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六章 悲催的沈卿
女皇一愣。
这丫头疯了？
被抓回来不但丝毫没有悔过之意，反而一见面就跟她说什么石头记，区区一块破石头，那柳青萝还能写出花来？
“放肆！”女皇想要拍桌子，却发现桌上有点空……
于是想到被青萝顺走的砚台，于是就更加生气，使劲顿了顿茶杯。
楚静这才醒悟过来，连忙垂头认错：“儿臣错了，儿臣刚才说的是胡话，陛下不要怪罪……”
女皇怒道：“你还敢说话！你身为公主，千金之躯，居然敢伙同囚犯伤害朝廷命官，还跟着囚犯逃跑，简直罪无可恕！”
“陛下！”楚静可从没见过她对自己发这么大火，这才有点慌乱，“陛下饶了儿臣，儿臣已经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毕竟是自己的女儿，瞧她跪在地上磕头的惶恐模样，女皇也忍不住有些心软，但一想到她做的事，就又怒火升腾。
“你给朕滚回去闭门思过，一年内不许出宫！”
楚静瘪瘪嘴，想要和往常一样撒撒娇，抬眼却看到林瑾玉朝自己微微摇头。
她想了想，磕头道：“儿臣遵旨。”
女皇见她如此顺从，气也消了一点，缓声道：“恩，你下去吧，好好收拾收拾，公主就要有公主的样子！”
“是，儿臣退下了。”楚静安安静静的退下去。
走出御书房门口，她轻轻松了口气。
还好她听从了二哥哥，否则哪能这么轻松过关？
“我问你，”她问身边小太监，“我皇姐在哪里？”
小太监忙道：“回殿下的话，大公主正在大皇子那里说话呢。”
“哦，你去吧。”她抬手捏捏放在怀里的一卷石头记书稿，兴奋的朝后廷走去。
……
御书房。
女皇盯着跪在地上的沈卿，眼神如寒冬腊月的冰锥子，刺的人浑身疼。
“沈卿，你不错啊。”她一字一句道。
沈卿垂着头，无言。
女皇眯眼：“你倒是够胆量，一句话也不辩解辩解？”
沈卿：“……”
女皇生气了。
连喊冤都不愿意，他当自己是柳青萝可以任性妄为？
他有人家那个资本吗？
“沈卿！”她抬高声音喝道，“你胆敢拐带公主，从刑部大牢出逃，你该当何罪！”
沈卿：“……”
女皇彻底怒了。
“来人，把他拖出去砍了！”
沈卿猛的抬头，瞪着女皇，不停摇头，两条胳膊也是摇摇晃晃的，一看就是被弄的脱臼动不了了。
女皇疑惑的看向林瑾玉：“他怎么回事？”
林瑾玉这才想起来，轻咳道：“他好像说不了话了……”
“恩？怎么回事？”女皇不悦道，“朕不是说过，要把他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林瑾玉：“是臣的错，陛下恕罪。”
“到底谁弄得？”
“好像是……林大人。”
女皇皱眉：“怎么又是她？来人，叫御医来！”
御医来了。
三个御医围着沈卿折腾了一个多时辰，等的女皇大为光火，“无能！养你们几个废物简直是浪费粮食！”
最后还是林瑾玉看不下去，言道：“柳大人会一种银针术，臣想，也许是那银针的作用？陛下可以让御医里会使用银针的来试试。”
结果问遍了太医院，硬是连一个会银针的都没有。
女皇大怒。
她觉得自己的太医院简直给自己丢人。
连一个小丫头都会的东西，他们居然没一个会的！
最后一个老御医颤颤巍巍道：“陛下，老臣认为，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儿，还是得柳大人回来解决……”
“朕要你们这些御医何用！”女皇破口大骂，把一帮御医骂的是狗血淋头。
御医们也觉得冤枉啊。
他们就算学会了银针术，在宫里也没有哪个贵人愿意让他们扎针啊……
贵人们个个千金之体的，能愿意在身上乱扎？
再说了，柳大人也是您的臣子啊，您把她叫过来不就完了？何必非要让他们在这瞎折腾？
御医们心里个个抱怨。
他们哪里知道，不是陛下不想让柳青萝回来给沈卿诊治，而是……
不久之前，她才在这里对着柳青萝又吼又叫，让她立即滚走，两个之内不想看到她的脸……
话才放出去一个时辰，她就把人又叫回来了，她这个女皇的面子还往哪搁？
所以就算沈卿立即死在这里，女皇也是绝不会把青萝给叫回来的！
既然青萝回不来，沈卿这哑巴病就治不好，女皇也没耐心审问了，直接把他又扔回了刑部大牢。
可怜沈卿口不能言，胳膊还不能动，一个人待在刑部大牢，简直就是活受罪。
如此熬了一段时间，终于有人来见他了。
“沈兄，别来无恙？”
沈卿抬头，看到大皇子身穿黄色长袍，站在牢门外面。
“呵呵，最近啊我公务繁忙，没有来得及探望沈兄，沈兄不会见怪吧？”大皇子依旧是爽朗自信的样子。
沈卿心知肚明他是故意晾着自己，却也无可奈何，勉强笑笑，指指自己的嘴巴，缓缓摇头。
大皇子摇着扇子，微笑道：“沈兄不能说话，这事我已经知道了。不过沈兄胳膊已经接上了，是否可以写字？”
那天几个御医虽然没能让他开口说话，倒是把他脱臼的胳膊给接上了。
只是由于脱臼时间有点长，被踩断的时候，青萝手法极重，导致他现在还双臂又麻又痛，根本无法拿东西，更别说写字了。
他苦笑着摇头。
“哎呀，沈兄可真是把柳姑娘给得罪狠了啊……”大皇子叹气，“老实说，我现在也不敢在明面上得罪她。这女人的手段实在狠辣，偏偏陛下又宠信她，实在棘手的很。”
沈卿默然。
陛下惜才爱才，但这都不足以让她对柳青萝如此宠爱。
无非是柳青萝无意官场，想方设法的要辞官，反而让陛下更加舍不得她走，同时心里也更加的信任她。
“沈兄这几日受苦了，你先用饭，我们再谈。”大皇子挥手让两个婢女进来，端着清水和食物，伺候他梳洗用饭。
耐心的等着沈卿吃完饭，大皇子才道：“不知沈兄对以后有什么打算？”
第六百四十七章 抠门丫鬟
沈卿又不能说话，又不能写字，面对大皇子的询问，只能摇头。
事到如今，以他现在的处境，还谈何以后？
大皇子挥手让两个婢女下去。
两个婢女收拾了碗筷退下去，还没走出一丈远，就被两个侍卫一刀毙命！
沈卿猛的站起来，瞪着大皇子，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呵呵，沈兄不要担心。”虽然挥手就要了两个婢女的命，大皇子却依旧云淡风轻，“如今沈兄不同以往，我到这里来说的话，总不好传进陛下的耳朵里。死人的嘴巴才是最紧的，不是吗？”
沈卿紧紧皱着眉头，缓缓坐下。
他如今是陛下的眼中钉，大皇子和他见面做出这种防范，也不是不能理解。
“沈兄听我说，你只要点头或者摇头便可。”大皇子道，“沈兄心里也该清楚，以你的状况，在大周基本没有翻身的可能。”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是事实，沈卿有些抑郁的点头。
曾几何时，他也是一枚前途无量的状元郎啊……
大皇子笑笑，又道：“不过沈兄也不必过于灰心丧气，我可以为沈兄指一条明路。”
沈卿看着他，有些疑惑。
“既然大周容不下沈兄，沈兄何不另辟蹊径呢？”
沈卿摇头。
他又不是没这么做过。
跑到北齐刚刚才攀上北齐太子的门路，结果太子就被人一剑给钉在了墙上……
沈卿也后悔啊，肠子都悔恨的绿了。
他就不该再没有准备充分的情况下，就去招惹柳青萝。
太子一死，他也被林瑾玉捉了回来。
现在还能往哪跑？
再说自从楚静被楚子衿洗脑后，已经变成了柳青萝的脑残粉，也没有第二个楚静来帮他了……
大皇子看着他脸上变幻不定的神情，微微笑道：“既然沈兄无处可去，不知是否还愿意帮我？”
沈卿用疑问的眼神看着他。
怎么帮？
难道他还敢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让自己给他做事？
大皇子似乎看出他的疑问，朝他走近两步，放轻了声音，道：“难道沈兄就不想做开朝功臣么？”
沈卿霍然抬头。
莫非大皇子想谋反？
“呵呵……”大皇子的声音回复了正常语调，“沈兄不必惊讶，在其位，谋其职。如今陛下只宠信林瑾玉和楚盈，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女皇自己是女人，接替了皇位，而且做的很好。不见得她就没有把皇位传给自己女儿的心思。
否则她为什么要一力促成林瑾玉和楚盈的婚事？
说不得就是为了给楚盈增加林家这个强有力的后盾。
作为大皇子的楚宣，怎么可能甘心？
沈卿虽然料到他会有这个心思，但这么快就要付诸行动，还是令他有些惊讶。
“哦，沈兄也不必担心，我只是在准备中。真正的行动，还没到时候。”大皇子的言语充满了自信。
沈卿点点头，用口型问他：“殿下打算什么时候？”
大皇子看懂了，想了想，不确定道：“如今时机还不成熟，我这里的准备也没有完善。还需要沈兄助我一臂之力才是。”
沈卿闻言，心内也微微的兴奋起来。
若是大皇子准备谋反，他就有出去的希望，而且将来等大皇子登基，他就是开朝的功臣，功名利禄还不是手到擒来？
也许就连那如仙似梦的萝儿，也将会是他的……
想到这里，沈卿抬头，朝大皇子郑重点头。
“沈兄这是同意了？”大皇子十分高兴，“你先在这里安心待着，我很快就会想法子把你弄出去。到时自会有人接你去我们的地方。到了那里，许多事就要你多多费心了。”
沈卿立即点头。
大皇子满意微笑。
……
福来客栈。
青萝一手托着烟台，哼着歌，神情愉悦的走进屋里。
采荷正坐在桌边发呆，看她进来立即迎过来：“小姐回来了？怎么样，陛下没有为难你吧？”
“应该……没有吧？”青萝不确定。
“什么叫应该？”采荷不解，看到她手里的东西，笑道，“小姐怎么又买砚台回来了？家里的已经用不过来了……”
往日青萝带着她们出门逛，采荷素心看的是布匹首饰和胭脂水粉，青萝却总是带回来一堆笔墨纸砚。堆的书房里到处都是，惹的素心总是抱怨。
青萝笑道：“这个可不是我买的，别人送的。”
“咦。小姐不是说不收礼的吗？”
青萝教训道：“笨丫！比我官小的，礼当然不能收，防止有受贿的嫌疑啊。但是比我官大的再不收，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采荷瞪大眼：“还有比你官大的人，给你送礼？”
从来只听说过下官给上官送礼，什么时候上司会给下属送礼了？
“可不是？”青萝乐呵呵的托着砚台，美滋滋的打量着，越看越是喜爱，“好东西，绝对是好东西啊！”
采荷是不懂什么砚台的好坏，她只问：“到底是哪个大官啊？比你官大还送你好东西，这不是傻？”
青萝盯着砚台，喜滋滋道：“是陛下给的，我可不能不给面子啊。”
采荷：“……”
她转过身，默默收拾东西去了。
