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汇报2
“这可是两个世界强国啊!”王季同还是没从英国也将参战的震惊中恢复正常,叹了一句。
“小徐啊,真没什么好怕的。”杨锐笑,“先一个,这两个国家都认为这仅仅是一场局部海战,英国根本就没有动员,美国动员也三心二意;再一个,只要我们控制了海洋,那么英国真的不足为惧,唯一担心的就是美国。他们也许知道航母是海军的未来,可如何打一场新的海战、怎么应对一场新海战,不管他们清不清楚,就当下看他们差的还很远。最后一个就是,总后新编制的战争预算表中,我们的国力完全可以支撑这场战争,无非就是艰苦些。对了,晚上光庭会到,你就和我一起听听他的汇报吧。”
杨锐前面说的两点王季同完全赞同,但说东亚三国可以单独击败英美,他是怎么也不信的,不过,待他看到战争军费总预算预算表时,又感觉有些迷糊,这并不是制式表格,而是一张军费总表,显然,周思绪已经把那两个保险柜里的账册数据全汇总了。
……………………28年……29年…30年……31年……32年…33年…34年…(亿)
甲、人员用度
01、军饷:………10.4……20.8……46.7………46.7……46.7……46.7……46.7
02、给养衣具:…17.2……34.4……77.4………77.4……77.4……77.4……77.4
乙、装备
03、陆:…………35………45………50………40………30………20………20
04、海:…………30………60………60………60………30………20………10
05、空:…………100……140………200……200………200……200………200
丙、弹药
06、陆:…………20………20………40………60………75………75………75
07、海:…………5…………5………5…………5………0…………0………0
08、空:…………05………10………10………15………20………20………20
丁、油料:………15………20………30………30………40………40………40
戊、抚恤:………00………01………01………10………05………05………05
己、其他:………80………80………80………65………55………55………55
军费总计:………317.6….436.2……600.1……599.1……574.1…554.1……544.1
*
将军费简明总表递交给杨锐和王季同后,周思绪道,“根据联合参谋部的作战计划,学生这边基本推断出了各年所需的作战军费,只是基本的设定数据来自上一次大战、还有东非之战以及先生的诸多提醒,所以得出的数据只是一个大致的参考,并不确切。不过相信即便有误差也在我们可控的范围内。
总表中军费最高的年份也就是神武三十年和神武三十一年这两年,但最高也就是六百亿,由此可知就三国国力来说,战争是可以独自承受的。唯一的担心就是神武三十二年后,每年的军费还在五百五十亿以上,战争久拖下去国力恐怕难以支撑。”
“你这有多少人?”王季同并不似杨锐那般清楚每一个数字的含义,最基本一个他连军队规模都不太清楚,只看到后面几年每年的军饷都是四十六点七亿。
“先生,预计所有领军饷的人加起来有两千七百万。”周思绪答道,“其中不少于六百万是民工。另外占领地领军票的人不在其内。”
“这么多人?”王季同惊讶了一声。
“是的,小徐先生。”他说罢又看了一下杨锐,道,“除去六百万月饷八块的民工,剩余两千一百万人平均月饷为十五块,再就是还有一个月的恩饷。”
“十五块?!”王季同吓了一跳,之前复兴军士兵月薪才三四块钱,现在一下子跳到十五块。“那岂不是人人都要跑去当兵?”
“是,”周思绪低头,他含笑不语的看了杨锐一眼,道:“小徐先生,十五块是最高平均数,根据作战地点、作战次数、战果的不同,实际下发数肯定到不了四十六亿点七。再说士兵薪饷很早直接存到士兵银行户头上了,这些钱未必实发。”
“小徐就不要在乎薪饷了,发多点士兵才卖命。日本人就说这饷高的离谱,可反正这钱亚洲银行那边会如数拨给他,日本兵发多发少是他们自己的事。”杨锐知道****的一定会喝兵血——官僚国家哪有不喝兵血的?只是他不在乎也管不着,“还有吃穿用度我们这边也定的很高,比如吃,士兵每天的伙食费为五毛,我本来还说要每天一块的……”
“竟成,你这不是打仗,是行善吧?!”王季同终于坐不住了。农业繁荣、交通便利,全国的食品价格都极低。就拿军队说,此前每个士兵伙食费正常不过两块,自己到京城馆子里吃三十个肉水饺、叫一盘爆羊肉、四两老白干,也就一角五。这还是京城,其他地方顶多就一角。现在士兵伙食居然每天五角,这一个月下来岂不是要十五块!他站起后觉得失态又再坐下,可嘴里却道:“这么高的薪饷、这么高的伙食,稽疑院代表肯定要反对的。”
“不止高薪饷、高伙食,还有高用度。”杨锐不以为然的笑。“每个士兵每年的装具费为八十元。第一年因为要发装具和新型防弹衣,这钱不多,但后面每年就多了,这钱还没想好怎么花呢,但总之就要让士兵花好、吃好、穿好。”
“八十块是多了,一套上好的四斤棉衣都才七八块钱。”王季同道。他没听清是‘每年八十块’,不是一次性八十块。
“小徐先生,先生是要给每个兵发呢制大衣,还有防寒羽绒衣,根本就不要棉大衣。”周思绪在一边苦笑道,不知道是火上浇油还是诉苦。
“你懂什么!”杨锐鄙夷,“不让当兵的有个人样,觉得这辈子不曾白活,军队怎么会有荣誉感?要有钱花、要吃的比一般的财主好、更要穿的漂亮、体面,这兵才让人觉得当得值!死得也值!日本人愿意穿的破破烂烂、吃那种咬也咬不动的什么鱼干,那就随他去。咱们的兵出去就一定要想个人样,也不想想对士兵不好你给再多武器也白搭。”
说完周思绪,杨锐再看想王季同,“军饷就不说了,伙食五毛确实高,可要把鲜肉、水果蔬菜用冷藏柜运到北美,还要让士兵天天都有烟、有茶、有糖、有酒、有家乡小食,这钱并不高。还有穿,装具里头也就二十六块五的新型防弹衣贵一些,再就是呢制大衣要二十三块一件,作战靴十三块也贵,其他什么钢盔、防毒面具、野战服、橡胶鞋都不值钱。羽绒服考虑到不在寒区作战,可以第二年再装备……”
“先生,是每年八十块!”周思绪提醒道。“最早入伍的五百多万人登陆美国时,已经有三个八十块了,另外五百万人也有两个八十块。”
“不要你提醒。”杨锐没好气,他有些不悦周思绪在士兵用度上支持日本人。“小徐啊,吃穿用度这么多,可稽疑院代表还是会同意的。你看表下面,全是装备弹药油料,你说这和那些代表有关系吗?唯有吃穿用度那些代表才能接到若干订单捞到钱,他们会同意的。”
杨锐说的似乎有些道理,军队购置的装备、弹药、油料,普通商家确实难以得利。王季同这边想,周思绪已经开口继续解释了,他道:“给养衣具这个项目里还包括每人每年二十块的医药费,这个……”他本想说这也太多了,可见杨锐目光看过来,他连忙说下一条。
“陆军作战部队总计有六百个师,共计九百余万人。其中步兵师四百个,摩步师一百个,装甲师一百个。武装这六百个师费用总计一百零二亿八千八百八十八万。另外还需四十五亿的商船、十五亿的卡车、四亿的登陆舟艇、四亿的后卫部队枪械,五亿的集装箱以及相关卸装机械,总计陆军装备实为一百七十五亿八千八百八十万,匡算成一百八十亿。”
周思绪边说就边递过来一份手写的陆军武器单价表,大规模装备武器的价格都在上面。
陆军武器………………价格………………弹药(单位:元)
手榴弹………………………………………1.7/枚
火箭筒………………………………………20/支
半自动……………………68………………40/千发
冲锋枪……………………25………………25/千发
MG34机枪………………130………………60/千发
掷弹筒……………………85…………………6/发
六〇迫……………………210………………12/发
八二迫……………………350………………15/发
二〇高炮…………………3000………………2/发
八五高炮(兼反战车炮)15000……………60—80/发
七五野炮…………………5000………………27/发
一零五野炮………………7500………………40/发
一五零野炮………………11000………………65/发
自行七五…………………15000
自行一零五………………17500
自行八五高炮……………25000
装甲车……………………16000
狼式战车…………………37500
喵式战车…………………59375………………60—150/发
鼠式战车…………………126000……………100—120/发
猛士………………………600
五吨卡……………………3000
半履带卡…………………4500
*
杨锐其他不看,只看战车和装甲车,再就是步枪。他见半自动步枪已降到六十八块便不再说什么了,所需枪械数量确实巨大,但实际上配置枪械并不要花多少钱,真正贵的东西是卡车、装甲车、战车。再看到喵式战车价格被压到六万以下,他笑道:“喵的价钱总算被你磨下来了。”
喵式之前是每辆八万,狼式的两倍半,不管杨锐还是总后,都认为这个价格太高。杨锐认为必须降到六万元以下,于是旷日持久的谈判便开始了。想到艰难的谈判,周思绪连连苦笑,他道:“当时即便以十万辆的总数平摊折旧,价格还是超过六万,最后又想了不少办法,简化了一些工艺,这价格才降到六万以下。”
“那质量和性会有下降?”杨锐追问。喵式的设计原则就是易于生产,再简就不知道要简到哪里去了,所以他担心性能下降。
“没有。”周思绪摇头。“折旧摊下来就是六万一千多一点,简化的那些工艺并影响性能,再就是工厂让利了一部分,减了一个利润点就少六百块。”
折旧平摊到订购总量上后,军工厂的利润也确定在百分之十五。见只是减了工厂一个点的利润,杨锐倒没说什么,他问道,“陆军装备总计一百八十亿,可你这张总表上……”
总表上的陆军装备费用每年就只有几十亿,所以杨锐倒有些看不懂。不想周思绪还没有说话王季同却道:“这是打算每年装备一部分吧。”他说罢又道:“是不是神武三十一年登陆美国?”
经王季同一提醒杨锐转过神来了,明显的,战争前四年的陆军装备费加起来为一百七十亿,考虑到战前本就有不少军械,相差十亿并不是问题。不想周思绪却道:“是的,小徐先生。总参的计划是在神武三十一年夏登陆北美。”
“夏天?!”杨锐和王季同都惊讶了。王季同惊讶是夏天正是台风多发季节,总参为何选夏天登陆?而杨锐惊讶的是夏天登陆,那这一年四十亿装备费最多只能算一半,一百四十、一百五十亿部队怕是要装备不齐;再就是登陆时间放到神武三十一年,这战争都打了四年了,难怪总参认为战争要打七年。
了解两位先生的担忧后,周思绪先回答王季同,他道:“小徐先生有所不知,东太平洋的季节和我们正好相反,我们是夏天多风暴秋冬风平浪静,他们是冬天多风暴而夏天风平浪静。再考虑到北美偏北,夏天气温也不是太高,所以和登陆巴拿马不同,总参认为应该在夏天登陆北美。”
他回答完王季同又回答杨锐:“先生,总参考虑的问题是部队上去之后摆不开,所以装备不并不是大问题,有三百个师上去了那就谢天谢地了,后续的三百个师可以先缓一步……”
“既然这样那为何要放到神武三十一年?”杨锐追问,“多给美国人一年时间,登陆难度就增加一倍。拿下巴拿马后美国人见我们还在大规模造船、肯定会知道我们要登陆北美,这事情瞒不了的。”
“先生,提前一年那就后劲不足了。”周思绪道,“国力受限下,我们只能用四年时间武装六百个师。总参的认为是宁愿多准备一年,也好过交火之后多给美国一年或半年的反应时间。必须一交火就势如破竹的往前打,不能等。喵式也只能在登陆北美时使用,之前只能使用狼式和鼠式战车,还有就是闪电战战术登陆之前最好也不要用。”
“我同意。”听到鼠式杨锐就笑了,这是一款重达百余吨的电驱动战车,目的就是要将世界各国往歪路上引——缺少可靠电驱动技术的各国,造出来的只能是速度奇慢、爬坡奇差、稳定奇糟的步兵式战车,而喵式85mm战车炮发射的钨芯脱壳穿甲弹可以完爆这些重型战车一百或一百五十毫米的前装甲。只是杨锐还有一个担心,他道:“就怕德国抢先开战啊。他在欧洲打出个闪电战,美国陆军肯定装备装甲师的。”
“先生,即便美国有装甲师又如何?”周思绪反问道:“没有经历实战就无法掌握装甲战的精髓。就以美国第7机械化骑兵旅将战车和骑兵共同配置的情况看,他们怕连装甲师的正确配置都不能掌握,作战条令更是……”
作为老人,周思绪非常清楚己方在装甲战上花了多少心血。以他看来,作战就是武器、配置、方法(条令)、资源的最优整合。装甲师的作战条令就是工厂管理中的SOP标准程序文件,其对各种情况都有成文的应对措施,而每一道作战条令,都靠血、汗、尸体凝成的。
不断的试错才能得到正确的方法,最终演变成一道道作战条令,可单有条令还不够,这只是士兵以个人的努力在应对战争。陆军最强大的地方在于对战争的应对不仅体现在个人上,还体现在武器、配置以及资源上,换而言之,这是整个战争系统对战争的积极应对。
为了更好的体现这一点,此时军队的结构设置更像一个工业公司而不是单纯的军事单位。以装甲师为例,除了作战军官和后勤军官外,军队中还有特别的生产经理、质量经理,以及在整个战场游走的产品经理。前两者与参谋人员、各级军官一起讨论‘五个为什么’,并以管理视角分析历次作战、行军,为部队编制新的SOP文件(条令);后者则负责实地收集自己所负责产品的使用反馈,这些反馈汇总交由工程师分析后,得益于传真网连接起来的柔性生产体系,绝大部分建议都能很快的体现在新产品中。
计划——执行——检查——纠正,PDCA循环所构成的质量圈使得整个军队成是一个有机体,它能不断调整自己庞大的骨骼(武器)和动作(条令),反复给对手以致命打击,而美国陆军有什么?
从欧战结束到神武三十一年,他们总共只投入了16.7万美元到装甲部队。同时,从欧战结束到神武三十四年,美国陆军仅仅只生产了三十五辆战车。除去这些数字,就以美国骑兵、骑兵总监对装甲师的掣肘、整个军界的官僚风气、以及各军工企业的各行其是,它就不可能有好的装甲师,更难以在成堆的尸体出现前形成一个战争有机体。正因如此,总参才决定准备好了再登陆,他们认为在一百个装甲师狂风暴雨的打击下,年底装甲师就能在密西西比河洗刷自己的军靴。
周思绪微微走神时杨锐想到的则是二战中的凯塞林山口战役,这次将美国陆军打醒的战役对美国陆军之后装甲师建设起了巨大的作用,这让他更坚持自己的观点:有些战赢了也是输了,有些则相反,输了却是赢了。
“陆军的装备如此,弹药的话……”周思绪继续解释总表,不过没有说接着海军装备,而是一下子跳到了陆军弹药上。“我们估计登陆开始后每年将消耗两亿发各种口径的炮弹、同时消耗九十亿发各种枪弹。以大小炮弹平均三十块计算、枪弹五十块每千发计算,每年将消耗六十亿炮弹和四点五亿枪弹,再考虑到其他如手榴弹、炸药、火箭弹、巡航火箭等武器,基本确定陆军每年作战弹药费为七十五亿。登陆因为是在夏季,所以当年计为六十亿。”
弹药单价也在武器价格表上,而登陆前几年也有弹药费,所以杨锐点头道,“没问题。”
“海军装备费每年额定为六十亿,而之前算得的是五五五五,五十五亿五千五百万。不过航母装甲因为借鉴了冰山计划,所以现在正在用冰装甲替代原来造价昂贵的复合装甲,以后复合装甲将用在战车和飞机上。”周思绪道。显然,这里有一个好消息。
“冰装甲?”杨锐笑道,他也讨厌三千多万的复合装甲,不想这里冒出个冰装甲。
“就是冰山基地之所以能防弹、防鱼雷,是因为有厚厚的坚冰保护,所以日本人就想着把把这种特制冰放到飞行甲板以下当装甲。冰的密度只有零点九,为钢的八分之一,但它的硬度和温度有关,如果能把特种冰冻到零下四十度,那么它的硬度能达到四,零下五十度达到六。不管硬度是四还是六,反正它的密度只有钢的八分之一,三英寸的钢装甲变成冰装甲就是二十四英寸,也就有六十厘米,这么厚的冰哪怕一千公斤炸弹也不可能穿透。”
“居然是这样……”杨锐想起了三十年前他看过的日俄之战的一张照片,280mm炮弹打在被冰雪覆盖的俄军工事上,不但不炸,还弹了起来,那时的气温也就是零下三十多度吧。
“是的,先生。”周思绪道,“日本舰政本部已经试验过了,他们选取了三十公分的冰装甲,飞行甲板下面装一道,主装甲装一道、底层甲板也有一道,只有对锅炉的防护还是钢装甲。电力的来源是将八台锅炉中的两台由机械传动变成电传,平时分配一部分电力让冰装甲保持在零下三十度,交战前则全力供电,使冰的温度接近到零下五十度,这样的防护力就大大超过复合装甲了。”
方法是挺巧妙的,杨锐却笑:“要是忽然断电了呢,那岂不要裸奔?着火也麻烦,还有两台锅炉一去,航母航速也掉得厉害。”
“这……”周思绪也笑,“先生,三道冰装甲加起来有一米厚,电路保险起见船头船尾船中布了三道,所以断电是不太可能的。着火,只要炸弹扔不进来、防护到位,着火是很难的。航速确实是个问题,但冰装甲都有厚厚的保温措施,规避敌机时停半个小时电,温度也不见到会升到哪里去。最关键还是便宜,一年建造三十艘航母,一艘如果省三千万,每年就省下九个亿。海军对此完全表示同意,还有今年日本造的四艘航母装的就是冰装甲。”
“好了,你们用的好就行。”杨锐淡淡的说了一句,他于没听过的东西素来不信,好在日本人先试,那就先看看再说。他随后指着空军装备道:“空军装备里包含了海军飞机吧?”
“是的。舰载机、舰载飞行员的训练费都包含在内。”周思绪道。“我们从新计算过了,每架作战飞机,也就是单引擎飞机归单引擎,双引擎、四引擎另外计算,不再凑到一起算总价。大致是单引擎作战飞机每架六万、双引擎运输机十万、四引擎轰炸机二十五万。
军费调整后,预计每年将生产五万架作战飞机,培养三万名飞行员,计为七十五亿;四引擎轰炸机每年生产一万架,飞行员六万名,计为六十亿;最后就是双引擎运输机四千架,飞行员一五千万名,计十五亿。剩余五十亿用于雷达、机场设施、备品配件以及喷气飞机。”
他说到这里看向王季同,“小徐先生,试验场那边预计第一代喷气机在三十年装备?”
“不是三十年就在三十一年。”王季同点头,他随即道,“喷气机也不贵,最多是单引擎战机的一倍。只是,”他看向杨锐,“不是说要等第二代一千五百公斤推力的发动机出来后再入役的吗?现在单引擎推力不过一千公斤,航程也不足……”
“第一代生产一万架,拿来培养飞行员总是要的吧。”杨锐解释道。“螺旋桨战斗机培训一个飞行员十五万,价格翻一倍的喷气式飞机飞行员的价格,啧啧……”杨锐顿觉肉痛,再道:“反正第二代喷气机出来每年最少要装备一万架,飞行员也要充足,钱不够就砍螺旋桨。而且航程要足——从美国西海岸到东海岸,也就是只有三千八百到四千公里,登陆后距离更短,我们可以穿梭轰炸,轰炸机在冰山基地上降落,我认为最好是由喷气战斗机护航。”
“太着急了。”王季同见杨锐的要求这么高,当下摇头。“三十一年登陆,按进展第二代发动机最少要三十年才能成熟,哪怕机体设计同步,三十一年试飞,运气好也要三十三年才能入役,如果运气不好估计要等到三十四年了。这时候陆军推进到哪里了?怕已经不要穿梭轰炸,直接飞过去再飞回来就是了。”
王季同说的周思绪微笑,他赞同道:“等陆军占领了阿肯色州,怕天上没多少美军飞机了。”
“美国的铝土矿真的就集中在阿肯色州?”虽然早知方略,可王季同还是有些不信。
“惺初看的没错,”杨锐解释着,“美国国内的铝土矿就集中在阿肯色州中部的利特尔里弗,而且非常集中,更是露天矿。只要轰炸了这里,那么战时他的铝产量将会大减。也不是说其他地方没有铝土矿,旁边的乔治亚州、亚拉巴马州都有铝土矿。可我们不能忘记这个事实:这两个州离古巴更近。
一旦美国人感觉制海权不保,他们就会开发本国铝矿,也就是阿肯色州含硅较高的铝矿——之前美国铝业不用,是因为含硅高不好提炼,战时阿肯色州铝业肯定会大量开采,可当我们占领古巴或者进入墨西哥开始轰炸后,阿肯色州这边只能放弃,乔治亚、亚拉巴马也在轰炸机的航程之内。矿是有矿带的,现在已经查明,这条铝土矿带就在美国南方几州。这一年来情报局已针对这几州的铝土矿设了点,哪里开矿轰炸机就炸到哪里,保证让美国人最后只能用木头飞机!”
“加拿大就没有铝土矿?”王季同看向周思绪,见他毫不犹豫的摇头,又再问道:“那就不能从欧洲空运,他们航程六千公里的轰炸机出来了可以改成运输机啊。”
“小徐先生,要三吨铝土才能炼一吨氧化铝,两吨氧化铝才炼一吨纯铝。这还是富矿,如果是贫矿,那很可能要四到五吨铝土才能炼一吨氧化铝,五十万吨铝就需要五百万吨铝土,空运是运不来,何况美国还需要比如锰矿、铅这些物资。再就是造飞机要铝,如果铝产量忽然下降,那么是造战斗机保卫铝矿,还是造运输机到欧洲运铝土,将是一件难以权衡的事情,不管美国人怎么选,铝产量上不来都是要害。
至于从欧洲运铝,我们不能控制的只有苏俄和德国,德国是没有铝矿的,当然他占领匈牙利又另当别论了。除了匈牙利,欧洲的铝土矿基本在法国、意大利还有南斯拉夫,炼铝则在英国、瑞士、意大利、挪威、法国和德国。其中也就德国铝产量超过十万吨,法国是三万多吨,英国、瑞士、挪威、意大利都在两万多吨,苏俄产量不明。[注170]
英国缺少原料生产不出铝、法国则站在我们这边,意大利和南斯拉夫很好收买,且又在地中海一侧,不行可以出动空军轰炸当地铝土矿。而德国和苏联,我们肯定德国一定会乘机开战的,戈林最终的目标就是苏俄,两边真打起来,那整个欧洲也就是只有瑞士这个中立国可以独存。他的产量小不说,我们还和对方签了供销合同,不行就砸钱抬价了。”
不光是北美,周思绪还将欧洲的铝土矿和铝冶炼介绍了一遍,听闻是这么个情况,王季同终于点头,他笑了一下,道:“惺初没错,铝的确是美国的命门!”(未完待续。)
第六章 必要
之前王季同还担心与两个世界强国交战,而此时面对现实,终于改变了态度觉得东亚三国确实可以与之一战。杨锐见此并没有说话,不过喝茶的他却带着些笑意。最少在纸面上攻略北美是可取的,接下来就是如何在实际中完成它。和纸上无比顺畅的计划不同,他相信实施过程中必定有无数障碍,比如在墨西哥和古巴找到立足点就非易事,再则就是找到立足点后轰炸南方数州的铝土矿更非易事。
美国人当然知道铝土矿的重要性,失去铝土就失去空军——以杨锐记事本上真假难辨的数据:二战苏联即便有盟军援助的二十八万吨铝,加上自产的二十六万,平均每年也只有十二万吨铝,这种铝产量只能用木头飞机;日本算是抠门的了,飞机造的又小又轻,整个战争期间四十万吨铝只造了一万四千五百多架双发轰炸机、四万架战斗机;而德国,开战当年铝产量就有十九万吨,最高时为二十六万吨,就这个铝产量,也仅仅只够打造一支战术空军。
动了美国人的铝就是动了美国人的命。轰炸的初期美国陆航肯定会拿命来拼的,就不知道空军这边能不能顶得住。想到这里,杨锐开口问道:“每年五万架作战飞机,一万架轰炸机,这个数量够吗?能不能再增加一部分?”
“先生,这个就看有没有额外的军费来源了。”周思绪道。“银行行健那边是想出了不少赚钱的法子。还有一个就是登陆巴拿马之前,我们必须拿下南洋,登陆巴拿马之后最好能拿下印度以及西亚、非洲等地。这样除欧洲和苏俄外,全世界的资源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除了资源,亚元也可以在这些地区广为流通,这样的话,每年的军费肯定超过六百亿,达到七百亿甚至更多。
现在的情况是,多增加一万架单引擎作战飞机,大致需要增加二十一亿左右的军费,其中有四亿是更换配件的费用。这其中飞机和飞行员的比例是五比三。如果是一比一,加上机场设施、雷达地勤,那就需要二十六亿。只是战斗机每年都在升级换代,我们大致判断新飞机只能使用一年,最多不超过两年,所以这么看飞机飞行员五比三的比例是绰绰有余的,到时候一定是新飞机不够而飞行员太多,很多新飞行员只能驾驶用过一年的飞机作战。
轰炸机这边飞机和飞行员的比例倒是一比一,后续虽有增加机枪手的型号,但机枪手并不会让培训费用上升多少,所以每增加一万架四引擎轰炸机所需的军费大致在七十五亿,每千架则是七点五亿。不过和一年就过时的单引擎飞机不同,四引擎轰炸机使用起来耗费惊人。以现在的测算,即使不计算军饷、弹药、油料、机场设施,一万架轰炸机每年也要用掉八亿左右的配件费,特别是更换发动机。这么算,每增加一千架轰炸机则需要八点三亿。”
周思绪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再道:“其实除了增加费用多造飞机,还有一个办法就是缩短航程。从美墨边境起飞,轰炸阿肯色州铝土矿只有一千两百公里,而从古巴起飞,轰炸亚拉巴马州和乔治亚的零散铝矿也只有一千二百公里。这样的航程轰炸机不但可以满载,战斗机可以护航,这种增益比单产增加飞机重要多了。”
“这就是说墨西哥和古巴都要拿下。”杨锐思考道。“而且陆军还要将战线推至美墨边境。”
“是的,先生。从制约对手角度考虑这是必须的。一旦航程缩短到一千两百公里以内,那么空军的四万架飞机就能和美国陆航全面交战。一旦交战,考虑到他们缺少铝材,飞机是打一架少一架,打到最后就只能使用木头飞机了。”
“木制飞机和铝制飞机飞机相比,它的性能到底差在哪里?”王季同这个旁观者忽然发问。
“木制飞机主要是机体强度不够,而要想达到这个强度,飞机又会显得很重,造成机动性不足;再则是木头并不是均质的,要使用胶水粘合,所以制造过程品控极为关键,以美国工厂的生产品控,这显然是要出问题的;
最后就是产量和型号,木头砍伐后需要经过长时间的处理,最重要是要让它自然失水,同时考虑到木制容易变形,不管怎么小心,机体寿命都很难超过一年,甚至是半年,特别是在潮湿的南方作战,木材变形更甚。这两个因素将大大增加木制飞机的量产难度,而量产压力加剧更会使生产品质失控,进而形成恶性循环。
除了这个,木制飞机也就只能制造单、双引擎飞机,四引擎轰炸机考虑到机体强度是没办法造的。这等于说美国人只会有一支战术空军,而且这支空军的作战飞机性能将远落后于我们。”周思绪解释道。“基于以上考虑,空军轰炸机部队即便全军覆没,也要强行压制美国南方的铝土矿产量,确保他们的铝产量只在五万吨以下,甚至是几乎为零。”
“好了,说说下面吧。”杨锐心中铭记,嘴上却不以为意。他指着总表道:“弹药海军怎么到后面就没有了?”
“先生,海军需要的弹药本来就少。”周思绪道,“我们预估海军每年弹药费在三亿左右,登陆巴拿马后美国石油产量剧减,她只能把有限的石油给陆军使用,海上的交战只会发生在潜艇以及航母和陆基飞机之间。另外后期海军装备也可以大规模削减,现在表上三十二年海军还有三十亿装备费,三十三年有二十亿、三十三十年有十亿,这只是一个预估。就实际看,我认为登陆之后海军装备费可以减至十亿元以下。”
说完海军弹药费和装备费,周思绪接着说其他,“空军后期每年都有两百亿的装备费,弹药费主要考虑到战略轰炸,所以才逐年增加,最高就是二十亿。油料是按照石油产量来计算的,最高四十亿是一个估算,实际应该不用——化工产品主要是前期投入巨大、技术投入也高,真正的生产费用却不高。而前期石化工业的投入已经列在‘其他’这一栏了,每年大约有四十亿左右的基建、生产扩充费用。
抚恤的标准阵亡为一千元、伤残为五百元。这是当时下发的,后续每年还有抚恤金,不过这些就不体现在这里了。登陆的当年,我们预计将有一百五十万的伤亡,其中阵亡五十万、伤残一百万,之后的预计是每年阵亡二十五万、伤残五十万。”
数字极为轻描淡写,但真实却很残酷。杨锐沉吟了一下道:“如果墨西哥可以早些邀请我们,那么我们也许可以在墨西哥上岸,这样登陆的伤亡就少了。”
“先生,我们判断为了防止我军登陆,整个墨西哥都会被美国占领。而考虑到准备时间,即便墨西哥总统邀请我们入驻,面对美国陆军的全力压境,我们也只能束手无策。所以前期轰炸只能希望于古巴。那里与大陆最近的港口迈阿密相隔有两百六十多公里,潜艇部队完全可以隔绝美军的海上补给,而且古巴反美情绪严重。这里才是登陆前要夺取的地方。”
“可惜古巴政府还是亲美。”杨锐想到情报局对古巴政府的分析,可惜了一句。
“可古巴民众并不亲美。”周思绪补充道。“我认为在夺取古巴前,鹏式轰炸机最好不要大规模使用。或者就登陆巴拿马和登陆古巴同时进行,最少要在古巴楔入一根钉子,好使大军登陆时有一个落脚点。这个建议我已对总参提过了,大家的认为是登陆军队不是不能,担心的是缺少补给的情况下陆军如何在古巴当地坚持,去的人太少会被美军绞杀,人太多又维系不住。”
“拿下巴拿马确定在哪一年?”杨锐问道。
“预计在神武二十九年年底。”周思绪道。“也就是后年年底。”
“这个时候补给还不能维持吗?”杨锐奇怪的问:“陆军这边不是要造三千万吨船吗?他们又暂时不登陆,征调过去不行吗?”
