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人生苦短（其一）
“我知道了，你接下来肯定要问我最近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现象。”
严景的脸色并不好看，谈话的氛围也逐渐变得越发凝重。
这场面他很熟悉，电视剧里都有演过。
一旦哪里发生了超自然现象导致的伤亡事件，除灵师们便会伪装成报社记者或是警察的身份向周围人打听案发前有没有遇到过奇怪的现象。
比如说闻到硫磺的气味，又或者是屋里的灯光忽明忽暗。
“嗯。”
顾云没想到严景竟然还挺上道的。
基金会目前的确对凶手的身份一无所知，越多的线索的确越能帮助他们更早地判断出凶手的身份。
他现在也很好奇对方究竟是恶灵、妖怪，还是掌握了超自然力量的人类。
“然后我对你提起了一些之前留意到的异常的事，你记下来之后就离开继续展开调查了。”
顾云不置可否。
看来这个小伙子不仅上道，而且对于除灵师的流程也有所了解。
如果知道了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自然也就没有继续留下的必要了，一旦找到了凶手，说不定也就能打听到稻荷神的下落了。
那两名雇员正是在调查稻荷神的过程中遇害的，这至少说明了他们调查的大方向没有出错。
只是顾云不知道严景在得到了他肯定的答复之后，表情更加凝重了。
这个展开的套路的确让他眼熟！
按照超自然类电视剧惯用的套路，第一个人提供的线索肯定帮不上什么忙，当除灵师沿着这条线索查下去的时候，很快又进入了死胡同。
而在这种时候，为了让剧情能够继续推动下去，第二个死者便很快出现了。
办案的除灵师第二天碰巧看到了新闻，他们前一天拜访的当地人被发现死在了自己的家中，而这位新的死者则会为他们带来重要的启发……
严景发现自己怎么那么像接下来用死亡来推动剧情的角色呢？
就算自报了家门，也是为了让观众更清楚地知道有他这么个人紧接着遇害了。
合着他横竖都难逃一死啊！
“说起来，我几天前倒是的确遇到了一些怪事……但是告诉你之前，我也有一些事想问你。”
“嗯？”
“你，应该很强吧？”
严景正色道，为了摆脱炮灰的命运，顾云成为了他眼下唯一的希望——至少，这个人和普通的除灵师不同，在他看过的电视剧里，除灵师们虽然常年和超自然事件打交道，但绝大多数都是依赖于特定道具或者仪式才能完成工作的弱鸡，一旦正面遇到恶灵，他们也会和普通人一样被打翻在地。
然而在陷入昏迷前他却亲眼看见了，顾云，是一个挥出普通的一拳，都能让人仿佛看见修罗与死亡的恐怖角色。
也就是说，如果在抓到凶手之前能跟在顾云身边，那么他便有很大的可能活下来。
“嗯。”
顾云点了点头，“我很强。”
对他来说，找到凶手的过程永远是最麻烦的环节，事实上他很少考虑找到了凶手之后能不能打得过对方的问题。
严景深吸一口气，说道，“那么，我有一个条件。”
“说。”
“在找到凶手之前，我要跟在你身边。”
奇怪的要求。
在此之前，还从来没有提出像严景一样的要求，不过这个要求倒不是特别难以完成，“可以，先说说你遇到了什么怪事吧。”
“这就要从我们店里的一个大哥说起了……虽然我叫他大哥，不过实际上他是个四十多岁陷入了中年危机的人，我听他们私下里讲，他的老婆好像在外面给他闹出了一堆破事，如果你之前见过的他话就能理解我说的意思了。”
脸色蜡黄，瘦得跟竹竿似地。
“平时我们这是标准的965，可是自打那位大哥家里闹了矛盾之后，他下了班也不回家，经常拉着我们出去喝酒，好几次都是我把他送回去的，这样说的话，你应该能想象他平时的精神状态吧？”
顾云顺着严景的话头想了想，旋即点了点头。
他之前在酒吧里打工的时候倒是遇到过严景描述的中年人，这些平日工作和生活里不容易的大叔们往往也是喝醉了在酒吧里耍酒疯的主力军，他们就差把“我不开心”这几个写在脸上了，作为酒吧的安保人员，顾云每次见到这些大叔都会暗中提防一手。
“你能理解就好了。”
严景如释重负，他觉得如果顾云没法理解他所描述的状态，就无法很好地体会到这件事究竟有多么蹊跷了，“我们的店不是任地狱的直销店么？其实我们在好几天前就开始忙起来了，虽然游戏设备是在昨天六点发售，但两天前，我们就得提前到指定地点把货物拉回到店里。”
作为男同胞，这种体力活自然而然地落到了他们俩身上。
运货本来也不算什么稀罕事，直销店里配了货车，每次去拉货都是大哥开车，他帮忙搬东西，而这次也和往常一样，没喝醉的时候，那位陷入中年危机的老大哥永远垮着一张脸，仿佛这世界都欠了他300块钱一样。
“拉货的地方在码头，车到了之后，我把设备搬上货车，那位大哥就和往常一样先跑到角落里抽了根烟，抽烟的时候他好像和码头的工作人员聊了起来，然后奇怪的事情就来了——和那个工作人员聊完之后，他整个人就像是脱胎换骨了一样。”
顾云没太听明白，问道，“怎么个脱胎换骨法？”
“就是那种很高兴的样子，但不是遇到了聊得来的人的那种高兴，他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
严景苦思冥想了一阵，才说道，“就像是被净化了一样。”
他觉得那肯定不是寻常的高兴，唯一与之相似的，大概就是他已经见过的那些教徒，在找到了人生的信条之后油然而生的安宁与喜悦。
这事他当时就觉得有些怪怪的。
但回到店里其他人反而都觉得是好事，还让他没事别瞎想。
要不是顾云突然跑来问他，这事恐怕也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过去了。
“然后第二天大哥就把店里的工作给辞了，店里的其他人说他打算带家人去旅游，之后我也就没再继续打听这事了。”
这事很诡异，严景至今也没想明白那个码头的工作人员究竟说了些什么，能突然让一个快得抑郁症的人由内而外地发生了改变。
不过这事和那两个死者有没有关系，他就不得而知了。
“按照约定，这两天我就跟着你了。”
严景说道，“对了，我还想向你打听一件事，你们这行，应该能遇到不少人吧？”
“嗯。”
“那什么……你有认识的富婆吗？”
第七十四章：大型在线聊天群
漫长的黑夜过去了，当天空泛起鱼肚白之时，x市的轮廓在公路的尽头渐渐显现。
稻荷神已经记不起自己有多久没有出过远门了，尤其还是以乘坐长途客车的方式，经历了整整一个晚上的奔波，她现在只觉得自己的脖子硌得快要麻木了。
一整夜除了欣赏道路两旁不断变换着的景物之外，并无大事发生。
看来这个神族还算是靠谱，能在临时起意的情况下，躲开所有的追查的注意。
“醒醒，快到了。”
她推了推还连接着游戏设备的异族，叫醒了对方。
自上了客车以后，对方就直接连接上了游戏，留下她一个人“守夜”，他表现得像是一个普通的网瘾青年，坐在最后一排看起来就和睡着了一样，并不扎眼。
神族迷迷糊糊地取下游戏设备，当他看见越来越近的检查站时，冷峻的表情终于柔和了一些。
他很确信，玖就隐居在这个城市。
只要找到了对方，就能在对方的帮助下躲开族人们和基金会的搜查。
