸了摸下巴。
“我不知道，我现在正在用自己的双脚丈量日本的大地。”
“我正是为了寻找答案，才选择游历日本。”
“不过，有一点，我很清楚。”
遇到志同道合的人，偏向冷漠的左村也打开了话匣子。
“我曾经在京都呆过一段时间，在那段时间，我认识到了。”
“导致这个国家如此无力的根源，就是幕府。”
“佩里第二次来航之后，开放了两个港口。”左村的目光锐利，“在那之后，这个国家的经济毫无疑问的活起来了。”
“可是也让整个世界，看清楚了幕府的无能。”
“毫无防备，妄自尊大，敌人仅仅是站在你的面前，就吓得阵脚大乱。”
“无论是足轻的数量还是武器装备的数量都严重不足，紧急抽调各地奉行的人手，导致本就人心惶惶的民众们更加慌乱，以至于各地盗匪数量激增。”
在从京都到名古屋的这一段时间，左村手下已经有不下百个盗匪的亡魂。
这个数量，比之以前，多了太多了。
“但是我不知道该如何改变这一切，我终究只有一人一刀。”
“所以，我才会踏上寻找答案的路。”
龙马看着语气严肃的左村，两眼放光。
这，不就是自己想要寻找的，志同道合的人吗！
阿龙小姐有些无聊，静静的飘在半空中。
怎么这个可恶的人和龙马一样，满嘴都是这样的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