“先生,我们主要担心巴拿马运河船闸被在夺取时被美军炸毁。一船闸被毁,我们最少要耽误半年的时间,而这半年地中海、直布罗陀也未必能拿下,所以绕过南非好望角的补给航程将超过两万五千公里。而当年的资源、军费也不知是否能维系大军在古巴作战……”
“能补多少就补多少。”杨锐交代道。“古巴不需要装甲师,山地师即可,这样油料也就省下了,剩下的给养也可由当地解决,只有弹药需要补给。这事情可以交给日本人,他们打战不是素来节省吗?到时我们从太平洋方向登陆巴拿马,他们从大西洋方向登陆古巴关塔那摩。如果准备不足,整个登陆可以延后半年。”
见杨锐真的下定决心要同时拿下巴拿马和古巴两地,周思绪咋舌后道:“还是不要推迟了,越推迟美国人准备越充分。我们必须在神武二十九年拿下巴拿马,封锁全美。”
“那就这样定吧。”杨锐点头,“与陆军战术是否保密相比,夺取古巴轰炸美国南方的铝土矿更加重要。喵式战车如果需要,可以在古巴使用,古巴一用,巴拿马这边也就可以用了。”
“学生回去会交代总参更改这一部分的作战计划的。他们其实不是担心喵式,而是担心佛垫提前暴露。”周思绪笑道。总参大概是陆军军官出身的多,所以在做计划时,不由自主的多考虑陆军,特别是战术、武器的保密,但有先生这句话,那就再没什么顾虑了。
佛垫就是气垫船,借鉴神话里的阿拉伯飞毯,项目组取了佛垫这么一个名称。以气垫船登陆确实会让美军防不胜防,可万一武器被美军缴获并仿制,即便不仿制仅得知其性能,也会对后续大规模登陆不利,有提防的美国人肯定会让己方在登陆时流足血。
“暴露就暴露吧。”明白如何取舍的杨锐很肯定。“宁愿陆军登陆时多牺牲五十万人,也要尽快的、全面的压制美国铝的生产。登陆也许真的会损失惨重,可一旦登陆,掌握制空权的我们战就好打了。不说这会少牺牲多少人,关键是北美战事能尽早结束。可不要忘记了,北美之战只是整个整个世界大战的一部分,我们在北美打的这几年功夫,怕德国早将整个欧洲都吞下了,苏俄估计也已经被他打了个半死……”
说到这里杨锐又想到没有美援的苏联单独对阵德国将会是怎样的结果?见过太多苏粉说美援是四十三年之后才抵达的,美援并不影响战争云云。但就从军费上看,卡车无疑是二战陆军最昂贵的装备,编制表预计初始装备费用是四十五亿,一百二十余万辆;其次是装甲车二十四亿,十五万辆;之后才是战车的十八亿,三万两千辆。没有足够卡车的苏军即便能咬牙守住防线,也难以将战线反推。苏德战争如果打成僵持,工业基地全在西边的苏联很可能无法坚持,钢铁同志真要抓狂了。
想到这里杨锐不由发笑——美利坚一去,果然要靠我大中华才能力挽狂澜、主持世界正义。他这边笑的莫名,王季同嘴却长得能吞下茶壶,他道:“啊?!欧洲那边也要打?这是什么时候定下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见王季同惊讶,周思绪笑而不语,杨锐却道:“小徐兄。以美国人视角,他最怕三种情况出现:其一,德国统治欧洲并占领苏俄大部,其实就是获取苏俄原料;其二,苏俄占领中欧,也就是德国和法国;其三,中日联盟,或者苏俄统治中日。这三种情况是美国人最担心的,换做我们,彻底占领北美大陆后,也要担心第一种和第二种情况,尤其是第一种情况。
德国虽然是法西斯,可他只排斥犹太人和劣等人种,对经济只是管制而不是毁灭性侵占,这种政治体制是可以维持的,无非是要不断对外掠夺罢了。就欧洲来说,我们宁愿看到苏联占领欧洲也不愿德国占领欧洲,所以为了杜绝将来的隐患,德国是肯定是要打下去的,最少南欧、东欧部分他要吐出来。”
杨锐说罢地缘关系,再道:“与美国交战时,我们除了需要控制亚洲、非洲、南美洲的资源,还需要欧洲的资金和前期的一些配合,代价就是我们保证他们国家的安全。即便他们亡国,我们也要支持他们建立流亡政府。正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不管是战时还是战后,这都是极为必要的。”(未完待续。)
第七章 祸首
晚上的商议大概在十点半钟结束,考虑到王季同和周思绪都要连夜返京,议完后的杨锐当即吩咐下人上宵夜。简单的白粥端上来时,王季同又有些心事重重:他从不知道打完美洲还要打欧洲,这样战争就绝不是七年了,九年十年都有可能。如果战争真的持续十年,不是经济,就是最热血的士兵也会厌倦了吧。
王季同想着心事,周思绪却有些扭捏,他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白粥,扒完一碗后便说吃饱了。杨锐没管他,只与王季同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待几句话说过,周思绪咳嗽几声之后却道:“先生,既然轰炸是战争的关键,那轰炸机的性能就至关重要了……”
“嗯。”喝粥的杨锐简单的应了一句,并不清楚他要说什么。
“既然轰炸机重要,那鹏式……”周思绪故意停了一下,见杨锐不问话,只好讪笑着道:“先生,鹏式是不错,航程也够、载弹量虽然小一些,但数量一年有一万架,也是无虞的……”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看到周思绪如此,杨锐没好气的道——这准是有什么难事了。
“先生,”见杨锐开口,周思绪赶忙从随身文件匣里拿出一份文件,道:“先生,山西厂那边也想生产轰炸机,这是他们的设计草图……”
为了便于杨锐观看,周思绪已将飞机的三视图放在最上。不看还好,一看杨锐却‘咦’了一句,道:“居然是……六发。”
语言很多时候并不能实时表现所想。让杨锐惊异的不是六发,而是——居然是混合动力的,而且两台喷气发动机的布置很奇怪:它不是在机翼上和机身有一定距离,而是直接粘着机头;且位置也在机翼之上、不是之下;尾部的喷口也不在机翼后,而是对着半边机翼。如果杨锐能回忆起后世苏俄的安—72、美帝的yc-14,当即明白这种造型的作用,但他显然对此并不了解。
在他的眼睛里,这架六发轰炸机其实就是鹏式的改进版,得益于两个喷气发动机紧粘着机头,它也仅仅是机翼加长了一小段,原本靠近机身的两个螺旋桨发动机往外侧挪了一挪,好让两个喷气发动机塞进来,其他并无什么大的变动。
“先生,这是山西厂的新构想。设计之初的主要考虑两点,第一是鹏式七千高度时,最大速度只有四百八十公里,这个速度太慢了,很容易被敌方战斗机截击;第二则是鹏式一万米的升限还不够,要想躲避地面的高射炮,最好要有一万四千米的升限,但这显然不太可能,所以只好将升限预定在一万两千米至一万三千米之间,这样除了少数128mm重型高炮外,其他高射炮都不能对其造成威胁……”周思绪解释着,他还没有说完就被杨锐打断了。
“喷气发动机非常耗油,而且发动机也大概有……,有多重,小徐?”杨锐看向王季同,王季同道:“单个净重在四、五百公斤左右。”
“对,两个喷气发动机就一吨,加上油料,你这飞机能飞多远?”杨锐问道。
“先生,是这样的。”周思绪道:“这两个喷气发动机平时不工作,它们只在起飞时和进入目标区时工作,起飞工作是为了带更多油料和炸弹,起飞后发动机将熄火。就引擎轰炸机来说,它对发动机失效或者推力减少并不敏感,所以我们可以用四具螺旋桨引擎作为巡航,当进入敌区,喷气发动机会再次点火工作,目的是为了爬升和加速,这样不但能让敌方战斗机追之不及,还能躲避地面高射炮火。”
说到此周思绪又拿出另一张设计三视图,道:“这是另一种发动机布置方案,这就比较正常了,喷气发动机采取吊舱式布置,并不紧靠机头,也不在机翼之上。但缺点就是机翼要延长许多,机翼延长机体也要延长,等于整架飞机的重量都要大幅度增加。如果机体重量增加太多,那么巡航时四具螺旋桨引擎会很吃力,最大速度和升限也上不去。所以还是前面一种方案好。这主要是借用了康达先生提出的附壁效应……”
“就是那个罗马尼亚人?”杨锐知道这个康达先生,不过记住他不是因为什么附壁效应,而是因为这个人居然在中华专利局申请了飞碟专利。飞碟杨锐是不信的,但大中华皇家科学院有的是钱,各国的航空专家、发明家都成了科学院的门客,这个康达居然也得到了项目资助金,真不知道他怎么说服评审组的。
“是的,先生。”周思绪一听杨锐说飞碟就笑了,耗费几百万元的项目最终啥也没捞着,只得了几仓库的数据表格。为了增强杨锐的信心,周思绪强调道:“先生,康达先生神武前一年就提出了利用附壁效应制造飞机的构想,并制造了柯恩达-1910,该机曾在当年的第二届国际航空沙龙上展出,只是限于没有喷气式发动机,它只是个模型。
飞碟项目虽然失败了,可对附壁效应的研究却非常成熟,用第一代喷气发动机,我们已经验证了这种设计的可行性……”
“什么?!”杨锐吃了一惊,他又看向王季同,“这怎么回事,喷气发动机不是绝密的吗?”
“竟成,亨利·康达十年前就入了华籍,汉名改叫做康大亨。”王季同道。“我们是承认双重国籍的,所以他同时还是罗马尼亚籍。犹太人那边也一样,他们很多人都没有放弃德国籍,打算纳粹倒台之后再回去,所以只入了华籍。”
“居然叫做康大亨,这名字!”杨锐见对方已经入了华籍,心中的顾虑稍小。
周思绪见此插言道:“先生,康达先生的父亲是罗马尼亚的将军,母亲是法国人,自己之前则是炮兵军官,出身良好、品性端正,是可以信任的,中罗两国也关系密切,特别是运河通航后更是如此。山西厂也是考虑到康达先生对附壁效应深有研究,这才让他加入鹏六项目组的。”
“项目组?”杨锐再次拉高了声音,“山西厂自己就哼哧哼哧干起来了?”
“是…”周思绪弱弱的答了一句。他又急忙道:“这是山西厂自己出钱搞的,总后这边没有拨款。哎,事情是这样的:当初包头厂借用了山西厂的人和技术资料研发了鹏四,研发完成山西厂的王总工觉得这轰炸机其实还能造的更大,就开始自行研发鹏六。去年惺初被稽疑院质询后,厂里又讨论如何应对敌方轰炸机,最终的结果是自己的轰炸机必须飞的高、飞的快。这就请康达先生入了项目组,把原先的鹏六改成这样。
这样的考虑除了为了缩小机体、不对鹏四做大改动外,还有一个好处就是附壁效应可以使飞机在更短的跑道上起飞。比如鹏四,起跑最少需要一千二百米,但鹏六,按照功率计算起飞距离不到七百米,着陆滑跑不到三五十百米,对机场跑道要求也很低,一般野战机场就可以起降。”
听闻起跑距离只有鹏式四发轰炸机的一半多一点,杨锐终于有些了兴趣。如果是这样,那么六七百米的冰山基地就能起降这种飞机,这等于是多了一个古巴机场。他随机将怪模怪样的鹏六三视图交给王季同,道:“你知道这个项目吗?”
“知道一些。”王季同点头。“利用附壁效应的表面吹气增升技术,在花了几百万研究飞碟后确实比较成熟了。现在的问题是喷气发动机喷口出来的尾气温度奇高,喷口后的机翼材料必须使用镍基耐热合金才行,我不知道山西厂在这个问题上解决的怎么样了。不过时间上看还是来得及的,飞机将用第二代喷气发动机,第二代发动机出来都是神武三十年了,飞机机体设计如果顺利,当年能生产,最早年底能入役,晚的话最多推迟一年,约莫能赶上登陆。”
王季同介绍情况时,周思绪正紧张的看着他。在总后看来,有两个厂家互相竞争才是最佳情况;而总参和空军那边的意思则很清楚,他们在乎飞机的短距离起降能力,也希望轰炸机能飞的更高、更快以减少战损;最后一个用处就是预警机,要是用鹏六做预警机,航程达到一万公里不说,还不怕敌机截击。只是资源是有限的,研发费用、制造费用不提,万一像飞碟一样泡汤怎么办,因而王季同的意见就很重要了。
王季同只是有一说一并未加入主观评判,杨锐却转头问道:“飞机用多大的螺旋桨引擎?”
“老成起见先用一千六百马力的,但设计机体时会考虑两千马力。”周思绪道。“如果是两千马力发动机,两千公里作战半径载弹量将超过三吨,比鹏四多不少。”
“那要花多少钱研发?”杨锐问道。“研发完成后又要多少钱才能装备?再就是你这边有了鹏六,鹏四的采购量一定会下来,人家还能二十五万的白菜价给你?当年包头厂可是巨额投入的,就靠鹏四回本呢。还是你又要用那什么鱼雷俯冲轰炸机骗人家?”
鱼雷俯冲轰炸机就是拿来搪塞包头厂的,见杨锐提到这个,周思绪不要意思道:“骗人也是没办法啊。稽疑院不给钱,空军又追着屁股要飞机,这……”他说着双手一摊,再道:“先生就放心吧,反正包头厂的折旧我一定加给他们。鹏六潜力巨大,空军和总参都认为应该装备,山西厂估计研发费用在二十亿左右,定型后生产不算折旧大概要四十万一架,加上折旧如果能订购一万架的话,价钱应该在四十五万之内。”
“这钱呐!”鹏六的三视图又从王季同那里回到杨锐手上,他也希望有一款低战损、短距起降的重型轰炸机,可这飞机万一又想飞碟一样泡汤呢?
似乎是看出了杨锐的顾及,周思绪道:“康达先生说他将以自己祖先的名义保证,飞机一定可以设计成功。”
“他以前设计飞碟的时候是不是这么说的?”杨锐笑着问王季同。“小徐你怎么看?项目会不会失败?万一失败怎么看?”
“这……”王季同在周思绪的期盼下,终于开口,“不管成不成,总要试试吧,钱不多。即便失败了,那也能积累这方面的经验。管实验室这么多年,我倒悟出一个道理:那就是研发和赌钱差不多,赢了是你欠庄家的,下次要还;输了是庄家欠你的,这次拿不回来总有下次,只要输的够多总有一天都会赢回来的,只要时间够长,输赢都是定数。”
王季同这算是亲身感悟了,见他这么说,杨锐终于勉强点头,他道:“如果项目现在就启动项目资金从哪里来?空军经费里面压缩吗?”
“空军经费已经花完了。”周思绪道。“这只能是国家银行那边想办法了。也就四五个亿,行健总会有办法吧。”
“‘也就’?”杨锐瞪着他,“行健那边今年的预算也已经用完了,日本人那边抠门的紧,除非是抵押借款,要不然钱不是那么好拿的。”
提到小日本杨锐就来气,混元弹两亿一颗还嫌贵,还要拆开来看,更要具体的生产技术。明知道这项目光稽疑院拨款就花了十四亿,再算上自己点拨的价值,加起来最少值三十亿,他出四亿就要看全套,门都没有。
杨锐想着小日本抠门,听说没钱的周思绪却苦笑,他道:“先生,如果项目要等到明年启动,那等轰炸机出来就晚了啊。”
他这么说也是,杨锐又只好看向王季同,“有办法没有?”
“没有。”王季同很干脆的摇头。“今年研发的钱春天就拨完了,最多还剩七八千万。”
“你跟山西厂具体谈过没有?”杨锐只好再问周思绪,“启动到底要多少钱?”
“最少四亿,不够就三亿。”周思绪有些语无伦次,“总之先动起来,没办法两亿也好。”
“那回头去问问杨增新吧。北庭和西域一直不交税只拨款,该剪剪羊毛了。”杨锐想了想,实在想不到什么去处,只好让周思绪去找杨增新。可再想到杨增新那边也要年底才有钱,只好道:“还是去找侨商银行暂借吧,明年还了就是。”
侨商银行是面对海内外华侨的,资本极为雄厚,银行里随时都能拿出几个亿来,听闻杨锐说去找侨商银行,周思绪终于是放心了。
一顿夜宵居然吃出个二十亿的轰炸机,杨锐送走了人也苦笑不已。可短距起降和低战损的诱惑实在太大,既然王季同说输赢总是定数,那就赌一回吧。
杨锐回房后整理完这次会议的笔记才睡下,待第二天起来在研究整个作战计划时,杨无名却匆匆来了,他脸色混着兴奋和不安,道:“父亲,日本政府对华盛顿发出最后通牒了!”
“是吗?”杨锐放下记事本和计算器,淡淡的答应一句。他点上一根烟才道:“刚刚的事?”
“是的,广播很快就要插播这条消息了。”杨无名说着,随即打开了收音机,里面播的是中华英烈传的评书。
评书听了一会,不想没等插播新闻,程莐和陆眉来了。前者手里紧抓着一份电报,后者手里则拿着数份电报。程莐手里的电报是夏威夷华侨发来的——北京早上八点是夏威夷下午两点,日本对美最后通牒一发,作为热点地区的夏威夷就知道了,华侨的电报也马上打给程莐。虽然这是日本政府的最后通牒,可美国人分不清华人和日人,且在在城市居住的华人更容易受到攻击,所以华侨急匆匆的来电。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程莐脸色很不好看,夏威夷就是她的故乡,但现在这个故乡随时可能被战火所吞没。
虽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杨锐还是装傻道:“什么怎么回事?日本发了最后通牒而已。”
“什么叫而已?!”程莐几乎要哭了。“最后通牒就七十二小时,华盛顿如果不同意,那接下来就是日美宣战。我们是不是也要和美国宣战?”
“我们已经退了东亚同盟,只要美国不打我们,怎么可能会开战?”杨锐最看不得女人哭,见她的模样不得不将头转向一边。
“你以前不是答应我不打战的吗。”程莐真的哭了,梨花带雨的惹人可怜。
“打不打战我怎么能答应你?我哪次答应你了?”杨锐奇怪问道,他记得自己从来没说过啊。
“你还说,你让我和小曼一起给你……”程莐脸忽然羞红了脸,当着儿子面,床笫之事怎可直说,何况是那种事情。不过她一说杨锐和陆眉也都红了脸,那真是****的一夜。
“嗯嗯……”杨锐假装正经的看了儿子一眼,道:“无名先出去。”
“是。”还不知道什么事情的杨无名正在劝慰母亲,他只有一个老婆,哪知道老子的****。
“好了。我又不是日本天皇,他去年三四千人死在马绍尔,这口气忍了一年总要出吧。”待儿子走后,杨锐把书房门关上,将程莐拉坐在怀里,又怕冷落陆眉,另一支手也拉着她。
“那就要打仗死更多人吗?”程莐抹着泪,“檀香山那边怎么办?”
“檀香山……”此时才恢复正常的杨锐想到檀香山确实不好办,政府撤侨撤的仅仅是美国本土的,檀香山几万人都没动。“不行就接过来吧。辽东地方反正大的很,多少人都塞得下。”
“就不能不打仗?”程莐追问道。她忧心同胞是一,厌恶战争是二。
“我又不是日本人天皇。”杨锐无力道。“美国人做的也太过分了,没事干嘛冲到人家岛上杀人家三四千人,这事情……”
“人权大于主权啊。”程莐的美粉本性又露出来了,“谁让日本人不让人家上岛。你说,要是我掉到别国岛上不见了,你会来找我吗?”
“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和小曼。”杨锐拉了陆眉一下,不得不给出标准答案。“不过日本人这事我真的管不了,国联那边通过的决议也是要美国海军退出马绍尔,找人的那些人可以留下。美国人真要没有坏心,那这通牒也就没什么啊。”
“国联还不是向着我们和日本。”程莐果真是无可救药,这是屁股问题,不是智商问题。“真要日本人心里没鬼,怎么死也不让美国人上岛?还有找到的那个鞋跟,明明就是……”
“嗯嗯……”杨锐再次正经,他将程莐从怀里缓缓推了出去,道:“好了,待会我就让人派船去檀香山接人回来。”说罢就要出书房去密室。
“你去哪啊?”程莐有些莫名,明明在男人怀里被男人哄着的,不想忽然就变了脸。
“我很忙,好多电报要看。”杨锐并不回头,带着陆眉就出去了。
电报大部分是各国华侨代表发来的,基本是寒暄后便直奔主题,还有是就国内虞洽卿这些熟人,他们搞不懂形势会怎么变,所以特来问讯。匆匆浏览了这些电报,杨锐看着正准备拿笔记录回电的陆眉道:“都别回了,没什么好回的。”
“是。”陆眉认真的合上电报本,等着杨锐的其他吩咐。
“就让张实那边密切关注美国人的反应吧。”杨锐叮嘱道。“那些大权在握的人对此有什么反应要详细记录下来好好研究,也许以后有用。”
“是。”陆眉又翻开电报本,开始草拟电报,写完交由杨锐过目签名,这才发了出去。
日美冲突已有一年,去年当全世界都以为日本人要宣战时,他们却死死踩住了刹车,将事情交给国际联盟调查,这让全世界爱好和平的人士都建议今年的诺贝尔******颁给日本天皇。可当最危险的时刻过去,国际联盟做出了决议,日本人居然发出了最后通牒。
这基本是宣战的节奏了,虽然通牒内容和国际联盟的决议并无出入,但明明可以长时间交涉的事情日本人却要压缩在七十二小时完成——你都忍了一年了,还在乎多忍几个月?!带着这样怨念,日本的最后通牒竟然被全世界爱好和平的人士大为指责,似乎,日本才是和平的真正破坏者。这不由让人想到上一次大战,当时奥匈也是拖了半个多月才报复塞尔维亚的,不想却成了战争的罪魁祸首。(未完待续。)
第八章 祝愿
建于1793年的国会大厦是美利坚合众国真正的心脏,这里见证着这个伟大国家的诞生、成长,以及不知道何时到来的毁灭。
8月1日上午,离通牒时间还有五十九个小时截至,在这个长约两百三十余米心脏的左心室内,总统富兰克林·德拉诺·罗斯福在儿子从搀扶下走上了演讲台。伴随他的除了参众两院议员的掌声,还有记者们不断闪耀的闪光灯——面对日本政府的咄咄逼人,总统要在国会发表讲话,以明确合众国政府的政策,并团结所有美国人民。
和历史上最著名的那次一样,罗斯福的演讲也是用‘yesterday……’开头,但是考虑到不能暴露航母的价值和作用,日本海军并未偷袭珍珠港,所以之后的内容就完全与历史不同了。
“……日本政府对美利坚合众国政府发出了最后通牒,他们希望我们彻底放弃寻找艾米莉亚——这个伟大却不幸的女飞行家,更希望我们对他们的暴行熟视无睹。
在收到日本政府的最后通牒后,我们中间的一些懦弱之辈,他们建议我们必须以任何代价来维持和平——否则我们就将永远失去自由。对这些人,我要说:在世界的历史上从来没有一个国家,竟会由于成功的保卫民主而丧失其民主。我们正在抵抗一种威胁,绝不要被这种威胁所吓到。我们的自由已经证明能够在战争中保存,但绝不会能在投降中保存。‘我们唯一值得恐惧的就是恐惧本身。’
而我,富兰克林·德拉诺·罗斯福,美利坚合众国第三十二任总统,当我将手放在圣经上当众宣誓那一刻起、当我缅怀合众国建国以来的先贤起、当我想到一亿三千万美利坚人民起,我就不得不牢记一个事实:艾米莉亚·埃尔哈特小姐是美利坚合众国的公民,是全世界所有女性的骄傲,更是我们每一个美国人的姐妹。我们不能对她的遇害无动于衷,我们必须找到凶手并让他们付出代价。
这并不仅仅是对一个美国公民的遇害做出的正常反应,更是对自由、民主的保卫——日本的武装征服阴谋已有半个世纪的历史。它并不仅仅是一项追求生存空间的政策:这项计划包括征服远东和太平洋岛屿的各个民族,以及通过日本陆海军控制北美、中美和南美的西海岸进而支配整个太平洋。
这一野心勃勃的阴谋的逐步发展,表现在1894年的对华战争;随后对朝鲜的占领;1904年对俄战争;1920年以后对太平洋托管诸岛的非法设防。不能忘记的是,1914年对华战争失败后,两个臭味相投的独裁者制定了更加邪恶的计划:在东面太平洋方向,他们携手建立了一支强大的海军,准备随时侵占菲律宾、澳大利亚、夏威夷以及整个美洲;而在西面的中亚,他们携手侵吞了原属于俄罗斯帝国的合法领土,杀害那里原住民并对那里大肆移民。
如果我们妥协,我们不难想象有一天俄罗斯草原总督区的遭遇会在合众国的土地上重演。这绝不是危言耸听。远东的独裁国家利用文明世界的友善五十年来飞速发展,在他们的军靴踏上美利坚国土之前,他们的经济套索已经套在我们头上——全世界都是他们的工业品和农产品。我们的出口一天天在减少,他们的出口一天天在增加;我们的工厂一天天在减少,他们的工厂一天天在增加;我们的农场每天都在倒闭,而他们的农场每天都在建立。
自由贸易?公平竞争?胡说!!在那里,没有工会!在那里,没有最低工资!在那里,没有最长工时!美国的劳动者正在和远东的奴隶劳动相竞争,那里的工资和工时是由独裁者决定的。在这样的不公平竞争中,美国工人和农场主的尊严、力量和生活水准会逐步丧失直到彻底失去。职业工会成为历史的陈迹,集体谈判则会成为笑话。
农场收入?没有外贸怎么处理剩余农产品?美国农场主的收入这二十年来一直在减少,他们的所得取决于远东的独裁者愿意让出多少。农场主将面对着明显的灾难和严密的控制。
关税壁垒也不会有效。贸易自由对我们的经济生活是不可或缺的。我们吃不了我们能够生产的全部粮食;我们也烧不完我们能够从地下提取出来的全部石油;我们用不完我们能够制造的全部商品。关税壁垒不会是抵制远东商品的美国壁垒,而将是封锁我们的奴工壁垒。
我们所熟悉的生活运转的机体——商业、制造业、采矿业和农业——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就都会受到伤害,并且已经受到致命伤害。然而,即使维系那样一种残缺的**,也需要长期征用我们的人力、剥夺我们可以用在教育、住房、公共工程、水利、卫生的经费。并且,面对越来越强大的远东独裁国家,我们将不得不长期地把我们的资源用于武装方面;一年到头,****夜夜地守卫着我们的城市使之免遭毁灭。
是的,我们信仰的权利将会遭受威胁。独裁世界除了皇帝和异教之外不承认任何上帝,他们的法律比历史上任何独裁者都残酷无情。在用独裁、野蛮和皇权作为衡量道德标准的异教徒世界里,宣讲人类尊严、人的灵魂崇高的宗教能有什么地位?我们的孩子们不会也精神错乱,踏着鹅步去寻求新的神邸么?
随着经济的一天天强大,独裁者们征服世界的计划正在一点点完成。今天他们只有数艘六万吨级巨型战列舰,那么十年之后,当他们快速取代我们成为世界头号工业国时,就会有近百艘六万吨级、甚至是十万吨级巨型战列舰出现在太平洋上。整个世界特别是美洲都会被他们占领,就像二十年前的俄罗斯草原总督区一样,原住民将会被他们大规模杀害和限制,数亿黄色人潮会像海啸一般涌入我们自由、民主、富足的家园。
今天,我们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全世界有人的奴役和人的自由之分——异教徒野蛮行为和基督徒理想之分。
我们选择人的自由,更选择保卫人的自由和生命——这就是基督徒的理想。
我们任何人都不能在勇气或信仰上有即使一时的动摇。
我们绝不接受一个有独裁者支配的世界,更不接受独裁者对自由和生命的侵蚀和威胁。我们只接受忠于言论和表达自由——每个人以自己的方式信仰上帝的自由——免于匮乏的自由——免于恐惧的自由——的世界。
这样一个世界是达不到的么?《大宪章》、《**宣言》、《合众国宪法》、《(奴隶)解放公告》,以及人类进步的一切其他里程碑——都曾经似乎是达不到的理想——然而现在都达到了。
在我们取得**时,作为一支军事力量,我们曾经是软弱的,但是我们成功的抵挡住了专制统治者,他们曾经不可一世,如今已经湮没于历史的尘埃之中了。那时,力量的差距对我们并无所谓。现在有了这一切潜在实力,难倒我们反而迟疑不敢采取一切必要的措施来维护我们美国人的自由么?
我国人民和我国政府不会在接受这种挑战上有所迟疑。
作为统一的有决心的人民的总统,我庄严宣称:
我们重申将对艾米莉亚·埃尔哈特小姐的搜寻坚持到底,直到真相水落石出!
我们重申国际联盟已经被独裁国家绑架,他们做出的决议充满着谎言和欺骗!
我们重申人的四大自由不可侵犯,并坚信人的权利永远高于一切国家权利!
我们美利坚人将自行确定是否以及在何时何地我们的利益遭受到进攻或者我们的安全遭受到威胁!
我们正把我们的武装力量置于战略性军事地位!
我们不会对使用我们的武装力量去打退进攻有所迟疑!
我们重申:对于我们根据宪法产生的共和国,作为自由、忍让和信奉上帝旨意的永恒基地,我们毫不动摇地相信其生命力。
因此,深刻地意识到对我国同胞和我国事业的职责,我已在昨天晚上发表公告,宣布全国处于非常状态,并且要求竭尽我们国力和授权的最大限度去增强我们的防务。国家将期望所有个人和所有集团都充分发挥其作用,大家都要毫不惜力,毫不利己,毫不怀疑我们的民主必将胜利地生存下去。
请允许我重复一遍《**宣言》签署人的话——那一队爱国的人,长久以前在力量的绝对悬殊情况下战斗,然然而和我们现在一样坚信最后的胜利——‘坚定的依靠上帝保佑,我们以自己的生命、财产和神圣荣誉做出相互的保证’。”
‘哗哗哗……’。演讲结束后,掌声像雷鸣般扫过整个众议院。看着全场五百多名议员绝大部分都在鼓掌,演讲台上罗斯福终于放心——或许艾米莉亚和对自由的保卫不足以打动所有议员,但中日两国的经济索套足以让两党绝大部分议员赞成开战。自大萧条起已近十年,这十年中,政府已经用了所有能用的办法,但低廉的中日工农商品使美国商品在国际市场上一败涂地,出口急剧减少。
美国商品之所以还能出口,大部分是得益于政治影响以及对外援助性贷款,但当去年的贸易赤字超过三亿八千万时,华盛顿再也没有人能坐的住了。战争已经成了舆论讨论的焦点,在生存境况日益退步的情况下,越来越多的人支持战争而不是和平。
这仿佛如上次大战的英国——在商品竞争不过德国的情况下,战争也许是最好的解决方式。唯一有所缺憾的就是:英国于1895年委内瑞拉危机起开始针对德国实施围困,花了二十年的时间,才通过五年惨烈的世界大战毁灭德意志帝国;而此时,美利坚针对东亚同盟的围困只有短短两年,虽然海军完全占据优势,但又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毁灭远东那个庞然大物呢?