刚才她说女皇陛下傻，这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东西都拿好了？”青萝回头看她，“好了咱们这就回家去。”
“这么着急啊？不在这里歇歇吗？只待了这么一会，房钱却要付一天的呢。”采荷十分精打细算，觉得现在走就亏了。
青萝敲她脑袋：“抠门可不是用在这里！这是陛下的命令，你还敢在这住一晚不成？”
“陛下也不能不让人睡觉啊……”采荷嘀咕着拿了小包裹，噔噔噔跑到楼下，找到客栈的掌柜，缠着人家，非要人家只收半天的房钱。
青萝在屋里听外头吵吵嚷嚷的，以为采荷把人家惹恼，被人打了，赶紧出来查看。结果这么一看，她又想躲回去了。
客栈大堂里站着掌柜和小二，还有缠着掌柜的采荷，以及另外两帮人。
其中一个油头粉面，是那个令青萝烦不胜烦的陈君威。
而另一个，则是被一群丫鬟婆子环绕着的子衿姑娘。
第六百四十八章 我想跟你一起走
青萝一眼看到他们，刚要往回缩，却被眼尖的陈君威看见了。
“哎，柳姑娘，柳姑娘——”
他大喊大叫，冲楼上就跑过来了，引得楼下所有人都抬头看过来。
正被采荷纠缠着的掌柜眼前一亮，急匆匆冲青萝叫：“这位小姐，你家的这位姑娘实在是太难缠啦！您能不能管管啊！小的我实在是招架不住啦！”
采荷顿时不高兴，脸拉下来：“你这个人，怎么还当面说人坏话？我们只待了两个时辰，你就要收我们一天的房钱，是不是太没道理？”
掌柜苦着脸：“姑娘，你这实在是有些不讲理啊——”
“这个你拿着，给我闪一边去！”楚子衿打断掌柜，果断的把一个元宝塞掌柜手里，然后一把推开他，提着裙子，噔噔噔也朝二楼跑。
掌柜的低头看着手里硕大的元宝，晕乎乎的，觉得今天过的简直太奇妙了……
“拿过来，这个太多了！”没等掌柜的乐完，采荷一把抢过元宝，换了块碎银子给他，“拿着，这是一天的房钱，哼！”
掌柜呆呆看着手里的从元宝变成碎银子，抬起头：“姑娘，那是刚才那位小姐给我的……”
采荷一边把元宝揣包裹里，一边教训道：“她是我们小姐的朋友，帮我们小姐付房钱，你有的拿就不错了，怎么还这么贪心不足？”
掌柜：“……”
算了，能拿到一整天的房钱就不错啦，还是别招惹这位小姑奶奶的好……
掌柜的自认倒霉，唉声叹气的转身走了……
采荷乐滋滋的背着小包裹，这才想起去看看她家小姐。
此时青萝正被陈君威和楚子衿包围，一人扯着她一条胳膊，朝两边拉，嘴里还在对骂。
“你这个该死的臭男人，你给我滚一边去！”柔弱可人的楚子衿，简直像是个彪悍的街头打架的泼妇，一边拉着青萝，一边还不忘抬起穿着绣鞋的脚去踹陈君威。
若是搁在从前，有子衿这样清水出芙蓉一般的女子，陈君威早就腆着脸巴结上去了。
毕竟他的风流喜欢讨女人开心，在整个陈家都是出了名的。
然而，自从遇到了青萝，别的女人在他眼里就变成了破抹布一样的存在。
为了抢夺青萝，他不惜和子衿对骂：“你简直泼妇泼妇！”
他边骂还得躲着子衿踹过来的脚。
尽管有青萝在，毕竟他还是舍不得打女人的，只能躲。
于是瞬间他的昂贵袍子上，就沾了十几个黑乎乎的脚印。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子衿气的又踹他一脚，骂道，“你一个男人，光天化日的敢拉着女人不放，你简直臭不要脸！臭流氓！”
她回头朝身后一招手：“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死他！”
子衿带来的一大票婆子丫鬟，都还堵在门口看着，不敢擅自上前，正火急火燎，此时听见主人的召唤，顿时如同洪水猛兽出闸，争先恐后的朝陈君威扑了过去。
陈君威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四个婆子分别拽住手脚给拖出去，然后七八个小丫鬟的拳头小脚，纷纷朝他身上不要命的招呼。
陈君威这辈子最爱朝女人堆里扎，但他还从来没有同时被这么多女人包围过，没想到人生的第一次，居然不是幸福的感觉……
反而，有点疼……
“你们，你们以多欺少，胜之不武……”他被打的鬼哭狼嚎，企图用语言击败敌军。
众丫鬟齐声道：“我们就是要以多欺少！有本事你站起来打啊！”
陈君威怒了，骂之：“一群泼妇！上梁不正下梁歪！简直和你们家小姐一个德性！”
“臭男人！你敢骂我们家小姐，我们让你尝尝厉害！”
众丫鬟的粉拳毫不客气的挥舞上去。
陈君威捂住脸：“打可以，不要打脸……”
众丫鬟：“大家朝他脸上揍！”
“嘻嘻，打得好，使劲打，打死了本小姐负责！”楚子衿拉着青萝，又蹦又跳的看热闹。
众丫鬟更卖力。
青萝揉着眉心：“我说楚子衿，你们干嘛来了？”
“柳妹妹，我来找你玩啊！”子衿拉着青萝的手，看着她的眼神，满眼都是小星星，“柳妹妹你可怜可怜我，我睡不着也吃不下了……”
“恩？你生病了？”青萝翻起她的手腕搭脉，片刻后，摇头，“没什么问题啊，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睡不着吃不下的？”
子衿另一只手捧着腮帮子，呆呆道：“从我看了妹妹的石头记以后……”
青萝：“……”
“真的啊，我可一点都没说谎，我连今儿的晌饭都没吃，在舅舅家安顿了就赶紧来找你来了……”
“正好，我要回家去了。你也老老实实在林府待着，一待嫁的姑娘到处瞎跑什么？”青萝把她朝门口推。
“别别别……”子衿两只手一起抱住她的胳膊，死活不撒手，“柳妹妹你别撵我走啊，我想跟你一起回去……”
青萝：“你别跟我这找开心成吗，楚大小姐？”
她要是把楚子衿给拐跑了，楚子衿那个镇守边疆的大将军老爹，还不把她生吞活剥了？
青萝不怕朝廷里这些只会嘴皮子的达官贵人，但她怕手握兵权的大将军啊！
楚子衿可不管这么多，她整个人都要挂在青萝身上，嘴里嚷道：“我不管，我就是要跟着你！我要跟你学医术，做悬壶济世的神医。你收我为徒好不好？”
“不好！”
“那我就不走了！”
“楚子衿，跟我来这套不好使。”青萝好歹也是练过的，力气自然比娇小姐的楚子衿力气大，直接把她从身上撸下来，扔到一边去。
楚子衿委屈道：“不收徒也可以，你把石头记倒是写出来啊！你这一走，我什么时候能看到下面的内容？宝玉到底是更喜欢黛玉，还是更喜欢宝钗啊？”
“回家去慢慢等着，一年半载的也就写出来了。”青萝毫不客气的把她弄出门。
楚子衿在外疯狂敲门：“柳妹妹你等着哈，等我回去把婚退了，我就去你家里找你去！”
青萝：“……疯了。”
第六百四十九章 夏之日，冬之夜
外面呼呼喝喝的揍人声，陈君威的求饶声，以及楚子衿的呐喊声，在门外此起彼伏。
青萝干脆拿本书，歪在床头看。
眼不见，心不烦。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安静下来。
谁知她刚想放下书，敲门声又响起来了。
“你再闹我跟你不客气了！”青萝以为还是楚子衿，怒道，“给我滚回去成亲！我不想看见你！”
门外的敲门声骤停。
继而响起采荷弱弱的声音：“小姐……”
原来是采荷。
青萝拍拍头，忙起身去打开门，然后就愣住了。
站在门口的，是林瑾玉。
至于采荷，则在他身后探头探脑，看到青萝出来，吐吐舌头，一溜烟跑了。
“你……”青萝抓抓脸颊，“林世子，你怎么来了？”
林瑾玉仍旧穿着紫色官袍，头戴羽冠，身上玉佩香袋环绕，相比较平时的清淡简洁，显得华贵清逸。
他一双星眸看着青萝，缓缓道：“你让我跟谁成亲？”
青萝想到自己之前说的话，苦笑起来：“你别误会，我不是对你说的。是你们家的楚小姐实在闹腾。她要是出点什么事，我可担待不起。”
林瑾玉点点头：“回去我会让人看着她。”
“那就谢谢了。”
青萝说完后，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什么时候，他们之间变得如此客气而疏离？
“你……”
“我有件事我……”
两个人同时开口。
青萝尴尬的停下：“你先说。”
“好。”林瑾玉也不客套，直接道，“我有件事要跟你商议一下。”
“什么事？”
林瑾玉看着她：“不请我进去坐？”
“哦哦……”青萝反应过来，忙让开身体：“请进。”
林瑾玉走进屋子，抬眼打量一圈屋里的摆设，然后视线就落在了床头的一本书上。
这本书的边缘都有些卷翘了，被仔细的用丝帛裹住，露出一截书签出来。显然书的主人经常把这本书拿在手里看。
“我记得我给你的时候，这本书还很新。”他走过去，俯身把书拿起来，翻开，露出里面的书签。
书签十分素净，上面用细细的羊毫小笔，写着一行字：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他抬头：“这是什么意思？”
青萝大窘，上前夺过书签，三两下撕碎：“胡乱写的罢了。不知世子爷有什么事跟我商量？”
林瑾玉看着落在地上的碎片，沉默了一会，才道：“陛下对于北齐陈家和皇室之间的事情很是关注，她知道你是陈家的大长老，想要你多和他们保持联系，及时把消息传回来。”
青萝：“陛下怎么不亲自跟我说这些？”
“你不要跟陛下闹别扭，她现在虽然宠着你，并不代表什么。需知君心难测。”林瑾玉真心实意道。
“我可没那个胆子跟陛下闹。这件事你不说，我也会关注的，毕竟这是我和梁晟的谋划。至于能告诉陛下的有多少，完全取决于我自己。”青萝严肃道。
林瑾玉：“你虽然是陈家的长老，陛下还是希望你的心是属于大周的，不要轻易失去她的信任。”
青萝抬头直视他，平静道：“抱歉，我的心属于哪里，不会受任何人控制。”
“我只是……希望你至少能表现的更偏向于陛下。毕竟这对你有好处。”
“我明白，谢谢你的忠告。”
“嗯。”林瑾玉点头，一只手轻轻敲着桌面，修长白皙的手指骨节均匀，丝毫没有一般习武者的粗糙感。
片刻后，他又道：“至于陛下要求的赋税，你也不必太担心。”
“我不担心。”青萝这话倒不是谦虚。
以她如今的财力，交出平阳县一半的赋税，还是绰绰有余的。再不济还有梅落尘给他的信物，可以支取银子应急。
但那是她的私产，和公务没有任何关系。
她不会自己掏腰包垫上，而是打算真正的让平阳县的百姓口袋里的钱变多，这样她收的税自然也就多起来。
“我知道你自然有办法。”林瑾玉道，“我的事情说完了，你刚才要说什么？”
青萝想了想，刚才似乎有什么话要说，现在却又没什么想说的，便摇头：“想不起来了，以后再说吧。”
林瑾玉站起来：“好，那我先告辞。你路上小心。”
青萝看他转身离开，忽然开口问：“梅七姐姐和小九回来了吗？”
“还没有，不过七姐传信回来，说她已经找到小九了，有点事要处理，过一段时间再带小九回来。”
“哦……”青萝点头，“我这就走了，来不及去见五夜哥哥，你帮我跟他告个别。”
