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知识宝库
最简单的方式宣告失败，顾云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较为复杂的方式，正如他在德古拉伯爵时代见到玛丽安所说的那样，他其实对于《黄昏魔典》里的内容没有兴趣，魔典对他的唯一的吸引，仅在于若是未来有朝一日玛丽安能学会里面的所有内容，说不定能带给他一场旗鼓相当的战斗。
他瞧了瞧空白的书页，说道，“行，那我来试试吧。”
“你？”
玛丽安不可避免用质疑的眼神审视了一眼顾云，这本书是那位红眼大姐姐赠送给她的礼物，上面的内容应该只有她能读懂才是。
不过她还是将座位让给了顾云，还站在一旁为他解释道，“这是《黄昏魔典》中的第一个篇幅，讲述的天空的概念，只是我现在还没发读懂这个篇章的知识。”
天空、海洋和大地这三个篇章是紧密维系在一起的，由于一个字都看不明白，她只能先跳过了头三个章节，开始研究起元素、生命以及时间这后三章的内容。
顾云模仿着玛丽安方才的动作，用食指抵在书页上，向下缓缓滑动了一段距离，书页被他的力道戳得凹陷了下去。
“你看见什么了？”
“啥也没看见。”
“我就说吧。”
玛丽安说道，“要不我试着给你描述我在宝库中看见了什么？你把里面的内容大概向未来的‘我’描述一下，也许她能明白。”
“你别着急，我再研究一下。”
顾云是一个不服输的人，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一本不愿意配合他的无字天书，而在安铃看过的那些电视剧里就有不少类似的桥段，最终人们用火烧、水淹或者滴上特定药水等方式才破解了无字天书中的秘密。
难道说这本书对一般人来说也得放在火上烤一烤才行？
“你想干什么？”
玛丽安注意到顾云不怀好意的眼神，立刻张开双臂挡在了顾云和蜡烛之前，她就刚才起就发现这个人似乎一直将眼神在魔典和烛火之间来回转移，像是在暗中盘算着把整本书拿到烛火上烧掉，“魔典只有一本，你不能搞破坏！”
意识到自己在战斗力上和顾云不处于同一层级之后，她只能采取讲道理的方法来说服顾云不要拿魔典做一些危险的行为。
“烤一烤说不定就能显示出上面的文字了。”
“烤一烤说不定就把魔典给烧掉了！”
玛丽安一步不退，为了提防顾云，她还深吸一口气，一口吹灭了烛火，房间里顿时昏暗了下来，只有黎明时分透进来的光亮勉强照出了家具的轮廓。
“不烤就不烤，对了，你们这的洗手间在哪，我去打一盆水来。”
“你住手！”
说实话，玛丽安已经有点想让顾云回去了，她觉得这个人留在这里，魔典将会很难保存到未来，与此同时，她突然想到了顾云告诉她，魔典在未来意外遗失的消息，这让她突然间产生了一个合理的猜测，“你老实讲，未来魔典是不是被你给烧掉了？”
她越想这个猜测越合理，如果把魔典被顾云烧掉的事告诉了现在的她，那么她说什么都不可能把魔典拿出来重蹈覆辙。
“当然不是，魔典是被……”
说到一半，顾云突然想到了什么，悬崖勒马，这件事玛丽安再三叮嘱过他，如果违背了这一点，那么当他回到21世纪时，迎接他将会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
但是，不能直言直语的感觉真不好受。
“是被？”
“这些并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魔典遗失与我无关。”
“好，我就相信你一次。”
看在这一桌美味佳肴的份上。
15岁的玛丽安还保留着这个岁数孩子的天真，以至于一桌美食就能很轻易地把她给收买了，她思忖片刻后，为顾云解释了起来，“我刚才所演示的方式并不是阅读魔典的特点步骤，只是那么做能让我更加专注，从而与魔典中的知识建立起精神链接。”
精神链接是一种非常奇妙的事物，她更小的时候在家里一本关于药剂师的藏书中读到过这种传承仪式。
传说那些学识渊博的药剂师在知晓自己大限将至前，将他们所知道的一切通过这种方式留存下来，能够与他们精神相连的人，便能和他们进行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
精神链接？
精神链……
精神力！
在对于超自然领域的问题上，顾云的思维就是如此敏锐且具有举一反三的能力，虽然他从来没听过精神链接的概念，也从未在任何一本藏书中读到过类似的内容，但他却已经想明白了自己或者绝大多数人无法读懂魔典的原因所在。
他的食指又一次戳在书页上，只是这一次，淡淡的黑色流光在微微泛黄的羊皮纸上蔓延开来，就像是一滴墨滴在了清澈的水面之上，在原本平静的水流中引起了一片涟漪。
紧接着，那一片涟漪将他的意识卷了进去。
顾云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抛上了万米高空，透过云层，他能看见了整个w城以及w城外的景象，房屋与城墙变得无比渺小，人类和那些在城市外围游荡的畸变怪物已经缩成了一个黑点。
在登上云层之时，他没有坠落而下，而是被无形的力量托在了原地，放眼望去，云层触手可及，而当他试着探寻身边处于静止的白云之时，魔典中的文字终于显现在了他的眼前。
标题之后，则是他从未见过的文字，这些文字和神族的某些咒语有些类似，却又有着些许不同，黑袍巫师们所用的咒语书似乎是这种文字的简化版本。
所有的文字都若隐若现地藏在云层之中，顾云下意识地将手伸向裤子口袋决定“拍照留念”，但紧接着，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没有手和腿的概念，他感受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意识却又能控制着视线在云层中来回穿梭。
他只能想到一种解释，他自己其实并不在这里，而是借助书页上的精神力链接到了玛丽安所说的知识宝库。
他皱着眉头“返回”了玛丽安家中。
“你能看见？”
玛丽安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能。”
顾云的脸色却无比凝重，“但是遇到了一些问题。”
“什么问题？”
“这次，好像要背书了。”
顾云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慌乱。
第一百九十一章：学习，最重要的就是效率
顾云之所以创造出三步修行法，存在着许多历史层面的原因，其实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他不喜欢背诵大段大段的文字，无论在修行还是学习上，他都属于理解型的选手，正因如此，他才一直和煞这种喜欢事无巨细地把每一个步骤都讲出来的人不太对付。
但是现在的情况不同，如果要将魔典中记录的知识完完整整地转述给玛丽安，就势必要将所有部分全都记下来，而单单第一个篇章的知识就足以填充无数云层。
他几乎能想象到自己一会上天入地甚至还得飘向深海潜水的情形了。
对顾云来说，理解一项修行只需要几秒到几分钟不等的时间，就算是诸如天灾神秘莫测的能力，一两个小时的时间通常也足够他推导出其中的原理，可要是想将每一个字都记在脑海里，那么所要花费的时间至少得拖长个十几倍。
考虑到《黄昏魔典》中所包含的内容，没有十天半个月肯定是走不了了。
一旁默默观察顾云的玛丽安却并不理解他的心情，她见顾云面露惊慌之色本以为是遇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麻烦，然而这个人酝酿了半天，嘴里就蹦出来“背书”这么一个人人都能做到普通事。
“背书有什么不好？”
说话间，玛丽安的视线正好瞥到了窗外由于长时间没有听见屋内的响动，又变得蠢蠢欲动的畸变怪物，于是她的语气变得更加坚定。
在瘟疫降临前，这些畸变怪物都是w城里的居民，只要一闭眼，她便能轻易回忆起瘟疫降临前的美好光景，这份美好也让她在15岁的年纪就意识到了弱者根本没有左右自己命运的权力。
而这本魔典，是能够让她摆脱弱者身份的钥匙。
如果通过背书就能换取强大的力量，那么无论这上面有多少知识她都愿意全部记下来。
“你还年轻，有些事还想不明白。”
顾云遗憾地摇了摇头，他觉得自己很可能发现了玛丽安为什么到了十几年之后才掌握了魔典中两个篇章的原因，“背书，是效率最低的修行方式。”
遥想当年通过四项试炼之后，三长老将村中所能找到所有修行典籍都拿到了他的面前，他声称这是古往今来，人类所知所有变强的诀窍都被记录于此，那些修行方式、招式和法门加起来能累满好几间屋子，若是他采取死记硬背的方式，恐怕直到今天都还要被这些典籍拖累在村里。
“听好了玛丽安，人的精力和时间是有限的，因此提高效率是修行中必不可少的过程。”
“那你倒是说说我该如何提高修行效率？”
“这取决于你的理解，我当初也是在屋子里待了一整年时间才总结出了三步修行法。”
顾云并不打算向玛丽安过多解释三步修行法，毕竟在后来的相处中，他已经确定了自己总结出的修行模式并不适合对方，不过他相信，以玛丽安的聪明才智未来一定能总结出一套属于自己的方法。
“真的吗，我不信。”
玛丽安满脸不信，这个名字一听就像是随便想出来忽悠人的。
用三步的方式修行学习魔典中的知识？
就算是将魔典留给她的红眼大姐姐恐怕都不敢说自己能做到吧？
“那现在要怎么办，要一起学习吗？”
她询问起了顾云的打算，在她看来学习这本魔典上的知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她现在对于魔典中的许多知识都并不理解，顾云这个人虽然看起来喜欢吹牛，但是应该还是有些真才实学的，加上他似乎也能触及魔典中的知识宝库，到时候自己不会的部分还能请教对方。
当然，除了学习之外，她也有一些小小的私心。
外面游荡的畸变怪物看起来很惧怕顾云的样子，有他在身边不但能充当起保镖的作用，而且她也不用每天再用庄园庭院里的白花充饥、用干净的积雪解渴。
“那恐怕要花上几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
他们现在的时间并不充裕，格林-温切斯特返回十几年前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杀害了新野博士，在他拜访玛丽安这段时间，他们一定在酝酿着夺取图腾。
“胡说！”
玛丽安满脸不信，“我看能用十年的时间理解其中的一个篇章就不错了。”
“那就更不行了。”
若是在这种地方浪费个十年时间，等他回去的时候，格林说不定早就收集齐了所有的图腾和魔典的残页。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想怎么办？”
能邀请顾云和自己一起学习魔典上的知识，玛丽安自认为已经做出了相当的让步，结果这个人却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态度。
“眼下时间有限，就只剩下最后的办法了。”
顾云沉思半晌之后，终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什么办法？”
“只能由我先在短时间内学会上面的全部内容，等回去之后再想办法用更简单的方法教会你吧。”
其中，这项计划最艰难的部分就在于他必须先理解魔典中的每一个篇章，这样一来，就算假以时日玛丽安学会魔典中的全部内容，也没法再在战斗中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喜悦，而这，也正是他当初告诉玛丽安自己对魔典中的内容没有兴趣的原因。
他一直都对学习魔典全部知识的玛丽安寄予厚望，直到现在，他还仍然十分怀念第一次见到对方时间能力时始料未及的感觉。