“愿上帝保佑美利坚!”罗斯福心中默语了一句,在儿子的搀扶下走下了演讲台。比他上台时更热情,议员们看着他来就站起身激烈鼓掌,而记者则在他前面几米的地方拍照。‘人的权利永远高于一切国家权力!’这是伟大的罗斯福总统对美国自由、民主重新定义。人、曾经无比卑微的人,被放到了神圣的国家之上,再也没有比这更激动人心的时刻了,这完全可以说是自文艺复兴以来人性的进一步伸张和尊重。
并且,今天的演讲等于拒绝了日本人的最后七十二小时通牒,战争即将开始。不光是从现实还是从意志,美利坚都将获得战争的胜利,而这场战争的起源仅仅是为了一个生死未卜的女人。再也没有什么能比这更好定义人的权利了,这不但是美利坚的胜利,更是人性的胜利。
沸腾的议员、沸腾的国会山、沸腾的华盛顿,在广播的传送下,总统罗斯福的声音传遍整个美国、并传向全世界——日本内阁总理大臣犬养毅收到讲演全文后不动声色起身前往二重桥;中华总理翁文灏收到讲演全文后,仔细阅读数遍才焦急的把电话打向燕京大学;莫斯科克里姆林宫的斯大林看到演讲全文并不激动,他只是叼着烟斗在办公室内开始度步,带着如有若无的微笑;而柏林德意志帝国总理戈林看到演讲全文则是说不出的兴奋——日美如果宣战,那么中美也很快会宣战,当他们打成一团时,德意志第三帝国的复兴时刻悄然到来。
唯有不列颠白厅是最平静的,一个紧急会议在华盛顿向日本政府发出拒接最后通牒的公文前召开。在去年五月出任首相的张伯伦面前,依次坐着外交大臣艾登、财政大臣西蒙爵士、国防协调大臣英斯吉普爵士、海军大臣斯坦普诺勋爵、空军大臣斯文顿勋爵、海军情报局局长特鲁普中将、以及内阁秘书汉基。
最先开口的是首相张伯伦,他狮子狗般的眉毛和胡须不断的抖动,他道:“华盛顿已经通知我们,六个小时后他们将向日本的最后通牒发出回应,所以……”
张伯伦此次召集众人仅仅是想向大家通报内阁将按之前的英美协定对日本发出最后劝告,如果日本拒绝收回最后通牒并向美国开战,那么不列颠也将向日本宣战。这是经过一年外交斡旋后由外交大臣艾登争取到的权利——考虑到中国已退出东亚同盟,英国将仅向日本宣战而不是中国。当然,如果中国最终加入日美战争,那么对华宣战事宜也会提上日程。
“阁下,我只是想知道内阁将用什么理由去说服下院和人民?”和其他人不同。财政大臣西蒙还是觉得陷入日美战争对不列颠不利,不说南洋殖民地、澳大利亚和印度全然在中日军队的威胁之下。去招惹这两个国家,实在是太愚蠢了。
“爵士,我们参战也是为了和平。”张伯伦无奈道。“更是为了保护不列颠政府在亚洲的财产和利益。如果我们置身于战争之外,那么不管谁赢了,遭受损失的第一个就是我们。”
“阁下,这是胁迫!”约翰·西蒙憎恶道——虽然他早就知道对美外债的减少事出有因,可与那些可以拖着慢慢还的欠款相比,战争将花费更多财富。
“不,爵士,这只是与盟友的战略呼应。”张伯伦坚持道。为了让财政大臣放心,他又道,“即使对日本宣战,我们做的也非常少。皇家海军派往远东的舰队,只有六所战列舰、两艘航空母舰、二十艘巡洋舰、六队驱逐舰和二十艘潜艇。另外就是将开放澳大利亚、新加坡、香港的海军基地给美国海军使用。就是这些,非常非常简单。”
“爵士,日本帝国海军完全不是美国海军的对手。”首相话说完后,海军大臣斯坦诺普勋爵开口补充,“海上的战争也许半年时间就会结束,即便不结束,我们也仅仅是出动海军。尽管有些启齿,但现实就是我们必须在中日两国和美国之间做一个选择,就当下的形势来说,美国才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爵士,对比其他国家,我们的军备建设已经很落后了。”国防协调大臣英斯吉普爵士忽然接口。精通圣经的他一上任就说他上任前的那段时间是‘被蝗虫吃光的年代’。“如果不能借助这次战争获得军事拨款,那么不列颠最终将被世界所抛弃。”
接连两个大臣帮腔,约翰·西蒙爵士有些犹豫。张伯伦对他颔首道:“先生们,为了不列颠的未来,这是我们必须做的。”
数个小时后,在美国驻日代办处代表到达霞关之前,英国驻日大使罗伯特·克雷吉抢先一步将最后劝告的外交照会送至外务省。外务大臣芳泽谦吉匆匆浏览了一遍照会,倍受震惊的他连说话都有些颤抖,他已经忘了外交准则,直言道:“阁…下,贵国难道…要向我国宣战么?”
“阁下,我只是按照白厅的训令转交政府的照会,后面会发生什么,我并不清楚。”克雷吉按照外交准则体面的答应道。“但就我个人而言,我认为贵国不应该那么着急的发出最后通牒,这样的结果除了战争将再无其他选择。”
“这……”克雷吉说完芳泽谦吉根本不知道如何作答,只能是满脸苦笑。他和内阁当然不希望发生战争,可国内、特别是军方排外声势极大,民间也有不少人吹鼓亚洲是亚洲人的亚洲,而去年三千多贤良国民在马绍尔群岛玉碎,更是激起全体国民的愤怒。岩浆早已孕育,缺的仅仅是喷发的机会罢了。
“阁下,我将在大使馆等候贵国的正式答复,希望明年樱花开放的季节贵国还是和平之国。”在芳泽谦吉欲言又止时,克雷吉礼貌的告辞了。而当他前脚刚踏出霞关,美国驻日代办处代表约瑟夫·c·格鲁后脚便赶到了。他带来的是华盛顿对日本政府最后通牒的最终答复。
“阁下,我谨代表美利坚合众国就贵国之最后通牒做出最终答复:在埃尔哈特小姐的遗体找到前,我国海军拒绝撤出马绍尔群岛各岛;基于同样的理由,我国政府也拒绝向贵国政府正式道歉并赔偿有关损失……”格鲁手上拿着正式公文文本,嘴上则宣读公文的内容。排除拗口的外交辞令外,公文的答复除了拒绝就是拒绝,再无其他。
有些木然的接过美国人的最终答复,芳泽谦吉很是遗憾的道:“希望贵国政府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样的结果只能是战争。”
“阁下,我国总统罗斯福先生认为:人的权利永远高于一切国家权力。哪怕埃尔哈特小姐已经死亡,我们也要找到她遗体,并查清事情的真相。”格鲁也极为遗憾的道,他在日数年,已经习惯这里的一切和人民,也不希望战争真的发生。
“不,代表先生。”芳泽谦吉忽然感觉一些愤怒,他反驳道:“确切的说:是美国人的权利永远高于一切国家的权利!如果不是这样,贵国海军又怎会不顾国际公法,悍然登岛并杀害我**民三千七百八十九人!贵国国民的权利永远高于一切国家权力,而日本的国民呢?他们就应该死在马绍尔群岛吗?!”
芳泽谦吉的反驳让格鲁哑口无言。是的,整个冲突的事实就是为了一个美国人死了三千七百八十九个日本人,他们中还有一些是孩子。可是,谁让他们是黄种人呢?谁又让他们不是基督徒呢?
在格鲁自我安慰时,芳泽谦吉却一改之前的失礼,他鞠躬道:“抱歉,是我失礼了。阁下,我国政府将在二十四小时后对此做出最终答复,但愿世界永远和平!”他最后祝愿道。(未完待续。)
第九章 也要去
地安门米粮胡同四号是胡适的家。照说,如此大的庭院、附有汽车间、锅炉、热水汀、浴室,且不比京城那些天棚鱼缸石榴树传统庭院,这装有空调、电灯电话自来水的摩登寓所显然不是胡适这个燕大穷教授住得起的,但胡适早在这已经住了五六年了。
来这里吃饭叙旧每一个客人——如新月社的叶公超、徐志摩、马君武、李孤航、罗隆基、潘光旦;又或者是早前的同学、学生,如任叔永、周枚生、蒋廷黻、陶孟和、傅斯年、罗尔纲、顾颉刚;再或是民权保障同盟的同僚,如宋庆林、杨杏佛、林语堂、胡愈之——都会禁不住夸奖这个院子的摩登,让江冬秀这个女主人满心欢喜。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摩登的寓所,今日却一片忙乱:屋内胡适的书架已经清空,书都装在一个一个大木箱里。卧房也是一片狼藉,衣橱里的衣服在江冬秀的指挥下全被下人翻了出来,也装在一个个红木箱里;金银首饰、支票存折则由江冬秀亲自收拾,这些并没有放入保险柜,而是放入她贴身的内衣袋里。
手忙脚乱中,电话又铃铃铃的响起来,江冬秀深陷于富态圆脸的眼睛一眨一眨,她努努嘴,让下人阿梅去客厅接电话。待阿梅挂了电话再进来,她追问道:“谁来的电话?”
“太太,里面没说是谁啊,我说先生不在她就挂了。”阿梅说话时眼光有些闪烁,但江冬秀能保住正妻之位那是何等的精明干练。她嘴上禁不住骂了一句:‘准又是那几个骚狐狸打的!’,说罢才去书房去找胡适。
“适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要急急忙忙的搬家?”江冬秀虽然精明,可毕竟是个女人,于公事和政治完全不通,更何况最近那个叫夏蕴琇的不要脸女中学生时不时打电话来,更有一次她还在信上见她问胡适要钱,而且要的理直气壮[注171]——男女之间发生了什么女人才敢这么理直气壮的问男人要钱,江冬秀当然知道,但她管不住胡适,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守住这个家。
书房里除了胡适,还有胡适的堂弟胡成之在帮忙把书籍装箱。见妻子又来问东问西,头上全是汗的胡适带着她出到门外,他摘下眼镜用毛巾抹着汗,道,“你就不要问东问西了,让你走就走,望祖和思杜他们也走。”
“望祖和思杜也走?”江冬秀大吃一惊,而后她就神色大变,“你这……,你还是把我们娘几个都毒死吧。这样家里也好落个清静,好让你那些骚狐狸住进来。”
江冬秀如此胡适一时大急,这都什么时候了,女人还在吃醋闹脾气。他急道:“什么跟什么啊!日美马上就宣战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胡适一下子扯到日美宣战,可江冬秀还是带着怀疑——她对那些骚狐狸的防备已经是思维定势了,她倔强的嘟着嘴道:“日本人打仗和我们离京又有什么关系……”
“你这……”胡适真是要被她气死了,要不是他是个不打女人的文明人,早就往江冬秀的脸上抽几记耳光了。他忍住愤怒大声道:“日美开战,就等于中美开战!中美开战杨竟成那帮人就会********!我们这些人、咏霓他们就要下台!去年杨竟成就说过:他要把我们这些人全吊死在电线杆上晾干、腐烂成灰!你想望祖和思杜吊在电线杆上?!”
丈夫如此气愤的说话并不多见,被他喷的如梦初醒的江冬秀听到儿子要被挂在电线杆上,终于有了些惊慌:“杨竟成……,这不是违法吗?大理寺,廷尉府……”
“什么违法不违法!”胡适毕竟是好好先生,怒气很快就被压抑住了,他道:“去年审的刺杀大案,被剥夺国籍逐出国门的那些人,大多死在南洋了,妻女全被人骗卖到窑子里。我们……”胡适眼色中闪过几丝痛苦——当着妻子的面,他不好说这一年来兄弟会都做了些什么、给了美国人些什么。就算督察院、西厂查不出那些事情,可只要剥夺了中华国籍,那全家的死和一只蚂蚁在路上被车轮碾死毫无二致。他,不想那样死!
“你就不要问那么多了。”沉默了一下的胡适接着道。“记得我去年你们出去的那次旅游吗?你先回老家,稍微安置后就去沪上,再从沪上搭机去香港,然后坐船去法国……”
去年的旅游是江冬秀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她本以为这是丈夫对自己愧疚的补偿,而之所以去法国,丈夫的说法是受世界经济大萧条影响,法郎汇价大跌、花销便宜,没想到却已经在安排逃亡之路了。想到这里江冬秀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她有些害怕的道:“我一个人去,这么远,我和孩子……”她更不安的拉着胡适的衣袖:“那你呢,要留在京城吗?要是杨竟成他们杀人,你、你怎么办?”
“我当然要留在京城。”胡适此时将眼镜又戴上了,如此模样才是堂堂大学教授。“你就放心吧。我就担心你和孩子,只要你们到了法国,那我就放心了。”
“不行,我要留下。”刚才惊慌的江冬秀此时无比镇定,她道:“我们既是夫妻,那就要生共枕、死同**。我不能抛下你一个人在京城不管。”
“糊涂!”胡适的脾气又上来了,“那孩子怎么办?谁照顾他们?!你这是……”胡适一说孩子江冬秀眼泪忽然下来了,她呜咽着道:“适之,我不清楚你们在干什么。可杨竟成,杨竟成也不是狠毒的人,他当年说要杀尽几百万士绅,最后也是没杀呀!你就、你们就不能不和他斗嘛?你那民主自由,就没这个家重要?”
“哎!”胡适彻底无语,这其实也是他不喜欢江冬秀的地方——她是一个封建落后家庭出来的妇女,三从四德、勤俭持家外根本不知道自由为何?民主为何?他半抱着她道:“你就不要担心我了,实在不行我可以去美国大使馆……”
“可你……”江冬秀泪眼朦胧的看着他,“你不是说我们也要和美国打起来吗?”
“那我就去……”想到那个平常绝不愿提的去处,胡适最终咬牙道:“那我就去苏俄大使馆。以前的一些朋友正在苏俄,他们能帮我。杨竟成既然要和美国开战,那背后的苏俄是不敢得罪的,我去苏俄大使馆可万无一失。”
“真的!”江冬秀大约也知道中国、美国、苏俄之前的关系,虽然丈夫说的让她放心,可她忽然又不安起来,道:“可你以前说了不说苏俄的坏话啊,他们会不会……”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胡适默然道。“再说,说不定在中美宣战之前我就能离京呢?你就带着孩子安心在法国等我吧。那边我都安排好了,你到了巴黎直接给千家驹打电话就是,他此时还在巴黎做访问。我早年对他有恩,他会善待你们的。”
千家驹去年去巴黎的时候江冬秀见过,她虽然不愿离丈夫而去,但想到没人照顾的孩子,又不得不含泪点头,只是手却把胡适的身体紧紧抓住,一刻也不想放开。良久,胡成之过来时,她才不得不放开丈夫转过去抹泪。过来的胡成之则小声道:“大哥,汽车来了。”
“好。打开大门,马上把东西都装上去。”胡适点头,随即走向了院子准备指挥下人装车。可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现了——这小货车倒车居然被另外一辆货车给堵住了。胡适出去看的时候,冷不防穿着黑绸衫的孔祥熙冒了出来。
“呀!这么巧,适之先生也搬家啊!”胡适叫的是小汽车,孔祥熙叫的三辆凯申物流大货。照说这种事情孔祥熙应该让管家出面,可看到胡适,他还是冒了出来。
“啊!”胡适猛然一呆,但他终究是聪明之人,解释道:“京城实在是太热了,我太太体胖怕热,这里真是呆不住,还是回老家度夏为好……”
胡适这边还没有说完,进不去大门的货车边,一干下人没拿住木箱,‘轰’的一声一个箱子砸在地上,里面的书全抛了出来。他想过去却又忍住了,解释道:“家里的书也太多,放也放不下,就想让太太带一些回去……”
看着胡适牵强的解释,孔祥熙心里只是发笑。日美局势一紧张,且看形势马上要宣战,大家可都吓坏了。这一年来新内阁做了些什么、做成了些什么,究竟能不能消弭战祸完成所谓的理想,聪明的那些全看在眼里。即便不去看这一年来新内阁的‘成绩’,就以罗斯福在昨日在国会的演讲,大家心里都清楚中美之战避无可避。日本能造近百艘巨型战列舰?日本的工农商品能在世界各地挤压美国商品,让美国工厂和农场每天破产倒闭?笑话!只有中国才能做到这些,日本人吃的米面油粮还全是进口中国的呢。
美国看上去是为了那个女飞行家,实则就是要毁灭中国、最少是要毁灭中国的工农业。如果不毁灭,世界头号工业国的头衔将被中国取而代之。那时的美国除了卖石油、卖粮食、卖矿产,其他什么都卖不出去,除非中美之间的劳动力成本基本相同。但这可能吗?即便不去算汇率差价,哪怕亚元和美元一比一,美国工人能接受每个月干二十六天、每天干十个小时以上、且工资还在十美元以下?他们真要接受那就不会有经济危机了!
每个月工作二十六天、每天最少十个小时,新人月薪三到四块起底、上不封顶。币值稳定、物价低廉下,这样的薪资除了京广沪在哪都能过上好日子。且不用担心工厂解聘,每年不出意外便能按部就班的加薪——当然,工厂效益不佳则要减薪,工厂账目盈亏并不对骨干工人隐瞒。每个人都知道不拼命不说加薪,工厂说不定还得倒闭。
仿佛是深海里的一条渔船,不但要想办法多打鱼,更要想办法躲避不知何时到来的风浪。处处用心、全体用命,不说待遇如何,光是几百上千人亲如一家、不离不弃,就让那些从农村出来的中专毕业生激动不已。美国人能做到这样?能做到这样就不会有今天了。
战争是必定的!这点孔祥熙非常清楚,他本来不想走,奈何妻子天天在家里哭哭啼啼、撒疯卖泼,逼的他没办法才决定让妻子子女先走的。可他没想到道貌岸然、满口自由的胡大教授居然也做着此种打算,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胡适随口解释,孔祥熙只是微笑,他正想哈哈时,一个女子忽然出现在胡同口。这女子二十七八岁光景,浅白色衣裳,打扮得极为得体。虽然不算柔美,却是英气逼人,特别是圆润的额头和黑亮的眼睛,让阅女无数的孔祥熙眼前一亮:此女必定不凡!
“适之先生……”女子一口苏州官话叫着胡适,孔祥熙心中当即叹了一句可惜,然后转过身走开了。
“哦……”胡适刚才还在尴尬中,可一见到女子当即用上了招牌式的微笑。“是健雄啊,真想不到,你信里不是说你要去关外工作吗……”
见胡适居然还记得自己要去关外工作,吴健雄之前的不安顿时转化为喜悦、甚至是雀跃。“想不到适之先生还记得呀!我这次去关外就想来京看看先生,可惜打了几个电话都说先生不在。”吴健雄说罢又看了看眼前搬家场面,笑道:“适之先生这是……”
“啊…”胡适悄悄的打量了吴健雄一眼,嘴上却说着刚才应付孔祥熙的话,“这是你师母回家避暑要用的东西,还有一些我的书籍,这里用不着就先让你师母带回家去了。”
胡适被北京大学解聘后曾经做了一段时间中国公学的校长,那时候吴健雄是他的学生,在一次清朝思想史的考试中,她的试卷被胡适打了两百分,由此他才主意上这个聪慧无比的苏州女子。而在吴健雄的记忆里,她十六岁就读苏州女子师范学校时胡适来苏州的三次演讲让她毕生难忘,因为每次都坐在第一排,是以第三次演讲时她居然被胡适提问并当众表扬。少女情怀加上对资深权威教授的仰慕,那神秘的感觉到现在都刻骨铭心。
“适之……”江冬秀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院子门口。她嘴里喊着适之,目光却警惕的看着吴健雄。这个女子并不漂亮,但身上却有一种让人爱护亲近的吸引。若不是吴健雄目光坦荡的迎向她,且年龄不合,她几乎要把此女当作那个不断问丈夫要钱的女中学生夏蕴琇。
“哦,”胡适眉头皱了下,但他还是故作持重的道,“健雄,这是你师母。”
“见过师母。”吴健雄当即向江冬秀行礼。她这边行礼,胡适则快速的对戒备森严的妻子道:“健雄是我在沪上中国公学任教时的学生,后来不知道怎么忽然就转去同济大学堂了,读的还是物理系,现在已博士毕业。她马上要去关外一个研究所工作,经过京城刚好过来看看。”
随着丈夫的解释,特别是同济大学堂的物理系博士头衔终于让江冬秀放下了些许的戒备,但她还是没有请吴健雄去里面喝茶,只是假笑的看着吴健雄。
“适之先生、师母,既然你们忙那我就下次再来。”吴健雄虽然年青,但也看出了江冬秀隐藏的敌意,当即委婉告辞,不过她来找胡适却不仅仅只是为了见胡适,所以当着江冬秀的面拿出一份东西,道:“适之先生,您前次问我砗磲石之事,我这几个月查了一些资料,也做了一些猜测,大概的答案都写在这里面了。”
在妻子注视下,胡适有些僵硬的接过吴健雄手中的东西,可嘴上却没有挽留,他只道:“今天你确实来的不巧,下次你冬天回家时来,我请你吃刷羊肉。”
胡适客套的说,吴健雄鞠躬之后则飘然而去。待进了院子的胡适要看那份东西时,江冬秀却道:“怎么时时都有女学生找上门来,我这一走我们这家……”
妻子这么说胡适只好把那份东西暂时放下,安慰起妻子。而离了米粮胡同的吴健雄则失落的回到了自己住的旅店,她本以为这次相逢能再次聆听适之先生的教诲,不想她敬爱的适之先生却被一个胖乎乎的女人当首饰一样严密管。坐立不安中她不自觉坐下开始写信给那个资助自己走到今天、回信素来是寥寥数语的神秘先生。她不知道他为何要为自己做着一切,但数年来她已渐渐习惯将这个恩人当成一个沉默寡言的知己。
信刚刚写了一个开头,吴健雄便听到外面一阵莫名骚动,她起身要去关窗子的时,听到的声音彻底让她乱了心神——日本宣战啦!日本人宣战啦!!旅馆下面几个声音疯喊道。
*
“仰承天佑,继承万世一系皇统之大日本帝国天皇昭示忠诚勇武之尔等众庶曰:
朕兹向米国宣战,陆海将兵奋其全力从事交战,百官有司,克勤职守,全国众庶各尽本分,务须亿兆一心,彻底发挥国家之总力,以达成征战之目的。
夫确保东亚之安定以利世界和平,实为列祖列宗之宏猷,朕所拳拳服膺无时或忘者也。而与各国敦睦邦交,同享万邦共荣之乐,亦帝国一贯之外交方针也。
今兹不幸与米国肇启兵端,洵非得已,岂朕本愿哉。实为米国海军妄自滋事,戕害帝国贤良臣民三千之众于马绍尔;且日夜修战备,其舰艇频出没于东亚之海洋,帝国及与国之通商贸易致受威压,极东之和平将濒子危殆。朕饬政府通过和平谈判恢复事态,已先使朕之政府以诚意劝告米国政府,然至所定之日期,而朕之政府终未得其应诺之回牒。
长此以往,帝国多年来争取东亚安定之努力,势必化为泡影;三千臣民之冤屈,更不得声张。帝国之存在,亦将濒临与危殆。帝国势逼处此,为生存与自卫计,惟有毅然奋起,粉碎一切障碍。皇祖皇宗之神灵在上,朕深信尔众庶之忠诚勇武,心能恢弘祖宗之遗业,铲除祸根,以血三千同胞之大耻,确立东亚永远之和平,以保持帝国之荣誉……”
收音机里反复播报着日本政府对美宣战诏书,翁文灏每听一遍眉毛便高吊几分。昨天得知英国政府对日发出最后劝告后,他还以为日本政府会悬崖勒马、息事宁人。谁想日本人居然宁与世界两大强国交战也不愿屈服,他不由想到杨锐之前对日本人的一个评价——野蛮。
“总理,大家都到齐了……”吴景超见翁文灏一遍又一遍听日本政府的对美宣战诏书,不得不在一侧提醒,大家已经等了很久了。
“嗯。”翁文灏终于回过头看向在做的内阁阁员,目光最后落在顾维钧脸上,他道:“你们都说说吧,下面会怎么样?”
见翁文灏看着自己,顾维钧不得不道:“接下来将是英美对日本宣战。我想战争打不了太久日本就会战败,接下来……”顾维钧先看了与会诸人一眼,而后才道:“我们很危险。”
顾维钧这句‘我们很危险’说的非常巧妙,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在兄弟会诸人听来,我们很危险就是英美下一步将对华开战,而关外那些人很可能借此夺权,所以大家很危险;但也可以被理解成‘我们国家很危险’。
“那外交上我们应该怎么应对?”翁文灏眉头挑动几下,问出了问题。
“最好是派一个可信任之人去美国接替植之。”顾维钧道。“他前天已经来电请辞了。”
“什么?!”驻美大使施肇基居然辞职了,翁文灏不悦道:“他为何要辞职?他难道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有多少事需要他与华盛顿沟通商议!”
“总理,我们对美谈判失败,植之感觉自己罪责深重,这就请辞了。”施肇基辞职当然不是这个理由,他只是不想做国家罪人而已。
“那我们能派谁去接替他?”翁文灏难以接受这个解释,但不接受也没办法,人家已经请辞了。
“我们……”顾维钧开了却说不下去,他也不清楚能派谁去。
顾维钧沉吟,翁文灏的目光又转向户部侍郎宋子文,道:“子文能去吗?去年到现在你对美国那边也熟悉,美国舆论和民众也熟悉你……”
见翁文灏让自己去做驻美大使,宋子文心里当即咯噔了一下。在美一年,他完全知道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当他正苦于没有理由推辞这一任命时,和他升息相通的孔祥熙却哈哈了一笑,“不瞒各位,我倒有一个人选肯定比子文好。”
“是谁?”翁文灏当即转头看向了孔祥熙。
“胡适之呀!”孔祥熙击节道。“适之是我国思想界的自由明灯,这是美国报界都知道的事情;他还是杜威教授的得意弟子,杜威教授在美国的影响力可大得很。而且他还不是政府的正式官员,只是一个大学教授,这在美国人看来完全能代表我国的民意——美国人和我们是不一样的,他们看重民间人士的态度,而我国则看重政府官员的态度,所以美国人信任民间人士甚于官员,这一点子文就是八匹马也赶不上……”
孔祥熙一席话几乎要把胡适捧到天上去,当翁文灏问向蒋梦麟时,蒋梦麟道:“从各方面看适之确实是一个较为合适的人选,就不知道适之自己的意思。”
孔祥熙说了胡适很多优点,就是没直说胡适在兄弟会的身份。虽然胡适的意见还不知,但翁文灏心理却定下了人选,他手拍着桌子道:“现在国难当头,适之的意见并不重要,他去也要去、不去也要去。”(未完待续。)
第十章 所在
内阁会议刚刚确定新的驻美大使人选,正在商议中国宣布中立后如何严守中立时,外面大殿却报说是朝鲜大使求见,且此人居然不听劝告蛮横的闯了进来。
朝鲜自**后一向是感佩天恩,对中国的各项内外政策也都是亦步亦趋,从来就不曾如此无礼过。可今天却不顾劝告直闯总理府,这让与会诸人很是奇怪,翁文灏放下开会的心思,拧着眉头带着不悦:“这朝鲜人想干什么?”
“大人,他……”翁文灏的另一个秘书、早前商务印书馆的王云五此时脸色很不好看,他说的有些结巴道:“大人,您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多事!”翁文灏不耐烦的说了一句,但人还是去了正殿。可在见到朝鲜大使朱进秀时,他也被此人的打扮弄的哭笑不得——朱进秀身上前后左右、上上下下都贴满了黄纸,甚至帽子上、额头上也都粘着这些东西。纸上无一例外的画了些谁也不认得的鬼符。除了这种打扮怪异,他带来的几个随从还抬进来一个红色的长木箱,箱子被大红布包裹着,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朱大人这是……”翁文灏忍者笑意指着朱进秀的打扮问了一句,慢了一步的王云五想阻止却来不及。
“禀总理大人:近年来贵国京都妖氛太甚,下官为求自保,不得不去寺庙求了些神符护身。每次外出便粘于身上,以免为妖所惑,忘记吾王陛下和列祖列宗是谁。”朱进秀严肃着脸答话,还正正经经的对翁文灏施了一礼。
“妖氛?!”翁文灏虽然留洋出身,但少时读的也是古书。他的脸顿时涨红起来——这朱进秀就是来羞辱自己的,但他知道朝鲜是一个比日本还专制的国家,里头尽是一些尊王攘夷的狂生,自己如果马上将他赶出去,那只能成就他的名声,是以他强忍着不悦道。“大使阁下今日为何而来?怎可不听人员劝告,强行闯入?”
“禀总理大人:下官确有急事,不得已而为之,还望见谅。”朱进秀又拱了拱手作为赔礼,然后整理衣襟正色道:“小邦国王陛下见美利坚国欺凌日本,夺其土、屠其民,感同身受;又念及日本为小邦盟国,其已对美利坚宣战,小邦自当同仇敌忾……”
朱进秀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翁文灏打断了,他已经忘记了愤怒,只有深深的诧异。他道:“贵国难道也要向美国宣战?”他说罢又强调道:“难道贵国忘记了当年日本曾倾吞奴役过贵国……”
“禀总理大人:前事之师,自不敢忘,然既已结盟,自当守诺重信,不如此,国当何以立?人又当何以立?且美利坚人狡诈凶暴,不顾公义、欺凌黄种,小邦又岂能袖手旁观?兄弟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侮,故小邦亦将对美宣战,吾王陛下特遣下官前来告之母国。”
朱进秀身上黄纸飘飘,说话又是一副宋儒士子、气节最大的模样。翁文灏虽然心中虽不赞同其行,却因此爱护其人,当下再无怒意,只认真问道:“贵国如此国力,对美宣战无疑是以卵击石,难道……难道贵国国王陛下就不怕战败吗?”
“禀总理大人:小邦若不宣战,在道义上便已战败。士可杀之,不可辱之,小邦愿死不屈。”朱进秀说的大义凌然,这让想再说什么的翁文灏当即失去了谈话的兴致。
“好吧,我知道了。贵国有充分的外交自由。”翁文灏有些无力的道,当下就想送客。
见翁文灏如此,朱进秀再道:“下官此来还想送总理大人一件礼物。”
朱进秀一说礼物,翁文灏旁边的王云五又是使劲摇头,示意他不要收。可翁文灏现在是豁出去了,他不在乎被朝鲜人如何嘲讽,心中自有自己的理想,是以大声干笑了两句后,他道:“好。那就打开,看看是什么礼物。”
翁文灏一说打开,朱进秀就示意随从打开木箱。只见红布褪去,木箱里露出一块旧旧的石碑。与王云五想的不一样,这并不是朱进秀特意刻的碑文,以用来侮辱翁文灏。但这却是一块朱进秀特意选的石碑,上面大大的汉字右起竖写道:‘洋夷侵扰、非战则和、主和卖国’,再左侧两行则是:‘戒我万年子孙。丙寅作、辛未立。’
“这是……这是……”王云五这个商务印书馆编译所副所长、四角号码检字法发明人,古书终究要比翁文灏多些,他‘这’了两次后,终于指着石碑大声道:“这可是斥和碑?!”