“五夜就在外面等着，我让他来见你。”
林瑾玉说完便走了。
丝毫没有留恋，一切都是公事公办的样子，和从前来了就不愿离开的样子，犹如天壤之别。
青萝蹲下身体，把撕碎的书签捡起来，放在桌上，慢慢拼好。
“妞妞在做什么？”五夜走进来，坐到她对面，好奇的看着她。
青萝把碎片夹进书里，抬头，脸上已经恢复了笑容：“五夜哥哥，我不小心把书签弄坏了，没什么。”
“书签？坏了还留着做什么？我去买一些送给你。你喜欢什么样式的？”
“不用，我家里还有许多。”青萝伸手倒了杯茶给他，笑道，“陛下说两个月内不许我到京都来，我们可是有段时间不能见啦！”
“我可以去看你呀，傻妞妞。”五夜喝着茶，左右打量，“饿了来，怎么连块点心都没有？”
青萝笑：“除了你，也没别人到我这里找吃的。我让采荷去厨房要点。”
“嘿嘿，”五夜笑，“知道你最爱点心，你这里的必定都是好吃的。”
“等着吧，也不知采荷跑哪去了……”青萝站起来欲走。
五夜奇怪：“哎？上次二爷特意回去买的点心你都吃完了？”
“什么？”青萝停下脚步。
“二爷给你买的点心啊。”五夜有些奇怪，“二爷没给你吗？”
“什么时候？”
“那天在边境的饭庄，出发的时候，二爷不是骑马离开一阵吗？”五夜笑道，“他是回去卞安城买点心去了。他以前说要让你吃到天下所有的点心，所以每到一处都会去找当地最有名的吃食呢。”
第六百五十章 狭路相逢
青萝愣了一会。
原来那天，他是去给她找点心去了吗……
“我以为，他是回去找那位莞郡主去了……”
“怎么会？”五夜诧异，笑道，“二爷怎么可能会去找那位郡主，估计他连那位郡主长什么样子都忘了。”
青萝鼓鼓腮帮子：“他每天拿着人家给的定情信物看，怎么也不能忘了人家的长相。”
“哈，你说那只镯子啊？”五夜哈哈大笑，“早就还给人家啦！”
青萝一呆：“还了？”
“是啊，”五夜抱着茶杯，吸了一口，笑眯眯道，“那天他们前脚走，二爷就让我去把镯子还给人家了。”
“那，他当时干什么要接？”
“也许是不想当面让莞郡主难堪？”五夜有些不确定，笑道，“别看二爷平时看着冷冰冰的，其实心思可细了。”
青萝嘀咕：“对所有女人都心细，跟陈君威有什么区别……”
“其实他也没总这样……毕竟也没什么女人能到得了他面前。他总不能是为了故意做给你看，让你吃醋吧？”五夜半开玩笑道，“二爷不会这么幼稚吧？”
青萝干笑，不知怎么接话，干脆站起来：“我去拿点心来。”
“小姐，点心来啦！”关键时刻，采荷又神奇般的出现了，手里还托着两盘点心。
青萝瞪她：“跑哪玩去了？”
“我下去看陈大情圣被打……”采荷弱弱道。
提到陈君威，连五夜也忍不住笑：“我刚才在下面等二爷，看到一群丫头婆子，逮着一个男人出了客栈在大街上狠揍。我还以为遇到什么小贼了，没想到居然是那小子……他又做什么了？”
采荷接话：“他跑来扯我们家小姐，非要小姐跟他回去嫁给他。惹恼了楚小姐，楚小姐就叫人揍他来着……”
五夜哈哈大笑：“这位表小姐从小就是这个性子，不知道的人，准要被她的外表蒙骗。她是不是也纠缠妞妞你来着？”
青萝点头：“是啊，非要跟我走，还说要退婚。她是不是脑子发昏？这不是给我找事吗，简直欠收拾。”
“表小姐是真性情，妞妞别跟她一般见识。”五夜就着点心灌下两杯茶，拍拍肚子站起身，“妞妞，我派几个侍卫跟着送你回去，我还有要紧事，就不送你回去啦。”
“什么要紧事？要我帮忙吗？”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五夜有些支吾。
青萝见他神色有异，追问道：“一定有事，快点告诉我。”
“好吧，我跟你说了你可别着急……”五夜犹犹豫豫半天，叹气道，“那个沈卿啊，他又跑了……”
“又……跑了？”青萝震惊无语，“不会又是楚静帮他吧？这次用什么方法？”
五夜摇头：“这次倒不是小公主，她被陛下关禁闭，如今可老实了。之前我把沈卿带去见陛下，由于他没法开口说话，陛下恼火之下，把他关起来说要过几日再审理。我刚把他关进刑部大牢呢，刚才就接到消息，说沈卿又不见了。二爷现在正赶回去，他让我见了你之后，也马上回去。”
青萝忙道：“你赶快回去吧。”
“好。”五夜不做耽搁，起身欲走。
“对了，五夜哥哥……”青萝叫住他，“你回去查的时候，注意大皇子那边的动静。”
五夜：“大皇子？你怀疑是大皇子帮助沈卿逃跑？”
青萝点头：“这只是我的猜想，之前沈卿是依附大皇子，你忘了？而且我想，他应该不会跑出大周，你们朝大皇子的封地上查看看，也许会有发现。”
“好，我明白了。”五夜匆匆离开。
采荷担忧道：“小姐，您把他的嗓子弄哑巴，胳臂也折断了，他不会跑来找您吧？”
“找我？”青萝若有所思的笑笑，“我倒希望他能来找我。”
“啊，万一他使坏报复咱们怎么办？”
“你放心，有小姐我在呢，没事。”青萝安慰她，转过身的时候，自言自语道，“我就怕他不来报复……”
……
半个时辰后，青萝带着采荷，在几个五夜手底下侍卫的护送下，离开了京都，朝平阳县的方向出发。
在出京都城门的时候，她们的马车和旁边拐进来的一辆马车挤到了一起。
京都城门虽然还算宽敞，但因为要经过城门守卫的盘查，所以一次只能过一辆马车，青萝的马车先到，车夫也就理所当然的先过城门。
结果旁边插进来的马车不乐意了。
“喂，你们让开，让我们先走！”那辆马车的车夫十分嚣张，叫嚷道。
青萝的车夫是五夜派来的，在林府也是横惯了，哪里能忍，也叫道：“放屁！老子先来的，凭什么让！”
那边怒道：“你谁啊你，敢在爷面前自称老子，找死！”
青萝的马车没有任何标记，也没人认识赶车的车夫是谁。
那提着马鞭，赶着马车就朝青萝这边撞。
青萝在车里听见动静，探出头道：“毕小二，不要跟他们争执，让他们先走便是。”
在京都这种地方，天上落滴雨，都能砸到三个当官的。达官贵人有背景的人太多，青萝虽然不怕，却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是，柳姑娘。”赶车的毕小二虽然脾气暴躁，却也不敢不听青萝的话，气呼呼的指挥马车准备朝后撤。
他往后撤，那边也停下了，从里面传出一个女人有些倨傲的声音：“我当是谁这么大摇大摆的堵住路，原来是柳大文魁。”
青萝听见声音，忍不住就笑了一下。
她可是许久没看见这位了。
“小姐，谁啊这么讨厌？”
采荷也朝外看，就看到那边马车里的女人，在侍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摇摇摆摆的朝这边走，忍不住嘀咕，“这么平坦的路，至于走的跟只鸭子似的么……”
青萝闻言也看了眼，微微一笑，慢慢道，“原来是李才人，许久没见，你又圆润许多啊。”
来人正是李贝贝。
“见到我们才人，怎么不行礼？”扶着李贝贝的侍女喝道。
“噗！”采荷也认出李贝贝了，笑出声，“原来是大殿下的才人呢。凭她也有资格让我们小姐行礼？”
第六百五十一章 该出手时就出手
侍女被采荷说的恼了，瞪着一双刻薄的眼儿：“你是谁家的下人，竟然如此没规矩？”
“哟，你是新来的？连我都不认识？”采荷冷笑，“我在大殿下宫中当差的时候，你还在玩泥巴呢！”
跟在李贝贝和侍女身后的一个小宫女轻声提醒侍女：“姐姐，她以前是叶妃身边的心腹。不过后来跟着柳文魁了。”
侍女闻言脸色明显变了变，看向青萝的眼神就有点瑟缩。
毕竟青萝的“凶名”在宫中是有名的，连皇子公主尚且被她逼的走投无路，何况她一个小小侍女？
上次李贝贝被青萝教训，在女皇面前丢尽脸面，这事儿宫中人人皆知。
侍女哪里能想到，自己居然无意间就惹了这么个凶神恶煞的主。
“小丫头，我劝你趁早给我们小姐道歉，否则后果自负。”采荷哼道。
侍女有些畏惧的朝李贝贝身后缩了缩，没有吱声。
李贝贝一看就火了。
她从前被柳青萝欺负，如今连柳青萝身边的下人也敢骑到她头上来了。
这如何能忍？
李贝贝越想越气，抬手就打了采荷一耳光，骂道：“不知死活！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撒野？！”
采荷不防被打了个正着，半边脸颊登时红肿起来。
“你——”采荷捂住脸，一咬牙就要动手。
从前李贝贝欺负叶妃的时候，她百般忍耐，如今好不容易天高任鸟飞，她绝不忍这口恶气！
“你敢对我们才人动手？”侍女拦在她面前，威胁道，“我们才人正怀着大皇子的骨肉，若是有什么闪失，你自己算算你够死几次的！”
李贝贝怀孕了？
采荷朝她的肚子看了眼，还不怎么显怀。
不过想到她刚才走路的样子，倒是有这个可能。
采荷迟疑了。
对方再可恨，毕竟怀了大皇子的孩子，母凭子贵，她还真不敢随便动手。
“啧，难怪变胖这么多。”
青萝坐在马车里，一只手撑着下巴，从马车窗里看来，“原来怀崽了呀，恭喜恭喜。”
“你不用在我面前假惺惺，我是不会……”
“采荷过来——”青萝随意打断她，把采荷唤到身边，扔给她一个瓷瓶，不高兴道，“这是我第二次给你药膏抹脸，我希望是最后一次。以后见到贱人该打的不要手软，有你家小姐我罩着你，就算把公主打死了也不用怕。”
“小姐……”采荷接着瓷瓶，呆呆仰脸看着她，为她那句“我罩着你”，感动的说不出话。
青萝训斥：“没出息，还愣着干什么？”
“啊？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刚刚才说的话你居然都不记得？”青萝用手里的书敲她脑门，“遇到贱人就打！你不听话？”
“啊！”
采荷反应过来了。
她紧紧捏着瓷瓶，转过身，一步一步朝李贝贝走去。
李贝贝把她俩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当时脸色就变了。
她以为自己怀了皇家的种，青萝会对她有所顾忌，没想到她反而变本加厉！
“你敢唆使下人打我？”李贝贝不但不后退，反而走上前一步，伸着脸，“你打，你让她打！我看你们有几个胆子能吃罪的起！”
“哦对了，采荷等下——”青萝忽然又叫住采荷。
采荷停下，不解的看向她。
“这就对了，你们还是趁早让开，我们才人还要回去喝燕窝粥补养身子呢！”李贝贝的侍女顿时得意起来，果然对方还是怕的！
就算她再凶，毕竟也不敢动才人肚子里的皇家血脉！
青萝抬眸，淡淡道：“燕窝？都吃胖成这样了，吃多了小心到时生不出来。”
侍女质问：“你敢咒我们才人？”
“我这可是真心实意的建议，爱信不信。”青萝转头对毕小二道，“小二，把你的马鞭子拿来给采荷。”
毕小二看到采荷被打的时候，就已经恨不得拿鞭子抽死李贝贝，此时听到青萝的吩咐，立即把鞭子塞到采荷手里，道：“采荷姑娘，给我使劲抽！”