然而在习得了魔典中的全部知识，所有的新鲜感便会荡然无存，同时也意味着他眼中最后一个能为他带来一场旗鼓相当的对手消失了。
但是，了却所有纷争的念头盖过了这些。
“吹牛……”
玛丽安还想说些什么，但却被顾云认真的眼神给镇住了。
理智让她觉得没有任何人能在几个月的时间里学习魔典中的全部知识，但顾云的眼神又让她莫名地想要相信对方。
她不知道这种信任感究竟从何而来，也许未来的自己决定将这个人送到自己面前的那一刻起，一切就注定了。
这样的眼神很快落在了她的身上。
“抱歉，玛丽安。”
“你冷不丁地道歉做什么？”
“如果这么做了的话，你就再也无法赢过我了。”
顾云将右手搭在了她的肩上，“但即便如此，不论未来发生了任何事，我希望你都不要放弃修行。”
“你走开！”
玛丽安拍掉了顾云搭在自己肩上的右手，她完全不理解顾云到底在说些什么，好不容积攒起来的气氛被败坏了个干净，而她也忽然间产生了自己被戏弄了的感觉。
第一百九十二章：辣椒的味道
五天后，z港，深夜。
星星点点的篝火照亮了港口小镇的轮廓，归来的渔夫渔船系在岸边，他们将一整天的收获拎上岸，和自己老友斟上一些热酒，便围在酒馆门口的篝火堆坐了下来，和他们相熟的老板很快将热鱼汤端上桌，几人有说有笑，就着硬得硌牙的面包便嚼了起来。
期间，几人自然也如往常一样谈论起了自己听到的“新闻”。
“今天早上我听路过的商人讲瘟疫好像蔓延到w城了，那家伙被吓得不轻，口口声声说现在整个w城里都是怪物，不过依我看这多半是他编出来吓唬人的。”
“那倒未必，之前我去猎魔人公会的时候偷听到了几个猎魔人的对话，他们好像说有一支精英小队在w城失去了音信，现在离w城比较近的猎魔人公会都在纠集人手。”
“那瘟疫该不会蔓延到我们这里吧？”
“难说，不过还是小心点为好。”
……
玛丽安坐在顾云对面，心不在焉地听着酒馆外镇民之间的谈话，桌上摆满了这家酒馆所有拿得出手的美味佳肴，但是和第一次见到顾云时品尝到的美食相比，这一桌菜肴就只能用食之无味来形容。
她细细地嚼了小口面包，然后无意识地把硬面包揪成了絮状，任由其散落在盘子里。
在过去的几天，他们离开了危机四伏的w城，一路来到了民风淳朴的z港，在抵达这里的一个下午，顾云帮她选好了一间合适的屋子，又为她打理好了房间，将从w城带来的精致衣物整齐地挂在了衣柜里。
床下的储物箱里塞了两个鼓鼓囊囊的钱袋，里面的钱币都是顾云一路上解决怪物后从猎魔人公会里换来的，这些钱币足够她独自在z港生活很长一段时间。
没有了危机四伏的环境，也不需要再用庭院里的白花和积雪充饥解渴，对她来说，这本应是一段崭新生活的开始。
但是此刻的玛丽安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因为她很清楚当这些琐事解决后意味着什么。
顾云就像是丝毫没有注意到玛丽安低落的心情，自顾自地嘱托道，“你的领悟能力不错，你已经初步掌握了元素部分的知识，用来防身应该不成问题，但如果没到危急时刻尽量不要使用它，否则很容让猎魔人注意到你。”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玛丽安赌气道，尽管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而生气。
顾云也不计较，他知道这是小姑娘最容易闹脾气的年纪，“保护好自己，还有，不要忘记修行。”
“知道了。”
“那么……”
“等一下！”
见顾云径自起身，雷厉风行的作风一如既往，玛丽安终于没忍住叫住了对方，伸手抓住了顾云衣角。
“怎么？”
“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瞳孔一刻不离地盯着顾云，仿佛稍有疏忽，对方就要消失不见了。
顾云用轻松的语气回答她，“十几年后？运气不好的话，也可能是几百年后吧。”
玛丽安的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到了嘴边的话却最终被她硬生生地压回了心底，她知道顾云此刻时间紧迫，也知道对他来说，只要一眨眼的功夫就能再见到自己，但是对她来说，这十几年甚至几百年却是一个无比漫长的跨度。
漫长到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
揪着顾云衣角的手松开了。
“走了。”
玛丽安下意识地跟着顾云走出酒馆，她久久地站定在酒馆门口，目送着顾云走出小镇，最终消失在了黑暗深处。
“小姑娘，小姑娘？”
不知过了多久，酒馆老板的呼唤声让玛丽安回了神，这位模样憨厚的大叔不知何时也站在了门口，他善意地提醒玛丽安，“天很冷，再不吃的话饭菜就要凉了。”
玛丽安没有回答，闷头回到了桌前。
她看见了桌上用于调味的辣椒粉，一咬牙，将整整一小盘辣椒粉都泼在了那几串没动过几口的烤鱼上，她丝毫不顾及酒馆老板惊讶的眼神，在后者出声阻止之前，便恶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
几乎入口的瞬间，眼泪就飙了出来，味蕾上的辣味就像是催泪剂，以至于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了。
这烤鱼好辣！
辣得眼泪都出来了！
不会烤可以不烤！
玛丽安眉毛一横，对看热闹的老板怒目而视，她被辣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用眼神传达自己对于烤鱼的不满。
老板被玛丽安的行为逗乐了，作为目睹了玛丽安和顾云对话全过程的旁观者，他多少能理解玛丽安此刻的心情，在这个年代，离别实在是再常见不过的一件事了。
他咧开嘴，将一杯热饮递到了玛丽安面前，“哈哈，小姑娘，欢迎来到z港。”
……………………………………
21世纪，x市。
皎月当空，温暖的橘色灯光照亮了豪华的套房。
兰卡与玛丽安面对面坐着，两人之间桌子上摆放着她不久前打包回来的外卖，她不知道主母为什么突然对这里的菜肴产生了兴趣，也不知道主母为什么突然有兴致邀请她共进晚餐。
兰卡心中丝毫没有和主母共进晚餐的喜悦，她现在只觉得亚历山大。
她觉得今天的主母表情未免过于丰富了一些，也许主母自己都没注意到她方才表情的变化都快能出一个表情包了。
兰卡很想把这些美好地画面记录下来，并在女巫会高层的小群里广为传播，但是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她很快打消了这个危险的想法。
打包回来的饭菜已经快要凉透了，然而主母却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此刻的玛丽安脸颊绯红，她下意识地抬起右手，遮挡住了半张脸，漂亮的眉毛紧紧蹙在了一起，就像是回想起了过去的糗事。
然后，兰卡眼睁睁地看着主母手中的餐叉避开了色泽诱人的肥牛，将一颗尖椒送入口中，几番咀嚼后，主母脸上的红晕果然更加明显了。
“兰卡。”
就在兰卡彻底被这一幕惊呆了的时候，玛丽安的视线却已经停留在了她的身上。
听到自己名字的兰卡一个激灵。
主母她……
该不会是想要灭口吧？
“这个酸汤肥牛为什么这么辣？”
玛丽安眉毛一横，只是欲盖弥彰的眼神实在是太明显了一些。
主母，那是因为你空口吃了尖椒。
兰卡很想这么回答，但直觉告诉她这也许是一道送命题，于是她立刻轻咳一声，装出了义愤填膺地样子，“就是，这是什么厨师，竟敢在酸汤肥牛里放尖椒来暗算主母！主母你别生气，我这就去找他算账！”
“回来。”
玛丽安立刻叫住了已经撸起了袖子的兰卡，“算了，这次就饶他一次。”
第一百九十四章：行万里路
21世纪，x市。
回到熟悉的时间、熟悉的地点，这场时隔数百年的重逢比两人预想中都要平淡了许多，玛丽安只是用平淡的目光瞧了顾云一眼。
偌大的房间里还残留着菜肴留下的辛辣的气味，这味道让玛丽安想起了15岁时在z港的分别，一个15岁的小姑娘心中还留有许多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而现在她自然也知晓了当时所有问题的答案。
魔典遗失的原因，是格林-温切斯特和追杀天灾而来的神族将军，而w城的瘟疫以及那满城的畸变怪物便是将军与『黑死病』决战后的产物。
第二次见到顾云时，已经过去了十年零六个月，对于那时的她来说，十年已经是相当漫长的过程，z港的人换了一批，酒馆那位憨厚的老板也因为染上了怪疾，在几年后便离开了人世。
不过让玛丽安欣喜的是，第二次遇到对方之时，恰好又是在她最为落魄的日子，在那之后，顾云便又一次失踪了近六百年之久。
最终，千言万语汇成了三个字。
“回来了。”
“嗯，该干正事了。”
一如既往的顾云式回答，玛丽安微微一怔，顺着顾云的话说了下去，“那么就来验证一下你当初的计划是否成功了吧。”
顾云离开后，她在z港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每天几乎一睁眼便是在钻研中渡过的，然而即便如此，在十年后的那场决战到来之前，她也依旧只是掌握了魔典的三个部分，护命匣虽然保住了她的性命却依旧未能阻止魔典遗失。
每当她的学习陷入困境之时，便会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在w城的那三天所发生的事。
实际上顾云仅仅用了三天时间就通晓了魔典中的全部知识，至于后来的两天，则是一路将她安全地护送到了民风较为淳朴的z港。
“魔典之中其实已经按照能量运用的不同，对于不同的篇章进行了划分。”
顾云第一次忍痛地放弃了万能的三步修行法，试图用他既熟悉也不擅长的方法将自己学到的部分传授给玛丽安，“你之所以擅长时间、元素和生命这三个篇章是因为它们在能量的运用中较为相似，天空、大地、海洋这三个篇章大致属于创造型的运用……对了，你应该知道几个月前出现在x市的天灾。”
“那个被你干掉了的新人？”
联盟本来很看重那个新人的能力，还一度委派她来x市考察新人的表现，毕竟她在联盟里的资历最低，这种“杂活”自然被推到了她的头上，而玛丽安也本来盘算着吸纳了新人进联盟之后，她也就晋升成了前辈，没什么意思的跑腿活可以统统交给新人来干——实际上在天灾之中，职场氛围也十分强烈。
遗憾的是她的盘算落空了，因为她在x市意外遇到了顾云，而那个新人当时正盘算着在顾云眼皮子底下搞一个大新闻。
其实许多问题看见了开头就能知道结局，那个年轻气盛的新人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着什么。
“他还活着，之前我在x市郊区的时候还遇到过他，不过他的能量强度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我当时还推荐他找不到工作以后可以尝试开一个恐怖乐园之类的娱乐场所。”
玛丽安轻叹一声，顾云说话神态和语气像极了劝说不务正业的小混混去找个正经工作的人。
在几乎把别人干掉了之后还能心平气和地对其进行职业建议，这事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顾云做得出来了。
“还是说正事吧，你提他做什么？”
“他的能力在天灾里相当特殊，他对于自己能量的开发集中在创造的领域，他能够将所有的都市传说一个个具象化，让那些并不存在的虚拟鬼怪来到现实，迄今为止我遇到的其他天灾都不擅长能量在这个方面的运用，他们和你一样，更擅长直接使用能量本身，至于物质和空间系则更像是这两种不同方式融会贯通后的产物。”
虽然格林-温切斯特曾将魔典分成了四个残页，分别将它们交付给了克洛佩拉、德古拉伯爵和梅林，但在真正读了魔典中的内容之后，顾云才发现这些人对于魔典知识的掌握都处于相当初级的程度。