带这些微笑,朱进秀傲然稽首道:“这正是小邦国宝:斥和碑。下官苦求吾王陛下良久,才得了这么一块敬赠送于总理大人。”
只看上面的字翁文灏不知道是什么,但王云五一说斥和碑,他脑子里的记忆当即涌了上来——此碑碑文为朝鲜大院君于1866年丙寅洋扰期间所写,所以称丙寅作;丙寅洋扰是法国,美国人于辛未年再来,占据江华海峡打算模样英国截断朝鲜的漕运,以让朝鲜求和,大院君当即令人将丙寅所写的十二个字刻成碑文,竖立于汉城的大街小巷,此为辛未立。
丙寅洋扰和辛未洋扰都以洋夷败退而告终,这在当时并不是什么大事,但甲午后中国日受瓜分之祸,朝鲜的往事常常被老学究和热血青年拿来做激励,直到庚子后整个大清不管官府士人都从斥洋变成崇洋,这段故事才渐渐被人忘却。翁文灏生于1889年,少年时自然听过老学究讲述这段‘气节’往事,但后来则渐渐遗忘了。
朝鲜大使朱进秀送往礼便告辞了。在他看来,中华毕竟是上邦、是母国,朝鲜再造全赖母国倾力相帮——虽然神武四年中日和谈后还剩下不少利益在日本手中,但中日瓜分俄罗斯草原总督区的背景之一便是日本承诺放弃在朝鲜的各项权益和既得利益,如此才获得四十多万平方公里领土。日本资本走了也不是说中国资本就进来了,杨锐不但勒令国内资本禁止操控朝鲜实业,还贷款帮朝鲜自我发展,关税同盟也留了不少时间给朝鲜。
此再造确实是毫无私心的再造,不是你抢我夺尔虞我诈。带着这样的尊敬,朱进秀即便讽刺嘲弄也仅仅是点到而止,而他这边走了翁文灏却看着那块斥和碑伫立不动。碑文上那‘主和卖国’的四个大字与胡适等人老在他耳边说的‘和比战难’四个字,同时出现于他的脑海里,四个字打四个字,战的是难分难解,是以翁文灏当场石化了。
“总理,里面还在开会呢?”有些明白他心思的王云五提醒道。
“哦,开会啊。”翁文灏良久才答应了一句,最后道:“还是散会吧,我想静一静。”
“这……”王云五早在胡适出国前就读中国公学时就与其相熟,辛亥那年又差点成了孙汶的秘书,而后被蔡元培聘为文部官员,蔡政变身死去职后又靠胡适的大力吹捧方才入了商务印书馆编译所。如此的经历,让没有留洋入兄弟会的他也成了一个忠诚的自由主义者。翁文灏的思想变动是兄弟会关注的重点,此时见他因朝鲜对美宣战、送斥和碑而迟疑,王云五当即快步回到内室将事情告之诸人。
“什么!朝鲜也宣战了?!”顾维钧大惊。朝鲜虽然无足轻重,可这会让内阁在国内倍受道义指责,而首当其冲的就是他这个外交部长。
“朝鲜想以卵击石、螳臂当车,那我们就听之任之吧。”文部蒋梦麟无所谓的道。
“朝鲜对美宣战……”礼部张东荪不断摇着头,而后断然道:“这肯定是受了杨竟成的指使。”
“朝鲜是基于条约宣战,虽可怜,却可敬。”土部丁文江意见和其他人不同,大致是赞许。
“朝鲜如果对美宣战,我们就更要抓紧时间宣布中立了,总理呢?总理怎么……”工部马君武道,他这么一说大家才发生翁文灏不在。
“我去看看他。”运部詹天佑道,他之前是沉默不言的。可吴景超对他使了眼色后,他便站起身出外去找翁文灏。
“朝鲜除了说要对美宣战,还送了块斥和碑。”前往大殿的过程中,吴景超说着王云五告之的消息,颇为担心。“咏霓看来是犹豫了。”
“都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詹天佑不解,但随即道:“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顾,两者皆可抛。”
见詹天佑这个耶鲁老兄弟会员居然还有心情吟诗,吴景超不得不苦笑,他道:“我就怕咏霓一时看不开,掉到酸儒的气节中去了。所谓气节,就和贞操一样是封建统治者用来束缚人性的东西。一个真正自由的人是无所谓气节和贞操的,他只有自由和人性,而为了人和人之间互不干涉彼此的自由,于是就创造了民主这个与众相处的方法……”
吴景超也唠唠叨叨说了一堆东西,待他和詹天佑走到大厅时,翁文灏已经让人将那块斥和碑给收起来了。他道:“总理,今天的会议……”
“今天的会议就先散会吧,我想静一静。”被唤起儿时排外记忆的翁文灏默然道。
“那我们何时宣布中立?”吴景超追问。“现在朝鲜也宣战了,我们不中立不说美国会误会,就是稽疑院那边也过不去啊。”
“稽疑院……”翁文灏才想起稽疑院那边的态度。是啊,稽疑院大部分代表可是想着和平的。“那就把这块碑送到稽疑院去吧。”他恶作剧似的道。
“咏霓可是有心结?”见翁文灏如此说,詹天佑单刀直入的问。
“确实是有。”詹天佑是长者,身份和地位比胡适还高,翁文灏见他相询也就直言相告。“朝鲜人认为和就是卖国,这让我感触良深。这段时间我老是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这些人自作主张的去给予民众自由,这种强加行为难道就不是一种专制?他们习惯了头顶上有一个皇帝、习惯了三纲五常、习惯了老黄历,我们贸然的、不与他们商议就想着变更国体,这真的是对的吗?
有人说,国家不民主就发展不了经济的,可我们的经济增长速度世界第一,不到三十年就超过了列国,仅仅逊色于美国;有人还说,国家不民主科技就无法发展,可这一年来我看科学院的科学报告,并没有觉得科技无法发展啊。”
“咏霓啊,我以前也有这样的疑惑,不过最后我得出了解释:那就是这片土地上的人民被专制的太久了,他们已经习惯被奴役。对突如其来的自由一时间当然会难以接受,但不需多久他们就会习惯于这种自由。你没看到燕大的学生么?他们就是专制国家里最自由的一群人。”见翁文灏说出心中的疑惑,詹天佑当即以过来人的身份劝说着。
“我知道燕大的学生,可这到底是****的放纵还是精神的自由?”翁文灏反问道,“就我所知,燕大的男女生是最……”他不好说‘yin乱’这个词,停顿一下才道:“说实话,我对燕大的学生并无好感,不管怎么看,他们都是最反叛的一群人。”
燕大男女关系之乱全国都是有名,但詹天佑却笑道:“这是因为他们不信教。咏霓啊,即使是杨竟成,也认为西方文明中,独有希伯来、希腊这两希文明最值得关注。基督就起源于希伯来,自由如果得不到宗教的抑制,那就是你说的****放纵了。”
“可为何儒家的三纲五常就被斥之为封建和落后,基督教的抑制就称为进步?”翁文灏问出了一个邪恶的问题,这个问题并不是他提出来的,而是杨竟成书上写的。“当然,我不是说我赞成三纲五常,我只是在想,排除进步落后之分,我们是不是忽视了些什么?”
翁文灏的问题让吴景超大骇,就思想而言,他感觉翁文灏已病入膏肓了。自由和民主说到底其实是一种信仰,既然是信仰那就容不得半点怀疑和质问,因为哪怕一丁点怀疑都会动摇整个信仰,这全然不是科学,而是宗教。
吴景超大骇,詹天佑眼睛则眯了一下,他和蔼笑道:“看来咏霓确实要静一静了。不过在你想清楚之前,我还是要说,纵观人类历史,西方都是人类进步的策源地,西方文明是优于东方的文明体,这点怕杨竟成都不敢否认。鸦片战争以后我们为何要一直学习西方,就是因为他们比我们先进……”
“不!不!不!”翁文灏一连说了三个不,因为他脑中忽然想起了杨竟成著作里的一段话,他为了不忘记所以要马上说出来。“英国辉格派史学家麦考莱就曾说过,西方世界的所有艺术、科学和文学都无可匹敌,那里的人民也礼仪优雅、洞察入微、随时准备无中生有,他们宽容、和蔼、人道,但几乎完全不具备勇气和诚实。
他们仅仅是作为被征服者而存在的,真正的征服者们勇敢而果决,忠于承诺,深受宗教的浸**,同时,他们愚昧、武断、残酷。因而,每一个粗野的百夫长都可以安慰自己,他虽然智力低人一等,但知识和品位所造就的,不过是无神论者、懦夫、以及奴隶。”
背咏完这段记忆中的文字,翁文灏再道:“眷城先生,西方确实是人类文明的策源地,他们的艺术、科技和文学也确实无可匹敌,可这有怎么样呢?他们最终将被愚昧、武断、残酷的征服者所毁灭!我们学习西方,追求自由和进步,难道是为了步他们的后尘吗?”
“咏霓!”吴景超带着深深的怨恨看着翁文灏,“你不是答应我不再看杨竟成的书吗?你这是……。我早就说了,杨竟成的思想有毒!有剧毒!他这是反文明、反进步、反人道……”
“但他不******!”翁文灏不知为何突然反驳。“他只是认为进步、自由是人类毁灭之源。他说人类文明史其实是一部人从自然中剥离出去的剥离史。起初的人并无自我,而后开始渐渐懂得自我,但却依然受到宗教、政治、迷信的束缚,最后通过宗教革命和文艺复兴,人性才真正摆脱一切束缚。之后,人创造了举世无双的文明、灿烂夺目的文学、哲学、还有音乐,可这仅仅是他们**的自我满足罢了。当每个人都只为自己而活时,文明便开始走向终结……”
翁文灏说着杨竟成的观点,吴景超却气的脸色发青。在他看来,这全然是一种背叛!而老成的詹天佑则一直沉默,待他把所有的话说完他才道:“咏霓啊,可现在的世界是西方正在征服我们,全世界的殖民地都是他们的。”他说的翁文灏一愣后又道:“北海的建议我看还是有用的,杨竟成的东西确实少看为妙。他的理想说到底是要让这个文明世界演变成一个野蛮的杀戮世界。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法西斯,但它肯定比法西斯更邪恶。”
翁文灏无法解释为何西方还统治世界这个问题。他毕竟不是杨锐——在杨锐的时代,欧洲已经基本衰败光了,如果没有美国领导的北约,他们早被苏俄推平。这种推平不只是军事,更是一种元气的败亡。就像是一个拿着ak47的老人面对一群拿着火绳枪的年轻人那般,武器的代差并不重要,年轻人可以流血、可以死,但最可怕的是他们可以等。
而自由灯塔美利坚,宗教延缓着他的衰老,移民充实着他的人口,美元石油体系保持着他的福利,可他也仅仅比欧洲年轻二十岁而已。唯一可怕是他不但在经济上奴役着全世界、享受着全世界奴工的供奉,还攫取着全世界的精英人口。如此,美利坚的衰亡就是整个世界文明的衰亡。而那些异于美利坚的国家或民族坚持的越久,世界文明便延续的越长;反之,当全世界都美利坚化后,丧钟已然敲响、文明末日悄然而至。
然而,在后世,总有几个能看清文明脉络的人偏要喊着****解体分裂,以使自由民主的光辉照耀全人类。他们全然忘记战国时那些希望各国永消战祸、天下一统之人最终得到的是什么?假设当时能有一股外来力量让七国保持均势,不让整个华夏进入绝对帝制的循环,华夏古典文明绝不会在东晋时期差点灭亡。
翁文灏没有纵观世界百年的本事,而杨锐也没有必要在自己的著作里(真的是他自己的著作里)向世人描述那个堕落世界——对他而言,世界历史将是崭新的,是由他带着无数人创造的。
于是,在詹天佑的逼视下,翁文灏终于点头,他叹道:“最近这几个月,我想了很多,心里面总是会跳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他随机摘下自己的乌纱帽,伸手抓着头发苦笑道:“我每次洗头都掉头发,一次比一次掉的多。哎,再这么下去,我都要成秃子了。”
翁文灏头顶上的毛确实少了,更有一小块地方像癞痢头一样全光。放下心来的詹天佑道:“咏霓这一年来确实是辛苦了,但切不可忘记我们的理想。我想只要再苦一年,说不定半年,这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他说完这个又提到今天的正事,再道:“日本和朝鲜都对美国宣战,我们应该马上宣布局外中立才是。我们不宣布,稽疑院那边也会让我们宣布。”
“好,宣布,马上宣布。”翁文灏像一列差点脱轨的火车,在詹天佑这个铁路总工程师的努力重新纳入既定轨道,奔向一个他自以为无比光明的所在。(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一回
海波拍着鸟海号重巡洋舰的侧舷,激起朵朵细碎的浪花。它的身后是整个第7战队熊野、铃谷、最上、三隈四艘重巡。战队正被第3水雷战队的十一艘驱逐舰护在当中,十五艘军舰按照夜间作战编队条令,排成一个长方形阵列在月夜里往前高速航行。
“阁下,我军已在指定时间到达预定位置,是否立即展开行动?”灯火管制的鸟海号上已经全员戒备,舰长五藤存知大佐向舰队司令官及川古志郎中将以及第7战队司令官清水光美少将等人报告位置。按照计划,行动马上开始了。
“嗯。”及川古志郎这边点头,一侧的清水光美却喋喋怪笑,“米国人怎么也想不到我们会出现在他的眼前吧。阁下,请立即下命令吧!第7战队愿玉碎以报陛下皇恩之万一。”
“不,还需等待一小时!”并不理会清水光美狂热的求战,及川古志郎只是看了看怀表,而后才命令道:“米国电探海面探测距离不到二十海里,只要保持在海岸二十海里之外即可。另外务必注意军港外米海军的巡逻船只。”
“嗨!”五藤存知大佐鞠了一个躬才出去下令。作战室内只留下两个舰队司令官和数个参谋。
整支南遣舰队从决定对米宣战后便于本土出发,数日来昼伏夜行,靠飞机电探才摸到了这个位置,可到了地方司令官居然还要等一小时,真是让百思不得其解。
须知按照计划,炮击苏比克米国海军基地后舰队就要立即西撤,在南中国海迂回后方能返回本土。多等一个小时,天亮后离菲律宾就近三十多海里,被米国岸基飞机找到的概率也就多好几分,甚至有可能会被米国海军围困在南中国海,然而司令官既然要求多等一个小时,那舰队只能在苏比克湾外海多等一个小时。
秒钟滴答,当时钟指向一点二十三分时,假寐良久的及川古志郎方睁开了眼睛,他看了看眼前有些焦急的诸人,这才正色命令道:“开始吧。”
“嗨!”一干人早就等不及了,他这边一说开始,清水光美少将立即命令舰队转向正东。借助舰上电探以及水上机电探帮助,舰队于三十四分钟后的01:57到达苏比克军港外海。很快,被烟雾团团笼罩、一字排开的五艘重巡中,鸟海号三年式203mm前主炮最先开火。第一发仅仅是试射,即便如此,主炮开火的轰鸣以及其给整艘军舰带来的巨震依然让全体官兵高呼板载——他们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一年零二十六天,此刻终于等到了复仇的机会。
苏比克湾是美国海军最中意的菲律宾海军基地,奈何当初陆军缩卵胆怯,不敢完全保证军港的安全,是以菲律宾海军基地只能建在马尼拉湾的甲米地。决心对中日开战后,为了追求建设速度,海军又不得不扩建已有一定基础的甲米地,但苏比克湾也没有忘记,这里相当是已经无比强大的亚洲舰队的一个附属基地。
炮击编队距离海湾内的海军基地有二十五公里,离海岸仅有十一公里。主炮发射后足足等了三十九秒,炮弹才在海军基地外围的一片荒地里爆炸。一百二十五公斤炮弹的爆炸犹如惊雷将整个海军基地都震醒了。舰队司令官哈里·e·亚内尔上将刚从床上跳起便问自己的副官,“是日本人的飞机吗?”
“不,将军,我想应该是炮弹,八英寸的巡洋舰主炮或者战列舰的副炮,我想应该是巡洋舰,将军。”此时鸟海号已是第二次试射了,炮弹的落点离基地越来越近,而一百多公斤的八英寸炮弹和一千多公斤的十六英寸战列舰主炮炮弹完全不同。
“天哪,他们是怎么混进来的!”上将疑惑的对副官发问。自三年前就任亚洲舰队司令官以来,亚内尔就一直担心日本或中国的飞机会空袭菲律宾或者珍珠港,历史上他对日本人将空袭珍珠港的判断完全正确,但这一次他却错了,日本飞机没来,来的是炮弹。
“不知道,将军。”副官完全无法得知日本人是怎么混进来的。“将军,刚才参谋长打电话来,建议您请求布洛赫上将对我们进行支援?”
太平洋舰队西移后,整个舰队便由克劳德·布洛赫上将指挥,驻守于马尼拉湾的甲米地海军基地。而原来的亚洲舰队则变成一个先遣舰队,驻守于苏比克湾海军基地。因为保障设施不够,苏比克基地仅有巡洋舰,所以在担心对方有战列舰的情况下,参谋长史密斯上校希望请求甲米地派遣战列舰分队的支援。
“不!”已经完全整理好衣装的亚内尔上将毫不犹豫的否决这个建议。“中国人的孙子兵法上有一个计谋叫做声东击西。也许他们的潜艇或者战列舰正等着我们的战列舰出港,我们应该等待天亮,但驱逐舰和潜艇应该出动……”
‘轰轰轰……’宛如火山喷发,天地都在摇晃,亚内尔上将站都险些站不稳。这次应该是整个舰队所有主炮在齐射,五艘重巡共计五十门203mm舰炮,炮弹的密集爆炸让人分不清有多少战舰在港外轰击。而就在这时,急急赶过来的参谋长史密斯上校猫着腰出现在门口,他大声道:“将军,日本人打中了基地!他们打中了基地!”
日本海军的炮弹当然打中了基地,要不然炮击不可能如此猛烈。亚内尔见到参谋长便一手拽着他,大叫道:“我们的岸炮呢?我们的岸炮呢?为什么不开炮?!”
“不知道,将军!不知道。”史密斯上校对己方岸炮不开火也是满头雾水,即便是黑夜,日本军舰开火也会因为火光暴露位置,可现在诡异的是岸炮居然不响。
两人说话间,又有一轮炮弹密集袭来,这一次落弹点显然更远一些,但一连串爆炸响过后,只听得‘轰’的一声闷响,不远处一艘巡洋舰的弹药库居然殉爆了。看着泊位上腾起的火光——那是之前亚洲舰队的旗舰休斯顿号,上将大叫了一句,“该死的!他们是怎么打中的?”
休斯顿号的殉爆让上将恼怒,却让二十六公里外的日本人狂喜,听闻炮长在广播里通报敌舰休斯顿号击中起火,一干鬼子又野兽一般的嚎叫。
“阁下,撤离时间到了。”舰队参谋长草鹿任一少将不得不提醒道。
“不,阁下,我们应该等待甲米地的米**舰出航。”打炮打的正爽的第7战队清水光美少将撇了参谋长一眼,请求继续炮击。
“蝙蝠三号已经报告,甲米地米海军主力并未出击。”草鹿任一的目光毫不闪避的迎向清水光美,他极为肯定的道:“米海军全是一群懦弱之辈,根本不敢出战!”
“那我们就更应该炮击,彻底打垮这些米畜!”清水光美吼叫,似乎不如此兽性就无法发泄。
“继续炮击舰队如何回航?”草鹿任一大声反问,矛盾显然就在他与清水光美之间。
“第7战队全体玉碎即可!”清水光美傲然道,“三千同胞之血要米畜三十万鲜血奉还!”
“这是陛下的舰艇,不是你玉碎的陪葬!”草鹿任一叫得更大声。
“八嘎!”及川古志郎刚刚还在思考米国人的反应,一恍惚两个下属居然吵起来了,当下大喝了一声。他随即教训道:“我们都是帝国的财产,没有命令不得玉碎!你的明白?!”
“嗨!”及川古志郎是三十一期,清水光美则是三十六期,且又是自己的直属上司,他不得不点头屈服,只是即便垂着的头,他脸上的肌肉依旧抽动——日本这一年来的国耻宣传很不错。通过红十字会从马绍尔拉回的三千多具大小尸体都没下葬,全在东京的庙里供着。无数军人和热血青年对着那些棺材起誓,要让米畜百倍千倍偿还血债。
及川古志郎压服了清水光美,却并没有完全同意参谋长的立即撤退的意见,他道:“既然米国海军不出动,继续炮击五分钟后撤退。”
“哈伊!”司令官一下令,一干鬼子都大喝。命令传到炮塔时,已经有些力竭的炮手呀呀嚷叫起来,开炮的速度居然又神奇的上升到每分钟五发。
烟雾中的炮击编队自然安全,可外围不在烟雾保护内的第3雷击战队却不是那么回事了。虽然看不到敌舰开炮的火光,但苏比克基地的岸炮已经开始对海盲射。对吃水不到两千吨的驱逐舰来说,十六英寸炮弹只要中了一发便将毙命。夜路走多果然遇到鬼,02:08分,刚刚用火炮鱼雷齐射逼退一艘巡逻舰,一发十六英寸炮弹便带着火车的轰鸣顺着炮口火光而来,这发炮弹险险擦过时雨号驱逐舰的顶部桅杆,落在不远的海面上。看着漆黑的水花冲天而起,时雨号舰长横井稔少佐以下两百余人心里都捏了一把冷汗。
时雨号是幸运的,可离它不远的村雨号就倒霉了,第二次往这个方向射来的一发十六英寸炮弹正中它的舰舯,击穿其薄弱的装甲后在锅炉房附近爆炸,村雨号当场被炸成两截,无数鬼子瞬间玉碎。
“啊…啊!”横井稔少佐感觉村雨号是代自己中弹的,因而不顾海面上只剩半截的村雨号燃着的火光,当即下令本舰前往救援。
村雨号中弹沉没,可苏比克海军基地已被五艘重巡五十门203舰炮犁了一边,泊位上的重巡轻巡驱逐舰沉了一片,甚至几艘来不及下潜的潜艇也惨遭厄运。泊位如此,基地房屋、船坞、造船厂、指挥所、营房都炸的四分五裂。此时被副官掩护在防空洞里的亚内尔上将并不知道基地的惨状,可素来聪明的他足以确信附近有日本人的间谍。
不然,他们的炮火为何打得如此之准确?必定有人在基地附近借着月色和炮击火光观察炮弹落点,并汇报给日本军舰使其修正炮击参数,炮击才可能达到这种效果。日本人射击的方式上将已经猜到,甚至他还迅速的锁定了嫌疑犯——基地外那两家中餐馆和三家洗衣店。
中餐馆和洗衣店躺着也中枪,不过这都是后话。过了不知道多久,轰隆隆的炮声终于停歇了。但上将几乎被震聋的耳朵还在嗡嗡直响,待潜艇部队司令约翰·威克斯上校找来时,一行人才确信炮击已经停止,这才出了防空洞。
“将军,简直是……”灯光管制下看不到约翰·威克斯上校的面容,但他的声音却非常沮丧。“我的部队几乎全被击沉了。”
“日本人走了吗?”参谋长史密斯少将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也许。”威克斯上校并不确定的道,他背着码头上、泊位上燃烧着的火光说话,是以能让人看到他回答时在耸肩。“但已经有二十分钟没有炮击了。”
“损失有多严重?”亚内尔上将看到码头上的火光心就开始抽搐。自从日本政府发出最后通牒后,他就担心日本人会派飞机来、会派潜艇来,可没想到既不是飞机也不是潜艇,而是最原始的对岸炮击。苏比克是新建基地,很多设施还不完善,所以当即损失惨重。
“报告将军,情况非常糟糕。”值日官温莱特少将此时也出现了,他声音里带着急切和悲凉。“将军,日本人一定有人指引!泊位上的船大部分都被击沉了,码头、船坞、修船厂、营房,都遭到了致命打击,我们…我们全垮了!”
“先救火吧。”亚内尔听到两个下属的汇报,在看到远处的火光以及若有若无的惨叫,心早就凉了个透。他并没有忘记之前他想到那些嫌疑犯,当下道:“日本的间谍就在基地外面,就是那几个中餐馆和洗衣店,马上抓捕他们!”
“是,将军!”没想到上将的第一个命令居然是抓人,温莱特少将迟疑了一下赶紧点头。
“马上灭掉火,救助受伤的人,另外能动的船都派出去,但不要驶离岸炮的射程。”亚内尔上将接着下令,而后才道:“我要马上去向布洛赫将军汇报情况!”
苏比克基地离甲米地基地直线距离仅仅七十多公里,中间只隔着巴丹半岛。苏比克海军基地炮击没多久电话就打到了甲米地海军基地以及马尼拉城的马尼拉饭店。前者是太平洋舰队司令官布洛赫上将的住所,后者则是驻菲美国陆军麦克阿瑟中将的驻地。
日军既然炮击苏比克湾,就很有可能同时袭击甲米地,所以布洛赫上将并没有派出舰只救援苏比克,也没有追击日舰,这就为他日后辞职埋下了伏笔。不过这仅仅是借口罢了,日本海军既然敢炮击苏比克基地,那自然对甲米地有所布置,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证实了这一点,但面对舆论压力,华盛顿和海军部不得不有所行动。
苏比克的炮击不到三十分钟就停了。准确的说,加上试射所用的时间,总共炮击了十五分钟,五十门203舰炮在这十五分钟里对苏比克基地倾泻了一千四百五十发一百二十五公斤炮弹,基本将整个基地从陆面到水面都轰了一边。击沉包括休斯顿号在内的十四艘舰艇,因为炮击过营房,因此打死士兵八百三十四人,伤六百四十六人。炮击过后,整个基地一片狼藉。
布洛赫上将此时并不知道苏比克基地的惨状,当他集中起所有军官开会时,苏比克那边来电话说炮击已经停止了,日本人很可能已经撤走。
“日本还在附近吗?”在副官通报完苏比克基地的情况后,布洛赫上将看着诸人询问道。此时还有三个小时就天亮了,一旦天亮,不说海军战列舰,就是陆航那几百架b-17轰炸机便可对日本舰队发动致命打击。
“日本人早就逃走了。”从马尼拉城赶来的麦克阿瑟中将咬着烟斗,很不屑的道。他的话明里是在说日本人,可神态却有些鄙夷海军面对袭击不敢出动,哪怕对方仅仅是几艘重巡洋舰。
“日本人确实应该逃走了。”战列舰舰队司令威廉·派伊中将并未听出麦克阿瑟的话外之意,他道。“是的,我们应该马上追击,防止他们逃走。”
“夜里追击非常危险。”布洛赫否定了他的建议,“我们只能在三个小时后出发。另外,我希望陆航在天亮后能索搜整个南中国海,一定要找到日本人。”
“当然。”远东陆航司令刘易斯·布里尔顿少将点头道。“我一定会让把这些黄皮猴子揪出来的!只要他们还在这附近。”
“我们应该报复日本人!将军。”说话的是航母编队司令、有蛮牛之称的小威廉·弗雷德里克·哈尔西少将。他的眼睛此时是瞪着的。日本政府于昨天下午三点钟宣战,晚上日本舰队就来袭击,显然一切都是预谋好的,他认为应该对日本人还以颜色。
“会的,威廉。”布洛赫赞许道。“但我们应该把它们先找出来。你的部下天亮能出航吗?”
“当然!”哈尔西感觉这个问题根本就不应该问。“那些小子已经在船上准备了,如果不能出航,我一定踢烂他们的屁股!”
“那就好!”布洛赫上将笑道。“我们天亮之后就把日本人找出来,不管他们藏在哪里!哈里那边还告诉我一件事:就是这次日本人炮击的如此准确,是因为有间谍在岸上观察弹着点。他已经命令抓捕那些中国人,所以……”布洛赫上将有意无意的看了一下麦克阿瑟,道:“我们也要清理基地旁边的中国人,还有身边的中国人。”
见布洛赫忽然看着自己,麦克阿瑟奇怪道:“你说中国人是间谍?”