采荷提着鞭子，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能确定青萝给她鞭子是不是要打李贝贝。
青萝见她发呆，不悦道：“采荷，没听到毕小二的话吗？连他的领悟力都比你强。你要是觉得脸不疼，就把鞭子扔了！”
采荷啊了一声，这才醒悟过来，提着鞭子就朝李贝贝走过去了。
李贝贝还是那副你敢打就来的样子，梗着脖子，挺着肚子。
青萝笑嘻嘻道：“依我看，你这肚子也就不到两个月，孩子还没花生大，就别挺着了，都是肥肉，给谁看呢？”
李贝贝顿时有点下不来台。
此时采荷也已经到她眼前了，挥舞着鞭子，毫不犹豫的抽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划破天际。
“啊——”
李贝贝惨叫一声，被抽的后退两步，差点跌坐到地上，幸而被她的侍女紧紧拉住。
人虽然没倒，但她身上轻薄的衣裙也撕裂开来，露出里面丰腴的肥肉……
“呸！真他妈恶心！”毕小二吐了口唾沫，嫌恶道，“真不知大皇子是怎么下得去嘴的……”
在大周普遍审美都是纤细苗条的情况下，大皇子这口味确实略显清奇。
但即便如此，毕小二当众嘲讽大皇子，也有些胆子太大。
一个小小车夫都敢如此，可见林府众人在林瑾玉的权势下，过的有多嚣张。
然而此时根本没人有心思去考虑毕小二的话是否大不敬，所有人都被李贝贝的叫声震碎了耳膜——
“你敢打我，你居然真的敢动手……”李贝贝捂着肚子，又哭又喊，“不行了，我肚子好痛啊，我的孩子是不是没了啊啊啊……”
她原本就天生是个大嗓门，此时更是哭声震天，把城门的守卫都吸引过来了。大门也不看了，抱着胳膊，笑嘻嘻的看热闹。
采荷一看李贝贝这架势，心里也有点打鼓。毕竟孩子是无辜的，打归打，她也不想伤了对方的孩子。
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于是她就提着鞭子站在原地，转头朝青萝看来——
第六百五十二章 又美又坏惹人爱
青萝看她回头，就知道她有点怕，摇头道：“不敢就回来，以后受气了也给我忍着。”
脸上火辣辣的痛感犹在。
采荷想到在宫里时，叶妃受过的欺负，自己挨的打，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操着鞭子再次李贝贝就抽过去——
“天啊，你还敢动手？”
李贝贝的侍女也慌了，出门没把主子保护好，回去她也是个死，于是慌忙去拦采荷。
可惜的是，她没武器。
采荷手里拿的是毕小二的马鞭子，纯正的牛皮筋，一鞭子过去，侍女就捂着脸哭去了……
“力气也太小了……”
青萝看着看着就叹气起来，自言自语道，“回去后要好好操练操练，不然打架都打的不过瘾……”
这要是她亲自动手，这一鞭子下去，保证那侍女连哭都哭不出来。
围观的城门守卫们：“……”
他们忽然很想跟着这位柳文魁大人混……
况且她还长的那么美……
又美而且又坏，简直各种惹人爱啊……
采荷也被她说的有点羞愧难当。
确实她的体质有些弱，到了北齐居然水土不服病倒了，为这事，她现在连吃饭都要使劲多吃半碗，就为了把身体养壮实。
“柳、青、萝！！！”
李贝贝的嘶吼声再次响起，“我跟你这辈子没完！你连我的孩子都想害死！你这个蛇蝎心肠的恶毒女人！难怪林世子到现在都不愿意娶你！”
青萝笑眯眯道：“你和沈卿联手害我的时候，居然会没想到这一天？采荷，别人这么骂你家小姐，你还愣着？”
采荷早就豁出去了，抡着鞭子，使出浑身力气，啪啪啪的玩命儿抽李贝贝。
她的侍女敢拦着的，来一个她抽一个，每一鞭子下去，她心里的屈辱和痛恨就少一分。
直到李贝贝坐到地上，再也吼不出来，她才气喘吁吁的停下手，浑身汗出如浆，隔壁酸软的几乎站不住。
“小姐，我实在是打不动了……”她满脸是汗的回头看向青萝，脸蛋红扑扑的，眼神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青萝笑着看问：“累了啊，怎么样，打爽了吗？”
采荷点头：“嗯！特别爽！”
“还想打吗？”
“想……不过，我的胳膊实在抬不起来了……”
“那就歇着，下次打。”青萝抬手，“上车，走了。”
“是，小姐。”采荷响亮的答应一声，把鞭子扔给毕小二，手脚并用爬上马车。
至于李贝贝，她坐在地上，被打的浑身衣衫破烂，露出的皮肉上伤痕却并不是太重。
采荷实在是太柔弱了，她那鞭子若是打在一个皮糙肉厚男人身上，只怕和挠痒痒也没什么区别。
尽管如此，李贝贝看起来也实在是惨不忍睹。
因为采荷有几鞭子十分“不小心”的抽到了她的脸上，让她发福的脸上挂了彩，加上眼泪鼻涕和灰尘，和个疯婆子没有两样。
青萝朝她看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把马车帘子放下来，淡淡的吩咐毕小二赶车离开。
过去她们虽然形影不离过，但过去终究是过去，代替不了现在，也决定不了未来。
“小姐，我那么打她，她肚子里的孩子会不会……”采荷还是有些担心。
“没事。”青萝捧着书，昏昏欲睡，轻声道，“你那几下不过是皮外伤，又没怎么着她。如果孩子真有事，她还能是现在这个样子？”
李贝贝从小在无数食物和打架中长大，身体壮实的像头牛，青萝只担心采荷教训的不够狠。
“小姐，我是不是太没用了？”采荷兴奋过后，又有些懊恼，“以前她欺负叶妃的时候，我恨不得杀了她，可现在真让我打，我居然有些下不了手。唉，如今李才人有了身孕，只怕叶妃娘娘又要受气了……我真没用，对不起娘娘……”
她搓着手指，垂下头，红了眼圈。
“想那么多做什么，人这辈子就是不能想一个‘悔’字。”青萝用书遮着脸，闭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的说道，“你不忍心，至少说明你的心是善的。你家小姐我啊，心早都坏透了……”
“不不不……”采荷慌忙摇头，“小姐怎么会坏呢，要不是您心善，只怕娘娘和我还在受李贝贝的气呢……”
“我只是针对李贝贝。当时并没有想要救你们的意思。”
“我知道……”采荷低声道，“小姐虽然这么说，但我心里清楚，小姐是最心软不过的。否则今天您让毕小二动手，李才人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
青萝无言的笑笑。
她真是心软吗？
不过是暂时还不想跟大皇子撕破脸罢了。
今天只是教训李贝贝一顿，大皇子尽管生气，还不至于在明面上对她如何。
等将来——
女皇陛下总有一天会退位的，看女皇的意思，并不怎么满意这位大皇子，就看大皇子能忍到什么时候去了……
青萝半躺在马车里，随着马车晃悠悠的任思绪乱飞，不知不觉竟然睡了过去。
等她醒过来时，外面天色已黑，毕小二做主在一间客栈停下来歇息。她们刚走进客栈大门，客栈掌柜就带着倆伙计，毕恭毕敬的迎接在门口。
采荷纳闷：“你们今儿有贵客来？”
“是啊，就是你们。”掌柜笑眯眯道。
“我们？”采荷看向青萝，“小姐，莫不是陈家的产业？”
之前在北齐境内的时候，凡是进入陈家的生意内，他们受到的都是这个待遇。因此采荷第一个反应就是这客栈也是陈家的。
青萝摇头：“应该不是因为这个。”
她接任大长老一位时，陈家只是发出通知，并且把青萝的资料和画像都发给陈家的各大产业。
但他们只在北齐范围内发放了通知，大周认识她这个大长老的人，应该不多。
“啊哈，柳妹妹你们来啦！我就知道你们会在这里落脚！我简直太聪明啦！”
一个软绵绵的声音，忽然从客栈二楼传来。
青萝听见这个声音，顿觉后背一寒，抬起头，果然看到楚子衿正趴在栏杆上，兴奋的冲她挥手。
第六百五十三章 软硬不吃
青萝顿时头痛无比。
这个楚子衿啊……
她简直比陈君威还难缠。
“小姐，楚姑娘怎么也到这里来了？”采荷倒是十分高兴，她跟楚子衿身边的丫鬟婆子们关系不错。
青萝揉着眉心，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哎哎？”楚子衿噔噔噔提着裙子下了楼梯，一把抱住青萝的胳臂不放，“柳妹妹你要去哪里啊，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青萝板起脸：“你不在京都待着，怎么跑这儿了？”
“京都太闷了，无趣的很，我好寂寞……”子衿可怜巴巴看着青萝。
“京都那么多名门闺秀，还不够你玩？”
“她们……”子衿撇撇嘴巴，“她们每天只关心衣服首饰胭脂水粉，哪家的媳妇生了娃，哪家的婆婆太凶巴，要么就是谈论谁家的公子长得好家世好……烦死人了！”
青萝忍不住笑：“过日子本就是这样家长里短啊。”
“我不喜欢啊……”子衿变的无精打采，“一想到以后要在后院待一辈子，每天念叨这些破事，面对着同一个男人，还要和别的女人争风吃醋，我就觉得日子没了盼头……”
“怎么，你不想嫁人了？”
“嫁人……还是要嫁的。”子衿又高兴起来，“不过至少在嫁人之前，先让我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啊，那样以后也没什么可后悔的了……”
青萝点头：“你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当然就跟柳妹妹你这样，才华横溢，走南闯北，看看外面的世界。”子衿一脸崇拜的看着她，“你知道吗，你跟别的女人身上的气质是不一样的。”
青萝好笑：“怎么不一样？”
楚子衿想了想：“恩……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洒脱劲儿，反正和后宅的女人不一样。”
青萝笑道：“拍马屁也没用，回去。”
“你带我一起走嘛，我保证就待几天。等到了成亲的时候，我就回去。”
“不行！”
“柳妹妹，就几天而已嘛……”子衿用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青萝，跟她撒娇，“你看，我把你要经过这一路的客栈都包下来了，就是为了等你来。你忍心就这么赶我走？”
青萝十分认真道：“我真的忍心。”
“柳妹妹……”
“采荷，告诉她！”
采荷立即道：“楚姑娘，我们小姐说了，她软硬不吃。”
子衿：“……我已经跑出来了！”
“我让人送你回去，告诉你表哥，让他好好看着你！”青萝想到沈卿逃走的事，一定是林瑾玉没顾得上家里，才被这个楚子衿趁机溜出来。
“我不要回去，现在回去会被瑾哥哥骂死……”楚子衿双手双脚一起攀住青萝，死也不松开。