“现在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要一直连着游戏了吧？”
稻荷神开口问道。
她盯着窗外发了几个小时的呆，这一晚上可把她给憋坏了。
客车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位乘客，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就一直戴着足以遮住自己大半张脸的帽子，窝在最后一排最角落的位置一动不动。
“我们一族拥有通过精神力沟通的能力。”
神族第一次正面回答了稻荷神的问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现在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了，“通过精神力，我能够感知到附近的同族，并能与他们进行交流，从一定程度上得知他们的动向。”
这本是在战场上极为方便的能力，可是对于处于逃亡状态的他们来说，却成为了族人们找到他们的重要途径。
精神力的沟通是不可逆的，在他的认知里，只有玖做到了单方面切断了与他们之间的联系。
“就像是一个大型聊天群……还是不能退群的那种？”
稻荷神试着用自己的方式理解这件事。
其实以前为了加强联络，灵感之神就提议建立一个神灵们专用的聊天群，只可惜由于绝大多数神灵都常年处于失联的状态，这个提议最终不了了之。
“你可以这么理解，不过我们的精神联结要紧密得多，就算我保持沉默，一旦有族人靠近，他们便也能觉察到我们的位置。”
从n市到x市，整整有十几个小时的车程，而他们的眼线遍布各处，一直醒着实在是太过危险了。
稻荷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道，“可是为什么你去玩游戏，你的族人就感知不到你的存在了？”
大型在线聊天群的概念她理解了，但她还是没能理解玩游戏能避免族人们感知的原理。
难不成就和她下载的游戏平台一样，一旦他们在玩游戏，聊天室里的头像就会显示『忙碌』的状态，而有素质的群友并不会打扰处于忙碌状态的人？
“因为，那并不是一个游戏。”
神族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世上没有任何游戏能够屏蔽他们一族的链接，虽然他目前还没有弄明白其中的远离，可是只要戴上了这副游戏设备，他们的意识就会进入到一个独立存在的时空。
那片独立的时空，是他们的故土。
或者更为准确地说，是数百年前北国与南国战争还未爆发的年代，等他们在x市安顿了下来之后，他迟早也要把任地狱的底细给彻底调查清楚。
这绝对不是人类可以制作出的游戏，甚至连神族都无法做到这件事。
“你先等一下。”
听到了这个惊人的消息之后，稻荷神定了定神，才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的身体虽然在这里，但是意识已经飘向了别的时空？”
作为存在了上千年的神灵，她可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
“你可以称之为意识，也可以将其理解为灵魂。”
除了死灵之外，任何生物都有灵魂和肉体两重属性，而这个游戏设备所做的，就是短暂地剥离了使用者的肉体和灵魂，“因此链接它的时候，我就已经不在这里了……你之前应该也已经意识到了吧，进入了那个世界之后，你的力量和能力并没有折损，一个游戏可做不到这种事。”
在他看来，稻荷神虽然并不擅长战斗，但却拥有着难以想象的庞大能量，这些能量来源于她的信徒们，通过常年累月的祭祀与祷告，将他们的信仰化作了稻荷神存在的养分。
这也是为什么格林-温切斯特想要得到这些能量的原因所在。
一旦收集够了足够的能量，他便能完成《黄昏魔典》最后一页所记录的降神仪式，彻底打开两个位面的桥梁。
不过在时机成熟前，他并不打算把格林的计划告诉稻荷神。
毕竟他们对于这些世界的神灵并不了解，他与稻荷神的相处时间只有短短几天，他根本不了解对方的为人。
“等我们找到了玖，她便能帮助我切断与族人们的联结，到了那时就不需要东躲西藏了。”
“那么问题来了，你知道玖现在藏在哪里么？”
稻荷神提出了一个刁钻的问题。
用对方的话来说，玖是异族中第一个单方面切断了联结的人，就连他们也一直打探不到玖的下落。
也就是说，即便他们抵达了x市，他其实也搞不清楚玖到底藏在哪里。
很显然，x市应该也有不少异族的眼线，在这种情况下进行大海捞针般的寻常基本和送人头无异。
“……我们一定能找到她。”
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也只能如此回答了。
如果运气好的话，兴许一两天就能打听到玖的下落。
当然，如果他们不够走运，也可能在找到玖之前就提前被隐神会发现。
“你的计划听起来有些不太牢靠。”
稻荷神说道，“我倒是有一个计划，我在x市有一个熟人，他应该能帮到我们。”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之前那个一拳一只乌鸦王的顾云就住在x市。
“不，除了玖之外，我信不过任何人。”
神族固执地摇了摇头，“你不知道我带你逃出来究竟冒了多大的风险。”
他和玖不同，并没有“最强者”这类的头衔，一旦『零』发现了他们的下落，只要派出三个以上的暗杀部队就够他们喝上一壶了。
“小哥，你真是太固执了。”
未等稻荷神开口，一个陌生人突然间自顾自地介入了两人之间的谈话，“x市是一个民风淳朴的城市，事实上你们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就算是一个偶然路过的人，都能对你们施以援手。”
第七十五章：负极
当陌生人的声音传来之时，神族的指尖便燃起两团白色的星火。
他双目一凝，星火便直指对方的眉心。
这个人戴着鸭舌帽，看起来貌不惊人的中年人并不是他的族人，但他也绝对不可能是一个普通人。
当对方出现在自己面前之时，他才猛然间发现自己上车时竟然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位坐在他们两排之前的乘客，在他开口之前，整个人的气息仿佛并不存在。
“别这么冲动嘛。”
面对直指自己眉心的白色星火，中年不躲不闪，他的右手随意地一握，便用自己的掌心熄灭了两团星火。
见状，神族脸色骇然。
即便在他们一族之中，能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他攻击的，也只有审判长那个层次的族人才能做到。
“你看，你现在叛逃出了，还救走了格林-温切斯特最想得到的人，而我们过去恰好和隐神会有一些小小的摩擦，这么一算，我们其实是一伙的。”
“你冷静点。”
稻荷神赶忙摁住了神族。
电光火石之间的交锋，结果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中年人明显不是神族所能抗衡的，对方之所能如此从容不迫的原因，在于他压根就没有将他们当作对手来看待。