“不。我并没有这么说。”布洛赫还是笑。“我只是认为我们应该让他们离我们远一些。最少不能再身边。”
“我会重视这个忠告的。”麦克阿瑟终于想到了什么——他的女仆就是一个中国女人,叫做阿珠。如果不提醒,他只会将这个阿珠混作菲律宾人,反正她们长的都一样。
“好了。我想说的就是这些。”布洛赫上将总结道。“找到日本人、远离中国人。下面的事情就交给参谋们吧。”
“先生,我们何时报复日本人?”哈尔西不放心的追问。“我们必须给日本人还以颜色。”
“不,威廉,现在这个时候还太早了。”布洛赫摇头道。他随后道,“我认为我们最少应该等待雷达装上舰艇之后再行动。从今天晚上日本舰队的表现来看,他们显然是装备了雷达找到了巡逻舰的空隙,这才钻了进来。”
“但陆军已经装备了雷达……”哈尔西看了麦克阿瑟一眼——每次出入科雷希多岛时,他能看到山顶上那床垫似的雷达电线,是以很不解海陆两军为何装备雷达的时间全然不同。
对此麦克阿瑟只是嬉笑,布洛赫则有些为难的道:“陆军雷达是信号公司生产的,而我们的雷达是无线电公司生产的。它在今年年初刚刚通过测试,所以晚了一些。先生们,我不能忘记海上的情况比陆地上复杂的多,海军的雷达必须经过严密测试才能安装在军舰上。”解释完哈尔西的问题,布洛赫上将再道:“好吧先生们,我想我们可以休息一会,天亮后立刻出发搜寻日本舰队。”
凌晨05:45分,天色初亮。回到旗舰的哈尔西少将刚刚和参谋长迈尔斯·勃郎宁中校商议完舰载机搜索程序,便听到船舷外一种骚动,当他以为是日本飞机来轰炸时,却听到有人大喊着“鱼雷”。急急的冲到舰桥一侧,哈尔西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数艘类似鱼雷艇大小的潜艇在微亮的港区海面上以三十节以上的速度疾驰,它们除了疾驰,还对停泊在港区内的军舰发射鱼雷。
此时各舰正生火待发,狭小的港区内本停满了军舰,对这些鱼雷根本就避无可避。而各舰的枪炮长也似乎还没睡醒——半夜两点紧急戒备了一次,但随之却解触了戒备,很多人都没有睡好,因此只有寥寥数挺20mm厄利空防空炮在对它们射击,但船毕竟不是飞机,即便中弹,射完鱼雷的潜艇还是对准数艘战列舰、航空母舰直撞过去。
“板载!”潜艇上一个头绑白布的日本军官在撞击前站起身歇斯底里的大叫。‘轰!’的一声巨响,哈尔西旁边的好人查理号航空母第一个中撞,轰响之后哈尔西却见查理号舰身像波浪般**,而后在撤移中发出叽叽嘎嘎龙骨肋骨扭曲声,最后舰上一片混乱。
好人查理号中撞之后接着是萨拉托加号——这是最外侧的两艘航母,但这次日本人明显偏航了,他们只撞到萨拉托加号的船尾,‘轰!’的一声后,萨拉托加的铜质螺旋桨从水底飞了出来,它飞过哈尔西眼前,在航母的另一侧砸出一朵大大的浪花。
日本人如此疯狂,吓坏了的水兵疯狂的用防空炮、副炮对准还未完成撞击的几艘日本小潜艇仓惶射击,他们已经不管会不会误伤友军了,炮弹一直打到己方舰艇的船舷。
“小心!将军!”参谋长见一道火舌射来,大骇中急将哈尔西拉开。也幸亏他眼疾手快,他一拉开哈尔西,20mm炮弹就击碎舷窗,在舱内墙壁上凿出一排深洞。
“真是疯了!真是疯了!日本人,将军……太可怕了!”虽然被救的是哈尔西少将,可勃郎宁中校却被当前发生的一切吓坏了,他变得语无伦次。
“不!他们并不可怕,只是一支被撒旦洗礼的邪恶军团!”刚刚经历生死一线的哈尔西并不惊慌,作为一个虔诚的基督徒,他根本就不畏惧死亡,他只是觉得雷达装上后要狠狠的报复日本人一回。(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生乱
甲米地海军基地里十艘甲标的微型潜艇发动自杀式冲锋时,整个南遣舰队已经在菲律宾两百公里之外了。虽然行动前各舰的动力系统都经过全面检修,但三个半小时的狂飙还是让一些老舰逐渐掉队。考虑到再怎么跑也没办法跑出米国飞机的搜索范围,司令官及川古志郎中将拂晓时分下令减速,并命令各舰组成防空阵型以十二节的速度往西北方向航行,同时,备有的水上蝙蝠机升空警戒,造云部队准备造云。
及川古志郎中将大概是想模仿当年联合舰队攻略东非时完美躲避意大利空军的战术,但他这边一下令,造云部队那边便传来不利消息——空气湿度不够使得水气不足,即便喷洒佛尘(气凝胶、盐粒、干冰)也无法形成足够厚的云层遮挡整个舰队。
造云难以实施,那剩下的就只能靠天照大神保佑了,好在整个上午蝙蝠预警机都没有传来警报,可就在中午收拢完掉队舰只时,伴随着预警机的警告,一个黑点从北面飞来。及川古志郎正要下令弹射机起飞将以其击落,参谋长草鹿任一少将却有不一样的看法,他道:“阁下,从这个方向上飞来的,很可能是华国飞机。”
参谋长一提醒,从上半夜就紧张到现在的及川古志郎倒也清醒过了。他举起望远镜仔细看了足足半分钟,这才分辨出来的确实是华国老式陆基双发鸿雁侦察机,看机翼下龙虎兽的徽标,它应当隶属于华国南海舰队。
及川古志郎细看间,那家侦察机越飞越近,机翼下方的龙虎兽标识也越来越清晰,这让本以为是米军侦察机的官兵大大松了口气,有些不明所以的水兵居然欢呼起来——他们依旧以为华国是日本的盟国,在这片离本土一千余海里的极南之地,盟国飞机的出现给紧张数日他们带来不少希望和振奋。
鸿雁侦察机围着舰队绕了一圈就回去了,但下午二时二十分它再来时,却以极低的高度掠过整个舰队上方,同时洒下了一堆纸片。
“阁下,他们应该是想让我们去中沙群岛。”草鹿任一道。他拿着水兵拾上来的几张纸片,参谋们发现上面只写着一个坐标,那就是距离不远的中沙群岛。
“中沙群岛……”中沙群岛在正西方向,而舰队此时的航向是正北偏西三十度。或许华国海军可以给舰队补给一定的物资油料。可在米国飞机的封锁下,整个南中国海就是一座监狱。唯有往北擦着华国大陆、经台湾海峡舰队才能安全返航,往西、往南都是不行的。
袭击已经过去十二个小时,此时米国海军、英国海军应该派出舰艇四下搜寻了。只要舰队被他们的侦察机找到,那围捕下舰队唯有前往华国港口解除武装才有一线生机。这虽然可以挑起华国和英米之间的矛盾,可却不是舰队全体官兵之期望。他们希望自己能够安全返航,然后继续与米国海军作战、继续杀米国人,被华国政府扣押绝不是什么幸运之事。
本来在电探的优势下,己方是可以不断与米国海军夜战并获得胜利的,但整片南中国海是一个狭窄的水域,米国海军基地又在菲律宾凹陷的腹部,这就使夜战舰队不但难以逃脱米国飞机的打击,更难以离开这片密闭之海。
司令官犹在深思,草鹿任一却再次进言道:“阁下,即便我们不在中沙群岛逗留,也应该将舰队的伤员交给他们。中沙群岛上一定有华国海军的病院,即使没有,伤员也能尽快转移到广州或者三亚,很多士兵都能因此得救。而且这片海域是华国南海舰队的辖地,他们对这里的情况一定比我们熟悉,有他们的帮忙,舰队一定更有返航之希望。”
“好吧,就转向中沙群岛。”及川古志郎中将最终被参谋长说服了,下令舰队掉头往西。命令传达下去后,底下的水兵一阵欢腾。
“我顶你个肺耶!”中沙群岛以东五十公里处,南海舰队司令陈策中将正藏身于一条小小的渔船内。这船是临时征用渔民的,此前不但用来打鱼还用来住家,船老汉虽然极力伺候,可一个风浪打来,陈大将军端着的茶水还是泼在了自己的军礼服上。
换在平时这根本无所谓,可等下他要见的是日本人——这些昔日的死敌居然把美国菲律宾海军基地闹了个天翻地覆。仅他所知道的消息:这一夜日本人击沉了美海军一艘航空航母和两艘战列舰,另外还有数艘战列舰航母受伤,其他被击沉的巡洋舰、驱逐舰、潜艇更不在少数。
战果是如此之辉煌,但对陈策刺激最深的是日本人用甲标微型潜艇突入军港做决死冲锋,这不由让他这个曾经的潜艇司令思考一个问题:要是在自己的部队里拉人搞决死冲锋,那些兔崽子是否也能达到这个效果?
“大人,日本人来了。”在副官帮着他擦拭茶水时,外面收到旗语的信号兵钻进来汇报道。
“好。”陈策抬抬手、整了整衣襟才道:“把老子的将旗升起来,见狗日的不能堕了威风。”
靠近中沙群岛时,南遣舰队前方海面忽然冒出来两艘潜艇,潜艇的出现让舰上官兵大吃一惊,但他们随机升起的华国海军龙虎兽军旗却又让所有人安心。之后的事情就越来越怪了,距离中沙群岛三十海里左右的海域,几艘渔船中的一艘渔船居然升起了南海舰队司令官陈策中将的将旗。显然,南海舰队提督陈策中将就在那艘渔船上,并且,他不想在华国领海内与己方会面,这一切似乎都是公海上两国舰队的偶然相逢。
十五分钟后,陈策登舰。
“贵军夜袭敌军,让在下由衷钦佩,只要是我陈策能帮得上忙,尽管开口。”与陈策一同登舰的只是他的副官和两名没有军衔的老兵,而日本人这边则是及川古志郎、草鹿任一、清水光美以及鸟海舰长五藤存知等人。陈策这边人数上不但处于劣势,戎装也唯有他一人穿着。
“将军阁下是代表华国海军吗?”面色自得的清水光美傲然问道。他对华国政府背信弃义痛恨无比,若不是见身为南海舰队提督的陈策亲来,他说话绝不会这么客气。
“我只代表我个人。”陈策不以为然的答道。他又转身介绍身边的两个潜艇艇长,“他们之前是我的部下,现在已经退役,潜艇也只是海军退役出售的老式潜艇。”
“那阁下如何帮助我们?”清水光美还想说话,可及川古志郎却将其拦住了,他见陈策是以个人身份登舰,不由好奇他是如何计划的。
“将军难道不奇怪自己为何能平安航行一整天么?”陈策笑问,而后再道:“贵军伤员可放心交由我方,待他们伤愈后自然全数归队,继续打美国佬;再则是将军是准备在这南海里继续闹下去,还是准备即刻返航?”
“当然是……”草鹿任一刚开了口,及川古志郎便用眼神将他止住,及川道:“请问阁下对我军有何建议?”
“我的建议是尽快返航。”陈策道:“现在已经不是舰艇的时代了,是飞机的时代。我即便能帮你们瞒过美国人一天,也没办法瞒过两天。再在停留补给后将军可直接往北至台湾,待明天天亮时进入台湾海峡后,贵军便彻底安全了。”
自己能平安航行一个白天而不被米国飞机找到,确实让及川古志郎很是不解,但听陈策的意思是他帮忙所致,他当即站起向陈策鞠躬道:“感谢将军阁下仗义相助。”
“没什么相助不相助的,你们打美国佬就等于我们打美国佬。我只想说,京城那帮丢人现眼的东西绝不能代表我中华六亿同胞!你们袭击菲律宾的消息一出,广州的报纸全都出了加急号外,民众拍手称快,鞭炮更是像过节一样响个噼里啪啦……”
苦熬数日,对外根本不曾联络的日本人一听自己的壮举让华国民众如此高兴,当即激动不已。之前激动的清水光美也站起身对陈策鞠躬,以表示对刚才失礼的赔罪,他还道:“阁下,贵我两国应该迅速携手,将英美白畜赶出亚洲!”
“我也想啊!”陈策重重的放下茶杯,“可我国开国晚,崇洋媚外不要祖宗的东西数倍于贵国。先生又一直遵循律法办事,这就让那些西化分子占尽了便宜。可美国佬在菲律宾的轰炸机可不是对付贵国的,而是针对我国的……真是一群瞎了眼的东西,死到临头还要拉人垫背……”
陈策这边说,副官却在时钟响了一响后提醒道:“大人,时间不早了……”
“嗯。”见已经是下午五点半,陈策也停止了废话,道:“还是马上转移伤员吧。油不够的船马上到前面岛上加油补给,虽不够你们到日本,但最少能到台湾。到了那边就是另外一拨人接应了。再就是虽然仓促,我还是让人备了一桌饭菜给各位壮行,祝诸君凯旋回国。”
舰队外出作战最消耗就是燃油,日方虽安排了补给油船给舰队加油,但海上补给需要打破无线电静默不说,加油也颇费时间。现在见这里可以陆上加油,还全程安排了补给,一干人鬼子都大喜过望,及川古志郎当即带头向陈策鞠躬道谢。
然而当中沙群岛附近陈策与日本人欢笑一堂时,黄岩岛以南两百海里海域,南海舰队旗舰应瑞号,飞鸿号以及一干鱼雷艇就苦逼了。上午十时三十八分被美军侦察机发现后,数架侦察机就一直跟着这支舰艇。下午两时许,第一波b—17轰炸机群如约而至,早有准备的舰队虽然释放了烟雾,但海风过大,烟雾无法掩护舰队。在雨点般落下的炸弹中,应瑞号中弹轻伤,利亨、元亨两艘鱼雷艇中弹沉没。下午四时许,第二波b—17轰炸机至,这一次烟雾终于起了作用,除了旗舰应瑞号再中数弹外,舰队毫无损失。
日本舰队半夜奇袭美菲律宾海军基地震惊中外,而下午美军居然将中国海军当作日本海军并轰炸之,更让中国朝野鼎沸。只是,紫禁城文华殿里却是另外一副光景。
“大使先生,我召阁下前来只是应对民意而已。”晚上九点,不得不因南海轰炸事件加班的翁文灏面对着司徒雷登坦言道。“南海舰队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前往南沙巡逻,是一定有原因的!我知道、我知道那些人在想尽办法将这个国家拖入战争,但我绝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总理如此实话实说,只让一侧站立的顾维钧闭目。他越来越想从外交部长这个位置辞职,可问题是他总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南海轰炸事件不管是不是南海舰队有意为日本人掩护,翁文灏作为中华总理都不应该完全放弃立场站在美国那边说话,这种话要是传出去了,岂不是……
顾维钧如此想,司徒雷登也莫名其妙。他收到的训令是陆航报仇心切下确实是炸错人了,因此华盛顿准许他就这件事情向中国政府道歉并赔偿损失。不料他还没开口翁文灏便亮明了自己的立场,似乎,他已经变成了美国人而不是中国总理。
“阁下……”待翁文灏话说的差不多了,司徒雷登才道:“我国政府认为过失确实在我方,所以准许我就此事件向贵国政府道歉并赔偿损失。”
“什么?!”翁文灏大讶。他心中已认定这是杨竟成搞的鬼,不想真是美国人炸错了。
“确实如此。”作为外交人员的司徒雷登当然不被罗斯福信任,被罗斯福信任的只有他的心腹特使,所以到此时他也不知道华盛顿最终的目的是对华开战。是以,本着中美两国和平相处的原则,他也将华盛顿的训令直言相告。“陆航部队隶属陆军,他们不懂海军满旗和国旗的分别,所以将贵**舰误认为日本军舰,这才造成误会。”
“是…是这样……”翁文灏错愕了。但当秘书吴景超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后,他又笑了起来,“贵国如此处置,那我国舆论就更好平息了。另外,请代我向贵国遇难将士表示哀悼,文明世界最终是将战胜那些专制且邪恶的政权的,自由和民主必定普照这片古老却腐朽的大陆。我对此深具信心,广大中国人民对此也深具信心!”
中国去年退出东亚同盟,并在日朝对美宣战的当头宣布局外中立。这在司徒雷登看来完全是自己的功绩。见翁文灏如此激扬的表达自己对美利坚的信心,司徒雷登更是高兴,他随机将华盛顿训令的另一个要求也趁机提出,“尊敬的总理阁下,鉴于贵国在世界钨产量上的地位,我国希望能向贵国紧急采购一批钨精矿,数量最好能在五万吨左右。”
中国钨产量世界第一,后知后觉的美国政府之前并不着急储备战时矿产,可在对日宣战前,钨的储备事宜还是被经济战专家威廉·y·艾利奥特以及国防咨询委员会的顾问查尔斯·k·利思等人提了出来。其他矿产资源当然不成问题,但钨却另当别论,一旦和中国开战钨绝对是要紧张的,所以他们建议总统最好能在下个月对华宣战前在中国紧急采购一批钨。
“这当然没有问题。”翁文灏想都不想便答应了,这让想阻止此事的顾维钧想拦也来不及。在司徒雷登含笑告辞后,他才阴沉着脸说道:“总理万万不可对美出售钨精矿,钨乃军事矿产,我们已经对外宣布局外中立了,既然中立,那就不应该有所偏颇。如果……如果……,”顾维钧欲言又止,但最终他还是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如果总理真决心要向美国出售钨砂,那就请先接受我的辞呈吧。”
“少川你这是……”顾维钧突然提出辞职让翁文灏大吃一惊,而他身边的吴景超却责怪的道:“少川这是什么意思?要急流勇退,和我们这些人断绝关系么?”
“我没什么意思。”顾维钧神色更加凝重,“我只是认为我国政府既然宣布局外中立,那就应该严守中立,对交战各方都一视同仁。不能这边对日本禁售钢铁石油,那边却对美国出售钨砂。这到底是什么事情啊?”他激烈的摇摇头,“什么时候局外中立也变成一种工具了?我们这样做,以后世界各国如何再信我们的外交承诺?”
“少川你可不要忘了我们当年的理想和誓言!”在翁文灏想就此解释时,吴景超抢先说话,“与中国早日实现民主相比,任何部门、任何人都仅仅是一种工具。如果不是顾及国内反对势力太多,我们其实也应该对日朝宣战,里应外合彻底解放整个东亚。”
“既然是这样,就请请接受我的辞职吧。”顾维钧说罢摘下了自己的官帽,进而道:“我的理想永存于心中,但绝不会为求目的不择手段。真要这般,那与孙汶乱党何异?这样得来就是真民主、就是真自由?我不这么看!”轻轻的将官帽放在翁文灏的书案前,顾维钧再道:“总理,维钧有负期望,让您失望了!”
“少川……”没想到顾维钧是真辞职,翁文灏顿时慌了,可当他起身想拉住顾维钧时,吴景超却将他拦住。吴景超道:“少川,你认为现在退出杨竟成那些人就会放过你?”
“北海多虑了,维钧素来守法尊宪,除了大理寺,谁又能定我的罪?!”顾维钧看了吴景超一眼,再对翁文灏拱拱手,转身便出了文华殿。
“少川……”虽然被吴景超拦住,可翁文灏见他离去还是喊了一句。待见顾维钧彻底走出大殿,他才一屁股坐回椅子上看着吴景超责怪道:“北海你怎么……你怎么就不帮我劝劝他啊!”
“总理,少川他是铁了心不想跟我们走一道,劝根本就是劝不住的。自日本发出最后通牒以来,有多人将自己的妻妾子女送到国外,我们心里都有数。这些人强要留下也是靠不住的,走了反而能分清谁是忠于理想的,谁又是贪生怕死的。”吴景超道。
吴景超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反而让翁文灏忘记顾维钧辞职之事。这几天来,不说其他官员,便是内阁中的一些人也将家眷急往国外送,变成杨竟成昔日说的裸官。这难道是说自由民主真的不得人心吗?
“那接下来怎么办?”不敢将事情想得太深,翁文灏叹了口气之后又想到当下。顾维钧辞职总要有人接替吧,蒋廷黻显然不够资格,王正廷因为早前和关系密切,立场也不坚定……
“还是让绶章这个副部长接任吧。”吴景超建议道:“少川这边就说他是因病请辞。”
“嗯,也就只有这样了。”想来想去都没有合适可靠的人选,翁文灏只得点头答应。
吴景超又道:“总理,华盛顿已经对日朝两国宣战了,英国据说也将于明日宣战。就这次事情看,南海舰队放在英美实力交错的南海实在是太过危险,一不小心就会引发冲突,我看最好还是将其北调至东海,不许他们前往台湾以南。”
主力舰队已被限制在渤海湾了,南海舰队之前以为只是几艘老旧轻巡洋舰和若干半退役的炮艇鱼雷艇,闹不出什么事情,可这次却证明即便只有旧巡洋舰,那些人还是能闹出事情来的,只是,北调真的可行吗?
“是不是缓上一段时间为好?”翁文灏扶了扶眼镜。“毕竟南海刚刚出事,民众也很不安,现在下令舰队北调,粤省民众肯定会闹意见的。”
“那就勒令其不得出海。”吴景超再想想也觉得要南海舰队马上北调有些不妥,便又出了一个折中的主意。“另外舆论上也要澄清误炸之事,免得那些人生乱。”(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不归路
战争第一天,美国海军就被日本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半夜被日本海军抵近港口用舰炮轰击,早上则被他们的微型潜艇决死冲锋,如此疏忽大意顿时引起全世界一片哗然。△¢頂點小說,作为广大中立国来说,日本作为弱小的一方能如此果敢,自然引起不少赞叹,但在美国国内,看似强大的美国海军一开战就被邪恶的日本人击沉一艘战列舰、一艘航空母舰,实在是不可原谅。是以,面对谴责一片的舆论,华盛顿不得不就此召开一次小型会议。
“总统先生,这个错误是可以原谅的!”白宫椭圆形办公室内,海军部长诺克斯满脸怒容,面对舆论的刻薄谩骂,他作为海军部长必须保护海军的荣誉。“日本人是因为使用了舰载雷达才溜进了舰队的警戒网,而我们的雷达……,该死的,它还在美国无线电公司!海军好几月前就要求采购陆军的雷达,可就是无法做到!”
美国海军有八大局,军械局是如何的官僚做派,历史上的mk14鱼雷就是最好的例子——到珍珠港遭袭两年以后,美国潜艇部队才拥有有效的鱼雷武器[注172]。鱼雷如此,海军雷达也是如此:大战在即,军械局宁愿等无线电公司吃透信号公司的技术、研制出专用的海军雷达,也不愿采购陆军的scr—268加于改装先安装在巡逻舰只上。
不过,诺克斯将遭袭的理由推到巡逻舰没有雷达上并不能让人信服,苏比克湾基地遭袭是因为日本舰队安装了雷达,那么日本微型潜艇对甲米地海军基地的袭击就不是因为雷达了。因此,素来会做人的海军作战部长莱希上将开口道:“先生,总统先生当然非常清楚遭到袭击的原因,但我们没办法告诉民众海军是因为缺少雷达才导致了袭击,我们必须做点什么。”
莱希上将说必须做点什么的时候,余光不由看了轮椅上的罗斯福一眼——对于更换布洛赫上将这个总统不熟悉从而不信任的海军将领,他早与总统达成了共识,现在菲律宾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正是撤换克林德·布洛赫上将的最佳时机。
“我们必须做些什点什么?”海军部长诺克斯重复着莱希上将的建议,似乎有了什么明悟,他激动的神情有些平复,道:“总统先生,就我所知,布洛赫将军是太平洋舰队最合适的将领,如果要撤换他……,詹姆斯并不同意将舰队安排在菲律宾。”
因为取消了美国舰队司令这个职位,是以之前本来是美国舰队司令官的克林德·布洛赫上将出任太平洋舰队司令(此时的太平洋舰队集中了海军绝大部分战舰),如果要撤换布洛赫,那按顺序和资历,他的接替者应该是詹姆斯·理查森上将。可詹姆斯·理查森上将在历史上全然反对将舰队调往夏威夷,他担心这里离日本太近而遭到他们的袭击。既然夏威夷都反对,那菲律宾就更反对,如果任命他为太平洋舰队司令,他肯定会要求撤回舰队。
但为了守住菲律宾,太平洋舰队的部分战舰又必须驻守于甲米地——海军最大的敌人(没有之一)麦克阿瑟中将强烈要求太平洋舰队驻扎甲米地海军基地,这样他才能保证整个菲律宾的安全、才能用上千架b—17重型轰炸机炸那些婊子养的,直到他们屈服投降。
为此,甲米地海军基地驻扎了太平洋舰队十二艘战列舰、八艘航空母舰,以及更多的巡洋舰、驱逐舰和潜艇。按照最新的作战计划,战争开始后,海军将以甲米地、苏比克、新加坡三个海军基地为依托,集结主力、会同皇家海军与中日联合舰队进行海上决战。消灭中日联合舰队后,海军将彻底封锁日本,逼迫其投降;对中国则是封锁、战略轰炸、登陆同时进行。
大舰巨炮时代,一次决战定输赢是常例,而以敌我双方的悬殊实力对比,这个计划被认为是完全可行的,可海军中就是有人反对该计划,詹姆斯·理查森海军上将就是其中之一。
听闻诺克斯提出布洛赫的接任者詹姆斯·理查森上将会反对将舰队派驻菲律宾,懂得总统心意的莱希上将当即说道:“先生,我私下认为詹姆斯不一定是合适的接替人选……”
“詹姆斯不是合适人选,难道是金?”诺克斯不由想到具备接任资历的欧内斯特·约瑟夫·金中将,但随即他就自我否定了。第一,此人不是战列舰舰队出身、也不是巡洋舰舰队出身,所以不可能担任舰队司令这样的重要职务;第二是最要的,此人最喜欢拧女人、特别是下属妻子的屁股(不少下属为了升职不得不献出妻子的屁股),而且还常常酗酒。因此即便此人被认为是海军中最强悍最‘全能’的将领,可总统还是不喜欢他。
上一届海军作战部长斯坦德利任职时,他和莱希上将是继任的有力争夺者,但莱希显然更得罗斯福喜欢,所以金落败。如果接任人选不是金,那么再下去只能是战列舰舰队司令派伊中将、巡洋舰舰队司令金梅尔中将。至于航空母舰司令哈尔西少见,更不在考虑之内。
诺克斯这边正想着布洛赫上将的接任人选,不想莱希却说了一个他从来都不曾想到的名字。“金并没有指挥过战列舰部队的经历,所以他并不合适。总统和我都认为也许尼米兹是个合适的人选……”
“尼米兹?”尼米兹这个名字诺克斯当然听过,可他脑海里根本无法回忆起这个人模样。正当他想说此人也不是战列舰舰队出身、只是个潜艇专家时,莱希上将又道:“……但是他谦虚的拒绝了这个任命,而派伊中将并不合适这个位置,所以,总统和我认为也许金梅尔中将较为合适。”
“我……”诺克斯见莱希直接将总统的意思相告,再看向罗斯福见他对自己点头时,他并不好完全表示反对,只是委婉道:“总统先生,我并不了解金梅尔中将,我只是觉得布洛赫上将或者金上将更值得信任,他们肯定会日本人致命一击!”
“先生,如果不撤换布洛赫上将,政府将面临舆论巨大的压力。”莱希上将解释道,“而金,在他没有改变酗酒的习惯前,还是在海军部任职为好。”
“好吧,我同意。”海军部长诺克斯终于点了头。“但我们必须在决战前给军舰装上雷达,哪怕仅仅在战列舰上。”
“先生,军械局已经在着手这件事了,他们保证在十月份之前会给军舰装上雷达。”莱希解释道。他之前已经对罗斯福解释过一遍。
“总统先生,还有一件事情我不理解:我们为什么这次要向中国人道歉?难道他们没有掩护日本人撤退吗?”说完舰队的事,待莱希上将走后,诺克斯这个共和党主战派又问及陆航的事。“既然中国人有意掩护日本海军,我们为何不趁机对他们宣战?”
“弗兰克,现在宣战并不合适。”一直见莱希和诺克斯商量舰队司令官人选的罗斯福终于开口说话。“我们现在需要中国的钨,一旦宣战,国务院告诉我,我们的钨的来源将会切断,国内的产量极为有限,也许能在俄国、葡萄牙能采购到,但能在宣战前在中国采购一批钨是最好的。”
没想到居然是为了钨!加上雷达,诺克斯不得不在心里骂了一句狗娘养的——虽然早在去年前就决心对中日宣战,但准备工作做的却是那么糟糕。这其中有顾及民众舆论的原因,也有内部的原因。他强忍下不快,道:“总统先生,也许我们并不只缺钨。如果中国陆军进攻缅甸和马来亚,橡胶和锡的来源可能也会被切断。”
“是的。”罗斯福点头,可随即又道:“中国陆军也许可能占领缅甸和马来半岛,但没有可能占领马来亚和雅加达。国务院上个月考虑了战时工业原料问题并通过了一个议案,但情况是乐观的,唯有钨我们目前需要依靠中国。”
“但中国人已经宣布局外中立了,他们会卖给我们吗?”诺克斯问道。
“会的。中国总理翁以及整个内阁一直都希望能在我们的帮助下将中国改造成一个民主国家,而我们也正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他们曾经帮过我们许多,这一次也一定能帮上忙的。”罗斯福说话的时候满脸微笑,可诺克斯却感觉很不解。
“可总统先生,我们不是还要对中国宣战吗,那他们怎么办……”诺克斯追问着,出身共和党的他总是比一些见风使舵之徒多了几份良心和刚直。
“他们可以不宣战!”罗斯福给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
“不宣战?!”诺克斯当即糊涂了,陆航将在下个月月初轰炸那两艘仍在船坞里建造的巨型战列舰,被轰炸后中国人怎么可能会不对美国宣战?这还是一个国家吗?!
“是的,最少他们是这样回答的。”罗斯福脸上笑意更甚,“或许中国国内会有很多人要求宣战,但政府可以和去年日本一样,将此事交给国际联盟调查。”
“哦,上帝!”诺克斯被某些人的作态震惊了,他感叹之后当即建议道:“总统先生,我不建议我们和这些……这些无耻之徒合作!”
“弗兰克,这就是中国的现实。就像三十七年前一样,一旦发生对外战争,就会有很多人站到我们这一边,并希望陆战队的孩子们登陆城市,以保护他们的安全。”罗斯福心里也对那些无耻之徒毫无好感,因为他们亵渎了自己操守,但这样的现实更让他认为东亚是一片救赎之地,唯有上帝才能感化那里野蛮堕落的灵魂。“轰炸中国的船坞只是一次交火事件。在这之后,我相信海军已经消灭了日本海军,那时,中国政府将会向我们投降。”
“他们……,中国……”诺克斯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机密的事情,他已经被震得语无伦次了,好一会他才看着罗斯福认真的问:“总统先生,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弗兰克。”罗斯福也认真的点头。“也许其他地方,比如满洲会有激烈的抵抗,但中国本部,也就是山海关之内,大部分省份都会选择投降。”
“杨竟成不会阻止他们?”诺克斯说出一个人名字,带着自己的担忧。
“杨竟成?他的军队全在山海关外,并不能要求关内的那些省和他一样选择抵抗。”罗斯福道。“一旦我们消灭了日本海军,大部分中国人都会依照以前的习惯选择投降。麦克阿瑟告诉我:如果运气好的话,孩子们今年圣诞节就能回家。”
“天哪!真是难以置信!”诺克斯开始以为自己在做梦。这一年来他参加了无数次军事会议,大家都对如果迫使庞大的中国投降感到头痛,不想在总统嘴里战争几个月就结束了。
“是的,我最开始也是难以置信。”罗斯福道,“但当他们将中**队的全套密码本以及其他军事机密统统交给驻华大使司徒雷登时,我才相信这居然是真的。就我所知,中国人非常惧怕与文明国家交战,用他们的话来说,民主政体完胜专制政体,这条真理在日俄战争时、在上次世界大战时就已经证明了,更何况是与我们交战。”罗斯福说完就不在言及此事了,在诺克斯离开白宫时他又强调道:“弗兰克,请务必要严守这个秘密。”
罗斯福叮嘱自己的海军部长要严守中国现任内阁已经投降的秘密,在北京,翁文灏也交代自己的工部部长有皮蛋博士之称的马君武要严守一个秘密:五万吨钨精矿将出售给美国公司,所以他要安排得力人手紧急办理。
马君武就任工部部长后,对早前徐华封留下的那一套规制并不赞同,特别是全国工业改革后连军工厂都变成私人所有。这在看来是变卖民脂民膏,当年他还和宋教仁就此争论过多次,怎奈国民党上台执政的前提就是同意以国有工厂路矿股票补偿地主的私有化运动,最后不得不妥协。国有公司一去,热热闹闹的工部就成冷清衙门。即便是冷衙门,也充斥着徐华封时期留下来的老人,他这个工部尚书想点什么都做不成。
这次总理交代钨精矿之事,他想来想去只有交代给自己留德时的同窗好友石楚,石楚学的也是矿业。只是石楚入京前就在钨业公司呆过,知道这潭水很深。待马君武将要交代的事情交代完,他才脸色发苦道:“厚山啊,你是不知道,其他东西都好说,这钨……。”他看向满脸差异的马君武,再道:“大中华钨业公司背后可是杨竟成啊,他会让钨卖给美国人?”
“杨竟成?”马君武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消息,他道:“这大中华钨业公司的总办不是、不是那个叫什么吕碧城的女子么?她当年股灾时买进大笔钨业公司的股票……”
“哎呀!这吕碧城大家都说她是杨竟成的外室。”石楚拍着大腿。“你怎么就不知道?”
“外室?”马君武再次迷糊了,他想不通这沪上有名的奇女子怎么就成了杨竟成的外室。
“反正圈子里的人都是这么说。”石楚道,“这钨本就江西多,湘东粤北也有一些,再就是北庭极多。经济危机时这吕碧城不光收国内钨业公司的股票,国外葡萄牙、缅甸、朝鲜、玻利维亚,还有苏俄,凡是产钨的地方,要么买矿入股,要么签包销协议,全被大中华钨业这个大托拉斯控制了。你问我五万吨钨精矿有没有?不说五万,五十万吨都是有的。可人家不卖你能怎么办?”
“既然有五万吨那就好办。”马君武就担心没有五万吨货,他起身傲然,“你拿工部的文书去,他们要是敢不卖那就让土部吊销他们的采矿证。”
“厚山,这么做真的好么?”石楚看着马君武有些发痴,他虽然不太通政治,可也知道吊销采矿证是一件大事,说不好会闹出民乱。
“没什么不好的。”马君武一脸正气,依然如三十多年前在东京时那般嫉恶如仇,他咬着牙道:“早前卖出去的那些国有工矿,国家迟早要收回来的!钨业公司不卖那就从钨业公司开始收。”
马君武决心已定,以他为主的石楚只好南下沪上试试。和他想的一样,一听说要五万吨钨精矿、且要在一个月之内交货,全身奢华装扮的吕碧城当即说做不到。
“那请问吕总办一月之内能交货多少?”为马君武所托急急赶到沪上的石楚身着四品官袍,但口气却显得客气,并没有仗势欺人的作态。
“石大人这货是要运到哪里?”吕碧城看着石楚似笑非笑。“五万吨钨精矿等于钨业公司一年的产量,想来是用于出口吧?”