青萝哭笑不得。
这还哪里像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你到底要如何？”青萝无奈道，“不是我不想收留你，实在是我不敢啊！”
“为什么不敢？”
“我怕你那大将军老爹派军队把我踩死！”
“不会，我帮你挡着！”楚子衿一脸坚定和视死如归。
青萝：“……”
她转头吩咐毕小二，去把一路上子衿包下的客栈退掉，然后把收回来的银子给她带着，让五夜的几个手下护送她回去。
这个楚大小姐当真是活的太轻松，天真的可以，居然独自一人甩开丫鬟婆子，带着大包银子就跑出来了。
算她幸运，一路上没遇到什么歹人。
被几个侍卫带走时，她还鬼哭狼嚎的，非要青萝把石头记的后面内容赶紧写出来寄给她，否则她活不到年底……
“小姐，您让侍卫走了，咱们由谁来保护啊？”采荷担忧道。
她倒不担心自己，她担心的是自家小姐。
“这条路我也不是走第一次了，没事。”青萝笑道，“何况你家小姐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对付两个小毛贼还是没问题的。你就安心睡你的觉。”
话虽如此，采荷还是心惊胆战了一晚上，好容易挨到天亮，抓紧收拾东西坐上马车就朝平阳县奔。
就连留下赶车的毕小二也是一言不发。
这跟平时的他可不一样，青萝以为他和采荷一样，没有了侍卫心里担心，也就没把他的异常放在心上。
等马车刚进入平阳县，进入城门的时候，青萝才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毕小二平时是穿着大褂子，带着一顶羊皮毡帽的，结果进入城门的时候，城门守卫要求他下车检查，他跳下去的时候，帽子居然被风掀起来一点。
虽然他很快就用手按住毡帽，但青萝依旧看到了毡帽下的一头秀发，以及一只白嫩嫩的小手。
这哪里是男人的手？
尤其毕小二是常年赶车的，手必然又黑又粗糙，忽然变成一只俏生生的白嫩小手，搁谁能信？
青萝微微皱眉，不动声色的等马车进入城里。
“柳姑娘，接下来往哪走？”毕小二粗声粗气的问道。
“接下来……”青萝伸手一把揪住他的帽子扯下来，“接下来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毕小二啊的一声捂住脸。
青萝又好气又好笑：“楚子衿，你有完没完了？”
采荷也张着嘴，一脸惊讶的看着她。
什么时候毕小二变成了楚子衿？
“人家不想回去！”子衿鼓着腮帮子。
“你真是能耐了啊，那些侍卫呢？毕小二呢？恩？”说到后面，青萝已经有点动怒。
子衿看她生气，垂下头，弱弱道：“我趁侍卫不注意，偷偷溜回来的……至于毕小二，你们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把他敲晕了扔在客栈里，然后换上他衣服……”
青萝恨不得抽她：“没人管你，你简直能上天。我让你表哥来接你回去。”
人都到平阳县了，千里迢迢，青萝也不能把她独自一人扔在外面，只得暂时收留她，同时写信给林瑾玉，跟他说明情况，让他有空的时候派人接子衿回去。
楚子衿终于得偿所愿，简直把个县衙给闹翻了天，青萝才回来，还有许多事情忙，根本没精力管她，只随她胡闹。
得知她回来，林四和林六带着一帮衙役在公堂迎接她，同时汇报这段时间的工作。
一帮衙役如今对青萝十分亲热，见她回来都嘻嘻哈哈的问好，黄捕头好奇道：“大人，怎么没见梁兄弟和南宫姑娘？”
第六百五十四章 当初的嘱托
青萝不打算把梁晟和南宫花的事情公诸于众，忍下心中酸楚，笑道：“他们俩不回来了，各自回家去了。”
“啊？”众衙役吃惊不已，“怎么就不回来了？”
黄捕头也道：“这两个人怎的如此没有信用？当初他俩还说过，大人这里很好。他们想一直待下去呢！”
青萝微怔：“他们说过这话？”
“是啊！”黄捕头点头道，“就是大人临走前一天，我们大家伙在一起当班的时候闲聊说起来的。这里大家都听见了。”
“是啊是啊，他们确实说过的。”众衙役纷纷附和。
青萝勉强笑道：“他们开玩笑罢了，你们也当真。”
黄捕头嘀咕：“他们俩也不像那种爱开玩笑的人啊，怎么能说不来就不来了呢……”
林四看出青萝神色有异，打断黄捕头，道：“大人，这段时间城里倒是没出什么乱子，都是些小事没什么可说的。倒是各村庄有点异动，今年由于旱灾洪涝，入秋了许多地方的收成都不好……”
“收成不好？”青萝心中咯噔一下，“怎么回事？我之前都检查过，今年不应该损失太严重才对。”
女皇才让她提高一半的赋税，这边就出问题，不解决的话，她就只能提头来见了……
林四面色有些凝重：“原本是不该有太大损失，但前一阵各村落闹了阵蝗灾，虽然我和林六已经尽力挽留，但还是……”
青萝只听说过蝗灾，在平阳县这么多年，还从没遇见过。
无缘无故怎么会突然来了蝗灾？
青萝有些疑惑。
“其中大人您的家里，就是南桥村的损失最惨重，地里十有八九都被蚕食光了。”林四叹气。
青萝想到柳和平一家，不禁有些担忧。
虽说离收成还有一段时间，但他们的粮食够吃了吗，银子也不知是否够用。
想要立即去看望他们，又担心引起他们的伤心事……
青萝踌躇了一会，问道：“还有其他地方损失比较大的吗？”
“还有两处种植葡萄为主的庄子……”
“蝗虫还吃葡萄？”
“哦，那倒不是，和别的庄子相反，今年那两个庄子基本没受灾，收成太好，葡萄卖不出去……”林起一边说一边拿出卷宗，“大人不在的这段时间，他们已经来过好几回了。”
青萝接过卷宗翻看，随口问：“他们来闹事了？”
“那哪能啊，”林四笑道，“他们还没那个胆子，何况咱们这里衙役充足。”
自从上次青萝招了批又能干又身怀绝技的衙役后，平阳县的犯罪率就直线下降。以至于仵作胡三刀的刀子都快生锈了……
“大人，他们是来求您想办法救救他们的。”林六解释道，“听说您帮了不少灾民，他们就想着您也能帮帮他们。”
“好，这件事我知道了，”青萝合上卷宗，让黄捕头把衙役都带出去，只留下林四和林六两个人。
“我有件事跟你们商议。”青萝坐下来，言道，“关于今年秋季赋税的事情……”
她把女皇要求她抬高赋税的事情对他们俩讲了一遍。
之所以刚才让衙役们离开，倒不是她不信任他们，而是这件事事关重大，尤其在受灾的年份，极其容易引起恐慌和愤怒的情绪。
林四林六是见过大场面的，况且也不是平阳县人，青萝还是十分信任他们的能力。
果然他们听了都十分镇定，林四道：“这件事大人还是不要轻易对外宣布的比较好。”
林六点头：“没错，尤其今年收成不好，过于逼迫百姓的话，容易出事。”
“你们想哪儿去了，我怎么会逼迫他们缴税。”青萝指指椅子让他们坐下，喝了口茶，言道，“只是想和你们商量有没有什么提高他们收成的办法。你们打理林家产业这么多年，不知有没有什么想法？”
林四和林六对视一眼。
青萝笑言：“你们有什么尽管说，跟我就不必客套了吧？”
林四呵呵一笑：“倒不是要跟大人客套，只是不知该不该说。大人如果实在没办法，还有您的私产可以动用的。”
“私产？”青萝苦笑着摇头，“我那几个钱，现在还不够吧？”
之前和兰昊陈香雪搭伙，她分得的银子大部分都投入到买地建房子上了，剩下的给林四管着，只怕也没多少。
至于说她做陈家大长老应得的部分，现在还早的很。
“大人，我说的不是您的那些银子。”林四笑眯眯道，“是您在平阳县的产业啊。”
“我在平阳县有什么产业？”
青萝不解。
难道做这个知县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好处？
“大人忘了？我们二爷在临走时，留下的庄子和田地？另外还有几处铺子，我都给您管着呢。”
青萝恍然：“你说那个啊，那是你们林家的东西，我怎么能动用？”
林六笑道：“以前是林家的，不过既然二爷把地契房契都转给您了，自然就是您的了。”
说起来青萝压根没把那件事放在心上，她给林瑾玉治病，偿还当初借的银子，这就足够了。
林瑾玉把这么多产业留给她，反而有点没道理。
“二爷当初说了，”林四又道，“说大人年纪还小，这些东西让我和老六给您管着，等您及笄后再交给您。不过如果有特殊情况，可以权宜处理。”
青萝听完，沉默了一会，轻声道：“无功不受禄，你们二爷的东西，你们帮他好好保管吧。”
“可是陛下的命令……”
“还没到山穷水尽地步，”青萝摇头道，“离缴税还有两个月时间，总归有办法。我总不能拿你们二爷的东西填补交给朝廷。”
况且眼下何处庄落受灾严重，还是要切实解决村民们的问题才是关键。
青萝又跟他们商议了一阵，回到后院重新梳洗，吃了晌午饭后，打算先去七里村和南桥村看看。
后院只剩下一个桂香，其余人都没了影子。
青萝一边换衣服一边问：“素心呢和采荷呢？”
桂香笑道：“她们啊，跟着楚小姐出门去了。”
“哦，玉淑哪去了？回来就没见着她。”
“淑小姐她……”桂香有些支吾。
青萝皱眉：“怎么了？”
第六百五十五章 招惹不起的美人
桂香拿起梳子给她梳头发，轻声道：“小姐别急，淑小姐好得很。只是她最近常常出门，我问过几次，她都不太愿意说……”
“她是不是回家了？”
“应该不是。”桂香摇头，“我放心不下，让素心跟着去看过，她好像是跟一个男人见面来着……”
“男人？”青萝停下动作，抬眸从镜子里看着桂香，问道，“是什么人？我认识吗？”
“小姐应该不认识，我让黄捕头打听过，是个在书院读书的年轻人。”
“年轻人……”青萝沉吟一会，点头道，“这事我知道了，等玉淑回来跟她说晚上在家待着，我找她有话说。”
“哎，知道了。”桂香答应着，把一只碧玉簪拿出来，“小姐用这个吗？”
青萝看了眼，簪子的断裂处，用金丝蔓枝缠绕着，一圈又一圈，像是此刻她的心情。
物是人非呵！
“这个簪子以后都不戴了，收起来吧。”她站起来，忽又想起一件事，转脸看向桂香，问道，“桂香，最近荣成那里怎么样了？”
走之前荣成正在忙活建酒坊的事情，也不知弄的怎么样了。
听见荣成的名字，桂香脸色微红，轻声道：“我也没怎么问，不过听说差不多了，就等小姐您回来去看看呢。”
青萝看着她的表情，奇道：“我问酒坊的事，你脸红什么？”
“我，我没有啊……”桂香有些慌乱，垂下头，自顾自整理梳妆台上的东西。
“咦，不对劲啊你……”青萝凑过去，盯着她的脸，“莫非你和荣成有什么情况？”
桂香脸更红：“哪有什么情况……小姐不要拿我取笑。”
青萝背着手，围着她转了一圈：“没情况就是有情况，你们女人呐，就是口是心非。”
“小姐不是女人？”
“不要转移话题，我问你，你跟荣成到底如何了？”
“也没如何……”桂香的声音像蚊子哼哼，羞的说不出话来。