别看这个人中年一脸和善，稻荷神敢肯定他绝对是一个危险分子。
自打他开口以来，她便觉察到了一股充满了不详的气息，这种让她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气息甚至还要远在她认识的那几个邪神之上。
这个中年人，既不是神族，也不是神灵中的一员。
当然，他更不会是一个碰巧路过的乘客。
“你是什么人？”
“这就对了嘛。”
中年人微微一笑，朝稻荷神友好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我的信徒们通常将称我为欢愉，其实我早就想见一见你们这些本土神灵了，只是之前一直抽不出时间来。”
欢愉？
还有这么古怪的称呼？
稻荷神不明所以地与中年人握手致意，然而下一刻，她却注意到了神族惊恐不已的眼神，后者的表情，就如同被天敌盯上的猎物一般。
一路上，这个异族都似乎在尽力维持自己高冷的形象，可是在这个中年人面前，他却在不住发抖。
欢愉显然也注意到了神族的表情，与稻荷神握手致意之后，又友好将自己的手伸向了对方，“你这是做什么？我不是说了么，既然你叛逃了隐神会，我们就已经是一伙的了，你完全没有害怕的必要……更何况，你们一族曾经不是将我们之中不少人都关进了大监狱么？”
听到了这句话，神族脸上终于有了反应。
“等……”
稻荷神还未来得及开口，便看见神族牙关紧咬，又一次攻向了对方。
和第一次试探性的攻击相比，这一次动静和气势都大得多，颇有种视死如归的气势。
骤然升起的温度让她不由地将手缩了回去，而在同一时间，欢愉的右手却穿透了热浪，轻轻搭在了神族的肩膀上。
热浪消散了。
看到这一幕，稻荷神眉头紧蹙。
神族还维持着先前的神态，然而身体却已成了空壳。
她不由地想起了几分钟前他们才展开过的关于灵魂与肉体之间的探讨，顿时觉得有些讽刺，此时此刻，神族的躯壳还在此处，灵魂却已荡然无存。
看来她的判断没有出错。
在中年人眼中，这位异族似乎是个只要动动手就能捏死的蝼蚁，所以他才能一直在敌视自己的人面前保持着淡然的姿态。
恐惧和愤怒终究影响了异族的判断，让他对于一名不可战胜的敌人发起了自杀式的攻击。
衡量片刻，稻荷神很快意识到自己似乎也并不是这个中年人的对手。
“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不，你完全误会了。”
欢愉摇了摇头，“我们不需要你做任何事，相反，我们这次是为了帮助你们摆脱这些不必要的麻烦，同时，我们之中不少人都要感谢你为我们提供的启示。”
“感谢我？”
稻荷神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她和欢愉第一次见面。
“你向我们提供了另一种与人类相处的方式。”
正是以稻荷神为首的神灵让他们意识到，除了毁灭之外，这世上还存在着另一种获取能量的途径，而这种途径要比他们陈旧方法高明许多。
没有毁灭，就不会带来冲突。
没有冲突，也就不会再出现反抗者。
不仅如此，人们还会将他们供奉起来，自愿为他们提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能量。
而其中所有的想法，大多都来源于n市流传已久的，关于侍神的传说，其中稻荷神正是这一理念最好的体现。
信徒们建立起了神社，并通过一代又一代人的想象，创造出了一个庇护他们、为他们带来连年丰收的神灵。
“我们将你的力量称之为正极。”
丰收、幸运、欢愉、健康……
这些都是大多人都希望得到的正向能量，为此，他们会前去各地的神社、教堂，虔诚地向自己构想中的神灵许愿，“然而，这也正是侍神的悲哀……人类想象中的善良神祇，明明拥有无与伦比的能量，却无法将这份力量用于保护自己。”
“嗯，我已经知道自己不擅长打架了，没必要补刀。”
欢愉滔滔不绝的演讲，让稻荷神的眼皮猛烈地跳动了几下。
她知道单论能量层级，那几个神族加在一起都不够她塞牙缝的，可是她就是不会打架，也从来没人教过她怎么打架。
那咋办嘛？
她的本职工作就是为n市的人们带来丰收，打架的事通常都有那些邪神或者战神来承担，这种事怎么也轮不到她来做。
“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
欢愉摇了摇头，“我说过了，我是来帮你的。作为你让我们了解到『正极』的回报，我们也愿意向你们分享我们本来所擅长的领域，那是与你所知的能力截然相反的存在……你的力量，远要比你想象中强大得多。”
中年人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想象一下，与丰收截然相对的力量。”
第七十六章：平平淡淡才是真
“今日清晨7时30分，x市外某处发生植被大面积凋零情况，专家认为原因可能是土地环境导致。
8时许，西区某处发生了一起货车追尾事故，所幸无人伤亡。
南区立交桥道路交通堵塞严重……”
沾满油污的老旧收音机播放着早间新闻，8点刚过，这家不起眼的小店里充斥着忙碌的上班族，老板兼厨师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汉，一盘盘鸡蛋饼和油条豆浆等常见的早餐陆续从后厨被端了出来。
这种小店主要就是便宜。
一碗豆浆加上俩肉包子不到五块钱，物美价廉，一顿能顶上小半天，是顾云曾经作为打工人的时候最习惯光顾的店铺。
久违地来到这种小店，让他颇有些怀念的感觉。
然而此刻的他却和以前不同了，就像电视上常说的那样，时代改变了，x市的人们也富起来了，现在的他早餐都敢加上一份七块钱的卤鸭腿了。
说实话，有点奢侈。
不过这摆在橱窗里展示的卤鸭腿曾经被他觊觎已久，之前经济拮据的时候，每次犹豫再三之后，最终都放弃了加餐的念头。
坐在他对面的是严景。
整整一宿没睡，这个小年轻顶着一对黑眼圈，哈欠连天，顾云真怕自己一不留神这货就一头扎进热豆浆里。
和他们那个年代的人相比，现在的小年轻真是各个方面都差点意思，稍微熬一次夜马上就成这样了。
可纵然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严景却根本不敢在如此关键的节骨眼上打瞌睡。
他看过许多超自然题材的影视剧，多少路人甲就是这么一觉给彻底睡过去了。
事实证明他提供的消息似乎并没有起到关键性的作用，他和顾云连夜去了那位大哥家里，可惜物业说他们前天就拖着行李箱出门了，一家人看起来喜气洋洋的，丝毫不像是遇到了超自然事件的样子。
也就是说，杀害了两名基金会雇员的凶手依旧在逃。
作为间接目击者之一的他，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凶手给灭口了。
“顾师傅……”
“叫我顾云就行。”
顾云咬了一口鸭腿，又一次纠正对方。