“工部订货,货运到哪里吕总办就不要多问了。你就告诉我一月之内钨业公司能交多少货即可。”石楚被吕碧城看得心慌,来之前马君武交代过他一定不能外泄钨是运去美国的。
“工部订货也要讲究先来后到啊。钨业公司年前就定了今年的计划,年后采购一千吨以上的都要提前三个月订货。石大人一来就要五万吨,公司怎么能拿得出来?”
吕碧城好整以暇边逗弄自己的哈巴狗一边答话,石楚还好,随石楚前来的工部官员郑兰征当即恼怒道:“你可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这可是工部要的东西!”
“工部要的又怎样?”吕碧城以及抚弄自己的哈巴狗,看都没看郑兰征一眼。“大人订的货数目太大,又不说具体的去处。这五万吨钨精矿一入市,全世界钨价岂不是要大跌?我国是产钨大国,拉高世界钨价才是大中华公司设立的初衷,如此贸然出货……,石大人,这个单子我接不了。”
“你敢!就不怕土部吊销你的采矿证么?!”作为马君武少时的世交,郑兰征根本就不熟悉国内的政治生态,以为工部和朝廷的招牌亮出来,眼前这贵妇就会服软。
“呵呵,钨业公司没有采矿证,也不要采矿证。”吕碧城终于看了他一眼,虽然她年岁已大,可依存的风韵和贵气却让郑兰征心旌摇曳。“钨业公司只是销售公司,不涉及采矿。大人要是想耍威风,还是去江西或者北庭吧。”
吕碧城软硬不吃,石楚只好带着郑兰征败退。与京城的马君武商议后,两个人又穿着一身官皮前往江西。大余西华山钨矿是全国产钨大矿,若是能直接从矿山上采购一批,不管是多是少,也算能先一部分差。不想到了赣州府要知府陪同去西华山时,那知府的脸立刻就发白,头更摇得像拨浪鼓,他道:“大人,这钨矿早成私人产业,为防奸人偷窃,钨矿附近全是护矿队……”
京中有稽疑院,地方上则有省、府、县稽疑院。有些地方恶霸豪绅多,稽疑院早就将官府架空,除了每年如同喂狗的年节孝敬,其他事情地方官一概不管不问,任由稽疑院那些人去折腾;而有些地方则不然,官府和稽疑院之间斗的厉害,可军制改革后军权归地方,所以双方的主战场只在大理寺。
大余隶属南安府,是杨竟成祖籍所在,穷乡僻壤民民风彪悍,这从南安府这个‘安’字上就能看出来——自古以来,凡是县名、府名有‘安’或‘平’的地方,都是祸乱最多之地。正因如此,才会叫‘安’或‘平’讨个口彩,南安不是安东这种边境之地,一个内陆州府叫‘安’,那得有多乱——是以这知府到任后连府城城门也没有出过几次,去百十里外的大余钨矿,他是怎么也不想去的。
“韩大人若是不去,总理大人会很不高兴的。”石楚不得不抬出总理的招牌吓唬人。
“下官这边总理大人也……”韩知府刚想说自己不归总理府管,又怕得罪人,只好将后面几个字又吞了进去,他道:“那钨矿甚远,赣州府城城里就有钨矿的办事处,两位大人何不在此与矿山总办相谈呢?”
“不行。”郑兰征想到在沪上吃的闭门羹,又觉得钨精矿实在要紧,自己真将其办妥,即便还要穿青袍,品级也肯定能往上升一升,因而当即雷厉风行的道:“要谈就直接去矿山上谈,谈好直接定合同拉矿砂走。韩大人不想去就帮我们寻几个向导吧,事情要是办成我们肯定会在总理大人面前给你美言几句……”
韩知府只要自己不去钨矿就成,安排几个向导陪那是很简单的事。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安排直接将这两位京里来的大人送上了不归路。(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奉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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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罗·蒂贝茨上尉进入会议室后,才发现里面人已经挤满了人,各个中队的中队长、各机组的机长、导航员、投弹手全挤在这不足六百平方英尺的房间里。炎热夏季的汗味、烟草味,以及一种说不出的怪味掺杂其中,让空气极为混浊,他鼻息连连喷了几下,才不得不适应这里的味道。
“各位,请安静!”第二轰炸机大队罗伯特·奥尔兹中校看着已经到齐的人,开始说话。他一开口会议室内就安静了,所有人都知道,为了报复日本人,这将是陆航部队的第一次实战轰炸。如果仅仅是一点八吨的轻载,空中堡垒a型能有一千两百英里的轰炸半径,这就足以轰炸一千一百六十英里以外的长崎了——当然为了更安全,炸弹只会装载一吨——根据情报,那里有一个日本海军的大型造船厂,说不定船坞里就有在建的战列舰或者航空母舰,轰炸那里将完美的打击日本人。
几十双眼睛盯着奥尔兹中校时,中校却欲言又止,等大家都感觉不对的时候,他才说道:“先生们,我不得不告诉大家一个消息,轰炸日本的任何已经取消了……”
“为什么?!”想到准备多日的行动居然被取消,当即有机长站起来询问,但这种行为马上被巴尼·贾尔斯少校制止了。贾尔斯是中校的老部下,曾经参加过欧战,之后毕业于阿拉巴马州的空军战术学校,他在任何时刻都维护长官的威严。
“先生们,我们放弃日本是因为要袭击一个更有价值的目标!”在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后,奥尔兹中校终于说出了放弃轰炸长崎的理由。“那就是我们将轰炸中国!”
“什么?!”和刚才的反应一样,会议室里再次一片混乱,但与之前不同的是,一会这些飞行员的口哨和吆喝声就响了起来。自从上周‘误炸’中国南海舰队被华盛顿批评后,陆军航空队所有人都对中国都痛恨不已——大家完全相信正是因为中国人的掩护,日本海军才逃脱了整个陆航部队的围捕。现在上头终于决定轰炸中国这个邪恶的黄色轴心,大家当然要欢呼雀跃,他们远赴大洋而来,可不仅仅是为了日本人。
“请静一静!”奥尔兹中校见到部下士气高涨,高兴之余让他们多欢呼一会才再次开口。“先生们:中国一直是黄色轴心的发起国和中心,为了欺骗我们,他们在去年故意退出了轴心同盟,但是,在我们对日本宣战后,她并没有遵循中立法,而是不断的给予日本人帮助:在上周,他们成功的掩护了日本海军撤退,而在宣战后的每一个日夜,从中国的港口和口岸,无数军事战略物资源源不断的运往日本。
对此华盛顿不得不给予中国政府警告,要求他们二十四小时后断绝和日本、朝鲜的一切关系,并准许海军检查他们商港里的每一艘出港商船,最后由陆军将登陆中朝边境,监督每一个通往朝鲜的陆上口岸。如果中国政府在二十四小时之后不接受整个警告,那么我们将对中国宣战。”
奥尔兹中校一口气说完华盛顿对华外交策略才停了下来,在环视全场后,他再道:“中国人是不可能同意这个条件的,所以,先生们,对中国的战争将在十六个小时后开始。”
中校说完战争在十六个小时后开始,会议室内全是欢呼声。待大家欢呼好一会,中校才开始正式的任务布置,电灯关闭的投影灯下,墙上的地图以及航拍照片当即清晰起来。
“分配给我们大队的目标是轰炸广州黄埔造船厂以及广州机场……”介绍目标的是贾尔斯少校。航空照片非常清晰,而且黄埔造船厂就在珠江江边。这再好不过了,因为是首次轰炸广州,导航员可以通过珠江这个巨大的地标指示轻而易举的找到黄埔造船厂。倒是机场有些麻烦,它并不似造船厂那么好找。
“先生们,根据情报,造船厂附近并没有高射炮,而机场附近则大约有五十四门85mm高射炮和一百四十四门37mm厄利孔高射炮。因为85mm高射炮的倍径较小,它只能够得着两万三千英尺的高度,所以我们在这个高度上投弹是安全的。”贾尔斯少校说完对着所有人神秘微笑,之后才道:“而且这些85mm高射炮基本安排在机场的南面和东面,如果我们能从北面进入投弹、投弹完毕转向西面的话,那么投弹高度可以降至37mm高射炮的高度,也就是一万四千英尺。当然,这样是否可行基于情报的准确性,我不建议大家进行冒险,所以投弹高度还是建议放在两万三千英尺。
还有我想说的是,根据情报中国空军已经少量装备了雷达,但这些雷达只布置在珠江入海口以及入海口的东面城市。如果我们不从这里进入,而是远远的绕过澳门从入海口的西面进入大陆,那么能探测到我们的只有布置在广州的雷达。因为是早期型号,这些雷达的预警时间非常有限,情报上显示它的预警时间不会超过十五分钟……”
贾尔斯少校的介绍很快就完毕了,但所有人都能觉察到轰炸广州的信息要比轰炸日本长崎的信息多的多,特别是连敌方高射炮的布置都清楚,这显然给了飞行员无穷的信心。
在奥尔兹中校嘱咐大家睡个好觉后,会议很快结束了,但在马尼拉城维多利亚大街一号的陆军司令部,会议却还在进行。滔滔不绝的是麦克阿瑟中将,他和所有陆航飞行员一样,痛恨华盛顿就上周‘误炸’事件向中国人道歉,在他看来这是不可饶恕的。好在一周以后华盛顿就改变了注意——当然,改变主意的最重要的原因是中国海军感觉到他们的超级战列舰放在沪上不太安全,所以打算提前下水,之后的舾装将放在更安全的天津造船厂或者大连造船厂进行。
“先生们,我们要狠狠的揍那些狗娘养的!”麦克阿瑟说话时颇有些张牙舞爪的味道,但这早就为陆军将领们所熟悉,唯有在座的海军将领,特别是刚刚接替布洛赫上将的太平洋舰队司令官赫斯本德·金梅尔上将对此就很不习惯。“我们打的越狠、他们就投降的越快。我想大家都不会忘记,我曾经向总统先生保证过,孩子们在圣诞节就可以回家……”
“将军,我不得不打断你一下。”听到麦克阿瑟说圣诞节就要结束战争,性格刻板保守的金梅尔上将终于忍不住开口。“就我所知,即使中日两国海军全军覆没,中国人也会坚持下去,他们并不像日本那样缺少资源……。我想,如果士兵们知道圣诞节不能回家的话,那么他们会很不高兴。”
“不,你错了,上将先生。”麦克阿瑟目光扫过金梅尔的肩章,不以为意。“中国人都是一群胆小鬼。只要海军消灭了他们的舰队,他们就会像三十多年前那样投降,当然,他们会有抵抗,但仅仅是少数地方,并且这些地方的军队还要防备俄国人……”
一说到俄国人,麦克阿瑟就扯开了话题——他一直认为自己在1932年的‘退伍金进军’事件中挫败了莫斯科蓄谋已久的阴谋,那里邪恶的统治者因此对他恨之入骨,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为了保卫美利坚神圣的自由民主制度,哪怕布尔什维克策划一百次这样的阴谋,他麦克阿瑟也会将其全部破坏,并让那些人付出血的代价。
马尼拉的会议在自大狂麦克阿瑟的瞎扯下没完没了,而在京城,数小时前收到中国人民老朋友、驻华美国大使司徒雷登最后通牒的文华殿却有些冷冷清清。土部尚书丁文江已经发过几次狂了——作为局外者,他并不清楚内阁中大部分人早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在他看来这根本就是美国人的蓄意侵略。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骗局,但直到美国军队做好了准备,他们才撕破贴在脸上的面具,露出狰狞的獠牙。
丁文江因为刚才情绪太过激动所以此时变得奄奄一息。翁文灏则神不守舍,脑袋歪在一斜斜的看着屋顶。他对美国人举动有些后悔又有些兴奋:后悔在于正是他的告知,美国人才决定对华发出最后通牒,显然,他们是不会同意天津卫号战列舰下水的;而兴奋,则是因为从上台以来的折磨人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不管明天稽疑院的选择什么,他能做的、该做都很快要结束了。
以后的史书将如何写自己他很好奇,但不管怎么写,想到自己是在为了六万万民众谋福利,他就无怨无悔了。自由和民主是无价的,既然当年孑民先生可以牺牲,那自己又何必爱惜名誉和生命呢?
丁文江、翁文灏、吴景超、蒋廷黻、徐新六、马君武、郭秉文、蒋梦麟、张东荪、罗隆基、孔祥熙、宋子文……。一干人久久的沉默后,还是翁文灏身边的吴景超咳嗽两声,开口道:“诸君,议也议过了,策略就那么几条,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明日稽疑院的决定了,如果他们拒绝接受华盛顿的最后通牒,那么结果就是宣战;一旦美国人宣战,我们能转圜的余地就不多了……”
“我不太认同北海的观点,我还是之前的看法:美国宣战不等于我们也要宣战。”刚刚接任顾维钧一职不久的外交尚书蒋廷黻道。“稽疑院的代表大多都是老思想,倾向中庸。我们可以告诉他们:如果我们也对美国宣战断交,那和谈的机会就彻底没有了,这一战非打个你死我活不可。再说不宣战不等于不抵抗啊!我们这只是为了自卫,愈是这般,全世界就会愈发同情我们而看清美国的侵略本性。我看就这些说辞足以在最后通牒不通过的情况下说服稽疑院那些人了。”
“不宣战国内舆论如何应对,还有哪些学生游行怎么办?”文部部长蒋梦麟忽然问道。他执掌教育部完全明白学生容易冲动的特点,或许向往自由民主的学生不少,但倾心于保家卫国的学生更多。如果内阁不宣战,那这一年来所做的学生工作全都白费了。
“我们不是不抵抗,只是不宣战。”蒋廷黻再次申明自己的观点。“学生又不懂国际法,他们只是担心政府不抵抗。只要我们确实在抵抗美国人的侵略,那么他们怎么会有意见?”
“我看绶章这个主意好。”孔祥熙打了个哈哈,“这样想打的时候可以打,想和的时候也好和。适之不是说和比战难吗?这就是方略啊。”
“庸之兄错了,适之刚才来电上说的是能守才能和。”看过电文的郭秉文道,“他还给大公报去了稿,希望能压住那些主战的舆论。”
“好了,不说了。”一直魂不守舍的翁文灏很是突兀的来了一句。“明日稽疑院质询,就绶章和我去吧。代表们接受最后通牒也好、不接受也好,宣战也好、不宣战也好。明日下午三点前都会有结果。散会吧!”
接到司徒雷登的二十四小时通牒后,翁文灏立即召集在京的阁员商议对策。讨论来讨论去说到底还是要看稽疑院,所以大家商谈了一阵全没有再谈下去的心思,此时见翁文灏说散会,当即一阵起身的座椅响动,不到三分钟,连刚才奄奄一息的丁文江,也很快离开了。
“总理,当下这情形……”待诸人离开,吴景超想起了一件极为要紧的事情。“我看禁卫军那边还是要多提防提防的。”
“北海多虑了。”翁文灏和吴景超想的完全不一样,他道:“杨竟成要想政变,一年前他就做了,何必等到今日?我看他这次依旧不会有什么举动。”
“这可很难说啊。”吴景超完全不认同翁文灏的想法,只道:“杨竟成是一直说守法,可偶然听他的那些言论,却感觉这个人像是一把刀,寒光闪闪、锐利无比。”
“呵呵……”听吴景超这么说,翁文灏也笑了,他道:“想不到北海你也看杨竟成的东西的,难道就不怕中毒?”
“我只是……只是偶然听到一些罢了。”吴景超被翁文灏呛了一下,也不在意。他接着道:“咏霓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啊!”
“不掉以轻心又能如何?”翁文灏背负着手在文华殿走了起来。“禁卫军听我们的吗?不听!税警听我们的吗?也不听?其他军队就更不要说了,就连京城警察厅也不全在骝先的管辖之下吧。大家都知道,如果与美国谈判失败,我们这内阁肯定倒台,谁又会站在我们这边呢?
现在我们唯一可以依仗的就是杨竟成那些人早前定下的那些规矩了。如果他选择政变,那就说明之前他弄的那些东西全是哄人的,他杨竟成下野以后更一直在操纵着政局,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之事我想以他现在的德行是不屑于做的吧。”
“德行?”吴景超念着这个词,他当然知道翁文灏说的这个德行和平常读书人所说的仁义道德全然不同。翁文灏说的德行是杨竟成说的美德。什么是杨竟成说的美德?不是温文尔雅、不是心存怜悯、更不是人人平等、互相尊重,而是武夫之勇猛、愚昧之信仰、以及君子之守诺。既然杨竟成要开宗立派,为他的文明轮回论立万世之基,那他就不会违背他之前许下的承诺,所以政变绝不会是他所为。
基本赞同翁文灏的判断,不过吴景超还是担心道:“即便杨竟成不政变,就担心他下面的那些人啊。万一有人忍不住跳出来该怎么办?”
“北海啊,既然杨竟成能有德行,那我们为何就不可以有呢?”翁文灏默然道。“既然我们发自内心的信仰自由和民主,那就该将毕生为之奉献啊。”(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批准
与昨天不一样,克拉克机场今天的午餐提前了。吃饭的时候,保罗·蒂贝茨上尉就听说一个惊人的小道消息:在半个小时前,部署在菲律宾北面班吉机场的六个轰炸机大队的空中堡垒已经起飞——宣战时间定在下午三点,为了不至于进行夜间轰炸,飞机必须提前起飞。他们将在下午五点钟左右轰炸shanghai和nankin。据说这两个地方都有造船厂,中国人引以为豪的tientsin级巨型战列舰就在这两家造船厂船坞里。
飞行员们一边吃饭一边聊着这个半真半假的小道消息,以至吃完饭回到休息室时大家都还在争论:有人说现在对中国人宣战,根本就不是因为中立法,而是中国人的tientsin级巨型战列舰明天就要下水,所以海军要求在它下水前将其击沉;
另外则有人说根本就不是为了战列舰,而是因为的魔鬼武器就要研制成功了。华盛顿之所以在最后通牒上要求陆军进入满洲地区,就是要阻止研制出魔鬼武器。据说这种武器在满洲已经研究了十年,花费的金钱仅对外披露的部分就超过十亿美元,而实际的金额被生活杂志估计在三十亿美元以上。当然这并不是可怕的,可怕的是这种武器需要上万名白种人或者基督徒的尸体和灵魂作为原料,这也是中国近年来基督徒越来越少的原因——他们全被中国人秘密杀害,尸体则被运至满洲的秘密军事基地。
“少校,这是真的吗?”作为虔诚的基督徒,上尉虽然对这则消息半信半疑,但想到上万名白种基督徒的尸体,他还是有一种呕吐的感觉。唯见来至俄亥俄州的中队长柯蒂斯·李梅若无其事的叼着雪茄无动于衷,才让他略为感觉好受些。
“你说什么?”柯蒂斯·李梅少校是第2轰炸机大队的老人,现在是第49中队的中队长,在午饭后等待升空的闲暇时间里,他正在享受着他的雪茄,并不明白上尉的意思。
“先生,我说的是的魔鬼武器。”蒂贝茨上尉艰难的说着这个邪恶无比中国人的称呼。他原本也不相信这些传闻,但事实就是中国上一届内阁就是因为资助他研制魔鬼武器而倒台。并且最让人深信不疑的事,那些人宁愿面对审判也不透露出丝毫内容。
“魔鬼武器?”少校嘴里的雪茄被舌头挪到了嘴角,这样他才能吐字清晰的说话。他一手指着窗外停机坪上停着的空中堡垒,“伙计,看到了吗?那才是真正的魔鬼武器!”
“先生,可是,中国人为什么要花了无数金钱去研究一种海底贝壳呢,这真让人想不通?”蒂贝茨上尉并不否认少校的解释,可他心中还是充满疑虑。
“嘿,小子!当我们占领满洲、审问那些家伙的时候,这一切都清楚了。现在你要想的是怎么轰炸造船厂和机场,然后把伙计们带回来。”李梅少校嘴角的雪茄又挪到了中部,他说话的眼神直瞪着上尉,目光像50机枪子弹一样贯穿着他的心。
上尉闭嘴了,但他的机枪手萨克斯却还在和另一个机组的人吹牛——克拉克机场离马尼拉城只有五十英里,昨天晚上他和其他几个人居然偷偷的进了城。他们在一家中国妓院里酗酒狂放,并且最恶心的是:在fuck的同时,他还用一个避孕套套在一根比手指还粗的棍子上,突然插进那个可怜中国妓女的****。
‘嘎嘎嘎嘎……’萨克斯说到这里开始喋喋怪笑,而那些菜鸟们则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他们越是这样,萨克斯就越是得意。他说那个女人当场就挣扎着逃走了,不一会上来的是妓院老板还有妓院的警卫,当然,看到他是美国人,所以最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有人吹牛打屁、有人看书、有人睡觉、有人祈祷、有人抚弄着自己的口琴……,在菲律宾炎热的夏季,第2轰炸机大队的七百名飞行员全缩在这栋勉强被树荫笼罩且清空了的停机棚里,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命令、出发的命令。这种等待是如此的煎熬,以至所有人都想立即升空完成轰炸任务,然后再去马尼拉城里狂欢。
美国飞行员难以忍受等待的煎熬,在两千公里外的北京总理府文华殿里,虽经清理、但身上依旧沾着墨水的翁文灏也难以忍受等待的煎熬——上午他刚站在质询台上,没说两句话就被几十个墨水瓶砸个中着。幸好之前出现过墨水瓶伤人事件,稽疑院的墨水瓶全改成塑料材质,凳子也沉重无比,绝不是代表们可以拎得动的,不然他现在已经躺在医院危重病房了。
因代表们看过了昨日下午美国大使递交的最后通牒,所以对他的质询非常简单。在他承认即便接受最后通牒上的那些条件,美国人也不会签订不侵犯条约(稽疑院代表们已经不奢望签海军条约了,他们只想像向去年与苏俄一样,签订一个互不侵犯条约,当然不含互助内容)时,他就被晾在了一边,各省代表陷入了内部的争论。
广西、广东、福建、台湾、浙江、江苏、山东、直隶,这些沿海省份的代表一个个大肆叫喊着,绝不接受美**队接管本省商港并登陆本省。稽疑院吵吵闹闹,理藩院那边则冷冷清清,几个蒙古王公居然打起了盹。这些人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绝不会同意美国接管沿海商港以及中朝边境口岸。
这倒不是因为涉及对外贸易所以不接受最后通牒。东北全境已经依照中立法对日朝两国实行禁运,真正偷偷往日本走私石油、钢铁、粮食的其实是关内诸省,美日一开战这些物资的价格就暴涨了三倍,如此巨利,谁看了不心动?于是乎,天津、沪上、甚至连两广闽台的商人也热衷于走私贸易。
代表们吵来吵去,从上午八点吵到下午两点半。虽然只有几个小时,但议长吴景濂对沿海各省代表的心思是越来清楚,虽然他们也嚷着不接受那些条件,可这全是为了自己的清名,更有甚者居然提出:除非全国各省都接受美国人的条件、让美国人驻军监管,不然我xx省绝不答应云云。
这其实就是要把大家全都拉下水的把戏。好在理藩院辖下各省,以及两湖、江西、安徽、陕西、山西、四川、云南、贵州这些内陆省份已经表示绝不会接受美国人的条件,所以沿海各省想接受也接受不来,不然投票最后通不过,自己又惹来一身骂,这又是何苦。
拒绝最后美国的最后通牒是无疑的,但在是否对美国宣战断交的问题上又起了分歧,国民党代表提出只应战、不宣战,而理藩院诸人则认为既然美国对华宣战,那我们理当对美宣战。看到最后只剩下半个小时,吴景濂不得不让双方代表上来做最后陈述。
“诸位大人:只应战不宣战全**民岂会全力以赴应对美国海陆大军?国内如此,国外以国际法、国际公例计,不宣战害处也多矣!其一,国际各国当因此轻我,对外交涉存在诸多不便;其二,美国宣战后可没收我国在美、乃至在世界各地财产,而我国却无法没收美国财产;其三,不宣战国际联盟无法确定这是冲突还是战争,也就无法对美实行禁运制裁……”
赞同宣战的发言代表是理藩院的俞子夷,他尽数不宣战的害处后又道:“本届内阁因和谈而起,然迄今为止谈来的只是战争。就此我提请两院应马上投票选出新一届内阁,以应对当下危急之局势。碍于前总理杨竟成大人不再出任总理一职,我方提议由郑国公钟宪鬯大人组阁执政,并由前总理杨竟成大人主持太尉府……”
俞子夷说前面那段时,大家听得倒还没什么波澜,可一提选新内阁,理藩院四百多号人便开始刮风起浪。翁文灏之前是穆湘玥的总理,但他去年听闻稽疑院通过退出东亚同盟案,便突发了脑淤血,人虽然救了回来,可人一直在家中修养,据说已经起不了床。穆湘玥不能出面组阁,复兴会提出的人居然是钟宪鬯,作为开国八大国公之一,他的资历当然是够的,杨竟成主军也理所应当,可真就要这么对美国宣战,打个不死不休吗?
俞子夷后面说什么大家都已经不想听、也听不到了。待他下去,国民党代表罗杰上来了。他第一句话便道:“各位:不宣战不等于不应战!适才复兴会俞君所说了几点理由,现在我也也说几点理由:其一,一旦宣战,苏俄、汨罗、波斯、土耳其、以及欧洲各国都将宣布中立,一旦中立,我国所需要的各种稀缺原料就无法进口。各位千万别忘了,日本朝鲜对美宣战后,除了美国应战,英国也对日朝宣战,若我国也对美国宣战,那英国亦将对我宣战。
先不说英美两国乃世界数一数二的强国,就说现在东南沿海海权被夺,全国货物进出口仅靠波斯、亚欧运河两处,我们就不该对美国宣战。一旦宣战,波斯中立、苏俄中立、土耳其中立、罗马尼亚中立、保加利亚中立,不消英国海军在地中海封锁,我国贸易出入通道便彻底绝断了。”
因美国终究还是对华宣战,在场代表对国民党那帮人是越看越不顺眼,但罗杰一上来就提及对外贸易通道,各省代表不得不凝神细听。作为国民党一号发言人的罗杰见此大为满意,待诸人想了一会他才继续说第二条,“其二,在美华侨虽已撤回,但若英国对我宣战,南洋、加拿大、澳洲这近千万华侨当如此处置?即便是美国撤侨,回来的也仅仅只有两万余,还有更多人逗留不回。这些人可全是我们的同胞,各位真忍心看着他们被人赶进集中营?
其三,以我之国力,即便联合日本,也不可战胜英美两国。既然不可战胜,那即便开了战,也要想办法和谈。昨日驻美大使胡适之先生来电,说他已经在和美国政要进行私下商谈,以想办法消弭战事。若我们宣战断交,本届内阁所一年之努力岂不是要白白葬送?!战事要何时才能终了?!又会有多少同胞送命?多少钱财化作虚无?
已故徐惺初上将也曾言:总参谋部绝无登陆檀香山、美国之作战计划。既然不能打到人家家里,这战事只能靠和谈结束。既要靠和谈结束,那现在就不能宣战断交,更不能选举新内阁。不然到最后我们不光还要靠和谈收场,沿海各省也尽成瓦砾。再说,当年欧洲大战时,法国曾对我国宣战,当时内阁也没有对法国宣战嘛……”
“胡扯!当年法国除了宣战什么都没做,你能保证美国人什么都不做?”一个声音从理藩院那边传了出来。王季同故意等这话说完才敲锤子制止。
“那要是法国当年打过来了呢?”罗杰面对质问毫不动容,反而直接反驳,“没发生的事怎么说都行。我所知晓的就是,法国宣战而我们当年没宣战,这就够了!既然有这个成例,那今日一样可用。我最后还要强调的就是,不宣战不等于不应战。”
双方最后都辩完了,双方的意思极为清楚:一方是倒阁宣战;另一方是只应战不宣战,内阁因为和谈的关系也不应倒阁。当王季同和吴景濂宣布开始表决时,司徒雷登正带着正式的宣战公文前往总理府。
汽车一出美国大使馆,外面燕大的学生就全围了上去。这些人都是去年逼迫稽疑院代表、‘捍卫’民主与平的进步青年。忽然听闻美国对华已经发出最后通牒、若中国不接受美国将对华宣战,学生们顿时就炸了锅。中立法并不是他们熟悉的,即便熟悉中立法,这些人也被‘最后二十四小时之通牒’、‘宣战’这些字眼镇住了,热血上涌下,这些人当即不约而同跑来美国大使馆质问。驻美大使司徒雷登是燕大的老校长,没想到他居然也是战争的帮凶。
燕大、辅仁近千名学生赶往美国大使馆,好在内阁对此已早有预见,昨天下午四点起就派了两个营的禁卫军前来保护,所以这些学生全被军人拦在大使馆外。于凯迪拉克轿车上看见军人身后的一些学生举着‘欺骗’‘战争罪人’诸如此类英语横幅的司徒雷登欲哭无泪,他也搞不清华盛顿为何这么快就下了对华宣战的决定,这将对他的事业、对美国长老会的在华事业带来灾难性的毁灭。战争即便能获得胜利,两国之间也留下了深深的仇恨。
“上帝。我应该对他们说些什么……”司徒雷登看着窗外学生们期盼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对前面司机说了一句,但他还没有说完就被身侧秘书傅泾波阻止了。他一边示意司机不要停车,一边强调道:“先生,学生们很愤怒,您出去会非常不安全。”
“不!本着基督的良心,我必须对孩子们说些什么!”司徒雷登坚持道:“停车!!”