“不说算了，等我忙完了再来审问你。”
青萝随手抓了块点心，朝外面走去。
“小姐，吃完了再走啊？”桂香急了，赶忙把准备好的茶水点心交给猴子，让他放在马车上备着。
青萝回来后，猴子又可以赶马车了，兴奋的上蹿下跳，瞧那样子，恨不得把青萝背上马车。
“大人，咱先去哪？要不要我带您在城里转转，巡视一圈？”
黄捕头笑骂：“臭小子滚一边去，大人有那个功夫陪你瞎嘚瑟？”
青萝登上马车，不解道：“猴子这是怎么了？”
“他啊，家里不是祖祖辈辈都是赶大车的吗？”黄捕头笑道，“只有到了他，才进了衙门吃起公家饭来，可惜他爹和爷爷都瞧不上，还是想让他回家子承父业。”
衙役虽然在普通百姓面前挺威风，但其实地位并不高。
衙役，吏者，按大周的律法规定，上下三代内是没资格读书做官的。所以猴子家人的这种想法其实很正常。
“哎，我简直拗不过他们……”猴子唉声叹气。
黄捕头笑道：“这不，自从大人您让他给您赶车后，他可得意了，在家里人面前不但又干回老本行，而且还是给知县大人赶车。他家人都不信，猴子就想在他们面前显摆显摆，让他们亲眼看看。”
猴子挠挠头，嘿嘿笑。
“这有什么难的，不过眼下我可没工夫，等等吧。”青萝一笑，钻进马车里，吩咐道，“先去七里村看看。”
七里村有她买的一大片盐碱地，让人开垦后种上蜀黍，也不知有没有被蝗虫祸害，还有荣成的酒坊也在那里，先去看看情况如何了。
这次女皇陛下的赋税要求，也许就要依靠这座酒坊了。
青萝坐在马车里，带着几个衙役，很快来到七里村。
远远的，她就闻到一股甘醇浓烈的酒香味。
“哪来的酒香？”她探出头去。
黄捕头骑在马上，闻言笑道：“就是大人您的酒坊啊，荣爷闲着没事，说是先拿酒坊练练手，酿点酒给兄弟们尝尝。”
荣成家的酒可是秘制。
“你们都尝过了？”
“没有哎，”黄捕头口水都快下来了，“闻着太馋了，可是荣爷非说要等大人回来，第一口酒给您尝过了，我们才能喝。”
青萝哈哈大笑：“我说我回来了你们怎么那么高兴，原来是等着喝酒？”
“嘿嘿，当然主要还是真的高兴大人回来。”
“我就权且相信吧。”
青萝让马车停在酒坊门口，刚下车就看到荣成光着膀子蹲在门口，嘴里叼着根草，吊儿郎当的眯着眼晒太阳。
“哟哟哟，这是谁啊——”
荣成看到她，一下子就蹦了起来，欢快的窜到她面前，围着她转圈，“哎呀呀，一段时间不见，我们家小仙女儿是越来越美了，真是把我给想死了！”
青萝板着脸：“你这话敢不敢当着桂香姐姐的面说？”
“她……我有啥不敢说的……”荣成腆着脸，“仙女，你这次回来带什么好东西回来没有？”
“有啊，不过跟你没关系。”
“什么好东西？”荣成眼睛发亮，“有美人吗？”
青萝瞥他一眼，抬脚朝酒坊里面走，“有是有，就怕你招惹不起。”
“除了女皇和公主，还有爷招惹不起的女人？”荣成看到她的表情，连忙补充一句，“当然，我也招惹不起仙女您……”
“贫什么贫？”青萝瞪他，“酒坊这里怎么样了，跟我说说。”
“酒坊不成问题，问题是……”荣成嬉皮笑脸，“问题是您真的带回美人来了？”
“我说了你招惹不起。”
“到底谁啊？”
“林瑾玉的表妹，楚子衿。”
“楚……”荣成被噎了一下，显然他也知道这位大小姐的来历。
青萝瞟他：“怎么？”
“咳，那位也算的是个美人，可惜她老爹太彪悍，我还是躲远点。”荣成干笑。
青萝：“哼。”
荣成颠颠跟在她身后，追问道：“那，除了美人，您还带什么回来了？北齐我还没去过呢，哪里有什么特产没有？”
第六百五十六章 下酒菜
酒坊建的极为宽敞，里面足可以容纳上百号人，此时只有三五个人在里面走来走去的忙活，见到青萝等人，都忙停下，垂手站在一旁。
“你们忙你们的，我随便看看。”青萝摆摆手。
她对于酿酒这种事，纯属门外汉，知道的关于酿酒的一切，都是从书上看来的内容。所以也没打算要插手具体的酿酒事宜。
“听大人的话，你们把前儿我酿的酒弄出来一坛子。”荣成吩咐完了，还是黏在青萝身后，“仙女，到底你还带了什么回来？给我开开眼也好啊……”
青萝被他叨咕的烦了，只得道：“一只鸟。”
“鸟？”荣成咂咂嘴，“味道好不好？正好叫桂香收拾了下酒啊！”
青萝：“……”
他居然想把灵雀下锅做下酒菜！
那可是陈家重花万两黄金也求不到的灵雀……
“大人不会连只鸟都不舍得吃吧？”荣成嘀咕，“这也太抠了，区区一座酒坊就把你给榨干了？不都说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吗？您的银子呢？”
“闭嘴！”青萝恨不得抽他。
跟在后头的黄捕头幸灾乐祸道：“荣爷，那只鸟儿我们都看到了，金贵的很，陈家送给大人的礼物呢！”
“什么鸟这么贵重？”黄捕头这么一说，荣成反而更加起了兴趣，转着眼珠子打灵雀的主意。
黄捕头小声道：“荣爷，那只鸟大人宝贝的很，您还是别打它的主意……咱们过两天到林子里猎几只山鸡解解馋便是……”
“嘿，我看你是眼馋我的酒吧？”
“我要是说不馋，您信？”
“那你再跟我说说那只鸟，放哪儿了……”
两个人在后头嘀嘀咕咕。
青萝只当没听见，认真看着酒坊里的东西。
按照她的想法，酒坊里主要是要酿制高纯度的白酒，蒸馏需要用到的东西，她都画在纸上，让荣成去找工匠做出来。
原本她还有些担心这里的工匠是否能做出来，现在看到实物，简直不能再满意。让她十分期待试用的情况。
“大人，您什么时候把酿酒方子给我啊？”荣成垂涎三尺。
青萝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递给他：“拿去。”
“啊，这个就是？”荣成激动的接过纸，迫不及待展开来看。
青萝伸手又把纸给抽了回去，挑眉道：“我那只鸟若是少了一根羽毛，就是你的问题，明白了？”
荣成顿时一脸尴尬：“咳，您放心，有了这方子，我哪还有功夫打那个主意啊……”
“不仅方子，连桂香你也别想娶了。”
“我什么时候要说娶桂香了？”
“不娶？好，明儿我就让媒人来给桂香相看相看。再不嫁人她都成老姑娘了！”
“哎别别啊，仙女您要不要这么狠？”荣成叹气，“好吧，我承认，我想娶了桂香来着。”
青萝乐了：“终于肯承认了？你们什么时候决定成亲的？”
“也没多久……”荣成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我看那姑娘为了我，整天跟鸡鸭鱼的较劲，动不动就晕过去，实在有点看不过去，我就想，反正屋里也需要个女人，干脆就娶了算了……”
青萝笑出声来：“也算她没白忙活。不过你以后不要再成天对别的女人发花痴了。”
“哎，大丈夫三妻四妾实属平常……”荣成仰天长叹，“为什么到了我这儿就不行了？”
“不要废话连篇了，你们把日子定下来后告诉我，桂香没有家人，好歹我也算她的娘家人，总要给她操办操办。”
“那就多谢大人了。”荣成嘿嘿笑，“我还得请我们爷过来才行，不知他赏不赏脸……”
青萝沉默了一下，笑：“一辈子的大事，他还能不给你这个面子吗。”
“说起那只鸟……”荣成旧事重提。
“少一根毛，你就别想娶桂香。”
“呵呵……我就是想见识见识，大人实在多心呐……”荣成叹气，“好歹我也把出去的机会让给梁晟那小子了，看一眼总可以吧？”
梁晟……
青萝的眼神黯淡了一下。
荣成立即敏锐的察觉到，眼神就瞟向了黄捕头。
黄捕头摇摇头，轻声道：“没有跟着大人一起回来，大人说他回家去了。”
“回家？”荣成看了看青萝的背影，没有言语。
如果他没记错，梁晟曾经说过他是四海为家啊……
莫非出什么事了？
荣成和黄捕头不一样，立即察觉出这件事的不寻常之处，心中暗暗决定要发信问问五夜，到底在北齐出了什么事。
……
看过酒坊和盐碱地的情况后，青萝心里大概有了数，下一个地点便直奔葡萄收成太好的两个村子。
两个村子紧挨着。
也许是这里的土地极其适合葡萄的生长，青萝一进入村子，就觉得扑面而来满满的都是醉人的香味。
黄捕头把两个村子的里正都叫过来，他们听说知县大人亲自来了，急急忙忙赶过来，见面就果断跪了下来。
“你们先起来说话，在外面用不着这么多规矩。”青萝出门并没有穿官服，旁人看着俩大老爷们给一小姑娘下跪，都忍不住想笑。
两个里正却不管旁人如何，坚持跪着，言道：“先前我们几次去到县衙，都说大人不在，我们还以为大人故意不见。如今大人竟然亲自前来，实在让我们觉得惭愧，不该怀疑腹诽大人。”
恩？
青萝一听，嘿，居然还在背地里骂过我，好，那你们俩就跪着。
“你们说说你们村子的情况。”她单刀直入道。
俩里正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直接干脆，心中也是微微松了口气。
虽然早就听说这位新任的知县大人和以往的都不相同，但毕竟是当官的，哪有不从百姓身上刮油水的？
他们也做好了被要好处的准备，没想到一见面这位知县大人就谈正事，果然与众不同。
“大人，说起来是咱们的葡萄卖不出去，其实另有原因呐！”其中一个里正满脸愁苦，叹气连连。
另一个也比他好不到哪去。
青萝不解，问道：“什么原因？”
第六百五十七章 葡萄变味
两个里正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葡萄变味了！”
黄捕头在一旁喝道：“好好说话，变什么味，怎么就变味了？这么说知县大人怎么听得懂？”
青萝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一段时间没见，这家伙居然有眼力见了。
黄捕头顿时得意。
“知县大人，是这样，”先开口的里忙解释道，“原先我们村子的葡萄又大又甜，远近闻名，到了季节，不少大户人家早早就订了给他们的主子品尝。村民虽然不算富裕，但从来也不愁吃喝。”
“是啊，”另一个里正接着说道，“谁知道今年的葡萄忽然就变了味道，不但不甜，反而异常的酸涩难以入口。原先预定的几户人家，差点没跟我们打起来。赔了许多定金才算了事，唉！”
青萝点点头：“栽种葡萄我不懂，你们既然是行家，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变成这样吗？”
“我们也千方百计找过原因，可今年虽然旱涝都有，顶多减产吧，也不能连味道都变了啊……我们实在是弄不懂原因。”里正愁的眉毛都耷拉下来。
另一个补充道：“而且眼下这个还不是最要紧的，葡萄这东西熟了就得摘下来卖，否则就容易坏掉。人等得起，葡萄等不起啊！眼看着好好的葡萄烂在家里，我们这心……唉！急的实在没法了……”