顾云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一朝一日会一口气说出这么一长串的研究成果来，对于他自己来说，两者的区别仅仅在于第三步略有不同。
一个是聚集精神力-转换形态-使用，另一个则是聚集精神力-转换形态-创造。
如此一来，魔典中的所有知识就简单明了得多了。
这就是为什么他在玛丽安15岁的时候叮嘱过对方，学习，最重要的就是提高效率。
只可惜现在看来，玛丽安似乎在提升效率这个方面并没能取得多么迅速的进展。
“也就是说只有领悟了创造的能力，才能学习前三篇和物质篇的知识？”
经过顾云这么一讲解，玛丽安顿时恍然大悟。
难怪她虽然能触及前三个篇章的知识宝库，但却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将知识运用到实战的原因所在。
“不过你也不要气馁，其实大家的创造系能力都不及格。”
这句话并非空穴来风，格林当初可是给了每人两份残页，然而他们三个没有一个学得会创造系篇章，魔典对他们来说就像是超市买一送一的促销活动，带回家之后就一直处于吃灰的状态。
“这么说，你已经掌握了前三个篇章？”
听顾云说得头头是道，玛丽安忽然间觉得也许祸当初把魔典给错了人，要是她直接把魔典塞给了顾云，说不定神族甚至是天灾早就杀青了。
“当然。”
顾云双手环胸，“这就是我一直鼓励现在的年轻人云游大陆的原因，有很多问题靠自己憋在屋子里想是想不明白的。”
他这一路和不同的对手战斗时，累积了相当的经验。
和风衣男交手时让他意识到了创造系能力的存在，和『欢愉』交手时对于精神力的转换产生了更加深刻的理解……
“也就是说，只要你和大多数天灾都交过手，很多困扰你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信任
不愧是顾云式的修行方式，通过不断与强敌交手，从对手身上领悟到新的变强的方式，作为联盟中的一员，玛丽安很快意识到和顾云相比，天灾们无异于一直在啃老本，在这个世界待千百年时间，最终也只创造出了『正极』这一种新的能力。
然而这一项能力，还被顾云给学去了。
只不过，顾云的修行方式存在着一个巨大的漏洞。
作为旁听学生的玛丽安不得不提出这个刁钻的问题，“那么，如果在和第一个天灾交手的时候被对方干掉了怎么办？”
她相信这应该是广大同学都在关心，并且极有可能在现实中遇到的问题。
面对玛丽安的提问，顾云回以一个深沉的眼神，两人就这么对视着，过了许久之后，顾云才开口说道，“那么，我先把天空篇的要点告诉你。”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真的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因为在他看来，几个月前在x市闹事的风衣男其实挺弱的，他的真实水平应该介于“暴躁的小动物”和“值得一战的对手”之间，用当下比较流行的话来讲，应该就是“值得一战对手”这个级别的守门员。
如果连守门员都打不过……
要不，现在改行回家卖红薯还来得及。
“不用了。”
玛丽安打断顾云，她冲着顾云微微一笑，“就算你讲了我也未必听得明白，学习起来更是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反正三个篇章的知识在当下也够用了。”
玛丽安自认为没有顾云的“天分”，当初她为了掌握三个篇章的知识，可是在z港一待就是十多年之久，直到港口小镇的人换了大半，她才离开那个熟悉的小镇，从此之后黄昏魔女的名声传遍了每一个城市。
“那你把我送回去做什么？”
顾云很是不解。
“因为，我很信任你。”
事实证明，顾云并没有辜负她的信任——从各种意义上都没有。
他不但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掌握了魔典中的全部知识，而且……还给她留下了一段难忘的回忆，让她每当回想起15岁的时候，涌现在眼前的不再是冰冷的城市以及堆积成山的尸体。
“所以，我打算再信任你一次。”
玛丽安说道，“格林-温切斯特把他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那些图腾里，他渴望图腾的能量能让他掌握魔典中的力量，一旦同时掌握了每一个篇章的能力，他便相当于拥有了近乎于祸的力量。”
若是让他收集了全部的图腾，便相当让另一个世界成为了为他供给能量的源泉，如果他的收集成功了，那么或许能让他凌驾于天灾之上。
这是格林或者说审判长赌上了一切，也要实现的最终目标。
“但是在w城的时候，你郑重其事地说过，就算有朝一日我精通了魔典中的全部知识，也赢不了你。”
当时的她并不理解顾云的强大，因此将这句话当成了顾云对她的戏弄，但时至今日，顾云当初那句无心的话却一直被铭记于心，“所以，倘若事情有一天真的到了那一步，他们也不是你的对手。”
她认识的顾云并不擅长说谎，因此她也一如既往得相信着对方。
“至于魔典上的内容，等你了结了一切之后，再来慢慢教我也不迟，我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
“行，走了。”
熟悉的告别，几乎在刹那间让z港那一夜的场景浮现在了玛丽安眼前，只是这一次，她已经不是那个在顾云离开后需要通过恶狠狠地咬上一口辣椒粉裹烤鱼才能抒发自己心情的15岁小姑娘了。
顺便一提，那家旅馆老板特制的辣椒粉是真的很辣。
不多时，关门声传来，玛丽安伸了个懒腰，出神地眺望着x市的夜景。
………………………………
约莫半个小时之后，顾云回到了家中。
一切都还是离开前的景象。
周末过去了，学生们又回到了紧锣密鼓的学业当中，妹妹房间里的灯还亮着，他从虚掩着的门缝中看见了书桌前奋笔疾书的身影，他在w城渡过的五天对其他人来说就如弹指一瞬，而在学习了魔典中的知识之后，他对于时间坐标有了更深的理解。
事实上，在他的身边就一直存在着连接着十年前的坐标，这或许也是当初祸能轻易将自己带回那个雨夜的原因所在。
不动声色地关上门，顾云离开家，敲响了对面的房门。
片刻后，手执一根魔杖的安铃开了门，她右手捧着从死灵世界带回来的咒语书，封面上写着《变化系咒语，从入门到精通》，看样子是在准备明天的课程。
她邀请顾云和自己一起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兴冲冲地为顾云展现起了明天课程的内容。
明天的咒语课上，她将为学生们讲解如何改变饮料罐的形态。
虽然教官和董宁的加入从一定程度上解决了师资力量紧张的现状，在石会长彻底宣告倒台后，其他的s级雇员们也开始不定期客串起了临时教师的角色，遗憾的是安铃的处境并没有得到任何好转。
作为学校里人气最高的老师之一，每逢咒语课时就连基金会的低级雇员们都会前来旁听，学校里并没有其他女巫来分担她的压力。
安铃本来希望说服艾薇儿辞去面包店的工作来学校帮忙，但这个小女巫在学校的时候就属于不良少女的典型，不但属性和学校相冲而且一上讲台就紧张得说不话来，尝试几次后，安铃只得作罢。
顾云背倚柔软的靠垫，看着安铃把易拉罐变成各种形状，每到这种时候，他便会短暂地忘却隐神会的种种阴谋，能将注意力集中在生活本身上。
没有大风大浪，平平淡淡，由一件件琐事拼凑而成的生活。
“安铃。”
看完了安铃对于变化系咒语的讲解，他才开口说道，“过两天我可能得出一趟远门。”
“又出差？”
“差不多。”
“这次去哪儿？”
“去把格林-温切斯特和审判长彻底解决掉。”
一时间，客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半晌儿，安铃将魔杖放到茶几上，侧过脸，在橘色灯光的映照下，她的眼睛仿佛闪闪发亮，“加油，我支持你！”
第一百九十六章：要小心萝莉控
和安铃打完了招呼，顾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注视着桌子上的物件陷入了片刻的沉思，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在茶几上留下一张写着“出差，勿念”的纸条，他将物件捏在手心，紧接着黑色的精神力笼罩了整间屋子。
眼前的视线扭转，冰冷的雨水打在了他的肩头。
他站在一间公寓楼下，不远处是一片吵闹的人群，他们听见了降落时的响动，看见了柏油马路上的深坑，纷纷拿出手机，将屏幕对准事故发生的地段，凑上来前去一探究竟。
而在离他只有几步之遥的地方，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打着阳伞，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不知过了多久，小姑娘鼓起了勇气，走上前来，“大哥哥，你迷路了么？”
她尝试着将伞高高举起，想要挡去落在顾云肩头的雨滴，但由于身高问题，她不但没有成功，伞在向一侧倾斜时伞上的积水还撒了她一脸。
对于十年前的顾云来说，这是一个陌生的城市，高耸入云的建筑以及在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车辆都让他看不明白，他一开始还以为那些都是流窜到城市里的魔物，而在看见顾天天被撒了一脸水却还固执地踮起脚想要将伞尽可能举高一些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大秘宝，是真实存在的。
而长老们的传送法阵精确地锁定了大秘宝的位置，将他精准地投射到了这条街道上。
顾云接过伞挡住不断降下的雨，他看向街对面的超市门口，一个将黑色公文包顶在头顶，穿着一身得体西装却被淋成了落汤鸡的男人狼狈地从自动门冲了出来。
在顾云眼中，时间的流速就像是缓慢了数倍，这让他注意到了许多自己当初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比如说，在狼狈的上班族冲出超市之时，有两个莫西干头正好经过了那里，他们的声音被缓慢了的时间拖得很长，进而失真。
他们正在谈论一个赚大钱的计划。
老大手头上有一个志愿者项目，只要通过了筛选，就能获得一笔相当不菲的报酬，两人间的对话显然被上班族听了去，奔跑之余，他还特地看了莫西干头一眼。
而在两个莫西干头的不远处，一个戴着墨镜自认为伪装得相当完美，但实际上浑身上下都散发出犯罪气息的青年正远远地观察着他，当顾云看向他的时候，青年犹如鸵鸟般地将头埋进了报纸。
他忽然间回想起了发布会结束后，顾天天对自己提起的事。
她说那个白白胖胖的大虫子告诉她，为了让时间线通向想要的未来，祸无数次修改了时间线的走向。
因此顾云也无法判断这些熟悉的面孔在某个特定的时间出现在了相同的地点究竟是巧合还是祸刻意修改后的结果。
“大哥哥，我叫顾天天，你叫什么名字？”
熟悉的问题。
顾云看了一眼乌云密布的天空之后，给出了和十年前相同的回答，“顾云。”
这是一个十分特殊的时间节点，在他来到地球的那一年，任地狱对于图腾的研究取得了突破性进展，他们在x市设立了仅次于n市的研究机构，并在各地展开了志愿者来探究图腾背后的世界是否真实存在。
隐神会得知了消息，潜入了各个城市搜寻图腾的下落。
对于普通人来说，一场名为金融危机的混乱即将到来，几个月之后，这条街上出现的绝大多数人都会成为无业游民，失业率居高不下，犯罪频升，于是某一天，一个下岗的普通上班族突然间回想起了他碰巧听见的志愿者招募，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联系了对方。
“咦，大哥哥你也姓顾，真巧呀！”
顾天天仰着头，眉开眼笑。