自然反应下,司机重重踩下了刹车,‘吱’的一记厉响,抱死的轮胎在水泥路上留下数道深深的擦痕。汽车这边刚停住,两侧的学生就往车停处疾跑,他们相信老校长会对出来说出什么的,果然,老校长真的停了车、站了出来。
选择人更多的一侧,隔着禁卫军士兵,司徒雷登开始说话,“同学们、孩子们,我也非常非常意外华盛顿做了这个决定。我本以为,中美两国将永享和平,但因为美国正和日本以及朝鲜交战,华盛顿有太多人认为中国正在秘密资助日本和朝鲜、甚至自己也准备适时宣战,所以他们说服了总统,最终做出了这个决定。同学们,我对此很遗憾,真的很遗憾……”
“同学们,他还在骗我们!”一个声音在人群外侧响了起来,随后一个根粘着横幅的棍子高高抛起,棍子是想砸司徒雷登的,但不出意外的砸偏。这种行为不但让在场的绝大多数学生怒目相视,傅泾波也立即将司徒雷登拉进车里。“先生,这太危险了!我们现在应该立即前往总理府,如果内阁接受那些条件的话……”
“傅,你真的觉得内阁会接受那些条件?”司徒雷登反问道。
“那我们也应该向翁总理递交正式的宣战文书。”傅泾波感慨了一句。和司徒雷登一样,他也没想到形势会如此巨变,一切宛如在做梦。
司徒雷登抵达总理府时,文华殿里全体内阁成员都在,包括昨日在外地出差的詹天佑也紧急赶回。在中美两国人员的见证下,总理翁文灏以最后通牒干涉中华政府内政为由,正式拒绝了美利坚合众国政府的最后通牒中所列的全部要求。
之后,不出意料的、司徒雷登用有些颤抖的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宣战书,再用同样颤抖的语调读完宣战文书上的大部分内容后,他最终重重吸了口气,最后道:“……从即刻起、暨公元1938年8月14日、中华历神武二十七年七月十九下午三时起,除两国此前所缔结一切条约协定一律废止,美利坚合众国与大中华国正式处于战争状态。”
*
一个半小时后,总理翁文灏对全国民众发表《自卫抗战声明书》并进行广播讲话:
“……总之,内阁于美宣战之事,已确定一贯之方针立场,且须全力固守此立场。我们希望和平,而不求苟安;准备应战,而绝不求战。我们知道全国应战后之局势,就只有牺牲到底、无丝毫侥幸求免之理。若战端一开,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故而内阁极为谨慎、以临此大事,全国国民必须严肃沉重、准备自卫。在此安危绝续之交,唯赖举国一致,服从纪律,严守次序……”
翁文灏的声音在广播里飘荡,文华殿外,代总参谋长郭弼上将、空军司令秦国庸中将、海军办公室沈鸿烈中将则看着拦着自己的吴景超和蒋百里满脸怒容——昨天得知美国大使递交二十小时通牒后,郭弼就打电话到总理府要求紧急商议东南诸省防务,但接电话的吴景超推脱说内阁正在进行会议;今天刚一上班郭弼又带人等在文华殿,吴又说总理去了稽疑院,下午回来又推说开会,直到现在都没见到人。如此不把防务当回事,简直让人怒不可遏。
“总理还在讲话,讲话完毕自会选择合适时间召开会议商议防务……”吴景超还在说话,却猛见一个黑影迎面袭来。‘轰’的一下脑袋一疼,他马上分不清东南西北。
“你们怎么打人?!”一侧的总理军事顾问蒋百里见吴景超被作战部长黄宗邠中将用连鞘佩剑抽了一记,鼻血也打了出来,当即吓了一跳。
“不但要打人,妨碍军务还应枪毙!”黄宗邠中将是刚刚来的,此时美国已经宣战,若拿不到总理的印信授权以及最关键的识别密钥,总参谋部就没办法调动军队。那边火烧屁股,这边却若无其事,他当然会忍不住动手。
黄宗邠怒吼了一句,更抽出配枪,保险也解除了。趁着拦着的人被自己镇住,他带着郭弼等人就冲入府内,直接赶往广播录音室。
一干将帅怒气冲冲而来,为首的一个将军居然还拿着枪,录音室门外的总理府官员想栏也不敢栏。‘砰’的一声踹开录音室大门,黄宗邠大喝道:“讲话就先放一放吧!请总理马上授权总参谋部以调动各军。”
黄宗邠是打头阵的,他身后才是代总参谋长郭弼,郭弼见带着耳机的翁文灏看着自己一干人目瞪口呆,还是忍住怒火拱了拱手,道:“战事紧急,请总理马上授权!”
翁文灏的讲话是现场直播,且在对美只应战不宣战情况下,陆海空三军更不能主动出击、只能挨打。可当初设定总理军事授权时,那能分得这么细,所以授权之事翁文灏一直拖着,没想到这些将军居然无礼到冲进广播录音室。
“你们……你们……”翁文灏愤怒的说不出话,好在广播公司的录音师示意他录音已经关了,他才大声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持枪逼宫吗?”
“绝无此事。只是外面有恶犬挡道,从昨日拦到今日,不得已而为之。”郭弼看了没来得及收枪的黄宗邠一眼,解释道。“总理大人,美国既然宣战,那就请总理授权总参调动各军应战……”
“你先出去,内阁对此事自有分寸!”吴景超此时也追过来了,看见自己的秘书脸上全是血,翁文灏恼怒更甚。
“请总理马上授权,以免贻误军机!”郭弼见翁文灏根本就不想授权,当即上前一步。
“你想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翁文灏见他上去心中有些惧怕,特别是黄宗邠的枪还抓在手上,但想到要为自由民主献身,他的声音又大了起来。“仗怎么打内阁自有分寸,不必总参谋部插手,你们回去等候命令即可!”
“总理既然不要总参谋部插手,那总参也无存在之必要,我郭弼就此请辞!”郭弼本想再上前一步,可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改为辞职。
“你以为辞职就能要挟内阁么?”翁文灏怒极反笑,“好!你既然请辞,那我就批准,我就不信没有总参谋部打不了仗。”
翁文灏这边还没笑完,郭弼身后一干将军对视后不约而同道,“既然总理不需总参谋部,那我们也请辞!”
“好!好!!我都批准。”翁文灏这时有些歇斯底里了,他大声道:“还有谁要辞职?还有谁要辞职?还有谁要辞职?!告诉你们:就是全国的将军全部请辞,我也马上批准!”(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交代
b-17的内部就像个分量很轻的铝制雪茄管,飞机的铝制肋骨紧密排列着,用数千枚铆钉加以固定,这使它获得了空气动力的强度和耐久性,但附在这些肋骨上的铝制皮肤是如此之薄,拿把螺丝刀便能在上面戳个洞。
三十米的翼展使飞机看上去很大,但十名机组挤在这幽闭的空间内,使得这里比潜艇内部还要狭窄。特别是飞机腰部的两个射手,他们透过敞开的舷窗向外开火时,后背几乎是贴在一起的。而尾部射手则需要弯着腰、面朝后,待在高耸的机尾下方、狭小得令人痛苦的隔舱内,这间带窗的隔舱是如此的狭窄,以至于他的双联装机枪只能通过一条轨道被送入,弹药也只能存放于机舱中部。
顶部炮塔机枪手、无线电操作员、下腹部机枪手,驾驶舱后的机鼻舱左舷的领航员、他前面一些的投弹手……,机长保罗·蒂贝茨上尉习惯在靠近目标前离开舒适的驾驶舱巡视机上每个岗位,跟每个人打招呼、甚至是帮他们穿上电热服、降落伞,这才回到位于轰炸机顶部的驾驶舱。
在他巡视的时,副驾驶洛克哈特中尉有一种说不出的紧张——驾驶舱内有一百五十多个开关、刻度盘、曲柄、把手和计量表,其中任何一个都可以挽救或者毁灭整架飞机及机组人员。直飞的时候还好,如果遇到云层,有的时候云层会延伸至两万三千英尺的高空,迫使许多飞机采用盲飞升至云层之上。云层中是黑暗的,即便两个驾驶员都在,很多时候也会迷失方向,结果就是飞机与其他轰炸机发生碰撞,后果是灾难性的。
好在这次飞行是安全的,从澳门以西一百英里处进入大陆后,天空一片湛蓝,太阳虽然还挂在天上,但它已深深西坠了,因为云的遮挡下,阳光滤成了诱人的金橙色,这给整个轰炸机编队的飞机都镀了一层金。不过更美的还是飞机下方的云层,它们像一片片金橙色的棉花,连绵不绝伸向远方。
蒂贝茨上尉回到座位正担心目标上方是否也有这么密厚的云层时,飞机中部传来了枪声。这是准备好的机枪手们在试枪,他们一起开火时,整架飞机都震颤着,射击声震耳欲聋,刺鼻的火药味充斥着整个机舱。之后,一切又平静下来,唯一的声响是引擎低沉、单调的轰鸣。
“到了吗?”二十五分钟后,上尉大声的问自己的副驾驶吉恩·洛克哈特中尉。
“是的。也许,我想……”洛克哈特中尉有些语无伦次,极为紧张。在这次任务之前,谁也没有投掷过货真价实的炸弹,在莫哈韦沙漠的训练中,射手们对活动靶的唯一经验就是用手枪对付响尾蛇。而这次第49、第20中队分配的目标是有高射炮保护的广州机场,哪里不光有密集的高射炮阵,中队还可能将遭遇敌方战斗机的拦截……情报虽然非常详细,可越是详细就越是让飞行员们担心。正当上尉要安慰洛克哈特时,高射炮响了起来。
“该死的!”带着氧气面罩的上尉大叫了一句。随着高射炮的响起,整架飞机开始微微震荡,高射炮炮弹爆炸产生的硝烟,也随着风传进了他的氧气面罩里。好在飞机的高度设定在两万三千五百英尺,这恰恰在高射炮射程之外,所以这些高射炮炮弹最终只变成一朵朵黑色的高空礼花。但即便是这样,机组人员还是被吓得手忙脚乱,他们纷纷坐在厚重的铅板上,以保护自己的****和生殖器,可一会发现这些高射炮弹只能在自己的脚底爆炸时,他们转而欢呼起来。
“到了目标上空吗?”上尉对着内部对讲机里大声问投弹手,虽然自由人号只能跟着领航机投弹,但他还是想知道现在是不是应该打开炸弹舱。
“是的,先生。”对讲机里投弹手哈洛克大声的说了一句。“我们正在目标上空。”
“打开炸弹舱门!”上尉又大声说了一句。随着他和副驾驶的操作,飞机的炸弹舱门被打开,更加浓烈的刺鼻火药味随着寒风一起涌进了机舱,这不但让人感觉寒冷,还让人难受。就在这时,最前面领航机投下了炸弹。即便隔着好远,上尉也似乎能听到那些雨点般的五百磅炸弹带着死神呼啸落向大地。
“准备投弹!”上尉再次大叫一句,心中所有的担心在此时达到了顶点。
引擎依旧低沉单调的轰鸣,在到达目标上空的位置后,投弹手按下了投弹按钮,炸弹也如此前那些飞机一样雨点般下落,所有人都能明显感觉到机身猛然一轻——任务完成了。
一架接一架的飞机投下了炸弹,地面上的爆炸连绵不绝,但谁也没有兴趣多看目标一眼,大家想的都是尽快返航。只是,返航是一个危险的动作,这意味着所有飞机必须分毫不差的转身,稍有动乱整个编队的阵型就会混乱,而一旦混乱缺少密集的立体火力保护,单架轰炸机就很有可能被敌机击落。
幸运的是,这一次任务还没有人看到情报上所说的那种名字叫做‘食风鬼’的中国空军新式战斗机。也许正如情报上所说的那样,因为雷达预警时间不足,这些没有来得及起飞的飞机已经被炸毁在两万三千多英尺下的地面了吧。
继续往北飞行五分钟后,在领航机的带领下,整个轰炸机编队开始笨拙的转身,要操纵如此巨大的飞机转身是困难的。正当蒂贝茨上尉和他的副驾驶洛克哈特中尉极力控制飞机以使其平稳转身时,西面太阳的位置寒光连闪,看不清数目的敌方飞机分成三路扑向正在转弯的轰炸机群,其中一架飞机笔直冲向他驾驶的自由人号。
犹如光线一般,这架战斗机喷出的火舌直直射向驾驶舱,中国空军的20mm航炮炮弹轻而易举的射穿了驾驶室右侧舷窗,半边仪表盘被炸飞,无数金属的飞舞中,蒂贝茨上尉只觉得右侧脸颊和肩膀被打的生疼,甚至他还感觉到又好几块弹片嵌在了他带着的氧气面罩上。
左侧的上尉如此,右侧首当其冲的副驾驶洛克哈特中尉情况更糟,他的半只右手都被这种20mm恶毒炮弹炸飞,鲜血的喷的到处都是,而他的惨叫声则让所有机组人员惊慌——兼任机械师的顶部炮塔射手爱德华·艾克听到上尉的帮忙召唤飞快跑了下来,但诡异的是他并没有马上找绷带帮副驾驶包扎断臂,而是越过上尉的肩膀,把手伸向了节流阀和涡轮控制器,在两万三千五百英尺的高空上减弱了引擎动力。
机舱内此时一片混乱,为了不让自己的副驾驶流血而死,蒂贝茨上尉只能用右手将他的断臂高高举过头顶,并紧急掐住他的手臂血管,而另一只手则极为勉强的控制飞机,竭力保持着水平飞行。同时,他大声的对艾克喊叫,命令他的手马上离开控制器,但由于寒风正穿过仪表盘上一个破洞呼呼啸而入,艾克根本就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情况万分危急,上尉不得不牵动洛克哈特中尉的断臂,用右手手肘狠狠击打艾克的下巴,伴随着两记惨叫,艾克猛然倒地并痛苦的蜷缩成一团,副驾驶洛克哈特也因为伤口牵动晕了过去。正当上尉庆幸自己重新夺回飞机控制权时,食风鬼的攻击再次来临,这次20mm炮弹打在飞机的下部。一阵剧烈爆炸后,整架飞机拖着黑色的浓烟和燃料、令人毛骨悚然的急剧下坠。投弹手满脸惊慌的跑了上来,报告飞机下面有几个大洞,必须脱离编队跳伞。
蒂贝茨上尉像是被闪电击中般全身一震,而后却保持着常人并不具备的冷静,他一边用内部通话系统通知整个机组准备弃机跳伞,一边打开炸弹舱、并竭力控制飞机以使其保持水平飞行,好让大家有一个稳定的跳伞平台。
机舱着火且火势越来越大,在副驾驶被机枪手抬走后,上尉将飞机设定成自动驾驶状态,随即爬向后方的炸弹舱。通过打开的炸弹舱门,上尉能看到飞机拖着的滚滚黑烟和下面斑驳不清的大地。喊了一声上帝保佑后,他纵身跳了下去。
对中国东南各省的轰炸是一场全面的、彻底的空中袭击,美国陆航共动用十二个轰炸机大队,九百六十八架b-17空中堡垒轰炸机。轰炸沪上和南京各有两个轰炸机大队,轰炸广州、惠州、汕头、厦门、福州、台北、台中、打狗则各用了一个大队。其目的除了轰炸海军强烈要求炸毁的天津级巨型战列舰外,还有将临近菲律宾所有中国机场一网打尽的意思——这将避免中国空军报复菲律宾的美军机场。
这十个轰炸机目标中,炸弹最先落下的是沪上江南造船厂,虽有雷达预警,总参也于昨日要求当地做好空袭准备,可准备不足加上造船厂临近黄浦江,工厂周围释放的烟雾未能有效掩护厂区,按照事后造船厂的报告,已接近完工的天津卫号挨了五枚一千公斤特制航空炸弹,船坞、工厂也被炸得一片凌乱。
沪上、南京、广州、惠州、汕头、厦门、福州、台北、台中、打狗,告急的电报一份份发往总参谋部,可总参谋长办公室内却毫无所动、冷冷清清。刚才翁文灏批准所有人辞职后,大家全枯坐在房间内不说话。杨锐据说此时不在通化,前方又遭受美轰炸机全面轰炸,一时间大家开始有些心灰意冷了。众人沉默间,只有黄宗邠在不断的擦枪,他一遍又一遍的将自己的佩枪拆成零件,而后又组装成枪。
良久,重重的咳嗽了一声,郭弼看向他问道:“你不是要用这枪毙了翁文灏吧?”
“要毙刚才就是机会,现在禁卫军围着文华殿,已经没机会了。”黄宗邠鼻孔里冒着粗气,瓮声瓮气的答道,手上依旧动着,速度一点也不慢。
“还是想个办法吧。”干坐许久、觉得全身血都冷了的沈鸿烈中将说了一句。“能不能绕开翁文灏调遣部队?我就不信没有他打不了仗。”
“关翁文灏那王八蛋什么事!”并未去文华殿、但也在此陪诸人枯坐的范安中将说道。“问题全在稽疑院!我听说稽疑院下午举行了投票,到场的六百二十六名代表中,只有两百九十七人投了宣战票,另外三百一十三人投的是应战票,还有十六票弃权。”
今天白天八点起郭弼等人就一直在文华殿等,此时见范安说到稽疑院,空军司令秦国庸当即道:“那些王八羔子为何要弄出个应战,直接宣战不行么?”
“应战就是一边打一边谈,宣战就是打完了再谈,甚至根本就不准备谈。”范安解释道,“稽疑院那些软蛋一想到对美国宣战后英国就会对我们宣战,感觉这仗根本没胜算,便想着做人做事留一线,以待日后好相见,选了应战。若不是这样,翁文灏今天早下台了。
再就是华侨,海外华侨近千万,美国还好,一旦英国对我们宣战,这近千万华侨若撤不回来,就会被投入战俘营,所以绝大多数华侨代表选的是应战而不是宣战;最后就是外贸,一旦我们宣战后各国中立,波斯湾、亚欧运河将被封死,外贸生意就没得做了,所以只要和外贸生意沾边的代表全都选的是应战,甚至山西代表也有不少选应战的,不过奇怪的是沪上代表选的是宣战,两个洋人代表投的也是宣战票。”
“一群势利之徒!”黄宗邠拿起装好的枪痛骂了一句。“这些人就该全拉到靶场上,一个一个的枪毙!”他骂完又猛把枪砸在桌子上,大声道:“再这么下去老子要忍不住了,干脆调兵入城接管内阁和稽疑院、请先生出来算了!什么鸟鸡芭稽疑院,什么鸟鸡芭内阁,都他娘的狗屁!”
“然后呢?!”郭弼瞪着他,“然后仗打完了我们就成了太上皇,自己混战抢坐新皇帝位置是不是?别说这不可能,一旦我们都不守规矩,下面的人也会不守规矩。与其这般,还不如什么都不做。我知道你们看着翁文灏那帮人生气,我看着也生气啊。可问题真在翁文灏那帮人身上吗?根本就不在啊!问题在哪?问题在稽疑院那些代表身上!
是他们把翁文灏推上总理之位的!是他们孤注一掷要退出东亚同盟的!是他们死不悔改哪怕人家头顶扔炸弹也要和美国人和谈的!
可问题就只在稽疑院代表身上吗?也不在啊!问题真正是在他们底下那些士绅商贾身上、在全国大部分民众身上。是这些人害怕与英美两国开战的!是这些人担心我们会输的!是这些人想着做人做事留一线,以待日后好相见的!
先生以前说过,整个中国除沪上以外,其他地方基本没有自治能力。我以前不信,都多大的人了,还会不知道怎么自己管自己,这不是说他们还是三岁小孩吗?可现在事情明摆着,他们真的是自己管不好自己。死到临头了,脑子里想的还是媾和和谈、想的还是以和为贵……”
“可我们就这么什么都不做袖手旁观下去?”郭弼说的未必没有道理,可黄宗邠就是气不过——明明可以不受这些损失的,明明可以抢先轰炸菲律宾的,可现在却什么都不做,全然被动挨打,他这个作战部长肺都要炸掉了!
“哎!”郭弼叹了一口气,“宗邠还是多看看史书吧。想想当年北宋朝廷把自己的公主嫔妃送与金人蹂躏;想想南宋被蒙元赶至海上、投海自尽;想想明末直隶山东任由清兵入关打草谷无人敢拦;还有甲午之战陆军自平壤一溃千里、海军铁甲舰居然被自己的要塞炮击沉。今日这些根本就不算什么事!
我们能救得了一时,能救得了百世千世?重要的不是我们该做什么,重要的是民众于生死存亡之际能不能展现自己的血性和骨气,不然我们这些人打赢了又有何意义?今天打来是美利坚,几百年后说不定打来是丑利坚、花利坚,你不教会民众如何自立,几百年后还是要输的。那时候的人一定会说,早知如此现在这场仗还不如打输,输了受了奴役之苦大伙才会反省,那时候的仗说不定就打赢了。”
郭弼年岁也不小了,他私塾先生般的教导居然让大家有些心平气和。长长舒了几口气后,最激烈的黄宗邠道:“那咱们现在就光看着?”
“做我们能做的。”郭弼答道。他说罢又加了一句,“别忘了现在正值暑假!”
暑假一词让在座诸人眼前一亮,可却让文华殿的翁文灏脸色发黑。今天本是他的大喜之日——稽疑院居然驳回了复兴会的倒阁请求,他依然是大中华国的总理,虽然还加了一个自卫抗战的任务,但实质上新内阁的主要任务还是对美和谈。
此时,新内阁才真正把握住稽疑院那些代表的脉搏——全是一个比一个聪明、一个比一个会算计的人,他们唯一的目的就是尽早消弭战事,然后自己太平过日子。只要政府推行的不是布尔什维克那一套,他们什么政体都能接受,大不了日子苦一些罢了,可这总比打仗好。
稽疑院代表如此,可早前的助力大中专学生却乱了。虽然政改后教育规模没有扩大,可全国在校生里,初中生有九百万、高中、技校生有四百万,大学生有三十五万。之前日美未宣战还好,现在日美宣战,美国更对中华发出最后通牒,这些学生当即炸了锅。此时正值暑假,按照以前的规定,大中专学生暑期可以免费乘坐火车轮船。据国安局报告,从昨日起,天南地北的学生就嚷着要到京城请愿。大学、中学、专科技校,这人数加起来不得了。真要堵在京城,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翁文灏脸色发黑,秘书王云五则看着国安局长施承志。此人杭州人士,日本士官学校第四期毕业,前清时任四川第17镇第33协统协统,鼎革后一直赋闲在家,军制改革后才被浙江稽疑院聘为稽疑院军事顾问,并因为蒋百里的关系为翁文灏赏识,最后做了国安局局长。前清过来的人都带着些古板,平日处事认真仔细,最重要的是他对有知遇之恩的翁文灏忠心耿耿,这才是他而不是朱家骅被任命为国安局局长的真正原因。
“调梅兄,消息确切么?那些学生真成千上万的往京城来了?”王云五道,完全是明知故问。
“承志怎敢欺瞒总理!”施承志拱着手。“东北的学生上午就去了通化杨竟成府上,听说他人不在、似乎又听有人说此事应该归总理府管,那些学生便全都入关来了。现在全国火车大提速,想来明天早上就会到一批。其他地方的学生今天虽只有零星出门,可下午轰炸的事情一出,群情汹涌下,他们肯定也会上京来的。”
“就不能……就不能让眷城先生的运部下令把火车轮船全停了么?要不然就不准这些学生上车。”王云五出了一个馊主意,让施承志暗自摇头,吴景超受伤看来真不是什么好事。
“总理,全国大中专学生一千多万,哪怕初中不算,也有四五百万之巨。这些学生真要不让他们坐火车乘轮船,说不定要步行入京。”施承志想起辛亥鼎革时的往事,再道:“下官记得辛亥年,很多学生是步行一月之久赶往本省省城助战的,很多人到了地方就病了,可病了也装着没病要领枪打仗,以此看,堵是根本堵不住的。再说现在交通发达,读高中大学的学生又全是有钱人家的子弟,不说掏钱买票,就是包一艘船、租一辆车赴京也不是不可能啊……”
“那你说怎么办吧?”翁文灏默不着声,王云五却有些跺脚了。去年一万多学生便把京城闹了个天翻地覆,现在四五百万学生入京,那还得了。
“总理,现在美国人炸我们,我们炸回他们就是了。这样那些学生见政府确实在抗战,也好安心回家啊。”施承志建议道。
不过他说完翁文灏就摇头:“既然说了是自卫抗战,那便是他们打来我们守,但攻到菲律宾是绝不会的。不然适之在华盛顿如何谈判?”
“可……”施承志也搞不懂什么叫做‘自卫抗战’,也从来没听过‘自卫抗战’,他只知道即便是大清,最多也是‘不败而败’,明面上任谁也不敢说只守不攻的。这样的被动挨打,难怪总参谋部要全体请辞。
“总理,咱们什么都不做,这民意真应付不过去啊!”仗着自己是翁文灏的贴心人,施承志最后又多说了一句。“哪怕就……哪怕就让几架飞机随便飞到菲律宾扔点什么,国内也好有个交代啊。”(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好自为之
中午的骄阳略略偏西,大沙头西侧靠近东濠涌的竹木市场便有了些生气,来买竹木的人络绎不绝——前几日洋人大飞机炸省城,说是来炸造船厂的,不想有几串炸弹被风一吹,居然飘过珠江,飘到南城外的新关来了。木制楼屋经年累月下早就风干,这那里经得起火,天干物燥下火借风、风助火,这几片街坊全都遭了殃。若不是当年在礼部的强令下,省城的城墙未拆,汹涌的火势被几丈厚的城墙隔着,恐怕整座城都要烧光了。
恶毒的洋人、惨死的百姓、卖国的朝廷、不利的流年……,这一切都变成竹木市场的红火生意。一根根木头被卡车装走,一叠叠票子交到老板手里。恭喜发财已经没人说了,买卖双方都隐晦的不提前几日发生在羊城的惨事,唯有买主麻木的冷淡和货主易于平常的热情,才能让人感觉到这些生意非比寻常。
一列车队由北而来,刘文岛中校看着熙熙攘攘的竹木市场不由笑了一下,他是从民航白云机场下的飞机,绕城而过的情况下,并没有看到城南临江新关火焚之后的惨状。
“广州竹木市场的生意没想到这么好!”刘文岛看着前坐从接机后便一言不发的空军中校,终于找到个话题,没想对方只是在后视镜里带着些憎恶的看了自己一眼,依旧一言不发。车里顿时尴尬起来,好在汽车驶过竹木市场便到了地方——华南空军司令部。
“下官总理府中校刘文岛,见过张将军!”司令部内,站在司令张惠长少将面前,刘文岛这个挂牌中校当即敬礼。他敬礼,随他而来的徐恩曾也敬礼,虽然他只是民部巡警司的官员。
“刘中校、徐大人请坐吧。”张惠长少将上上下下打量刘文岛徐恩曾几眼,这才招呼他们坐下。
“这是总理亲自签发的命令。”看着张惠长衣袖上挂着黑纱,刘文岛却没有坐下,他递交完命令后再道:“总理适闻粤省突遭美机空袭,哀痛异常,这次除了让下官转递命令外,还托我代他向羊城百姓致以最深切的哀悼!”
刘文岛说的客气,张惠长将他递给的密匣交给副官拿去解码后,却并不领情的道:“哀悼就不必了,我一直在想这一切本来可以避免,奈何……”
总理批准总参谋部所有将军辞职、大中专学校学生云集京城请愿、美空军袭击造成五千余百姓死伤,财产损失不计其数……,这一切都让民众痛斥卖国内阁。
特别是已被查封的帝国日报还将总参谋部先行轰炸菲律宾美军机场的计划刊于报上,认为此计划若施行,即便美国人修好机场后再来轰炸,那也在几个月之后,届时己方的损失绝不会如此惨重。而今,东南诸省临近菲律宾的机场全数被毁,缺少前线机场支持,要遏制美国飞机轰炸几若做梦。此文一出,民意汹涌,当日中午帝国日报便以泄露国家机密被国安局查封,社长陆鸿奎、军事栏目编辑张绍曾俱遭逮捕。
“总理也是不得已啊。”刘文岛中校也是梁启超的学生,算是蒋百里的师弟,在总理府是他的副官,所以挂着中校军衔。“张将军千万不能听信市井谣言。”
刘文岛这边婉言相劝,朱家骅的心腹徐恩曾则直言相诱了。“张将军,现在总参诸将俱已辞职,空军司令部也没剩几个人,总理正在为任命谁做空军司令头痛,将军如果……”
“出去!”徐恩曾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张惠长就怒,他指着门大声瞪着徐恩曾大喝了一句,刘文岛当场就愣了。
“我让你滚出去!”张惠长本是广东人,华侨出身。这次美国陆航炸黄埔造船厂,不想云层阻隔,炸弹居然扔到南城外酿成火宅,一时民众死伤无数。华南空军虽然击落数架轰炸机,可他整个空军司令还是觉得无颜面对家乡父老。他本就对京城来的人不喜,现在见这个身着警服的京官用官位直言相诱,当即就怒了。
“张将军……”徐恩曾是朱家骅的心腹,此次来粤省是来接那几个跳伞幸存的美军俘虏的——广州民众恼恨洋人轰炸民宅,一着地就打死好几个,尸体全挂在电线杆上——见他被张惠长赶出去,刘文岛当即起身想打圆场。
“我没说你!”不料张惠长根本不给他面子,依旧不依不饶的道:“卫兵!”
张惠长不给面子,徐恩曾脸色赤红却无可奈何,他当即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在他走后张惠长才坐了下来。他虽然没说刘文岛什么,但显然刘文岛极力想营造的和谐气氛被破坏无疑。
十五分钟后,副官拿着解密的文件悄然入内,张惠长看过这些解密文件后,气息又粗了起来,他抖着这份命令不怒反笑:“刘中校千里迢迢就带来这种扑街玩意?”
身为湖北人的刘文岛当然不知道‘扑街’的意思,但见张惠长忍怒不发的表情,他还是笑着道:“下官只是传递总理府的命令。总参谋部取消后,一切军队指挥权盖由总理府负责,张将军不会抗命不遵吧?”
“我当然不会抗命不遵。”张惠长还是笑,他在命令签收状上签字并让副官交给刘文岛。“好了,命令我收到了。我现在公务繁忙,刘中校请自便吧。”
见张惠长又想赶人,刘文岛道:“张将军没有看命令后面的备注吧。命令要求下官全程监督命令的执行。为不泄露军事机密计,命令执行完后文件将由下官收回!”
“哈哈……”张惠长又将命令交换给副官,叮嘱两句后才道:“然后这件事就由我来顶缸是吧?莫不是我张惠长生的瘦小可欺,总理府那帮****拉饭的所以选到我?”
“张将军说话请客气些,背后侮辱上官非军人所为。”刘文岛戒备的站了起来,眼睛却不断的转着。来之前他想过种种局面,不想面对的确实最糟糕的。
“背后侮辱?”张惠长大笑,他随后拍出佩枪,道,“你有本事就让翁文灏亲来,老子一枪就打烂他的脑袋……”
“张将军,你就直说吧,到底执行不执行命令?”刘文岛心中开始打退堂鼓。
“当然执行!不执行翁卖国不就将不抵抗的责任推给我了吗。”张惠长给了一个出人意料的答案,“不过,命令你就不要收回了,命令执行完登在报纸上最好。
”
“你敢!”刘文岛大惊。他目光寻找那道命令,却想起张惠长的副官刚刚将其带出去。“把军事命令登报,将军就不怕上军事法庭?”
“我最喜欢的就是上你们的军事法庭了!”张惠长终于心平气和,“你以为你们的日子还有多久?你以为全国民众会让你们这么一直卖国下去?那是做梦!我想抓我的宪兵还没到,你们这些人就被投到牢里了。”张惠长说完便不再离刘文岛,他看着副官带进来来的卫兵道:“这是京城来的刘中校,为防军事机密泄露,你们这三天要给我好好看管刘中校!”
刘文岛还想着待会要马上通知京城做好被张惠长反咬一口的准备,不想张惠长居然要把自己看管起来了,他大怒道:“张惠长,你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张惠长吐了一句,而后对副官道:“马上草拟一份刘中校车祸受伤昏迷、正在医院抢救的电文发给京城。另外再准备一份唁电,要是中校不配合,那也适时发出去!”
“你!你们……”当着自己的面安排自己的后事,刘文岛又惊又怒,他想大声唾骂却发现牙关正在打抖,是以什么也说不出来,很快他就被卫兵架走了。
当夜,广东韶关机场。
“弟兄们:命令什么的就不要去想了,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次任务虽然可耻,但也是一次经验、一次为日后轰炸菲律宾的经验。六万万民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卖国政府终究要倒台,退隐的杨总理迟早要出来主持大局!弟兄们,我张惠长先干为敬!”