青萝想了想，言道：“我虽然不懂种葡萄，但也知道果子的酸甜和土壤以及光照都有很大的关系，你们可以从泥土方面找找原因。至于葡萄……先拿一些给我看看吧。”
“哎！”一个里正拔腿就往回跑，不多时就抱着一筐葡萄回来，朝青萝面前一放，擦汗道，“大人，这就是变味的葡萄。”
青萝点头，拿起一串，发现这葡萄颜色黑紫，比平常的略显小，粒粒饱满，晶莹可爱，便笑道：“看起来还不错嘛。”
里正摇头：“看起来倒是不错，可是入了口……”
青萝摘一粒扔进嘴里，确实皮厚且酸。
两个里正见她微微皱眉，相互对视一眼，一起苦笑起来。
“你们村里所有的葡萄都变成这样了？”
“也不是所有，有几户幸运的人家，葡萄还是又大又甜，羡慕死个人。”里正叹气，“都说是他们几家祖上积德了。别人家的葡萄卖不出去，他们的自然水涨船高，今年赚的不少。”
“只有几户？”青萝有些意外，“带我去那几户看看去。”
“正好村头这里就有一户，大人您随我来。”其中一个里正带路，青萝和黄捕头等人浩浩荡荡跟着他走去。
这是一户殷实之家，灰色的大瓦房，宽敞的院子，连篱笆上缠绕的都是一串串紫色的葡萄，看着相当喜人。
“他们家的葡萄园在地里，不过院子里种的也是甜葡萄，大人且看看。”里正上前喊门，“陆大叔，快出来迎接知县大人！”
里面立即响起一阵脚步声，然后一个精神的老头走出来了。
老头看见里正，忙笑呵呵的上前来，笑道：“里正老爷刚刚说什么？”
里正板起脸：“这位是知县大人，还不见礼？”
老头一惊，慌忙跪下：“草民陆八斤，不知道知县大人驾到，求大人恕罪……”
青萝道：“你起来吧，带我去看看你家的葡萄。”
“葡萄？”陆八斤面色有一瞬间的惊慌，勉强笑道，“葡萄能有啥好看的哩，知县大人喜欢的话，明儿我送一筐最新鲜最好的到县衙，让各位大人都尝尝。”
“送就不必了，你现在就摘几颗给我。”青萝说着就朝院子里走。
“哎哎，知县大人，”陆八斤又是弯腰又是作揖，陪笑道，“知县大人，草民家里今天的葡萄都摘出去了，剩下的还没熟，入不了口啊……大人要不您改天再来？”
左一个借口，右一个理由，就是拦着不给青萝他们进去。
“放你娘的屁！”黄捕头听的火起，上前一脚把他踹开，骂道，“什么没熟？院子墙头上的是什么？敢拦知县大人的路，是不是活着不耐烦了？！”
他们村的里正也劝道：“陆大叔，你今天怎么的糊涂起来，连知县大人也敢顶撞了？知县大人是来查看咱们村的葡萄情况的，你可不能不识好歹，快点让开。”
陆八斤被踹到一边，摸着衣服上的脚印，哆哆嗦嗦的不敢再吱声。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有问题。
青萝走到篱笆边上，从一大串已经成熟的葡萄上，摘下一粒，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甘甜多汁。
与之前里正拿来的一筐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她看了眼陆八斤，问：“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家葡萄是甜的？”
“这，这我也不清楚……”陆八斤陪笑，“人都说是我们家祖上积德了……”
“是吗？”青萝不置可否，随手摘下一片葡萄叶子，递给里正，言道，“这个你看看，和你带来的葡萄叶子比较比较。”
里正虽然不太明白她的意思，还是立即依言从筐子里找出一片叶子，和手上的进行对比。
结果这一看，他就看出问题来了。
“这……似乎不太一样啊？”他抬头看向陆八斤，“陆大叔，这是咋回事？今年春天咱们村里用的葡萄枝可都是你提供的啊，怎么你的和我们的不一样？”
陆八斤嘴唇有点抖，笑道：“哪里有不一样，我怎么看不出来？我家用的扦插枝子和大家伙的都是一样啊……”
“一样？”青萝冷笑，“一样的枝子长出两样葡萄来，你自己信吗？”
陆八斤朝后缩：“我，我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啊……”
青萝厉声道：“黄捕头，把他拿下！带回县衙！”
“是，大人！”
黄捕头上前就把陆八斤扭住了。
几个捕快拿出绳子把他捆起来。
陆八斤吓的胆子都破了，扑通跪下，不停磕头：“知县大人饶命，饶命啊！这件事真的不怪我，都是别人叫我这么干的啊！”
青萝抬手让黄捕头停下，道：“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第六百五十八章 变味的原因
陆八斤抖道：“回大人的话，由于我家地窖宽敞，村里用的葡萄枝都存在我家地窖里。开春的时候，忽然有人来找我，说要拿银子买我的葡萄枝……”
里正怒火攻心：“那是村里人的命！你就卖了？！”
“我，我也不想卖的，可是那会家里盖房子缺银子，我那婆娘就怂恿我……”陆八斤有些瑟缩，不敢抬头看里正的眼睛。
里正冲过去要打他，跺脚吼道：“你这个没了良心的王八羔子！”
陆八斤不敢抬头，缩在地上。
青萝让里正稍安勿躁，问陆八斤道：“我问你，是谁买了你的葡萄枝？”
“是一个男人，听口音也是我们平阳县人。”陆八斤努力回忆道，“其实当时我是不卖的，开春村里就要用，我卖了到时拿什么出来？”
青萝：“怎么又卖了？”
陆八斤瞅瞅里正，小声道：“也不是卖，那人说给我点银子，把葡萄枝跟他的换换……”
里正趁黄捕头不注意，冲过去朝陆八斤的脸就挥了一拳头，吼道：“你自己怎么不用换来的葡萄枝！”
陆八斤捂着脸，哭丧道：“我婆娘说人家花钱换的，指定不是啥好东西，不许我用……”
青萝气笑了：“你们倒是不傻。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贪这点便宜，现在整个村子的人可能连过年的米面都买不起？”
陆八斤听了忽然就蹲到地上，两只手抱着脑袋，呜呜哭起来：“我也没想到那人的葡萄枝居然这么坑人……如果早知道，打死我也不敢换啊，这些天我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就是觉得愧对咱们乡亲……”
黄捕头踢他一脚：“吃不下睡不着？我看你精神比我都好！真的觉得愧疚，为什么不主动交代！”
“我也不知到底谁跟咱们村子有仇啊……”陆八斤蹲在地上，任打任骂，压根不敢抬头。
里正看着他的眼神简直想要吃人。
青萝却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
若说寻仇的话，怎么会针对整个村子？
一定另有隐情。
青萝严肃道：“陆八斤，你说说那个人的长相。”
“长相……这咋说呢，我也不识字，不会说……”陆八斤一脸为难。
黄捕头气的又要踢他：“高矮胖瘦总会说吧？穿什么说什么总会说吧！”
“是是是，我这就想……”陆八斤吭哧吭哧想了半天，才道，“是个读书人的样子，穿着大褂子，看着挺斯文。长的么……眼睛挺大的。哦对了，他走路挺有意思，喜欢一摇一摆的走路，就跟戏文上的官老爷那样……”
黄捕头瞪他：“你都不太记得长相了，还记得人家走路的样子？敢随便糊弄我们大人，我饶不了你！”
“不敢不敢，草民绝不敢欺骗知县大人……”陆八斤抱着头蹲在地上，一副任打不还手的可怜相。
“黄捕头，”青萝出声拦住他，“你派两个人把他送回衙门，交给林六师爷。你跟我走。”
黄捕头答应一声，让两个捕快把陆八斤弄走，然后问道：“大人，咱们去哪？”
“南桥村。”
“知县大人——”两个里正跪在她面前，祈求道，“大人，您可得救救我们啊！”
青萝忙道：“这件事的罪魁祸首还没抓到，不过你们村子里的葡萄不必担心，明天开始你们就正常采摘葡萄，全部送到七里村的柳氏酒坊，找一个叫荣成的，让他按市价收下。”
里正又惊又喜，还有点担忧：“大人，那柳氏酒坊能要咱们的葡萄吗？”
黄捕头道：“酒坊就是大人的，你说呢？”
“哦哦……”两个里正立即反应过来。
柳氏嘛！
“大人，这些葡萄可不好吃啊……”其中一个里正为人厚道，小心翼翼道，“收回去烂在家里，岂不是让大人白白损失银子？”
青萝笑笑：“我自有用处，不会让葡萄白白烂掉的。”
“那，大人需要多少呢？”两个里正各自在心里盘算着，每家是不是平均分摊一些，好歹弄两个糊口钱回家。
青萝抬脚朝马车走，随口道：“你们每天摘多少，柳氏酒坊就要多少。”
“真的？”两个里正这下子可是惊喜不小。
那么难吃的葡萄，居然还能按照市价全都卖出去，简直是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黄捕头笑骂：“什么真的假的，不要一惊一乍道。我们知县大人说的话，从来算数！你们的葡萄尽管拿过去便是，哪来这么多废话！”
青萝瞥他：“我觉得你的废话比较多。”
“嘿嘿！”
“大人，”里正犹如在梦里，生怕一下子就醒了，追着青萝确认，“你要几天的呢？”
青萝回头：“你们的葡萄摘到什么时候，我就要到什么时候。对了，霜降后被冻'过的葡萄不要扔，全都给我，记住没？”
“连那个也要？”里正喜悦无比，连连点头，“大人放心，我一定全都按照大人的吩咐办！”
青萝点头，登上马车，让猴子直接去南桥村。
猴子以为她是要回家，到了南桥村，就直接把马车停在了柳和平家门口。
青萝刚要发话，就看见杜氏和季月红一前一后走出来。
季月红挺着肚子，一眼看见青萝，忙伸手去扯杜氏的袖子，“娘，你看——”
“什么？”杜氏抬起头，看到青萝的时候，顿时如遭雷击，愣在了原地。
“娘……”青萝轻声道。
杜氏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抬脚就朝青萝走来。
“娘！”季月红一把拉住她，“您干嘛去？”
杜氏眼睛看着青萝，泪道：“你没见吗，是妞妞啊……”
“什么妞妞？”季月红撇嘴，“您是不是又忘了？她可不是您的女儿了！您的骨肉现在只有我们文全一个人，以后不要再惦记她了！”
杜氏呆住，脚步渐渐停下来，最终捂脸转身离开。
青萝看了眼季月红，收回视线，声音如冰：“去柳家老宅！”
猴子和黄捕头听见她的声音，相互对视一眼。
大人不高兴了！
有人要倒大霉了！
第六百五十九章 我要告御状
猴子赶紧跳上车，把马车朝柳家老宅的方向赶。
之前柳美丽要嫁人的时候，他就跟着青萝来凑过热闹，这次也是熟门熟路，不多会就到了老宅的门口。
老宅还是那副破败样子，只是似乎多出了几间屋子。
柳老爷子正坐在自家院子里抽旱烟，听见马车的声音，抬头看过来，惊讶之下腾的站起来，连烟袋子掉了都不知道。