谈话间，西装已经被雨水浸透的上班族冲到了两人面前，一路奔跑让他气喘吁吁，他将一个包裹着热包子的塑料袋递给了顾天天，看向顾云的眼神参杂着些许警惕。
毕竟顾云板着脸的时候着实不像好人。
顾云对于上班族的印象则还停留在体力差、脾气好以及有一个赚大钱梦想的阶段。
“小哥，你是……？”
“顾云。”
“顾云……你找顾天天有什么事么？”
上班族愣了一下，他虽然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但却产生了某种莫名的熟悉感，他总觉得这个和他们姓氏相同的青年人出现在这里并非完全的巧合。
“有。”
顾云认真地点了点头，他知道上班族在担心些什么，所以直接指向了在旁边树下避雨的中年人，中年人戴着鸭舌帽，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从几分钟前开始，他的眼神就时不时瞥向这里，或者更准确地说，是顾天天的身上，“真正的萝莉控，在那个地方。”
当然，十年前的他还并不知道萝莉控这个概念，只是将中年人当成了一个普通的小混混，给了他一记普通的上勾拳便放过了他。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面对顾云突然的指控，中年人大惊失色，但在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之后，他才意识到了自己失言了，只能色厉内荏地改口嚷道，“你怎么血口喷人？”
十年之前，他便是通过这个小插曲，被邀请到了顾天天家中，而对方在晚饭时听说了他无处可去之后，就打算让他在找到稳定的工作之前在家里暂住一段时间。
不过这一次，顾云改变了想法。
面对随时准备好和他进行一场械斗的中年人，他平静地将伞递给了上班组，然后只是轻轻一提，便将萝莉控提了起来。
“注意安全。”
留下一句提醒后，他便在上班族震惊地注视下将不断拳打脚踢的中年人提溜了出去。
因为在他们谈话之间，他在不远处的街角又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身影全身都隐藏在黑色的斗篷之中，标志性的镰刀被他抗在肩头，
来来往往的行人就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目不斜视地与他擦肩而过，而死神自然不会在意普通人的眼光，他聚精会神地注视着远处的一辆卡车，卡车司机闭着眼，整张脸都快要贴在方向盘上了。
这是在颜瑛之前的死神，一个兢兢业业的打工人。
顾云快步上前。
“死神同志，这里有萝莉控，你看着办吧。”
第一百九十七章：无实物表演
事实上在过去十年间顾云和上一任死神打过几次照面，这位死神常常会出现在死亡现场，在他的印象中是一位相当敬业的死神。
死神没想到顾云会突然过来和自己搭话，手里还提溜着一个明显不在死亡名单上的中年人，提出的要求也只能用无礼来形容，就在他揣摩“看着办”到底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因疲劳驾驶而将脑门抵在方向盘上的卡车司机在失去意识的瞬间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喇叭刺耳的噪音几乎下一刻将司机惊醒，应激之下他下意识地打了一把方向盘，导致卡车笔直地冲着人行横道驶来。
“糟糕！”
死神被这一幕吓了一跳，顾云这么一打岔导致他把正事给忘了。
然而有人却已先他一步行动了，在这起特大交通事故即将出现之前，一个人影挡在了疾驰的卡车之前。
人影轻轻抬起右手，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卡车给挡了下来。
依旧被他提溜着的中年男人十分干脆地停止了挣扎，两眼一翻，昏迷得相当彻底，停下失控的卡车，顾云平静地转向死神，淡定的神态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这样一来就万无一失了”他似乎用眼神传达了这样的意思。
经过了这次的教训，被惊出了一身冷汗的卡车司机应该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不要疲劳驾驶的重要性，而人行道上的无辜路人也捡回了一条命来。
但死神同志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他气得一把握住扛在肩上的镰刀，将锋刃指向了顾云，本来这个卡车司机今天必死，这也是他一开始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所在，但是被顾云这么一打岔，卡车司机以及这条街上所有人的“命运”都被改变了。
这已经严重妨碍到了他的工作，重新核实这些人的寿命时限并做出相应的安排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
“你冷静。”
顾云一把接住了死神劈过来的镰刀，并同时在心中为对方打上了“暴躁易怒”的标签，“你这脾气也太不好了，这样下去迟早会吃亏的。”
他现在觉得后来这位死神同志死在了风衣男的手上，很有可能也是他的暴脾气造成的。
回过神来的路人们本想对顾云致以英雄一般的感谢，但他接下来的行为却把所有人都惊呆了——这个徒手挡下了一辆卡车的猛汉突然间开始一边说话，一边和空气斗智斗勇起来，一来一回的架势就像是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追着他砍。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顾云闪躲了几次之后突然暴起，双手以掐人的姿势掐住了空气，嘴里还振振有词，“都说了你冷静些，我们心平气和地谈谈不好吗？”
最该冷静一些的就是你吧！
哪有人用掐脖子的方式和别人好好谈谈的？
包括卡车司机在内的所有人都脸色煞白，他们就像是大白天见了鬼一般，视线一刻也无法从顾云身上移开，掐人的姿势维持了相当一段时间过后，他们注意到顾云的表情似乎发生了变化，松开双手后，他先是环顾四周，在看见身旁的一片围观群众之后，动作像是将一个物体扛在了肩膀上，然后一言不发地远处走去了。
留下的围观者面面相觑，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提出了心中的疑惑。
“刚才其实是即兴表演，对吧？”
在表演的课程中，有一门叫做即兴表演的课程。
可是顾云刚才的表演实在过于逼真了一些，虽然他的面前一直空无一人，但掐着对方脖子的动作，以及发现“失手”后的神态，都完美地演绎出了一名犯罪分子的神韵，尤其是最后带着“尸体”逃离现场犹如点睛之笔。
如果这是一段即兴的无实物表演，这演技可要比最近电视上的那些演员强上太多了。
从卡车撞向人行横道再到顾云离开案发现场全程只过去了短短几分钟时间，然而这几分钟却给闻讯赶来的警察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他们从目击群众口中了解到，案发时先是有人一只手挡住了高速行驶的卡车，随机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掐死了“空气”之后扛着“空气”逃离了现场。
更诡异的在于，现场的十几号人都这么说。
真是活见了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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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发现场附近，某条阴暗的小巷。
顾云并不知道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已经登上了今天的热搜，现场有好事者拍下了他的“即兴无实物表演”，他栩栩如生的演技得到了广大网友的肯定，网友们纷纷认为如今年轻演员并不全都是花架子，至少还有着顾云这样的演技派。
在和死神进行了一番沟通后，他现在遇到了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
好消息在他一番努力的调解过后，愤怒的死神总算是冷静了下来。
坏消息是在死神冷静下来之后，嘴里吐出了不明的白沫。
顾云猜测有可能是对方昨天吃了沃尔玛的鱼罐头或是华x士的汉堡，他来找死神的初衷是为了解决萝莉控的问题，却没想到最终却以这种方式收场。
又等了好一会，死神的胳膊才缓缓地抽动了几下。
恢复意识的第一时间，这位死神便立刻捂住自己的喉咙，猛烈地喘息起来。
按理说死神是不需要呼吸的，但是在被顾云扼住了喉咙之后，他产生了生者才会有的反应。
他一抬头，顿时惊恐地发现顾云竟然还在这里，两人所处的位置是一处偏僻的小巷，不远处的垃圾箱里堆积着看不见里面物体的黑色塑料袋，以他作为职业死神多年来的经验判断，这种地方通常是抛尸多发地段。
“你想做什么！？”
这位职业死神一时间竟然犹如一个小姑娘一般将胳膊挡在胸前，对顾云充满了警惕。
“我本来找你是来处理萝莉控的问题，但却没想到你非但不惩罚萝莉控，反而还拿着镰刀追着我砍。”
顾云的眼神中没有丝毫怜悯，他充分发挥出了恶人先告状的精神，“你叫什么名字，工号是多少，我要找哈迪斯投诉你。”
第一百九十八章：老朋友
顾云是认真的。
向他挥舞镰刀之类的危险行为倒是小事，现在最大的问题在于他怀疑这个死神和本市的萝莉控存在着某些不可告人的勾当，让他严重地对十年前的x市青少年安全产生了担忧。
“等一下，你认识哈迪斯大人？”
死神从湿漉漉的地面上爬了起来，对于死神们来说，哈迪斯大人是死者世界最伟大的领导者，用当今年轻人流行的话来讲，大概就相当于“yyds”这种感觉。
“当然认识，他当时还拉着我说要结盟来着。”
只是当时顾云一门心思想着去花鸟市场帮安铃挑一个召唤兽，对结盟并没有展现出太大的热情。
“结盟！？”
死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像他这样的地区负责在死者世界已经相当于干部的层级了，别说单独和哈迪斯大人交流，就连一行人团建共进晚餐的机会都不多，然而听顾云的口气，哈迪斯大人不但亲自接见了他，而且还是主动提出了交好的念头。
而从顾云徒手就能掐晕职业死神的行为来看，他说的很有可能是真的。
“不过想让我不投诉你也可以，我正好想打听一些事，你在x市应该认识不少人，帮我去打听一下。”
“什么事，你尽管说。”
哈迪斯大人的盟友自然就是死者世界的盟友。
“前段时间一批研究员从n市来到了这里，他们可能带来了一个图腾，你们我打听一下图腾的下落。”
在神族的宝库时，顾云曾经通过老爹的记忆碎片看到过地下设施遭到袭击当天的场景，那个时候图腾并不在那里，而当他通过传送门之后的记忆则被全部删除了，删除的原因很有可能和图腾有关。
现在的时间点距离金融危机还有很长一段时间，顾云决定采取守株待兔的战术。
只要他蹲在图腾前，格林-温切斯特迟早会找上门来。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就这样，顾云结交到了回到十年之前后的第一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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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x市基金会分部。
“陈负责人，调查结果出来了。”