其实他并不是很习惯顾师傅这个称号，每次去了基金会分部被那些年纪看起来明显比他大许多的雇员这么叫让他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这一口一个顾师傅，搞得他像是要开馆收徒一样。
其实他早年还真研究过开馆收徒赚钱这事，但合计了一下之后，发现现代人并不适合学习他的技巧，他所掌握的所有技巧都是在真正的战场上经过了千锤百炼，并且以干掉对手作为第一要务而炼成的。
若是真有人拜他为师，学会了他的本事，恐怕第二天就会因为失手致人重伤而被抓进局子了。
现代人并不流行打架，遇到了民事纠纷最好的途径是找警察来解决，要是两人打了一架就成了互殴，到时候就算警察来了也难掰扯清楚。
“不不不，叫你顾师傅我心里踏实。”
严景连连摇头，他不只看过超自然类题材的电影，还看过全系列的《叶问》，他觉得如果身边能有个像叶师傅那么能打的好队友，他生还的概率将会大大提高，而且他觉得顾云似乎很有这方面的潜质。
和他在影视剧里看到过的那些去案发现场调查的除灵师不同，顾云似乎并没有准备那么多花里胡哨的驱魔道具。
无论对手是莫西干头组织还是妖怪恶灵，谁来干谁。
严景觉得顾云浑身上下都透露出这样的气势。
而眼下正是他和一位专业人士打交道的机会，如今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已经在他的面前露出了冰山一角，他也的确对这个陌生的职业产生了兴趣。
“顾师傅，你们这一行平时经常要忙到这么晚么？”
顾云想了想，点头道，“嗯，绝大多数恶灵都是晚上出来作祟的。”
据他所知，x市基金会分部加班是常态，作为同行兼好友的王碌也是个标准的夜猫子，在他认识的干这行的人里面，也就只有沈月和他三位学生这些还处于长身体阶段的小孩子不需要经常熬夜。
不过关于这一点，沈月似乎和他有着不同看法。
沈月表示到了a级雇员这个层级，就已经没有坐班的必要了，往往都是由各个分部落实前期的所有线索和细节之后，在完成了超自然事件的危险度评级之后才会交由他们来进行处理。
事实上，别说上位级恶灵，就连危险度到达中位级评定的委托都不多。
因此他们这其实是典型的干一票吃一年的行当。
然而顾云却并不这么认为。
就这么几个月的时间里，他都快记不清自己遇到过几个上位级恶灵了，就连比上位级恶灵强得多的怪物他都遇见过不少，这年头，你要是没混到个上位级恶灵的头衔，都不好意思出门跟别人打招呼。
他这几月来熬夜的时间可一点都不少。
严景又问道，“那……你们这一行赚得多么？”
他知道顾云这一行和别的行业都不同，若是在别的行业，学艺不精顶多被上司教训一顿，然而在除灵师的行业里，那多半就要送命了。
在他的想象中，这种赌命的买卖应该很赚钱才对。
“不多，也就一般吧。”
在过去几个月的时间里，安铃和沈月已经为他普及了不少关于经济方面的常识，在整个过程中，顾云发现最赚钱的还是金融业。
他们这一行就算混到了s级雇员的层次，实际上和那些真正的金融大老板也没得比。
以他自己为例，他在过去十年里解决掉了那么多上位级恶灵，也根本没赚到过什么钱，“我建议你多考虑考虑别的行业吧。”
顾云用自己过来人的身份给严景提出了一些职业方面的建议。
“怎么会？”
严景有些不太相信，“你们这一行应该会经常和那些大老板打交道吧？顾师傅像你这么强的人，难道就没遇到过漂亮的女老板倒追你的情况么？”
英雄救美，美人芳心暗许，并对顾师傅一掷千金，这才是他想象中的故事
“没有这种事。”
事实上顾云平时压根连女老板都没遇到过几个，就更别提漂亮的，不过王碌平时在手机上看的小说里倒是有不少关于这方面的情节。
“那之前说认识的富婆……”
“哦，这个你放心，她是真正的富婆。”
对此，顾云还是颇有自信的。
“有多富？”
“一国之主，拥有整个王国，这应该算真正的富婆了吧？”
在以前，小国公主只是一种比喻，而在他认识的人里面，却真有一个当过女皇的人，“但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和富婆打交道也不是容易的事。”
“她脾气很不好么？”
“她不是脾气好不好的问题。”
顾云摇了摇头，“她就是那种如果你在她面前说错话了，就会把你变成石头的那种类型。”
这是哪门子的富婆！
你这家伙，到底想给我介绍什么人认识啊！
第七十七章：“犯罪王”
严景的问话倒是提醒了顾云。
自打n市的事结束之后，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克洛佩拉联络过了。
这位可是货真价实的末代女皇，就是不知道她能否习惯现代人的生活节奏，不过克洛佩拉似乎很难联络，过年时顾云给通讯录仅有的几位联系人群发了拜年短信，唯独克洛佩拉一直没有回复他。
上一次得知克洛佩拉的消息还是他和王碌闲聊的时候，王碌说这位末代女皇迫不及待地加入了一支考古队，现在正在满世界蹦跶，万一顾云发信息的时候她刚好在古墓或者别的遗迹里，没有信号也很正常。
将严景暂时交给乌鸦王照看之后，顾云抱着试一试地态度给克洛佩拉发去了一条短信。
没想到这一次克洛佩拉倒是秒回了短信。
短信只有五个字，但却极具分量：
“快，江湖救急！”
顾云一愣，没想到这位末代女皇不但很快习惯了现代生活，就连说话也变得越来越接地气了。
还未等他回复询问出了什么事，克洛佩拉便已经一通电话打了过来，并约他在城郊附近的一家旅行酒店见面，对方的语气听起来十分焦急，能让见惯了大场面的克洛佩拉焦急到这种程度，想必一定是发生了大事。
顾云看了一眼窗外逐渐明亮了的天空，昨天他和严景一样一宿没睡，现在严景已经遭不住了被乌鸦王带去了它根据白鸢的建议新建立起的巢穴。
他定了定神，将刚刚脱下的风衣往身上一套，便又出门了。
一宿没睡对顾云来说倒是算不上什么，以前在战场上熬夜不在少数，乘了一个多小时的地铁，他总算找到了克洛佩拉在电话里描述的旅行酒店。
站在略显破败的入口前，顾云又一次改变了自己对于克洛佩拉的看法。
这旅行酒店明显已经上了年头，加上地势偏僻，酒店外杂草丛生，一条街上看不见几家店铺，若是有人大晚上途经此地，把这里当做鬼屋都是有可能的，然而如今的克洛佩拉居然放下了女皇的架子，连这种鬼地方都住。
顾云进门，服务台前的迎宾小姐只是瞥了他一眼，便继续用手机和别人聊得火热，丝毫没有搭理顾云的意思。
顾云也没去自讨没趣，他乘电梯上了七楼，敲响了707的门。
“你总算来了！”
刚敲到第二下，克洛佩拉便一把拉开了门。
此时的克洛佩拉身上没有穿着雍容华贵的华服，大冷天地光着脚踩着酒店的一次性拖鞋，身上随意地披着一身宽大的浴袍，镶嵌着红宝石的王冠被她随意地放在电视机旁边。
屏幕上充满雪花的电视机上正在播放一部鬼片，声音大到站在门口的顾云听得一清二楚。
“出什么事了？”
“那什么……”
克洛佩拉罕见地扭捏了起来，“我驾照被吊销了。”
“啊？”
“昨天晚上刚考察结束，开了一晚上车，一不小心打了会瞌睡。”
克洛佩拉掩面说道，声音也越来越没有底气。
这几句话听起来轻飘飘的，但实际情况是，她打瞌睡的时候吧，车正好刚下高速。
然后“biu”的一声，就和一辆客车给撞上了。
清醒时，她的车已经彻底报废了，交警不知什么时候封锁了现场，事实上当交警们把看起来完好无损的克洛佩拉从一片火海中拖出来的时候，他们人也是懵的。