‘哐当’一声,盛酒的碗被张惠长怒摔。他如此,执行本次任务的三十名飞行员在一口气喝干后怒摔酒碗,瓷片飞舞间,这些人敬完礼便跑向机场开始登机。很快,五架鹏式重型轰炸机的引擎发动起来,在地面灯光和地勤人员的指引下,他们一架接一架的起飞,消失在并不明亮的夜空里。
三个小时后,马尼拉大饭店的电话剧烈响起,麦克阿瑟中将穿好睡衣开门时,副官艾森豪威尔告知他一个不幸的消息——中国空军的轰炸机离马尼拉已经不到一百公里。
“什么?他们是怎么做到的?!”麦克阿瑟看着自己的副官,有些难以置信。不说夜间起降的困难,夜间轰炸机根本无法寻找目的。
“长官,半个小时前海上和马尼拉城区都有无线电信标出现。”艾森豪威尔道:“我想他们是通过这些无线电信标导航的。”
“为什么不马上派人清除这些信标?”麦克阿瑟不高兴道。菲律宾靠近中国,虽然大部分中国人都被关了起来,可还是有不少间谍漏网。
“长官,信标出现的时间很短,夜间寻找非常困难,我们要第二天才能清楚这些东西。”艾森豪威尔道。在他说话间,防空警报也恰好响起,他着急道:“长官,为了您的安全,请您马上到最近的防空洞。”
黑夜茫茫,炸弹不说晚上,即便是白天也会落到意想不到的地方。不想在胜利前阵亡的麦克阿瑟当即入内更换衣服,带着妻子仆人一起躲到了防空洞。然而让他差异的是:尽管防空警报响了足足两个小时,可他丝毫没有听到炸弹爆炸的声音。看着妻子和艾森豪威尔,他嘲笑道:“中国人空军一定是把炸弹丢到了海里。”
可当天亮后前来的参谋长给他递上一份东西时,他的嘲笑变得更甚:“中国人全是胆小鬼!我要召开会议,陆航马上进行第二次轰炸,彻底把那些黄皮猴子打垮!”
参谋长萨瑟兰递给麦克阿瑟是一份白纸传单,上面用英文写道:‘你国侵略中国,罪恶深重。若继续侵略,则百万传单,将变成千吨炸弹,望你们好自为之。’这一夜,中国空军的轰炸机就在抛洒这种东西,难怪一夜都没有听到炸弹响。
麦克阿瑟嘲讽中国人的纸片轰炸,早上冲过来的陆航司令安德鲁斯少将则拿着一份英国领事发来的电报,他挥拳大叫道:“这群魔鬼!这群魔鬼!!道格拉斯,我们的朋友告诉我们,广州的中国人并没有按照日内瓦公约对待跳伞的飞行员,他们处死了他们,还把他们的尸体吊在电线杆上!我们必须狠狠的报复……”
*
‘令敌胆寒的纸片轰炸’、‘纸片轰炸、以德胜暴、堪称壮举’、‘人道远征、纸片轰炸’……,华南空军轰炸马尼拉的次日早上,中华时报、大公报、申报、新闻报、泰晤士京津报,这些嘴炮、西化分子云集的报纸全都头版头条刊登了空军轰炸菲律宾的消息。那些不在头版刊登此则消息的地方报纸,也不得不在二版留出地方把礼部宣传司电传来的新闻稿打布丁一样给打了上去。靠着这洗脑报道,京城内外十数万蠢蠢欲动的学生终于有了些安静,而那些拿着电广播的燕大、辅仁、南开的学生,也终于有了一个说服学生回家的借口。
“同学们,要相信政府,要紧密团结在翁总理为核心的内阁周围,齐心协力度过这次难关。千万不要听任军阀、听任战争贩子们的蛊惑,激起更大的战事。同学们,总理日理万机,千方百计在想办法消弭战乱、重建和平。我们不是野蛮国家,我们是爱好和平的文明国度,诗书礼乐、仁义道德,这些都是我们宝贵的财富……”
中华门外,堵在内城的两万多名大中专学生全聚在这里,这还是因为内外城城门关的早,不然整个京城都要被这些学生塞满。骄阳似火下,必须不断对着电广播说话的燕大学生早就精疲力竭了,但劝退这些请愿学生关系到新内阁的存续,在校长陆志韦的亲自命令下,他们这些人一直在裂日下苦苦坚持。
“同学,你说的好像有些道理。”当拿着电广播的燕大中分头换气休息时,一个带着东北腔的学生微笑走了上去。
即便在文部部长蒋梦麟看来,东北学生也是最没有家教最邪恶的,最先入城的那一批已经被关了数百人,可问题是这些学生根本不怕关,他们全跑到巡警厅自首。巡警厅几百名学生关得下,可几万名学生如何关得下?即便将这几万名学生关到城外军营,可十几万、几十万学生又要关到哪里?所以内阁最担心就是东北学生闹事。
此时见一个打东北腔的学生朝自己过来,中分头当即动了动旁边的巡警,嘴上却道:“同学要是觉得有道理,就早点领路费回家吧。”
“可俺就是不明白,人家的飞机扔炸弹,咱们的飞机扔纸片,这到底是啥意思?”北人南相素来不好对方,这个个子不高的东北学生一句话就让中华门附近的所有学生鼓掌叫好。
“这是不是说:俺打你一拳,你就扔一张纸片给俺?”小个子边说袖子便撸了起来,他个头虽小,但手上肌肉却不少。
“同学,打人是不文明的行为。美国人是不文明的,我们不能因为美国人不文明自己也变的不文明。”见东北学生似乎真的想打人,中分头赶进躲到巡警后面,嘴上却不停,“我们轰炸了菲律宾,美国飞机就会再来轰炸我们,百姓就会有更多死伤……”
见中分头居然躲到巡警后面去了,小个子不由骂了一句:“怂包!有种咱俩干一架,俺要是输了俺就会回家,咋样?”
一边是文明的好学生,一边是野蛮的坏学生。小个子邀战当然得不到回应,无奈下他正要回到自己蹲着的那片地时,十字街东侧一个学生飞快的跑了过来,他身后还紧追着几个巡警便衣。
“同学们!!美国飞机……轰炸广州……民众……”学生话还没说完就被后面的便衣扑到在地,而后在学生涌过去之前把人带走。为了堵住学生,另外一个便衣站了出来,他大声道:“各位同学,要相信政府!不要造谣、也不要传谣。稽疑院刚刚通过法案,战时造谣传谣者将判重罪!”
“广州怎么样了?”人群中一个学生道,他一说其他学生也附声相问。
“广州再次被美国飞机轰炸,具体情况可以看明日报纸,听收音机也行。”便衣说话的目的只是堵住学生,此时见学生都在问广州如何而不去追刚才带着的那个学生,他一转身就走了。
‘中华广播电台、中华广播电台:现在插播一则本台刚刚收到消息:今日中午十点三刻,美国空军再次轰炸广州,所幸当地政府组织得力,空军将士誓死抵抗,民众并未遭受重大损失。中华广播电台、中华广播电台:现在插播一则本台刚刚收到……’
文华殿殿内响着的收音机被翁文灏关了,他摘下眼镜使劲的抹了几把脸才道:“广州到底怎么回事?为何会酿成如此巨祸?”
鼻子上贴着膏药的吴景超欲言又止,军事顾问蒋百里=则道:“总理,上次轰炸,广州就差点酿成大火灾,这还是炸黄埔造船厂误炸所致。这次美国飞机的目标就是广州城,所以……”
“大概会有多少人伤亡?!”翁文灏又将单片眼镜戴了回去,问道一个他最关心的问题。
“这……,电报上是说十万之巨,我想真要全城大火,死伤恐怕不止十万!”蒋百里说得翁文灏吴景超、施承志等人心里发凉。
“真有那么多?!”吴景超瓮声瓮气的问,他被黄宗邠抽了一剑,鼻骨骨折,说话很是不适。
“广州全是木制楼房,街道因为是老城,所以极为狭窄,而其常住人口又超过一百万。总参谋部之前就评估过,一旦用燃烧弹轰炸,死伤将超过三十万!”
蒋百里一个三十万让所有人倒抽一口凉气。此事真要追查责任完全在总理内阁——总参谋部要求总理授权除了调动军队外,还有一个权利就是接管政府,并对一些人口稠密、易发火灾的城市进行疏散。现在总理批准总参辞职,却只要求各地驻军就地抵抗,并未对这些城市进行疏散,这责任当然在总理府。
“这……该怎么办?”翁文灏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说话开始结巴。
“总理,现在消息暂时被控制,可广州当地有日本、朝鲜等国的领事馆,他们并不在城中,日本人一定抢着把这件事抖出来的。”施承志道。他一看到电报就下令国安局接管各地电信局,可他没办法让国安局人员去接管各地的日本领事馆。
“总理,看来不对美国……”吴景超忍着剧痛说话,不料电话却叮铃铃的响起。王云五拿起电话没说两句便脸色大变,待翁文灏看着他时,他才道:“总理,孔庸之……”
“孔庸之怎么了?”见王云五如此,翁文灏忍不住大声喝问。
“孔庸之跑了!”王云五手中的电话没拿稳砸到了地上,可他已经麻木,他道:“宋子文也跑了,他们都留下了请辞书信……”
“这群……”翁文灏大怒,他这边还没有骂完、气还没有发完,另一个电话再次响起,这次还是王云五接的电话,他听了一句便把话筒交给翁文灏,低声道:“是经武先生。”
“咏霓啊,事到今日,稽疑院这边是压不住了,内阁还是主动辞职吧。”电话里是国民党元老胡瑛的声音,显然,他已经知道广州火灾的事了。
“经武先生,事情绝不能半途而废啊!”伸手挥退旁人后,翁文灏方才带着哀求说话。这一年来胡瑛对他的支持可谓是不遗余力,党内很多反对的声音都被他压下了,没想到他也会让自己主动辞职的一天。
“咏霓啊,你现在辞职,国民党这几把老骨头兴许还能保住你。你要不辞职,那……”电话里胡瑛长长叹了一声,最后道:“咏霓啊,你好自为之吧。”
第十八章 很远很远
数小时前,从B-17轰炸机上扔下的炸弹犹如暴雨般冲刷广州城,连绵不绝的爆炸地面把所有房屋摧毁、粉碎。与上次轰炸一样,爆炸引起的火光毫不费力的把炸的破破烂烂的木头断墙点燃,整个城市都赤热、橙红起来。之后,最让人难以惊恐的事情发生了:一声巨大的爆炸后,破碎的房屋残屑被一股无形的气浪冲到四千多米的高空,不到一瞬,这道气浪便被下面的大火点着变成通红的火柱。两架挨得极近的B-17被气浪掀翻,它们在空中剧烈翻滚几次后解体坠落,飞行员无一幸存。
江里是鳗鱼,广州城内的各个防空洞就是烤炉猪,在火龙卷风刮起的那一刻,因为缺少氧气,十几万人就因缺氧而死,可折磨还未结束,他们遗留的尸体最终在大火的熏烤下向往渗出股股尸油,发出诱人的芳香。
一夜火灾后,恰巧搭机回城看望家乡父老的稽疑院广东代表陈廉伯走到小北门就瘫到在地,跪着的他一边捶地一边捶胸,眼泪是想哭哭不出来,但嘶吼却是撕心裂肺的。在这野兽般的哀嚎里,不但有哀伤、悲痛、更有悔恨——他,投过翁文灏上台组阁的票;他,投过退出东亚同盟的票;他,投过不对美国宣战的票。他能做的都做了,可结果就是家毁人亡,但他的本意明明是要保全家业、保全家人、乃至保全广州这座南中国最繁华的城市。为何如此?为何如此?!
陈廉伯在广州悲痛,稽疑院议长吴景濂则在京痛斥管制通讯的国安局局长施承志,随即,广州火灾惨状的照片通过传真网发至京城。在召集所有在京代表后,稽疑院当即进行新内阁组阁投票,被照片和伤亡震惊的各省代表全身发寒,在国家党党魁梁启超连哭带泪的鼓动下,他们几乎全数投了赞成票——神武二十七年七月廿九,钟观光就任大中华第五任总理,翁文灏内阁倒阁。
当日,京城百万民众、于城内城外入京请愿的十数万学生当即游行,欢庆卖国内阁垮台。彻底的欢呼后,学生中传出的哭声犹如风一般的卷遍整座城市,广州劫难死伤的民众都是华夏同胞,想到他们才惨状,没有人不落泪。百万人抹泪间,京城内外所有寺庙的大钟同时敲响,次日正是闰七月初一,全国所有城市黑纱素装,所有寺庙举行法会为广州三十余万死难民众超度祈福。
闰七月初三,杨锐于库页岛飞抵京城时看到的是一个非黑即白的世界,民众和学生分立道路两侧,迎接他的是不是钟光观、不是皇叔朱访仑,而是一个垂垂老者和他不太会说话的孩子。在杨锐车队驶进永定门前,老者就带着孩子跪在宽敞无比却空无一物的马路上。
明白什么事情的杨锐当即下车急忙相扶,可老人双手捧着数件衣物一边哭一边说话,他哽咽着、全身抽搐,说的也全是白话。其实不需言语,杨锐也明白这是他于广州家人子女亲眷的衣物。广州惨剧,全家只剩留在京城的一老一小,子女儿孙全数遭难。举国那么多人,他不去大理寺哭诉、不去中华门哭诉,只待杨锐抵京他才默然的、老泪纵横的长跪在永定门外,他期盼着杨锐给他做主!
火烧汉堡、东京是美军装备燃烧弹之后的事,不想过于繁华的广州会因普通炸弹而燃起如此大火。根据事后的调查,酿成大火的主因是城西天然气公司管道被炸,冲上四千米高空的是广州天然气公司储存的天然气。
“阿伯……”杨锐拍着老人的背,想说什么却找不到任何言语去安慰。他最终接过他送过来的衣物,也双手捧着,在老人被下属劝开后大踏步往前。
无数市民学生的瞩目下,稽疑院代表就在城楼下,皇叔朱访伦也在,刚刚履任总理一职的钟观光也在。与微笑的钟观光、王季同、朱访伦、郭弼、日、朝大使等人不同,稽疑院代表全躲在理藩院代表后方,当他目光横扫过去时,一个个闪避着以免目光与他相交。当然,唯有站在最前侧的梁启超除外,他是笑着的,模样坦坦荡荡。
“竟成,这么多人……,你还是说些什么吧。”钟观光在杨锐与诸人见礼后微笑着道,他大概是准备好了让杨锐讲话,于永定门城楼上安排了一切。如果上去讲话,京城门外都能听到杨锐的声音,甚至,整个国家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手上捧着的衣物杨锐没有交给身侧的人,这衣物虽然很轻,可他的心却被它重重压着。此时见钟观光的要他对民众讲演,他真是心有意而力不足。
只是,这是新内阁执政的第一天,两天的哀悼后,全国民众都想听见他坚定、自信、充满胜利的声音。
高高的永定门城楼上,无数民众学生仰头相望,这情形让杨锐触电般的似曾相识——他记得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梦里,自己似乎梦见到这一幕:梦中,也是一个高大的人在众人簇拥下,站在高高的城楼上对着底下无数的人讲话。
碧空如洗,夏末滚烫的阳光晒在他冷峻的脸庞上。他的声音响了起来,传的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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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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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书完。(未完待续。)
最后的话
1、编辑之前就告诫过民国X年后很危险、要小心,我也注意着。因此,对于突然到来的事情虽然难以接受——准备了(包括购买新书旧书)难以计数的资料,花费无数心血构筑了大纲和对美攻略——但只得安然接受。毕竟,已经越线很久了,之前不通知是运气,现在通知是必然,没什么好怨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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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书中的文明论和现实里某位鼓吹的是不一样的。人类的文明史是相对于自然史而存在的。即:人越是独立于大自然而成为人,则人的历史和创造——人类文明就越发灿烂,但一切都是有代价的。当人离开兽居的洞穴,建造繁华的都市,越来越强烈的欲.望、以及**满足后的荒诞将变得越来越强烈,这种荒诞最终演变成卡夫卡的甲壳虫、法国人加缪的《局外人》、以及爱尔兰人贝克特的《等待嘎多》中毫无意义的虚无。姑且将其称之为:‘活腻’。
从由兽而人,再到被宗教和原始习惯法、也就是所谓的封建束缚,再到所谓的文艺复兴、新教改革,再到人权、人道、人性、民主……,人类从‘不知什么是活’到‘活腻’圆满的诠释了一个文明的轮回史,也诠释了一个文明如何走向衰亡。
如同四季一样,秋天总是舒爽宜人的,这也是如此多人向往民主自由的原因——他们可以几乎不受任何束缚放纵欲.望、可以不怎么上班就有不菲的收入、可以自我展现自己的天性和才能并满足自己的大部分欲,望。这便如秋天,不但舒.爽,而且丰裕,再也没有比这更美好的季节了,然而,秋天既然来了,冬天自然不会太远。
未来的世界最终属于谁?这个问题很多人会问,但不管怎么回答,未来世界肯定不会属于文明最灿烂的民族,因为他们与生俱来的野性早就在建造巨大的城市、繁杂的艺术、精深的科技中消耗光了。这些无比光滑、灿烂夺目的鹅卵石最终只能将自己创造的辉煌遗产留给那些刚刚走出丛林的野人,一如衰亡的希腊—罗马文明将帝国遗产交于连文字语言都没有的蛮族,然后,这些蛮族以拉丁语为词根,创造出英语、德语、法语、比利时语、荷兰语……,再一次上演另一次文明轮回。
不管如何诋毁,中华文明都是易于世界其他文明的!她的文明轮回与其说是靠人口的更新换代,不如说是靠佛教的洗礼,正所谓南朝四百八十寺,两百年的宗教时光让衰亡的中华古典文明逐渐恢复了元气。要知,唯有宗教能让那些已经‘活腻’的人再次忘却‘民主、自由、人性、人道’、重与自然融为一体。当然,宋之后无所不包的禅宗无法完成这个任务,能洗礼鹅卵石的只能是禅宗之前的佛教,同时,文明中也因此溶入了‘释’的因子。
诋毁中华文明,赞美美式民主英式自由,甚至以历史哲学为武器,偷龙转凤的完成这一奇变。某人真要是一个严谨守信的历史哲学家,就将承认一个残酷却不得不面对的事实:所谓的民主自由确实是人性的进步,但却毫无疑问是文明的堕落!是文明衰亡的表征!
拿现在的华夏说不好,却只对数百年前的英国大加赞美,如此的时间差的的确确巧妙的达成了鱼目混珠、滥竽充数的目的。或许,诚如某人自己所言:游士,是绝不可信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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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在通化修炼成魔的主角自然要建立一个既工业化又宗教化、封建化的世界,工业化仅仅是为了使中华不成为其他文明的奴隶,而宗教和封建则是为了保持民族的野性和元气。未来的世界真真确确是华夏的,唯一能与之匹敌的只能是黑非洲——那里的人刚刚走出丛林和洞穴,野性十足。
而这样的一个华夏,太平洋将是的她的内湖,澳大利亚是她的内岛,海上最东到巴拿马运河、最西到南非好望角,最北到北极、最南到南极;陆地上,加拿大安大略省以东的魁北克仍属于英国,以西则成为中华国土;在灯塔国,包括落基山脉在内,以西全为华夏所有。
战争临近结束前,艳羡于中华功臣良将封地赏爵,日本发生政变,皇道派和统制派的暴乱使日本最终变成类似中华的政体,裕仁这个侵华罪人气极而亡,满足主角对日本最后的怨念;
而残存的人类灯塔美利坚,也在战败的压力下发生巨变——她的东北部(包括英属加拿大部分地区),也就是工业化程度最深的那些城市将布尔什维克化,这或许是主角对未死于刺杀的托洛茨基的故意放纵,也是东北部工业化城市的历史必然;而她的南部,除去独立的、有一千两百万人口的黑色美利坚国外(这是主角对黑人起义的承诺,答应战后让黑叔叔占据石油资源最丰富的得克萨斯、俄克拉荷马、路易斯安娜、阿肯色四州大部分领土),将以南北战争时的南方邦联为基础,在密西西比河以东,凝成一个较为宗教化的国家。
中亚、波斯湾以西,那是一片堕落世界。主角碍于国内压力和战后势力平衡,中华未提供足够卡车和物资的情况下,苏军难以反推纳粹。而在纳粹吐出欧洲低地国家、东南欧、法国后,中德乃至整个欧洲实现停战。可这是徒劳的,德国代替了美国的角色,组成一个类似北约的组织,欧洲国家自愿与德国结盟、半纳粹化或全纳粹化。
而苏联,虽然失去了乌克兰大部分领土(第聂伯河以西),但却收获了整个中东,包括沙特阿拉伯和土耳其,唯有以色列、苏伊士运河(中国)除外。伟大的苏维埃将有无穷无尽的石油让帝国支撑下去,加上中华的技术援助,其与纳粹****夜夜的对持中不断消耗,直至双方灭亡。
印度在中国的帮助下于巴基斯坦分割后独立,文字改成印度语。除去日占区外,南洋、北美、澳大利亚、太平洋诸岛、东非各地,成为有功之将的封地。包括直属领土南非在内,整个东非都是中华的管辖地,西非和北非除了战争中用于收买意大利、法国等国的部分外,其余仍为英国所有。
以上,就是战后新世界。
*
4、人物的结局
主角会不会死,死于何时,无人知晓。在民间,他已成神,神是永远不死的。他的思想在Y大师(南朝有名的Y大师y风紫,虽未经其同意,可大师就是大师)的传诵下,成为与儒学分庭抗礼的杨学。勇敢、虔诚、守诺成为中华士人德之基准。
王季同和历史上一样,于1948年圆寂,一生无憾;钟观光身体一直不适,拖到战争结束那一天病逝。虞自勋在漫长的传教生涯中,于圣经中勘破文明衰亡的真谛,这也是他在翁文灏等人上台后一直袖手旁观的本因。
胡适的妻子江冬秀以及两个儿子在美期间被仇恨黄种人的白种至上分子枪杀。无处可去、精神失常的他在早前情人韦莲司的照顾下逐渐恢复并与之结婚,但随着美利坚战败,他不得不与妻子东奔西躲,恰逢托洛茨基于纽约(这是唯一未被装有爱因斯坦发明激光陀螺仪的初级巡航火箭轰炸的城市)发动热月革命,深爱他且怀孕的韦莲司为保护他而死,经此之后胡适彻底变疯,类似于天龙八部里的慕容复。
翁文灏最先以渎职罪被都察院收审,待菲律宾海大决战后,情报局提供的泄密证据足够致其于死地。不过,本着不要给对手鲜血与尸体凝成自身真理的方针,主角说服稽疑院赦免了他,将其和其他兄弟会成员、中华内的所有西化分子、西化学生一起剥夺国籍、驱逐出境。这几十万罪民无处可去,最终到了三不管地带非洲中部,打算建立第二个美利坚,人类希望国。
在教导黑叔叔追求民主自由的过程中,夜黑风高的某夜,屡屡被宽容的黑叔叔突入营地,杀死数千男人,抢走他们的女人。朱家骅悍然上位,处决翁文灏在内的所有反对者后,他建立了一个类似布尔什维克的小型帝国,但毕竟缺少工业基础(缺水)和人口基数,朱家骅死后二十年该帝国被黑叔叔吞灭。
杨无名战死于古巴起飞对美国铝矿的战略轰炸中,他的尸体(轰炸机)战后才被找到。虽然有他的激励,可战略轰炸最终还是依靠装有激光陀螺仪的初级巡航火箭才得以成功——古巴起飞的轰炸机挂载初级巡航火箭后,在不与美国飞机交战情况下就能精确轰炸铝矿所在地,而从百慕大群岛起飞的轰炸机则能轰炸整个美国东北部工业城市。
(对美国铝土矿的轰炸是一,之前则是轰炸美国氧化铝、电解铝工厂,因为墨西哥湾石油丰富,这些新建的极为耗电的氧化铝、电解铝工厂全部集中在墨西哥湾,在最开始的轰炸中就损失殆尽。欧洲瑞士等国的铝除了德国战争中自用,其他全被中国换铝计划所诱惑——回收铝因为含有无数难以清除的杂质,无法制造飞机,只能制造锅碗瓢盆。在重金和双倍返还铝锭的诱惑下,美国于欧洲采购铝锭的计划基本失败,他们难以分辨欧洲奸商卖过来的是原铝铝锭还是回收铝铝锭,哪怕派人守卫在电解铝工厂)
杨无用战死于大西洋航线上最后一次航母大决战,此役之后,缺少石油的美国最终放弃海军;杨无憾活到了战争最后,并成为第九任大中华总理。
旧世界的好人罗斯福总统死于东亚联军登陆波特兰的当日——为了摆开六百个师、也为了保证每天三十万吨物资吞吐,在白崇禧说服主角的情况下,总参谋部最终决定以徐敬熙上将的计划为蓝本:傅作义的空降军占领美国华盛顿州奥卡诺根的大古力水坝(又名罗斯福水坝),精确泄洪并在洪水抵达下游后,空军炸毁临近波特兰的邦威尔大坝、洛克艾兰大坝,近亿立方米洪水冲击波特兰以西110英里的哥伦比亚河河道,美军苦心布置的哥伦比亚河防线上的一切障碍瞬间化成乌有。
以哥伦比亚河为进攻轴线和物资补给线,前期上岸的装甲师、摩步师得以彻底展开。因为无法击穿喵式战车等效厚度200mm的前装甲(只有M36的53倍径90mm反装甲炮使用M304HVAP钨芯穿甲弹才能击穿,但美国钨矿只有两处,一为科罗拉多、一为加利福尼亚,两处钨矿产量也仅在一千多吨,而葡萄牙钨矿被中国买尽,苏俄因为需要中国的援助物资不卖出钨砂。在精准的巡航火箭战略轰炸下,两个钨矿无法幸免),因为核电磁脉冲冲击了美军所有通讯和电线、电路、电器,迟迟到来且想把登陆敌军赶下海的美军最终失败。
主角于战后公开赞扬富兰克林·罗斯福总统是美利坚的伟人,他能看到东亚对美利坚的威胁并能想尽办法展开行动为自己的文明和种族消灭潜在隐患,是值得所有文明、民族精英学习的典范。罗斯福无愧于美利坚、无愧于希伯来文明和希腊文明。
钢铁同志自然死亡于1963年,他的接班人马林科夫顺利即位,赫玉米滚粗;戈林死于钢铁同志逝世当年,两人的生死恩怨将在地狱或者天堂里继续进行;丘吉尔比历史早死几年,大英帝国几乎失去所有殖民地,加拿大也要靠中国的保护才得以幸存。
陈其美枪毙于1937的苏联,根据一百多年后苏联解体的文件显示,暗杀徐敬熙上将并非斯大林属意,而是他假传圣旨;女王杜雯领导的同志社本来有很多与主角的对手戏,但碍于……后面全部取消——大战艰苦时工人怎会没有运动?!
主角妻子美粉程莐哀伤于两个儿子战死,更愤恨主角要一心登陆北美、摧毁她深爱的美利坚,最终吃斋一生,至死都不与主角说话;陆眉生下两个女儿,于1985年安详去世,她一生没有什么遗憾;主角不太喜欢张扬的狮子座、且有可能被大公报老板英敛之染指过的吕碧城,但某一次私会后吕碧城却为主角生下一个儿子,孩子最终被接进了公爵府,而骄傲的吕碧城因不愿与主角其他女人碰面,独居终老上海。
单纯善良的吴健雄十六岁于苏州女子师范读书时,就被常以知心叔叔、博学教授诱骗女高中生的胡适蛊惑,之后一心向往民主自由,她最终将东北原子研究所的机密文件拍照交给胡适派来的指定人员。得知美国人在四处找铀矿的情报局用了两年的时间才找出最不可能是间谍的吴健雄。此时,登陆战役后悉知混元弹重要性的稽疑院代表(这些人碰到强人缩卵,发现自己是强人后则小人得志、嚣张跋扈)拒绝赦免其死罪,哪怕主角亲自为吴健雄求情。稽疑院代表也与哀求索要混元弹技术的日本人打了几次嘴仗,土财主般不论说什么就是不给。
英才难得,无奈下主角拿出开国后稽疑院赐予的免死铁券(大明成例,新朝照旧。只赐予开国八大国公,蔡元培当年撞墙自尽身亡),只是,铁券只能免主角本人、妻、子孙死罪,且只限一次。最终,主角与吴健雄成婚但不洞房,其本意是先成婚后离婚、救命要紧。当吴健雄得知一切后,两人的感情纠葛一直持续到战争结束。最后,这个身高不到1米5的秀慧女子成为主角最后一个妻子。除生育一子一女外,苦心孤旨的她最终在临死前打开了可控核聚变技术的一扇窗,凭此收回丈夫为救自己交出的那面免死铁券。
贝寿同、雷以镇诸将分封北美,包括三.虎在内,各将俱得善终。历史上的主要侵华日军将领要么在双方各死伤一百余万的古巴争夺战中战死,要么就在战争末期的日本政变中惨死。惨烈的古巴战役彻底诠释了美军战术虽然幼稚,但绝不是少爷兵的本质,而日军则上演了各大将领、参谋如何色厉胆薄、猥琐惧责的怯弱本性。若不是粤军将领欧震、浙军邱清泉等人冒死于风暴中强行登陆美军侧后,且苦苦支撑亲上堑壕的陆挽、杜律明、胡琏等人求雨成功,靠突发洪水缓解美军攻势,古巴极有可能无法拿下,哪怕潜艇部队以声呐优势彻底统治墨西哥湾。
赢得艰苦却关键的古巴战役后,加拿大战役对整个战争也至关重要——林三.虎、辽西滚筒廖耀湘两个装甲集团军并两个摩步集团军,以加拿大温哥华为起点,沿加拿大太平洋铁路一路东进最终打过洛基山脉,出现在加拿大中部平原。是年冬,即便兵力处于绝对弱势,但在林三.虎‘不要怕乱、以乱治乱、乱而取之’,以及廖耀湘‘各军滚筒式推进’的钳形打击下,美装甲兵司令巴顿中将于加拿大卡兹顿(Cardston)城郊外兵败身死(后世史书有云:巴顿死,则美亡矣)。加拿大中部平原地区一失守,等于洛基山脉防线侧翼洞开,原本阻击东亚联军坚固无比的美国落基山脉防线最终在正面和侧翼的双重打击下彻底崩溃。
突破最艰难的洛基山防线后,雷以镇、林文潜诸将合力,发动大纵深、大歼灭的空地一体化攻势,连续进行十次大突击作战,彻底围歼美军绝大多数主力。神武三十四年六月,耶稣历1945年7月3日,装甲第1集团军司令彭大将军占领华盛顿,美利坚亡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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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最后
以现在的笔力和史实掌握能力有九成难以写好以上的内容,当然,这也许是一种不能写下去的自我安慰。痛苦数日后,最终不得不将所有注意力转向已经通过编辑初核、确定不会再重演悲剧的新书,以求麻痹。
这个故事在写清末英雄后不久查资料时产生,灵感来自马幼恒《靖海澄疆——中国近代海军史事新诠》里的一段民国史实,当然也是一个遗憾。如果说清末英雄是假人(虚拟主角)真事(合理演绎),那新书就是真人(魂穿)真事。或许只有这样才能写本书所不能写的二战吧。
相对于自己,最对不起的就是每日追读的各位读者。我必须在此向你们道歉:第一,不管什么原因,没有写完(在Q.Q上反复打滚过,可按约无法再写)清末英雄就是我的罪;第二,每每看到那些不堪入目、却又不得不入目的史料,我总是抑制不住脾气,由文字中体现出来让各位不快的东西,更是我的罪。对不起各位!真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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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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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零肆柒,敬上!2016.6.15(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