负责人办公室里，雇员将一沓资料递交给了陈江，在网络上突然爆火的“无实物表演”让基金会陷入了一整天的忙碌，他们一眼便看出了那并不是什么即兴无实物表演，因为表演者在一分钟才用单手停下了一辆高速行驶的卡车，他的神态和“自言自语”让他们相信这个人多半是真的把什么东西给掐死了。
由于一般人无法识别幽灵的存在，因此在他们眼中才像是一场无实物表演，而在不久之前分部已经和警局把事件中陷入昏迷的中年男子带回了这里。
他仔细地翻阅着工作人员递交上来的材料，他们对于现场所有人的身份进行了调查，结果却显示这些人都是碰巧路过的普通人，突然撞向人行横道的司机也并不是受到了恶灵的控制，他单纯地只是因为一个通宵没合眼，快到目的地时放松了下来一不小心睡了过去。
唯独顾云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查不到任何关于他的信息。
由此一来，他的猜测全都落了空。
陈江对于事件的第一直觉是有恶灵操纵了卡车司机，而顾云作为除灵师在制止了一场交通事故的同时，徒手干掉了制造事故的恶灵。
奇了怪了，如果这只是因疲劳驾驶而造成的意外事故，那被顾云掐死的恶灵又是什么来头？
他不得不带着这样的疑惑，看向了最后一份关于中年男人的档案。
或许这个人，是解释一切的关键。
几分钟后，陈江黑着一张脸把材料放了回去。
从资料上显示的情况来看，虽然中年男人也具有一项特殊的身份，但却和他们调查的事件没有半毛钱关系。
这个中年男人唯一的“特殊身份”就是因为几年前因在某初中在职期间猥亵一名初中女生遭到停职，并进了局子，递交材料的雇员还调查到，他和顾云矛盾的起因是此人一直在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盯着一个小学生。
顾云的行为完全能被称之为见义勇为。
这或许是这堆材料里为数不多的好消息，从顾云的行为来看，他应该是一个见义勇为的热心市民。
不过陈江并不知道，这位热心市民此刻正在遭遇一些严峻的现实问题。
当夜幕降临，顾云被愈加冰冷的寒风吹了个透心凉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他的手机被停机了，银行卡以及支付宝等账号都失效了，这是一个十分简单的逻辑——你不能在十年前花掉你在十年后赚到的钱。
更棘手的问题在于他的身份证等各种信息全都失了效。
在信息技术并不发达的中世纪还看不出异常，但是一回到现代社会，顾云才顿时发现了“黑户”真是寸步难行。
之前为了给自己办理一个合法的身份，他不得不来来回回奔波了近一个月的时间。
他站在雨停了之后的街道上，街对面就是挂着熟悉招牌的超市，然而他现在浑身上下却连买包子的钱都没有。
更糟糕的是在现代社会中，去动物园里捕猎属于违法行为，许多野生的食材都被人们很好地保护了起来。
就在顾云考虑要不要随机挑选几个幸运恶灵去换钱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黑暗，来到了他的面前。
来者穿着黑色的风衣，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塑料袋里似乎是刚从超市里买来的包子。
“别客气，这顿我请。”
若是一般的人在看见对方的长相之后，恐怕会立刻萌生出报警的念头，然而顾云却真的一点都不客气，一把接过了包子，当着对方的面就吃了起来。
他和王碌间互相请客是一件相当正常的事，空闲的时候，王碌就经常带着玖把他叫出来一起去吃烧烤。
“吃了包子就是自己人了。”
王碌露出了他犯罪分子一般的笑容，“下午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想和你认识一下了。”
他当时也是现场的目击者之一，因此他诚挚地向顾云提出了邀请，“少年，我看你身手不错，来和我一起卖盗版光碟吧。”
第一百九十九章：大买卖
十多年前的王碌，还在兢兢业业地从事着他盗版光碟的行业，每当夜幕降临，他便会准时地出现在下午踩好点的小区门口，摆上装满了盗版光碟的摊位，再泡上一壶茶，一蹲就是一个通宵。
王碌也曾年轻过，也像无数普通人一样有过属于年轻人的梦想。
他不止一次在聚餐喝醉的时候高谈阔论过自己昔日的梦想，其中之一便是打造一个盗版光碟的地下帝国，成为x市地下世界中犹如教父一般的大人物，遗憾的是他这个远大的梦想被几个值夜班的民警同志无情地粉碎了。
对此，王碌的解释是x市的警察非常针对他，明明有一群卖盗版光碟的，但他们就是拼了命地追他一个人，将他逮捕归案之后非说他是领头的。
这也直接导致了王碌卖盗版光碟没赚上钱，反而还赔了不少。
当然，在这个时间点，梦想成为x市地下世界教父的王碌还没有遭到逮捕，他把摊位摆在了一处高档小区街对面，和往常一样泡了一杯茶，然后摆好了桌椅，把下午顺路买好的象棋放在了桌上。
顾云晚上正好闲来无事，便答应了王碌的邀请，顺道来观摩一下对方年轻时的梦想。
王碌摊位上的光碟种类很杂，电影、学习材料和游戏都有，十几年前的网络并不发达，绝大多数家庭还在用电话拨号上网，各种盗版电影、游戏网站也未盛行，买光盘的顾客还是有一些的。
盗版光碟行业虽然算得上灰色地带，但实际上并没有顾云想象中危险，大部分人都是买了光碟就走人，就连对面小区的保安都会特地过来“租”上一两张电影碟来打发夜班无聊的时光。
所谓的“租”大概就是付一张光碟的钱，看完了再拿回来换上一张回去接着看，只要王碌在这待得足够久，他们便能用5块钱把近期院线热门的电影都白嫖一遍。
当一晚上第三次见到保安，顾云抄起桌上的水杯就想让这位保安明白白嫖的危害性，去被王碌拦了下来。
“你冷静，大家都出门在外讨口生活，不容易。”
保安走后，王碌劝说道。
虽然他有些怀疑顾云是因为象棋连输了好几盘想找个人撒气，但这话不好放在台面上说，他之前在超市门口领略过顾云恐怖的战斗力，一句话没说好搞不好这水杯就砸在自己脑门上了。
和普通人不同，他看见了“无实物表演”的真相。
顾云那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掐晕了一个披着斗篷打扮和死神有九成相似的家伙，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个死神本来是想去收割卡车司机的灵魂。
“他虽然只付了五块钱，但却给我带来了不少隐性的好处，要是他赶我们走或者把警察叫来的话，我就得挪地方了。”
王碌是一个有生意头脑的人，高档小区是生意最好的地段之一，住在这里的人家里基本都有电脑和dvd，尤其是一些阔太太们平时一个人待在家里无聊，就会来买点电影或是游戏来打发时间。
当然，住在这里的除了阔太太之外，还有……
两人谈话间，一辆不起眼的面包车驶出了小区，破旧的面包车和小区里的高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然而值班的保安在看向面包车时，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畏惧。
十几年前的保安和十几年后也有着很大的不同，他们之中大多都是在地下世界混过，甚至还当过小混混的人，战斗力和十年后由退休老大爷们组成的“退休职工俱乐部”有着天壤之别，能让这些人感到畏惧的显然不是一般人。
借助小区门口的灯光，两人看见驾驶席上坐着的司机留着莫西干头，还将发色染成了极具杀马特风格的蓝色。
“我看你初来乍到，就给你说道说道吧。”
目送面包车远去之后，王碌才开口道，“在x市的地下世界，有两伙人你千万不要招惹，一个是叫做暗礁的公司，那些人通常从事着一些……嗯，这不重要，你们在日常生活中应该不会有什么来往；另一伙人是你需要尤其注意，他们留着统一的莫西干头，因此被人们称之为莫西干头组织，如果误把他们当作杀马特来看待的话可是会吃大亏的。
“和暗礁不同，莫西干头组织的成员非常招摇，你在大街小巷都能见到他们，他们中的低层成员和普通小混混的行为也没什么本质区别，收保护费、调戏女高中生都是属于他们的‘乐趣’。”
王碌觉得，以顾云路见不平一声吼的行事风格，和莫西干头组织产生冲突是迟早的问题。
“我知道他们。”
没有人比顾云更了解莫西干头组织了。
普通莫西干头的战斗力都要远强于一般的小混混，而头发每改变一次颜色，他们的战斗力都会呈几何倍地增长。
“你和他们打过交道？”
“以前交过几次手。”
顾云也不隐瞒，在他看来，紫发莫西干头就已经脱离了“小动物”的范畴，而据说在莫西干头组织中还有比紫发莫西干头强大好几倍的首领，那位无比神秘的首领也一直都是顾云重点关注的对象之一。
“你居然和莫西干头组织交过手？”
王碌的语气更惊讶了，虽然他已经猜测到顾云很可能身怀绝技，却没想到这个人要比他想象中还要强得多。
这个意外的发现让王碌在心中酝酿起了一个新的计划，“其实，那群莫西干头的头目之一就住在这里，而且我最近打听到了一个小道消息，他们似乎在筹划着一笔大买卖……”
“什么大买卖。”
“他们好像从n市通过海关走私来了一个相当贵重的物品，那个物品现在很可能就存放在码头。”
王碌压低了声音，凑近顾云一些，窃窃私语起来，“我在x市待了这么长时间，还从来没见过他们如此兴师动众过，每天的这个时候，他们都会派一面包车人去码头，已经持续了三四天的时间了。”
“你想去抢他们的货物？”
顾云略加思索，难道这就是电影里常常演的“干完这票大的就回老家结婚”的桥段。
“不是抢，只是纯粹的好奇。”
“这事你是从哪儿打听来的？”
如果放在平时，顾云肯定不会这么问，但是现在所发生的事极有可能在十年前已经上演过一次，王碌挑选的高档小区恰好是莫西干头头目的住处，并且他借由贩卖盗版光碟为幌子已经观察了对方三四天之久。
这一系列的巧合，都说明了一件事。
“一个……一个朋友告诉我的。”
王碌突然的结巴也印证了顾云心中的猜测。
“老王，你……”
顾云正了正脸色，说道，“你其实，根本就不喜欢卖盗版光碟吧？”
第二百章：融会贯通
顾云话音未落，王碌捏在手里的水杯便是一颤，泡好的茶洒到了棋盘上，杯中摇晃着的茶水就如同他此刻焦灼的心情，仿佛在短短一分钟时间里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
当顾云开口的那一刻，王碌本以为对方已经看穿了自己的秘密，然而这个人随后得出来的答案，却只能用离谱来形容。
离谱到柯南在看穿一切之后，说出凶手其实是元太一样。
但在转念一想之后，王碌的心顿时又提到了嗓子眼，因为他很难相信这世上有思维方式如此离谱的人，他也很快意识到当自己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便从第一层来到了第二层——倘若顾云是故意说出了如此离谱的推断，那或许对方从一开始就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尤其是那句“老王”可不是在和他仅认识了一个下午的人能说出来的。
换而言之，他和顾云的见面并不是偶遇，而是事先被安排好了的结果？
那么，派顾云来的又是什么人？
基金会、暗礁、莫西干头组织雇来的杀手，还是他的“朋友”？
无数种可能性让王碌的思绪陷入了混乱，他一时间无法断定顾云是敌是友。
“也罢，盗版光碟毕竟不是什么长久的买卖。”
顾云通常会鼓励朋友坚持自己的梦想，但以他过来人的眼光来看，盗版光碟行业的确在十年间渐渐衰落，一次次被警方清扫只是一小部分原因，盗版网站的壮大以及网速的不断发展，让人们能足不出户地就在家里免费找到自己想要的资源，这也让盗版光碟注定成为了一个渐渐被时代淘汰的产业。
而这些对于盗版光碟网站的思考，其实还是王碌在十年后自己总结出来的。
“那现在怎么办？”
王碌决定将这个问题踢回给顾云，以此揣摩对方究竟是敌是友。
“我们可以先去码头看看情况。”