这还能活？
交警们在今天也颠覆了自己的认知——他们第一次见到有人在火海和残骸里面躺了半个来小时，被叫醒之后还能积极配合他们调查的人。
本来他们都打算直接把人送去做尸检了。
疲劳驾驶，发生事故时完全睡了过去，这些细节克洛佩拉一交代全责自然是跑不了了，交警们考虑到她被火烧了半个多小时的事实，所以暂时让她先去附近的酒店里休息一下，等待他们进一步的传唤。
“所以你是想让我帮忙找人帮你拿回驾照？”
顾云皱起了眉头。
有一说一，他作为纯路人也觉得这是克洛佩拉的全责，在高速公路上开车打瞌睡，这多危险啊。
你看，果然交通肇事了吧？
以他看，就应该吊销克洛佩拉的驾驶执照，让她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过错。
也不能因为自己撞不死，就不把交通规则当回事吧？
“如果能拿回驾照当然最好，不过我叫你来不是为了这事的。”
克洛佩拉其实已经做好了取不回驾照的心理准备，她已经想好了，如果以后交警们禁止她开车，那她就只能使用飞行道具了。
不过上次她打听这事的时候，王碌告诉她现代人对于高空管制权十分严格，使用飞行道具很容易被追踪导弹从天上给打下来。
克洛佩拉红着脸说道，“对了，你看了今天的早间新闻没？”
顾云点了点头。
即便对于她而言，这也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
早间新闻里面的两条都和她有关，而且还都不是什么好事。
“那你一定听说7点半左右城郊有一片植被枯萎了吧？”
“听说了，也是你干的？”
顾云惊了，这克洛佩拉难不成是想竞争x市的犯罪王？
这一大清早的尽不干好事。
“别妄下定论，现在还不能确定呢！”
新闻上说车祸发生在8点左右，但实际上她7点半的时候就撞上那辆客车了，只是交警赶来现场调查完毕的时候刚过八点，于是新闻就截取了8点的时间段。
“这件事，其实是连锁反应。”
“怎么说？”
“我不是撞车了么，撞车的时候，我的副驾驶席上放着刚刚出土的文物，撞了之后文物也不见了，那毕竟是魔法道具，我正在怀疑城郊植被枯萎是不是它导致的。”
好家伙！
饶是见惯了无数恶灵的顾云也不得不直呼一声好家伙。
这个克洛佩拉不但疲劳驾驶，交通肇事，破坏环境，现在还得加上走私文物这一项罪名。
“没想到你还走私文物，这得判多少年才合适？”
“什么叫走私文物，别说的这么难听！”
克洛佩拉竖起了眉毛，“这本来就是我过去收集的东西，拿回自己的东西能叫走私吗？总之……既然这里有你这样的专家，我一会儿想请你陪我去现场看看，如果那些凋零的植被不是我造成的，你到时候也得替我作证啊！”
第七十八章：凋零
克洛佩拉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
顾云作为x基金会分部的外聘专家，在当地有着极高的地位，如果他能证明枯萎的植被和自己无关，至少能让她不必应付基金会的盘查。
现在考古队伍比要比以前麻烦多了，每次出发前都需要经过一系列严格的审核，如果在这个过程中基金会动上一些手脚，将大大拖慢她把自己的藏品找回来的进度。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一会儿我们发现植被凋零的确是你导致的该怎么办？”
然而顾云却提出了一个相当刁钻的问题。
经过了克洛佩拉方才一系列的自爆，他严重怀疑今天早上发生在城郊的怪事其实就是克洛佩拉“走私”回来的文物导致的。
面对顾云的提问，克洛佩拉不出意外地陷入了沉默。
良久之后，她才轻咳一声，说道，“那么，我们今天没见过面。”
要是事情真的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她也只能收拾收拾行李暂时跑去别的城市避避风头了，她听说姜满最近在f市混得风生水起，那里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你这些都是跟谁学的？”
第二次见面，这位末代女皇完全颠覆了顾云心中的印象——犯了事就跑，这种行为可不是女皇所为，倒是和小毛贼有的一拼。
克洛佩拉以前不这样的啊。
“自学成才。”
克洛佩拉正色道，“你以为我容易么？”
空间崩塌，她所熟悉的王国一夜之间成为了历史的尘埃，身边没有了仆人的侍奉，日常生活都得从零开始学起，而且在f市的时候他们把格林-温切斯特得罪得彻底，她的行动也不敢太过高调，隐神会至今还惦记着她身上的《黄昏魔典》残页。
在这种四面楚歌的环境之下，人不学聪明点能行么？
顾云对克洛佩拉的行为更加不解，“那你为啥还要加入考古队，满世界乱跑更容易被他们发现吧？”
听了对方的描述，这可不是发展个人爱好的好时机。
“当然是为了把我的藏品都收集回来，顺带着还能跟随考古队发现一些别的魔法道具，当时走得急，许多东西都落下了。”
若不是一下子损失了宝库中超过九成的藏品，克洛佩拉也不至于忌惮那些隐神会的爪牙，在她的个人收藏中，还有几件威力与红宝石王冠相近的秘宝，而随着数千年时间的流逝，许多藏品都下落不明了。
“等我召回了我的藏品，就算格林-温切斯特自己来了也奈何不了我。”
只有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克洛佩拉才展现出了她曾经作为女皇时高高在上的气势。
“好吧，那我就陪你去看看。”
顾云点了点头，克洛佩拉自力更生的状态让他有些触动，尽管女皇的行事风格改变了不少，但性格却并没有被最近的处境改变。
这一点还是值得钦佩的。
他又看了一眼克洛佩拉睡眼惺忪的模样，问道，“你确定你不打算睡一觉再去么？”
“现在就动身吧，心里有事睡觉也不踏实。”
………………………………
约莫一刻钟之后，顾云在克洛佩拉的带领下来到了事故发生的地点。
距离车祸已经过去了近三个小时，交警们已经清理完了现场，交通恢复了畅通，柏油路上残留下来的焦痕说明这个路段在不久之前发生过一次交通事故。
十点多已经过了进出城的高峰时间，让顾云和克洛佩拉两人不至于太过引人注意。
“就是这里。”
又沿着柏油马路朝城外的方向走了一段，克洛佩拉停在了这片荒芜的土地之前。
之前发生车祸的时候，她的大脑昏昏沉沉的，并没有认真端详过这片一看便充满不详的土地。
克洛佩拉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现在你可以看出来这不关我的事了吧？”
亲眼领略到了眼前的景象之后，她才意识到新闻报道出现了严重的错误。
枯萎何止是植被，泥土里遍地都是只剩下空壳的昆虫，以及腐烂了的动物尸体，以此作为界限，方圆百米之内似乎已经没有任何生命存在的迹象了。
她的藏品可做不到这种程度的破坏，这是比她想象中高深了许多的咒术。
顾云的感知力则比克洛佩拉强大了许多。
与克洛佩拉的猜测相比，他能确认这片土地上已经没有任何生命活动的迹象了，泥土之下连昆虫都死绝了。