“妞妞……那个，知县大人？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如今他们都已经接受了青萝不是柳家人这个事实，柳老头也不敢再胡乱攀扯。
倒是比从前恭敬了许多。
青萝也不想跟他这么个老人家掰扯，下了马车，直接问道：“柳平安在家吗？”
“哦，你二叔……不对，不是二叔……”柳老头提着烟袋锅子，局促道，“他搁屋里温习功课呢，知县大人找他有什么事？”
青萝道：“有点事问问他。”
“哦哦，我去帮你把他叫出来。”柳老头回头冲屋里喊，“老二，知县大人来了，还不赶紧出来迎接着！”
过了好一会，屋里才有了动静，急的柳老头恨不得拿烟袋锅子敲门，“死屋里干什么呢！还不出来！”
“来了——”
柳二叔懒洋洋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
柳二叔披着大褂，慢腾腾走出来，抬起眼皮看着青萝，不咸不淡道：“原来是知县大人。”
“嘿！”后头黄捕头和猴子嘀咕，“以前怎么没发现，大人的二叔走路居然是这个样子？跟陆八斤说的还真像……”
猴子压低声音：“难道那个人就是大人的二叔？”
“嘘——”黄捕头噤声，“说错了，如今大人跟柳家可是没什么关系了。”
“说的也是。”猴子赞同。
于是两个人勾肩搭背的站在旁边准备看热闹。
青萝仿佛后背长眼睛，轻轻哼了声。
黄捕头和猴子立即冒汗，赶紧站直身体。
“柳平安，见到知县大人为何不跪？！”黄捕头知道他们家知县大人此刻心情很糟糕，于是决定出头为知县大人出出气。
柳二叔闻言一愣：“下跪？我为何要下跪？”
黄捕头见他反问的如此自然，也有些愣怔，回头问猴子：“这位身上有功名？”
猴子摇头：“没听说过，左不过是个童生罢了。”
一村一庄的秀才就那么几个，举人进士更是寥寥无几，谁也没听说过柳家什么时候出了个秀才。
若是有，县衙还要派人来祝贺哩！
敲锣打鼓的，不想知道也知道了。
黄捕头闻言心中安定，当下就瞪圆了眼，喝道：“你一介布衣，见到知县大人居然敢不跪？等着板子伺候！”
“我可是堂堂读书人，怎可轻易下跪……”柳二叔想要争辩。
“读书人？”黄捕头冷笑起来，“这天下的读书人也多了去了，能考上功名的也不少，只可惜里面没有你柳平安的名字！”
对于读书人来说，除非他考上秀才，见到知县才能免于下跪，否则跟一般的平民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总不能你读过几天书，识得几个字，就有了特权吧？
平时虽然青萝不在意旁人见她跪不跪，但若较真起来，平头百姓见到知县是必须要跪的。
知县乃是父母官。
柳二叔对青萝的印象还停留在她是自己侄女上，所以压根没有要跪拜的念头。此时被黄捕头喝出，不免有些恼羞成怒。
“我乃童生！”
“童生？”青萝笑了，“你还真当自己是身负功名的读书人了？”
童生，说起来好听，其实说白了，所有蒙学读书的都算是童生。只有经过府试成为生员，也就是秀才，才算是进入了士大夫阶层。
猴子嘻嘻哈哈道：“我们村东一个光屁股孩童，今年也蒙学了，听说也能叫做童生呢。请问您今年高寿啊？”
柳二叔被连番嘲笑，不禁紫胀了一张脸：“你们简直，简直有辱斯文！”
“有辱斯文的是你！”青萝喝道，“柳平安，张湾村的葡萄是怎么回事，你给我如实招来！”
闻得“葡萄”二字，柳二叔面色骤变。
青萝心中有数，回头道：“黄捕头，把他带回县衙审问。”
“什么，凭什么带我去县衙？”柳二叔后退，躲开黄捕头，怒道，“柳青萝！你是知县就可以胡作非为？”
“胡作非为？”青萝冷道，“你做了什么心里有数，现在陆八斤正在县衙，等着与你对峙。”
“什么七斤八斤的，我没听说过！”
“挨了板子你自然想起来的，带走！”
“你有什么证据，我什么都没做过！你是公报私仇！我要告御状！”
柳二叔大喊大叫，把陈氏和柳英俊，以及柳四叔等人都招出来了。
柳四叔护着大肚子的张氏站在自己门口朝这边看，陈氏和柳英俊咋咋呼呼的冲出来，“怎么，你都不是我柳家的人了，还来柳家干什么？”
“放肆！”黄捕头雷鸣般的吼出一句，“你一个民妇居然敢对知县大人无礼！”
陈氏被炸的差点跌个跟头，抬头就看见黄捕头凶神恶煞的模样，顿时弱弱怯怯起来，“奴家并没有对知县大人无礼……”
“无知村妇！”黄捕头鄙夷道，“让开！大人办案，岂有你等说话的份儿！”
陈氏顿时满面臊红。
“知县大人啊，”柳老头开口了，“不知您为什么要把老二带走？”
即便是一般的寻常百姓，办案时有什么疑惑，青萝作为主官，也是要讲解清楚的，当下便道：“柳平安伙同张湾村的陆八斤，换了张湾村的葡萄枝，这件事你不知道？”
“这……我不清楚啊。”老头看向柳二叔，怒道，“你又干什么好事去了？”
柳二叔嘴硬：“我什么都没干过，她这是故意报复咱们呀，爹！”
青萝冷笑：“我要是报复你们，还需要这些虚头巴脑的借口？既然你这么说，作为平阳县的父母官，我有权利除去你考取功名的资格。以后，你就别想再去考取功名了，另外，如果你犯的罪名成立，不但你，将来你的儿子以及你的孙子，将统统没有资格读书考功名。”
第六百六十章 谁是主谋
杀手锏祭出，柳二叔瞬间就软了。
对于他这个官迷来说，不能考功名，岂不是要了他的命？
而对于一心想要光宗耀祖的柳老头来说，儿子不能考，儿子的儿子不能考，儿子的儿子的儿子也不能考！
这简直比要了他的老命还要命！
“知县大人，这可不能啊！”柳老头老泪纵横，“我儿子到底犯了什么事，您倒是说清楚啊！虽说大人不是咱们柳家的人，好歹你也在柳家长了这么多年，不能一点情义都不顾啊！”
青萝不为所动，平静道：“柳平安他偷偷找到张湾村的陆八斤，把张湾村的葡萄枝，全都换成了山里的野葡萄，根本没法卖出去。导致整个村子的人都要饿肚子，这件事，你说严不严重？”
“真的？”老头有些不相信，“无缘无故的，老二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根本就是损人不利己啊！
不但柳老头不相信，就连杜氏也是莫名其妙。
“就是啊，无冤无仇的，相公他怎么可能去祸害人家村子的人？”
“无冤无仇，这话有点绝对吧？”青萝言道，“也许柳平安他和张湾村的人没有仇，但他跟我有仇啊。”
柳老头：“这……我就更不懂了。”
跟柳青萝有仇，有必要去祸害人家村子吗？
青萝：“你不懂，因为你不是所谓的读书人。所以说柳平安这些年为什么连个秀才都考不上，就是因为心思都用在了邪门歪道上。”
“知县大人到底啥意思啊？”柳老头越发的糊涂起来。
青萝道：“谁都知道，平阳县是个穷地方，各处村子都不富裕。唯有张湾村和李湾村，他们那里适合栽种葡萄，比别的村子要富裕许多，每年缴税也是最多的。”
老头点头：“是啊。张湾村和李湾村确实富裕，我也听说过。”
“所以，如果张湾村和李湾村没了葡萄，平阳县的税收是不是要少一大截？”
“这，这……”老头沉默了。
话说到这里，就算他大字不识一个，也能明白其中的关键了。
每个地方交上去的税，朝廷都有一定的定例，不是你知县想交多少就交多少。
当然，多可以，少就绝对不行。
一旦平阳县的税无故少了一大截，首当其冲被朝廷问责的，一定是她柳青萝这个知县。
一旦查实，被革职都是轻的。
重的被关押流放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说柳平安这个人何其的恶毒。
为了报复青萝一个人，他就能毫不犹豫的搭上两个村子的人。
被戳穿的柳二叔依旧死鸭子嘴硬，强自辩解道：“你这些都是胡编乱在，证据，你有什么证据？还不是因为从前的事，你对我们心怀不满，故意找茬？”
“妨碍地方税收，你真以为这是小事？”青萝见他如此，知道再多说无益，便让黄捕头直接把人带走。
上了板子还嘴硬，那才算你真本事！
柳老头慌了，上前拦在青萝面前，“知县大人，您好歹看在从前的情分上，饶了老二这一次……”
“您也真好意思说从前。”青萝十分好笑。
若看在从前，只怕还得让他多挨点板子。
杜氏和柳英俊也来阻拦。
尤其柳英俊，虽然看着有点蠢，说话竟然变得利索了许多：“柳青萝，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抓人可以，但是别抓错了！”
青萝一听，转过身：“哦？莫非你知道什么？”
“上次我姐回来过。”
“柳美丽？”青萝毫不意外，笑了一下，“所以这件事其实是柳美丽和柳平安的合谋？”
柳英俊道：“不是合谋，是我姐她说起这件事，怂恿我爹去做的，连银子和葡萄枝都是她给的！”
柳家上下都一脸呆滞看着他。
这孩子是不是虎？
居然如此轻易就把事情给捅了出去。
尤其柳二叔，气的发疯：“臭小子！有你什么事，胡说八道什么！”
柳英俊脖子一梗：“事情是你跟我姐干的，凭啥连累别人？我可不想我儿子以后不能考功名！”
柳二叔：“……”
青萝乐了，这小子还挺爱护下一代，“怎么，看你这意思，你要成亲了？”
“可不是？到时你可以来，不过要出礼才行。”柳英俊一本正经道。
完全看不出来是在开玩笑。
“有病吧他？”黄捕头扭头跟猴子嘀咕，“都这样了，居然还敢开口邀请知县大人，他有那么大脸吗？”
猴子嘿嘿笑：“人家可没病，精得很哩！上回他跟前任沈大人的小妾在床上被抓个正着，你忘啦？人家跟沈县令是连襟，可不是脸大？”
“嘿！你不说我还真想不起来，”黄捕头眼睛亮了，“我就一直纳闷，他到底是怎么从牢里跑到人家的床上的。胆子真是不小啊，你别说那小妾长的真是不错……啧啧，据说后来在牢里他还被人蒙头揍了一顿，看他一瘸一拐的，看来腿还没好。”
猴子压低声音：“我看八成是前任沈县令被戴了绿帽子，心中气愤不过，私下找人揍他泄愤来着！”
“我看也是。要不然当初沈县令为什么都不叫人追查一下……”
两个人嘀嘀咕咕，一字不落的全都落入了青萝的耳中。
当时揍人的是她和林瑾玉，没想到衙门里的人都以为是沈县令干的，这倒是让她觉得意外。
柳家人都假装没听见，柳英俊还不依不饶：“哎，你知不知我要娶谁啊？你不知道吧？你也认识，就是住在河边的翡翠啊！”
翡翠？
青萝对这个名字倒是有印象，但，那个翡翠不是外地嫁过来的吗？而且年纪也不小了。
“妞妞是不是纳闷？”那边挺着大肚子的张氏笑道，“那个翡翠的男人，头前没了，英俊就看上人家了，非要娶过门。”
柳四叔撇嘴：“一个三十多带着拖油瓶的妇人，亏他也张得开口请妞妞。给我听着都嫌弃丢人！反正到时我是不会出现的。”
张氏嗑着瓜子，笑嘻嘻的补刀：“咱们家英俊能找到这样的就不错了，总比一辈子打光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