凭直觉判断，莫西干头反常的行动极有可能和任地狱有关，玛丽安也只是提到过任地狱在x市建立实验设施时聘请过当地的莫西干头组织来充当保安的工作，但具体的细节她也并不知情。
当他们准备去找新野博士了解情况的时候，博士却已经遭到了暗杀。
“我们？”
王碌震惊了，“你的意思是说现在，就我们俩？”
他不是没有产生过一路跟踪莫西干头去码头一探究竟的想法，可这样的冲动很快就被理智浇灭了，毕竟这是现实而不是gta，莫西干头的视力不可能差到有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溜过去都看不到的地步，一个人单枪匹马地去踩点那是个人英雄主义电影和游戏里的想法。
以他的个人能力，遇上一个蓝发莫西干头都够呛，更别提从整个码头的莫西干头眼皮子底下找到他们运送货物的下落了。
理论上来说他和顾云是两个人，但是一遇到战斗环节，很可能就只剩下顾云一个了。
不。
准确地说，他还很有可能扮演猪队友或是小丑。
比如说那种在顾云大杀四方时，落入反派之手，以性命作为要挟逼迫顾云放弃抵抗的那种角色。
“对，就我们，码头我知道怎么走。”
“不是这个问题。”
王碌试图提醒顾云这件事的严重性，“莫西干头很可能已经把码头占领了，潜入的难度很高，而且就算真的要两个人去，也要事先设计好方案，还要安排好合理的身份之类的。”
比如说，伪装成清洁工，又或者是货车司机这种常见的角色。
“不用。”
一谈到潜入，顾云便自信十足。
在阅读《黄昏魔典》之前，他就已经将潜入磨练到了大师级，而在将魔典中的知识融汇贯通之后，他的潜入水平也到达了前所未有的境界。
“那也总得需要些道具吧？”
比如说夜行衣、夜视仪之类适合潜入行动的道具，现在他俩看起来就一个卖盗版光碟和当保安的，几乎就差把“可疑”这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嗯，在出发前我还需要准备一些道具。”
顾云慎重地点了点头。
面对被莫西干头组织完全控制的码头，即便是潜入大师，也必须做好充足的准备才行，因此在出发前，顾云去了对面小区的保安室一趟，用五个盗版电影光碟作为筹码，借来了两辆破旧的自行车。
临行前，自行车的车主再三叮嘱他们要在白天下班前把自行车还回来。
“稍等一下，这就是你说的道具？”
王碌看着顾云推到路边的自行车，眼睛陷入了一片黑暗。
他现在有充分的理由怀疑顾云是想拖着他一起去莫西干头组织那里送人头，或者说，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是莫西干头雇来的杀手，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一步步落入陷阱。
王碌是一个比较老派的人，因此他对于“潜入道具”的理解还停留在夜视仪、麻痹针、消音手枪以及可携带式麻醉气体上，而且他敢肯定，无论是哪个流派的潜入，应该都用不上自行车这个道具。
“自行车怎么了？”
顾云不知道十年前的王碌怎么婆婆妈妈的，在他看来，他们目前的最大难题在于怎么去码头。
走过去太耗时间，打的又太贵了，因此自行车完美地解决了他们的难题。
而只要到了码头，剩下的不过都是些细枝末节的小问题罢了。
“你去不去吧，你要想留在这里等我也行。”
“去！”
王碌心一横，将盗版光碟收进麻袋，系在了自行车的后座上，翻身坐了上去。
经过了半个小时的行程，码头的轮廓显现在了他们面前，虽然成功抵达了目的地，但是王碌却依旧觉得顾云的计划很有问题。
因为在展开行动之前，他发现自己的体力槽就已经空了，而码头上的情况要比他想象中严峻得多——放眼望去，莫西干头们甚至在集装箱上建立起了临时的哨站，加上那来来回回的巡逻车辆，以及每隔几步路便三人成一小队的编制，让王碌觉得自己不是来到了码头，而是军事基地。
光是粗略地瞧上一眼，码头的蓝发莫西干头就有不下十几个。
“要不，今天的潜入就先到这里吧？”
“我已经想到对策了。”
顾云蹲在距离码头还剩一百多米的墙后，认真地比划了一下，“看招！”
王碌心生疑惑，但是当他向码头内望去之时，却赫然发现集装箱顶端的哨兵忽然间脚下一滑，就像是踩在了香蕉皮上一样，笔直地摔了下来，而在落地之时却并未发出声响，那地面突然间变得犹如泥沼一般凹陷了去。
“得手了。”
顾云犹如真正的潜入大师一般向王碌解释了自己潜入技能的原理，“只要改变了物质的形态，就能无声无息地完成潜入。”
而这，正是他在将魔典的知识融会贯通之后所诞生的新的潜入技巧！
第二百零一章：蒸蒸日上
经过顾云三段式的讲解，王碌很快理解了为什么这群训练有素的莫西干头会突然间摔得东倒西歪，然后被卡到“地图外面”去了。
用顾云的话来讲，他先将地面调整到了比泼了肥皂水还要滑上几十倍的地步，为了防止莫西干头们摔倒坠落时放出响动引起警觉，他还改变了落点，让其变得如同沼泽一般，在这一系列精密的操作之后，整个码头的莫西干头不出几分钟便遭到了团灭，当他们终于意识到有入侵者出现的时候，已经半截身体都嵌进了地面。
而这匪夷所思的一幕也给王碌带来了一个新的疑问。
“说真的，你为什么要执着于潜入？”
在他看来，拥有了在几百米开外就能操纵物质变化的能力，直接把所有的莫西干头拉在一起一波a了岂不是更省事。
作为拥有异常视觉的特殊人类，王碌对其他人拥有特殊能力并不意外，可是为什么他的能力和顾云比起来就像是二手市场打了一折还没有人要最后白送给他的级别？
“不是你说要想办法潜入码头的么？”
顾云不答反问，对他来说无论正面强攻还是潜入都不在话下，他至少有一百种方法调查出莫西干头组织藏在此处的走私货物。
“我……我好像还真说过。”
面对顾云的反驳，王碌竟一时语塞，理亏之下他决定采取转移话题的惯用战术，“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你到底是什么人？”
见到了顾云“完美潜入”的手段，他意识到这个人既不是莫西干头雇来的杀手，也不是上头派来支援他的搭档。
“应该算是你十年之后的合伙人。”
顾云略加思索后，回答道。
毕竟只有王碌和安铃和他一起经历过创业初期的贫苦生活，通过了长达几个月的努力，他从破旧的出租屋搬到了高档小区，在事务所帮忙的员工也在日渐壮大，其中艾薇儿、白鸢、玖、幸运白兔、三头犬都先后成为了在他们事务所挂名的员工，另外经过了死者世界的事件之后，黑鸦物流也加入了他们，成了他们的子公司。
他们的事业正处于蒸蒸日上的阶段，顾云最近也在考虑等了结了格林-温切斯特和审判长之后，要不要和玛丽安在a市的侦探事务所展开长期合作的项目。
“十年之后？真的假的？”
闻言，王碌本能地不信，但一想到顾云方才开了控制台一般的手段，又让他不得不琢磨起了这“控制台”里说不定也有回到十年之前的代码。
顾云的话让他忽然间对于十年后的生活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因为按理说，能和顾云这样的人成为合伙人，说明那时的他也具备了相当的实力。
难道说……
他在后来几年解开了眼睛的封印，成功唤醒了这双眼睛真正的能力？
王碌几乎立刻想到了那标志性的勾玉兔子眼，以及让整个世界陷入沉眠的计划。
“这么说来，十年后的我应该也和你一样拥有着同一级别的力量吧。”
站在码头的入口处，王碌扫过被困在水泥地里的莫西干头们，低头用深沉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右手，仿佛自己的手心正涌动着极其恐怖的能量。
“并没有。”
顾云本着实话实说的原则，将这个残酷的事实告诉了王碌，“如果单论战斗力的话，在事务所挂名的职员里没有比你还弱的了，就连兔子应该都比你厉害一些。”
别看那只白兔平时到处挖洞屯零食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它要是真的咬起人来那也不是开玩笑的，它的牙口可要比剑齿虎还要锋利得多，顾云丝毫不怀疑如果把这只白兔和狮子老虎关在一起不喂吃的，它一个晚上就能把人们眼中的猛兽给啃个精光。
而据顾云估计，王碌在不持有武器的状态下，应该只能险胜一头未成年的山羊，本来安铃一开始也是处于这个水平，但在学习了咒语并且在任地狱的游戏里经过了长时间的训练过后，她现在已经越来越接近冰原猛犸了。
“你说什么！？”
王碌“无限月读”的美梦破灭了，顾云直白的回答就如一记闷棍敲在了他的后脑勺上，如果他真的连事务所的兔子都打不过的话……
“你就直白地说吧，我是什么时候遭遇的事故？”
他将顾云的回答视为高情商的回答，作为十年后的合伙人，对方才向此刻的自己隐瞒了他在未来不得不像x博士一样靠轮椅行动的事实，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打不过事务所里的兔子恐怕也就能解释得通了。
那么，他未来在事务所里角色应该属于那种行动不便，但却智慧超群的智囊。
“事故？你没遭遇过事故啊，你只是很单纯地打不过兔子罢了。”
这个世上并不是只有在事故中烙下隐疾的人才有可能打不过小动物，王碌就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在四肢健全、身强体壮的状态下也不是兔子的对手。
残酷的真相让王碌的视线陷入一片黑暗。
虽然没有遭遇事故理论上是一件喜事，但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顾云的回答让他觉得自己在十年后不但没有变强，还变弱了，牢牢占据着事务所垫底的位置，沦为了搞笑角色一般的存在。
“行了，我对十年后的事已经不是很感兴趣了。”
王碌决定先跳过这个话题，谈话间他们已经在码头的集装箱中走了不少时间，只是这每个集装箱看起来都差不多，而只要看一眼那些莫西干头们的眼神，就知道他们绝对不会配合他们此行的调查。
“你觉得他们走私的究竟是什么货物？”
“不是走私货物，应该是任地狱团队秘密委托他们帮忙看管的东西。”
“这事和任地狱也有关系？”
顾云还未来得及回答，一个从集装箱顶端笔直而下的人影便打断了他们之间的谈话，刀刃森然的寒光让他不得不提溜起王碌的衣领，将他拽到了安全的地方。
王碌打不过白兔，那么自然也不可能是眼前这位脱离了“小动物”范畴的袭击者的对手。
落地之后，反应慢了半拍的王碌才看见了袭击者的模样。
标志性的莫西干头，只是头发被染成了紫色，他的右手悬在已经入鞘的长刀之上，几乎同一时间，他身侧的集装箱应声而断，无比平整的切痕让王碌对于“削铁如泥”这个词语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
紫发老者冷声说道，“看来这趟买卖并不好做啊，不过想要在我们的地盘上偷走雇主的货物，至少也得先问过我再说。”
说话间，紫发老者脚下一点，整个人便化作一道残影，“当然，你们已经没有见到货物的可能了……”
“抱歉，打断一下。”
剑拔弩张之际，王碌举起了左手，他的举动硬生生地让老者停下了脚步。
在老者错愕的眼神中，王碌指向了他身后的某个集装箱，“那个，应该就是你们的货物吧？”
一个被精心包裹着的图腾在月色之下显得格外咋眼。
第二百零二章：我还没上车呢
令人窒息的沉默一直持续了长达好几分钟的时间，紫发老者的眼中一片黑暗，不止是顾云和王碌，就连此刻仍然被埋在水泥地里的小弟们都在盯着他看。
尴尬。
没有比这更尴尬的局面了。
刚放完“你们已经没有见到货物的可能了”的漂亮话之后立刻被人发现了货物的方位，更糟糕的是，暴露位置的那一刀还是他自己砍下去的，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我说……”
紫发老者安静了好一会儿，终于瞪大了血丝密布的双眼，只是被他怒目而视的并非顾云和王碌，而是离他最近的一个无辜的小弟，“我不是给你们强调过无数次了吗，要把货物藏在万无一失的地方！”