以前他在战场上见过不少能把方圆百米的地表夷平的强大咒语，然而这片土地却和他所见过的任何咒语都不同，所有的生物看起来并不是遭到了外力的毁灭，而是由内部开始瓦解。
超自然事件发生在清晨7点30左右，然而这些植被、昆虫和动物却像是死了好几年了一般。
顾云开口问道，“在车祸之前，你有没有注意到别的异常现象？”
他觉得想要做到这些，至少需要精心布置一个庞大的法阵，或是进行一段长时间的吟唱，事件发生时正直车辆高峰时期，应该会有人留意到不同寻常的现象才是。
“其实吧……”
克洛佩拉严肃地说道，“我觉得我在开车的时候睡着了就挺异常的。”
她之前之所以没提这茬，是因为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在为她的交通肇事开脱。
可是她并不是普通人。
她曾经是整个王国最具天赋的大祭司，同时还掌握了《黄昏魔典》的奥秘，按理说就算处于极度困顿的状态，她也很难像普通人一样眼一闭就直接睡了过去。
除非……
在她极度困顿的同时，还有另一种力量在干扰她的意识。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克洛佩拉就觉得背后一凉。
也就是说，在车祸发生时，现场除了她之外或许还有一个能力和她相当，甚至在她之上的咒术师？
而她就在那样的环境下几乎不设防地睡了半个多小时之久？
幸好，这次只是一次意外的偶遇。
对方的目标并不是她，而她也只是出于意外才在这个特殊的地段发生了车祸。
可是话虽如此，克洛佩拉却莫名地觉得有些不爽。
这种感觉就像是她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莫名其妙地输给了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
“我决定了。”
她注视着面前一片死寂的大地，说道，“我要把那家伙给找出来！”
第七十九章：我有一个朋友
与此同时，x市某处。
豪华的房间，精致的点心，午时的阳光从窗户照进屋来，站在窗边便能将大半个城市尽收眼底。
和前几天的奔波劳顿相比，此刻的环境让稻荷神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在神社里受到人们供奉的日子。
事实证明欢愉要比那位叛逃的神族有底气的多，不但大摇大摆地进入了x市，还直接带着她来到了这家一看就非常显眼的豪华酒店，全然不将那些异族放在眼里。
酒店内下到门童，上到服务生看起来都对欢愉敬畏有加，两人途径之处，酒店内的服务人员皆是停下脚步，驻足恭敬地等候两人经过。
见到这副景象，稻荷神已经隐隐猜测到了欢愉的真实身份。
不多时，欢愉回到了房间，还带着一瓶用于庆祝的白葡萄酒，他笑容可掬地对稻荷神说道，“我们果然没有看错人，你很有天赋。”
神态举止，就像是前辈对于晚辈的夸奖。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掌握了负极的方法，我们的猜测看来是正确的。”
“什么猜测？”
“从本质上来说，你们和我们是一样的，从天生就拥有正极与负极两份力量。”
唯一的不同，在于他们最初激发出的是负极的力量，而这个世界的神祇则与他们走上了截然相反的道路。
不过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被人类称之为天灾，而另一方则被尊称为神灵。
当然，在他们改变战略之后，“天灾”的称呼已经很少被人提起了，联盟所笼罩的地区，人们安居乐业，他们想象中的幸福生活唾手可得。
事实上，他们在开发正极力量的过程十分顺利，并没有遭到太多的阻碍。
稻荷神没有接话。
她的确摸索到了另一种展现自身能量的途径，然而在亲眼见证了负极的毁灭性之后，她并没有产生任何兴奋的感觉。
看着顷刻间凋零的植被，以及衰老直至死亡的动物与昆虫，她就觉得像是亲手糟蹋了自己辛苦种出来的田地。
她并不喜欢这种倾泻能量的途径。
看着在田地里奔跑的小动物，以及茁壮生长的庄稼能够让她感受到成就感，然而这份能量却像是唤醒了潜藏在她内心深处的某个火种，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如果再遇到那些异族，她便能用刚刚习得的力量将他们全部化为骸骨。
“之前那个姑娘似乎幸存下来了。”
稻荷神岔开了话题。
她记得在自己实践负极的力量时，一个开飞车的姑娘一股脑儿地撞上了他们乘坐的巴士，轰响与尖叫声过后，客车内的乘客看见了不远处燃烧起来的轿车。
也正是因为那个突如其来的姑娘，才让她没有再继续深入负极的能量，她本以为对方一定是死定了，还为她默哀了许久，可是没想到后来的新闻却说车祸中无人死亡，肇事女司机奇迹生还。
如果有机会的话，她倒是想亲自登门向对方道谢。
“她不是普通人，但那并不重要。”
欢愉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一个偶遇的肇事司机并不足以引起他的兴趣，在车祸中幸存下来根本算不上什么本事，就连格尔特制药研究出的那些二代合成体都能轻易做到这种事。
这世上不同寻常的生物比比皆是，然而值得被尊称为神灵的却寥寥无几。
他这次亲自动身前往x市，自然也不是为了来旅游的。
“……感谢你们的搭救，所以请你有话直说吧。”
稻荷神叹了口气，硬着头皮地说道。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世上可不会有人平白无故地指导她“修行”，还冒着风险将她从一群危险的异族手中解救出来。
恐怕，欢愉反倒是要比那些异族危险得多。
在被搭救的同时，她也有可能落入了更危险的境地。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欢愉为稻荷神倒上了半杯白葡萄酒，这世上能让他屈尊做出这种事的生灵一只手也数得过来，所以相应的，他们也并不是一句话就能打发走的，“我们郑重地邀请你加入我们。”
经历了上一次战争的失败，他们意识到了“同伴”的重要性，因此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建立起了联盟，不再像过去那样各自为战。
但是他们的前两次邀请效果却并不尽如人意。
怠惰似乎由于个人身体原因迟迟无法出席他们的会议，后来有消息称她败在了基金会手中，此后联盟便再也没有得到过关于怠惰的消息。
而本来备受他们青睐的新人也败在了基金会手上，这让他们不得不关注起了这个名为基金会的机构。
没有任何一个组织能先后击败两个天灾，当他们深入调查之后，终于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基金会与隐神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后者，正是当初将天灾们关押进海底监狱的族群，他们还打听到隐神会最近又将目标锁定在了本土的神灵身上。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这些本土神灵，正是他们潜在的重要盟友。