“老大，我们已经按照你的要求把集装箱藏进一批冷冻食材之间了，这样就算有人一个个开箱检查也会有很大概率把它当成冷冻食材给忽略过去，除非、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有人不安常理出牌，直接从中间一刀把集装箱给劈开。”
“你们居然想到了如此卑鄙的手段！”
听到了蓝发莫西干头小弟的解释，顾云也是大吃一惊，“如果不是他一刀把附近所有的集装箱都劈开了，我们岂不是很难找到图腾的下落？”
闻言，码头的气氛又一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王碌犹豫自己该不该提醒顾云，因为他注意到顾云的精准补刀让紫发老头的脸色越来越差了，他觉得自己这位十年后的合伙人是一个谜一般的人物，以至于他根本不知道这是不是顾云在有意拱火。
唯一值得肯定的是，莫西干头之间隐隐有了内讧的趋势，或者说从紫发老者眼神中时不时流露出的凶光来看，他似乎已经准备好暴打这个口出狂言的小弟了。
下属不能啵上司的嘴，各行各业都是如此，就连混混都不例外。
“顾云。”
在紫发老者遭到顾云补刀僵在原地之时，王碌悄悄摸摸地说道，“那个图腾是什么来头？某大师的艺术品？”
集装箱里的货物和他想象中相距甚远，他本以为能让莫西干头们如此兴师动众的货物会是一颗价值连城的珠宝又或者是某个传世之作，然而这个图腾之上唯一能和“艺术品”联系在一起的，便是上面雕刻的纹路。
“不是，这个图腾对任地狱公司来说十分重要。”
后来任地狱所有的新平台、新技术都建立在这个图腾之上，在确认了图腾被运送到了x市之后，顾云也总算是放心了，因为如果图腾由于种种原因没有被送来的x市的话，他就不得不订一张飞往别的城市甚至是欧洲的机票了。
然而他现在既没有身份证也没有钱，唯一具备飞行能力的白鸢在这个时间点也还在待在亚空切割里偷懒睡大觉，根本指望不上。
“这么说来，他们招募志愿者的传闻是真的？”
王碌脸色微变，不再是之前那么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对他来说，五年前和两年前的失踪案依旧没有头绪，而暗礁和莫西干头组织一直都是他重点怀疑的对象，只是在此之前，这两个组织都没有露出过马脚来。
“是真的，他们正在找人配合他们完成实验。”
……
“不要轻举妄动，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码头外传来了喇叭的喊话声，十多辆黑色的轿车停靠在了码头前的路上，穿着统一黑色西装的雇员们严阵以待地向码头靠了过来。
这身熟悉的行头终于让紫发老头回了神，他暗骂一声，直接扛起了比他人还要高出许多的图腾，径直跳进了海里。
王碌眼睁睁地看着图腾消失在海洋尽头，直到紫发老者彻底消失，他却才一脸莫名地看着顾云，“你就这么放他跑了？”
他觉得以顾云方才的手段，只要稍稍改变一下海水的“形态”就能轻而易举地将对方拦下。
“我今天来这里只是想确认一下图腾是不是被送来了这里，目的已经达到了。”
顾云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图腾带走的打算，因为他很快意识到守株待兔战略的最大弊端就是格林-温切斯特很可能在知道了他来到了这里之后就不敢现身了。
考虑到石会长和格林之间的勾当，现在暴露在基金会眼前也并不是明智的行为。
“今天就先到这里了，改天再聚吧，老王。”
嗯？
顾云的告别让王碌觉得气氛似乎有些不太对劲，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上些什么，便看见前方的空间突然间扭曲在了一起，他本能地摊开双手，在喊出“我还没上车呢”的台词之前，扭曲的空间便恢复了正常。
他试着向前伸手，但什么都没发生。
急促的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手电筒刺眼的打在了他的脸上。
“别动，你是什么人？”
基金会的雇员们一拥而上，死死地摁住了王碌的肩膀。
王碌觉得这种感觉就像是和别人组队，结果队友在惹出了五颗警星之后开溜了，把他一个连载具和小手枪都没有的“萌新”留在了现场。
“同志们，没这个必要，我只是一个卖盗版光碟的！”
王碌高呼自己的身份。
遗憾的是，他为自己的辩护并未能取得基金会雇员们的信任，“卖盗版光碟的？大半夜来码头卖盗版光碟？”
“你们不信的话，我的光碟就在……”
王碌本能地看向码头对面，在码头对面的街上，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身影骑着一辆自行车，另一只手还将另一个自行车和一麻袋的盗版光碟抗在肩上。
一时间，四目相对。
顾云隔着一条街，向王碌竖起了大拇指，仿佛在说“放心，这边就交给我了，我一定会在天亮之前把自行车送回保安室。”
顾云，你大爷的！
王碌被押送上了其中一辆黑色轿车，这桥段就和电影里被有关部门请去喝茶一模一样，但是王碌知道，这些人可不是什么有关部门。
而在上车时，他听见了雇员向基金会分部的汇报，汇报语气中似乎还参杂着一丝对于他的畏惧：
“负责人，我们找到他了。”
“我们赶到时他不但解决掉了码头所有的莫西干头组织的成员，还把集装箱劈得七零八落！”
“推定等级，上位级。”
“确定，看他的长相就知道绝对是他干的！”
于是，王碌人生中第一次获得了堪比上位级恶灵的强力评定。
第二百零三章：我有一个梦想
王碌万万没想到自己有生以来获得的最高一次评价，是在被一群黑衣人请去“喝茶”的时候，当他被送回基金会分部的时候，就连负责人陈江都亲自到场，严阵以待地迎接了他，至于雇员们则全程都用提防和畏惧的眼神看着他，仿佛他具备着轻易毁灭x地表的能力。
不一会儿，王碌便被带进了审讯室。
虽说是名义上的审讯室，待遇却和局子里天差地别，陈江亲自为他泡了一杯龙井，这个时间点正好赶上了夜宵时间，于是他特地准备好了夜宵和点心，看着三荤两素的盒饭，香味很快蔓延到了整个房间，王碌忽然间悲从中来。
他最近几个月的伙食质量甚至比不上这里的“牢饭”。
“王先生，我想先向你确认一下，你刚才说你是卖盗版光碟的，对吧？”
虽然雇员们在现场附近根本没有找到盗版光碟、摊位或是手推车，但陈江仍然愿意相信王碌的说法，毕竟一个单枪匹马解决掉了整个码头莫西干头组织的人，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对他们说谎。
虽然基金会平日和莫西干头们没什么来往，但是在组织的规格上，他们恐怕是凌驾于暗礁之上的国际性组织，据悉x市的莫西干头只是这个庞大组织的其中一条分支罢了。
“对，不过我觉得这里面可能存在着一些误会。”
“你不要紧张，我理解你的心情。”
你理解个鬼！
王碌觉得他自己都不太理解自己此刻的心情，今天晚上的事实在是过于魔幻，以至于他也需要整理一下混乱的思绪。
首先，他在大街上“巧遇”了十年后的合伙人，他本打算借由一起卖盗版光碟为借口，让顾云帮忙盯莫西干头的哨，却没想到他其实早就盯上了莫西干头的货物，还用近乎开了个挂的方式单方面的团灭了码头巡逻的莫西干头。
可仔细一想，除了“顾云”这个名字之外，他对自己的合伙人一无所知。
不过在交谈过程中倒是对自己十年后的处境有了一定的了解——在未来，他成功晋升成了一个连兔子都打不过的废柴，这个消息还是让王碌挺受打击的。
但现在并不是感伤的时候，这些黑衣人一来，顾云撤了，说明他出于某些原因并不想和这些人遇上。
陈江打断了王碌的思考，他尝试为王碌整理思绪，“我们已经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你之所会对莫西干头出手，应该是他们向你的盗版光碟摊索取保护费，你气不过，就直接端了他们一处据点以示警告吧？”
他顺着王碌卖盗版光碟的身份，推断出了双方结下梁子的缘由，毕竟莫西干头虽然势力庞大，但底层莫西干头的行为通常和小混混没什么区别，一不小心惹上了硬茬子也在情理之中。
王碌则被陈江的“合理”推测唬得一愣一愣的，他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强力，莫西干头来找他收保护费他就去砸了对方的场子。
你这拿的怕不是杰森-斯坦森的剧本，王碌腹议。
并不是所有的退休警察都拥有单枪匹马捣毁黑帮团伙的实力。
然而正当王碌想提醒陈江换一个普通人的剧本时，却突然间回想起了顾云对待这些人的态度，如果他矢口否认，对方势必会对码头的事刨根问底，最差的结果，他们很可能使用一些非常手段来得到真相。
王碌自认为是一个硬汉，寻常的审讯手段对他并不起作用，但万一这群卑鄙小人使用了美人计的话……
咳。
事已至此，他只能继续相信自己十年后的合伙人了。
于是王碌心一横，硬着头皮点了点头，“一人做事一人当，码头的事是我做的，但这是他们有错在先，竟然丝毫不体谅我们这些小商贩的难处。”
见王碌承认了自己的行为，陈江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他们考虑的并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而是王碌在解决掉码头的莫西干头所使用的手段，据那些莫西干头说，他们根本没看见袭击者的长相便被卡进了水泥地里，为了将莫西干头们救出来，留在那里的雇员忙了一个多小时。
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说明了王碌拥有着在数十米之外改变物质形态的能力，虽然在《超自然百科》中提到过女巫的变化系咒语也能起到类似的作用，但无论在距离还是变化的程度上都远远比不上王碌。
单单从王碌展现出的手段来看，他就已经至少具备了s级雇员一级的能力。
“王先生。”
陈江思忖片刻后，说道，“我觉得你这样的人才实在不应被埋没，盗版光碟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因此我希望作为x市的基金会分部负责人邀请你成为我们的外聘人员，我们能给出的待遇和s级雇员基本持平，不仅能报销你日常的全部开销，还附送一套住房，我们也不会勉强你完成任何委托，而你完成每一项委托的酬金都是另算的。”
在陈江看来，x市目前最大的问题，便在于没有s级雇员坐镇，罗师傅等老派的a级雇员对上位级恶灵心有余而力不足，导致他们都次遇到上位级委托便会陷入相当被动的局面，若是能聘请王碌作为基金会分部的外援，将大大缓解他们的压力。
“感谢你们的邀请，但还是算了。”
王碌想都不想便拒绝了陈江。
他承认陈江开出的条件诱惑力很强，尤其是对他这种无业游民来说能用难以拒绝来形容，但报酬再丰厚那也得有命花才是。
码头的莫西干头是顾云打的，而他平时走夜路的时候遇到了恶灵，甭管对方实力如何，他都绕着路走的。
什么家庭啊，走夜路还敢招惹恶灵？
王碌正了正脸色，他觉得有必要对陈江说出一个充分且正当的理由，“人各有志，我王碌有一个梦想，就是有朝一日成为x市盗版光碟领域的大亨！而这个梦想，必须通过自己的双手来实现才有意义。”
第二百零四章：天敌
陈江被王碌难以反驳的理由说服了，唯独梦想这种事容不得别人质疑和反驳。
可是吧……
陈江听说了各种各样的梦想，却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立志成为盗版光碟行业大亨的。
考虑到王碌的实力，说不定再过个一两年，他还真的能统一x市的地下盗版光碟网站行业，成为教父一般的人物。
“既然王先生你心意已决，我也就不再劝你了……这是我的名片，如果遇上了麻烦随时可以联系我。”