“加入联盟之后，你便与我们拥有同等的地位。”
这是一个极具诱惑性的条件，也是过去任何族群的始祖都不曾享受到的待遇，这意味着稻荷神将作为决策者之一的身份加入他们，而不是任人摆布的傀儡。
果然。
这个家伙是天灾！
稻荷神这些年来自然也听说过天灾的名号，只是由于绝大多数天灾都盘踞在海洋彼岸，与他们这些本土神灵之间几乎没有任何往来。
不过从她听到过的为数不多关于天灾的消息中，不难得知后者都是一些狠角色。
另一片大陆几乎已经被他们蚕食殆尽了，看样子他们并不满足于此，现在又盯上了这片土地。
“我猜，你们应该不会给我留下拒绝的余地。”
欢愉不置可否，“希望你不要让事情变得太过复杂。”
“那么……”
稻荷神深吸一口气，问道，“我能把一个朋友介绍给你们么？他应该非常符合你们招人的标准。”
闻言，欢愉不由地愣了一下。
他此行的目的只是吸纳稻荷神加入联盟，却没想到竟然还有买一送一的好事。
既然是稻荷神的朋友，那么想必也是本土神灵中的一员。
“当然，不过我们留在x市的时间有限，还希望你能尽快联系到他。”
“嗯。”
第八十章：异国他乡
在克洛佩拉调查出异象的原因之前，顾云为她提供了临时的住所。
不知不觉中，他似乎已经将一个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居民区武装成了一个超自然力量的总部。
居民区外围，乌鸦王和它的族人们承担起了最外围的防御工事，在送外卖之余，乌鸦们能将小区内发生的大事在第一时间带回顾云家中，穿过了乌鸦一族的防线之后，小区大门口还镇守着一只三头犬。
三头犬虽然战力一般，但无论嗅觉、听觉或是感知力，都是万千死灵中的佼佼者。
更重要的是，这只三头犬完全继承了其主人艾薇儿的性格，遇到强敌从不会和对方死磕，永远将安全撤离以及传递情报作为第一位。
而在小区当中更是有一名s级雇员以及一名天灾作为最后的守备力量。
放眼世界，恐怕也只有诸如基金会本部所在的a市或是天灾联盟的根据地能够拥有如此豪华的防御力量。
饶是克洛佩拉见到了这般阵仗，也不由得惊讶不已。
她虽然也曾建立了一个王朝，但是手下绝大多数都是中看不中用的类型，与真正的强敌开战时，一个个都排不上什么用处，然而顾云这边无论是人手数量还是质量都是上乘。
“没想到许久不见，你已经建立起了一个帝国。”
克洛佩拉作为昔日的统治者，对顾云进行了高度的评价。
虽然帝国的规模还不是很大，但最为重要的雏形已经有了，剩下的杂工或者炮灰都很容易招募到。
她毛遂自荐道，“等我忙完了这段时间，你可以聘请我来担任你的顾问，在管理帝国方面我还是很有自信的。”
“你误会了，我没想建立帝国。”
顾云解释道。
这些乌鸦都是跟随乌鸦王一起在这里定居的，事实上顾云并没有把它们当作手下来看待，而是一群有些吵闹却又认真工作的邻居。
不过他们这里的邻里关系倒是一向不错，不同族群之间都秉持着互帮互助的原则，至少他知道白鸢是举双翅膀欢迎乌鸦一族入住的。
她向乌鸦王积极分享了自己的建家心得之后，每天都能享受到乌鸦们送货上门的服务。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统治理念么……有意思。”
克洛佩拉若有所思。
不同的领导者对待下属的方式各有不同，在他们的王国，女皇被视为太阳神的化身，崇尚的是绝对的权力，她所说的一切即为法律，不过她也听说过这世上也有顾云这种喜欢和部下们打成一片的君王。
“我本来以为你的理念和我相似。”
毕竟顾云给所有人的第一印象是那种一言不合自己撸起袖子就上的行动派，将这类人放在统治者的位置上，多半都是暴君。
顾云连忙摆了摆手，“话不能乱说，我可不是当村长的料。”
村长就是他们村子的领导者，扩展村落，安排人手，与周边各个部落建交，这些都是村长的职责，顾云觉得打架可以叫他，让他统筹村子的规划发展就实在有些难为人了。
“我明白了。”
克洛佩拉忽然间叹了口气，注视着顾云的眼神参杂了一丝幽怨的情愫。
拥有气吞山河的气势，却无意介入权力纷争，这样的人是天生的将军，她一生中都在等待这样一位英豪，只可惜真正遇到顾云却已经过去了千年，她的王国也随着漫长的时间，化为了尘埃。
如果当年她身边能有顾云陪伴左右，敌国的铁骑将无法踏足她的王国半步。
然而这并不明显的幽怨自然被顾云忽视了，他自顾自地为克洛佩拉介绍起了自己的屋子，“这边是我给你临时腾出来的客房，床铺和被褥都是新的，一会我再去附近的超市给你买一次性的牙刷和牙膏……牙膏你喜欢什么味的？”
“……薄荷。”
“行，如果有别的需要，你可以列一个清单。”
这其实也是顾云第一次在自己家里招待一位打算留宿的异性，各个方面的安置工作让他倍感压力。
毕竟克洛佩拉曾经是一国的女皇，他还亲自去和对方的寝宫参观过，那装修虽然是几千年前的款式，但也要比他们家里豪华多了，更让顾云惊讶的是克洛佩拉的侍女们，她只要一伸手侍女们就能心领神会，默契程度堪比前苏联心理学家诺诺利埃斯-尤里。
顾云来到这里之后读过许多尤里先生的著作，写得还是挺不错的。
总而言之，克洛佩拉看起来不像是过过苦日子的人。
“对了，要叫外卖的话，敲一敲窗户就行了，这是乌鸦一族的特别服务，随叫随到，还是比较方便的。”
作为提供了居所的报答，乌鸦一族为两户人家的所有人成员安排了精英送货员服务，无论是外卖或是快递服务，都能享受到一对一的竭诚服务。
“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
克洛佩拉定了定神，说道，“仪式有可能还会需要一些额外的材料，由我亲自挑选比较好。”
事实上她也是第一次到异性家里投宿。
女皇的地位不允许她屈尊于任何异性，不过顾云却是个例外，如果没有后者的帮助，她恐怕已经随着崩塌的空间一起消失了。
“行，超市附近还有五金店和文具店，坐一站地铁还有体育用品店。”
“……谢谢。”
虽然克洛佩拉不知道为什么顾云会冷不丁地提到体育用品点，但却还是礼貌地道了一声谢。
嗯，她之所以来这里投宿主要是为了躲避隐神会。
这里的防御工事相当优秀，作为临时落脚点再优秀不过了。
克洛佩拉在心中默念了一句，提醒自己不要瞎想。
顾云离开之后，她将行李箱打开，将换洗衣服摊平铺在床上，王国覆灭最大的弊端就是让她没有了侍女，日常起居中的小事她都得亲自动手了。
这些衣服都是街边服装店能买到的平价款，在f市与顾云等人告别之后，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身无分文，典当了一些随身的首饰之后才勉强凑够了日常的开销。
她之所以加入考古队，主要也是因为打听到考古探险小队包吃包住，否则以她现在的财力，想要离开f市都难，更别说周游世界了。
克洛佩拉将红宝石王冠收进了抽屉里，接着选了一身不太显眼的行头。
“我收拾了好了，走吧。”
第八十一章：庶民
一刻钟之后，顾云和克洛佩拉来到了人来人往的大型超市里面。