陈江把自己的名片递了过去，就算没法拉拢王碌，能和他建立起一段交情也算是收获，当上位级恶灵出现时，它们危及到的可不仅仅只有基金会的雇员，届时如果能和王碌合作，顺利完成委托的概率将会高上许多。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件事想要提醒你一下。”
“你说。”
“最近我们接到消息，似乎有一个强大的恶灵来到了x市，目前已造成了五人死亡。”
说着，陈江又将一份资料递给王碌，“这是我们目前所掌握的情报，分部已经对其开出了10万元的委托，如果你急需用钱的话，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行，我知道了。”
看着陈江递来的资料，王碌面不改色，神态宛如一位真正的除灵大师，“那我也先走了，我的摊位还是临时找一个哥们帮忙看着的。”
他仔细收好资料，这对他来说至关重要。
首先，仔细记住资料上恶灵的特征。
然后，在遇到了这个恶灵之后撒丫子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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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某高档小区楼下的面馆。
这是这条街上唯一一个还在营业的餐厅，因此到了后半夜，夜猫子和值夜班的人便会聚集于此，生意也算红火。
只是和以往的热闹比起来，今天的面馆显得死气沉沉的，每个人都埋头吃面，动作小心翼翼的，生怕发出太大声响为自己招惹来麻烦，平日时常光顾这里的街溜子各个都成了三好学生，他们正襟危坐，以礼待人，在学校里读书时都没这么乖巧过。
而造成这种气氛的，便是面馆里留着紫色莫西干头，腰间还别着一把长刀的老者，以及老者邻座将两辆自行车以及一个塞得鼓鼓囊囊的袋子拖进店里的保安队长。
这两人几乎是天敌一般的存在，气氛紧张到似乎只要有一丝异动，双方便会在面馆里展开一场械斗。
紫发莫西干头点了招牌牛肉面加了一个鸭腿，桌上还放了一壶温酒，而保安队长却什么都没点，桌上只有一个茶杯，看起来就像是来挑事的。
当然，紫发莫西干头看见的则是另一番景象。
顾云可不是什么都没带，他的脚下，倒着一个仅半截身体就占据了整个面馆的庞然大物，恶灵一动不动地匍匐在地上，身躯已经快要延伸到了马路之上，这个浑身上下都长满了尖锐倒刺的蜈蚣型恶灵显然已经死得相当彻底了。
致命伤只有一个——胸口处破开了一个窟窿，足以见到是被人一击解决掉的。
紫发老者听说过x市有专门对付恶灵之流的组织，但这个恶灵尸体出现在面馆，便具备着其他的含义。
紫发老者知道，这是来自顾云的警告。
他们在码头时的交手由于突然到来的基金会被迫终止，而在见识到了他的剑术之后，顾云也展现出了自己的强大。
两人都没有开口，紫发老者将注意力放回店长端来的牛肉面上。
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任地狱代表，以及……
首领提到的人，已经到了这里。
至于顾云一言不发的原因……
只是单纯的因为他压根就没注意到紫发老者的到来，还沉浸在对于十年变迁的感慨之中，而给他带来感慨的志愿者，便是这位嚷嚷着要把整间面馆里的食客都吃了的恶灵。
恶灵的出现，让顾云怀念起了十年前这个群魔乱舞的城市，那时的x市每逢夜幕降临便会暗潮涌动，恶灵也一个比一个勇猛，他们不但敢肆意向普通人出手，甚至还敢在他回家的路上从楼顶上把花盆扔到自己头上，那意气风发的态度，仿佛他们才是这个城市真正的主人。
而在十年之后，上位级恶灵死的死逃的逃，为数不多的几个没处去不得不滞留在x市的恶灵，都打起了人和恶灵共创和谐社区的口号，顾云听陈江说，那些恶灵为了被妖怪园区接纳，甚至还积极地投身到了社区公益活动中。
就好比这个已经断了气的不知名的恶灵，若是放在十多年后，他大晚上来到面馆的原因很可能就变成来帮店长打扫厨房垃圾了。
闲来无事又没有地方可去，让顾云不由地怀念起了这段还能“打野”的生活。
缅怀之时，身旁的紫发老者已经吃完了牛肉面，他将酒壶里的温酒一饮而尽，右手缓缓地落在了腰间的刀柄之上。
周围的人见状，也顾不得没吃完的饭菜，顿时一哄而散。
“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紫发老者冷声说道，“这人上了年纪，无论吃饭还是喝酒都会变得磨磨蹭蹭，稍有不顺心的事便忍不住大发雷霆。”
他成功引起了顾云的注意，顾云侧过脸，惊讶地看着老者，“你怎么来了？”
“不必装傻，这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之中。”
这家面馆位于他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同时也是这条街上唯一一家能吃得上夜宵的地方，对方想必是已经知晓了他的住处，提前在这里堵人了，“不过真是可惜啊，我已经将图腾转移到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绝对安全？”
“没错，绝对安全。”
“那么，我就放心了。”
顾云点了点头，这样一来，若是格林想要找到图腾的下落，就势必要在x市搞出一番大动静来，届时他就能闻讯赶到。
“放心？这恐怕不是能让你放心的答案吧？”
紫发老者毫不掩饰眼神中的杀气，“大晚上在面馆里干坐着等了老夫这么久，想必还留有‘交流’之外的事要做。”
“干坐着？”
顾云阴沉着脸，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直视紫发老者，“你又了解些什么？你知道进了面馆才想起来自己没带钱的心情么？”
第二百零五章：下次我请
一场战斗过后，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本是享受，而顾云也是这么计划的，但当他看过面馆里的菜单之后，才忽然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
这次出门前光顾着道别了，把钱包给落在家里了。
吃霸王餐并不是顾云的风格，因此在入座后，他只要了一壶免费的茶水，打算在这回到小区的必经之路上等王碌回来，结果王碌没等到，却把紫发莫西干老头给等来了。
尽管莫西干头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头号敌人，但他本人实际上和这个老头没什么私人恩怨，而且上次第一去他家里拜访时，对方还很豪爽地请他们喝了酒和苹果汁，所以他在面馆里偶遇老头，也并没打算为难对方。
但是，这老头自己吃饱了肚子还跑来嘲讽他这个没吃上饭的人，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哼，我就知道……咦？”
紫发老者话说到一半就僵住了，这场面他还真没见过。
在向顾云发难时，他已经想象到接下来的场面，他绷紧了神经整个人都犹如一把待出鞘的利刃，结果隔空对峙了半天，这个人却只是因为没带钱才不得不在面馆里喝茶？
这不就和那些喜欢白嫖的小鬼没什么区别吗？
“那这个东西你怎么解释？”
他指的自然是已经咽了气的蜈蚣恶灵。
“这不是显而易见么？我打算进来吃面，而它想进来吃人，和我的目的产生冲突，而且我劝它离开，它却油盐不进不可能合作，大家当时的情绪可能都有些激动，所以一番协商之下就成现在这样了。”
究竟是什么样的协商会导致协商者的胸口出现了一个脸盆大的窟窿？
紫发老者难以想象协商的过程，不过从结果来看这场协商是顾云赢了，但是在另一个方面，他越看越觉得顾云不像是首领提到过的想要抢夺图腾的神秘敌人。
能够和组织抗衡的敌人，应该不会穷到连一碗牛肉面都吃不起吧？
更何况如果这人是“反派boss”，登场的方式未免也太过离奇了一些，新的boss级人物登场通常都伴随着随手摧毁一条街区的表现，又或者轻而易举地击败某个上一级的高级衡量单位来彰显自己的实力。
正因如此，紫发老头才会认为这个断了气的恶灵是顾云作为boss级任务彰显自己恐怖实力的垫脚石，但现在看起来，这个小青年似乎只是因为急着赶去吃面而和急着赶着去吃人的恶灵发生了口角的普通顾客。
为了确认这不是顾云用来迷惑他的谎言，紫发莫西干头当即帮顾云点了一份招牌牛肉面来鉴定对方的身份，为了确保鉴定万无一失，他甚至还不惜斥巨资给顾云加了一个煎蛋和鸭腿。
而顾云也就真的当着他的面坐回到了原先的座位上——一场即将毁灭整条街区的街头械斗就这样的被一碗牛肉面给阻止了。
“哎呀，既然你打算请我吃牛肉面就早说嘛，我差点会错意了。”
每次见面都被紫发老头请了客让他怪不好意思的，于是他端起茶杯，以茶代酒，“下次我请。”
这酒会的气氛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更让紫发老者始料未及的是，当他回过神的时候，竟然已经下意识地和顾云干了杯，一句话已经涌到了嘴边，“区区一顿，无足挂齿。”
“不，这是原则问题。”
顾云将茶水一饮而尽，“我顾云，从不会平白去找别人蹭吃蹭喝，吃了这碗面，你以后有事尽管找我，无论对方是银行劫匪、一流杀手、恐怖分子、国际雇佣兵、恶灵、天灾、隐神会还是暗黑破坏龙，我都会帮你找回场子。”
后三样东西明显就不是会来砸他们场子的角色吧！
而且你这个小青年说起话来怎么比道上混的还专业？
吐槽的同时，紫发老者仔细回想着顾云这个名字，最后只得出了x市从来没有这么一号人的结论。
然而当旺盛的吐槽欲望逐渐消退之后，他才忽然间注意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等一下，你刚才提到了隐神会？”
这三个字便隐藏在那一串充满魔幻色彩的名字之间，他虽然并不关心欧洲那边的局势，但对于后两者还是有所耳闻的，据那边的人说，一些大家族、大财团甚至还有不少政客的背后势力都指向了天灾。
而知道隐神会则是因为另一个契机。
至于暗黑破坏龙他则完全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从来没听说过。
“你见过他们？”
顾云不答反问，在老爹的记忆中，紫发老头第一次遭遇『零』的杀手应该是在几个月后，但由于记忆中途中断的缘故，他并不清楚后来的战况，只是当他在十多年后去莫西干头的领地拜访对方时，这个老头的右眼处多出了一条横贯整张脸的疤痕。
“没有，但我听说过他们。”
紫发老者起身坐到了顾云对面，他的表情又严肃了下来，“准确地说，是我们和他们有一段恩怨。”
“的确，他们招惹人的能力一流。”
上到天灾，下到他们那边小镇里的乞丐都对神族心生不满，不满雾山隐士会做法的人大多都逃出了北国，没来得及逃的则都被信徒们以“净化”为由清扫了个干净，不过听说在三王女掌权后，打算彻底废除雾山隐士会。
“几年前我们在欧洲那边接到了一个护送委托，是由n市著名的研究所发布的，委托的内容是保护新野博士，我听说他和首领有些交情，因此欧洲那边非常重视这份委托，为了确保新野博士的安全，一次性去了三个城市的负责人，但即便如此，却依旧让博士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人给干掉了。”
紫发老者愤然道，“虽然调查结果是由于心脏问题导致的意外死亡，但是监控录像上却拍摄到了可疑的画面，杀手是从墙体中突然出现的……就和你在码头上使用的手段有些相似。”
区别在于顾云是把人卡进水泥地，那些人则是从墙体里钻了出来。
“自从那件事过后，首领便一直在追查那些人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