克洛佩拉在顾云家里安顿下来已经到了午后了，此时正是大叔大妈们前往超市的高峰期，每天的这时候差不多都忙完了家务，再过几个小时，家里的小孩子们差不多也该放学了，他们必须在小孩子们回家之前，准备好晚上的食材。
顾天天让顾云提前体验到了退休阿叔阿婶们的生活。
克洛佩拉好奇地跟在顾云身后，手里捧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
事实上这也是她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认认真真地逛超市，之前有钱了通常都在餐馆里解决，让她自己下厨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她轻轻咬了一口包子，香嫩的鸡腿肉肉汁四溢。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几千年后人们的厨艺产生了飞跃性的进步，连超市里卖几块钱的包子都比得上她雇佣来的那些宫廷厨师了。
“顾云。”
踌躇了许久之后，克洛佩拉终于忍不住开口提出了心里的疑惑，“刚才的那个售货员，是不是奥尔良人？”
“他应该是x市人，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尽管顾云从来没见过真正的新奥尔良人长啥样，但是那个售货员无疑是标准的x市中年大叔的长相。
“那……我们是不是上当受骗了？”
克洛佩拉又仔细看了一眼塑料袋上面的商品信息，确实是奥尔良鸡腿包。
她觉得这个包子味道不错，便打算暗把它记下来。
她觉得这个包子的名字其实挺明显了，所谓奥尔良鸡腿包，顾名思义，应该就是奥尔良人做的包子，因此她打算以后重建了王国之后，要专门雇佣一名奥尔良厨师给她制作包子。
然而顾云却说那个售货员并不是奥尔良人。
“那个店员冒充奥尔良人给我们卖包子，这个包子应该叫x市鸡腿包才对。”
若是在她的王国，胆敢蒙骗她的人可是死罪一条。
“……还真是！”
顾云仔细一想，觉得克洛佩拉好像说得还真有些道理，他以前并没有深究奥尔良鸡腿包是什么意思，可现在仔细一想，之前每次给他卖奥尔良鸡腿味包子的还真都是x市本地人。
以他多年的经验，任何商品但凡加上了一个外国名字，通常都要比同类产品贵上好几块钱。
“算了，听说最近生意不好做，有好多家超市都倒闭了。”
顾云想了想，劝说道。
既然包子本身没出什么问题，名字这种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这两个人简直离谱！
碰巧路过的人瞠目结舌，这场对话让他不由地想到了“棋逢对手”这四个字。
“你还有什么想吃的，这里我比较熟。”
“那个。”
克洛佩拉指了指不远处店门口拍了一条长龙的奶茶店，其实她从好几分钟前就开始在意那家店的招牌了。
珍珠奶茶。
她还从来没听说过有谁用珍珠制作过奶茶。
在她所处的年代，珍珠是相当珍贵的贡品，只有遥远的沿海城市才能看到这些闪闪发亮的小东西，一些远道而来的使节将珍珠作为贡品带来了她的宫殿。
“走，不过有件事我得先说在前头，奶茶里的颗粒只是长得像珍珠，并不是真正的珍珠。”
顾云看了一眼店铺的名字，心里便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
事实上当时他看见“珍珠奶茶”的招牌时，也产生过和克洛佩拉相同的疑惑。
没想到这位末代女皇也被这些店铺极具迷惑性的名字给唬住了。
“原来如此。”
克洛佩拉了然地点了点头，兴趣顿时消减了不少。
她就说嘛，谁会用那么名贵的饰品来制作食物呢？
“没想到你懂得还挺多的。”
“这有什么，你再多生活一段时间之后就都明白了。”
顾云谦虚地说道，他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
当初那位警察足足用了一个上午才给他解释明白了珍珠奶茶和珍珠之间的关系，顾云恍然大悟，然后赔了奶茶店老板1000元精神损失费。
“这来了这里也有好一阵了，之前你都没来逛过商场么？”
“没。”
克洛佩拉摇了摇头，“之前在f市安定下来之后，我就联络上了几支考古队，没多久就动身了。”
对于考古学家们来说，克洛佩拉对于古代文字的了解为他们提供了巨大的帮助，他们很难想象为什么一个年纪看起来比他们小了好几轮的姑娘对于古代文明有着如此深厚的研究，要知道，他们可是将自己大半辈子都放在了研究文献资料上。
“考古队的伙食不太好，住宿的环境也挺糟糕的。”
然而为了将自己散落于世界各处的藏品找回来，克洛佩拉只能忍受着风吹雨打的环境，她发现自己所熟悉的一切，都被掩埋在了沙漠深处，偶尔露出来的建筑棱角都足以让那些考古学家们兴奋上好几天。
如果不是遇到了顾云，她也不会有闲情逸致来这种地方。
周围的喧闹的氛围让克洛佩拉觉得十分陌生，普通人的生活和她想象中的模样相距甚远，她曾经作为一国的女皇，也从未亲自走如果热闹的集市，而是在高高的宫殿之巅俯视着一切。
“其实逛超市还是挺有意思的，总能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
这是顾云的亲身体验。
在过去十年之中，他每次都会满怀期待地步入出租屋附**价超市的大门——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今天打折的是猪肉、牛肉还是鸡蛋。
“除了打折活动之外，超市里偶尔还会有试吃活动，如果肚子饿的时候正好遇到了试吃活动，那种感觉就和中了彩票一样。”
听着顾云绘声绘色的描述，克洛佩拉沉默了。
她有些难以想象像顾云这么强大的人，竟然会对庶民的生活如此了解。
或许，她也应该学习对方。
“一杯珍珠奶茶，8元。”
沉思之际，店员将摸起来温热的塑料杯子递到了克洛佩拉手里。
克洛佩拉抿起嘴，啜了一口。
甜甜的，暖暖的。
第八十二章：融入社会吧，女皇
这一路走下来，顾云发现吧，这位末代女皇好像有点儿跟不上时代。
常见的小吃和商品一个都没见过不说，甚至连自己要买什么也搞不明白，这直接导致他们走了一路吃了一路，截止目前有用的日用品就买了一个牙刷和薄荷味的牙膏。
以前都是别人嫌弃顾云跟不上时代，现在终于让他逮着一个比自己还要落伍的了。
“你仔细想想之前住王宫里的时候，都用些什么啊？”
“我……我也不知道。”
克洛佩拉迷茫地看着日用品区琳琅满目的商品，“以前这些小事都是侍女长去操办的。”
洗漱打扮，再到梳妆衣着基本都是侍女们来做的，她觉得自己在这几月里已经学了不少新东西了，比如说自己洗脸刷牙，沐浴更衣。
只不过这些东西考古队住宿的酒店里都有，她自己从来没为此去过商场，她只记得之前有一家酒店里的薄荷味牙膏味道不错，让她一早上都觉得神清气爽。
“要不我打电话问问姜满？”
克洛佩拉也觉得自己有些底气不足，之前她在f市待了一段时间，期间姜满毛遂自荐地担任了她的现代生活导师，现在用的手机也是姜满送给她的。
姜满在这个时代生活，别的啥都可以没有，但绝对不能没有手机，否则离了家门便会寸步难行。
不过克洛佩拉觉得姜满也不是一直都靠谱。
比如她让姜满帮她参考衣着时，对方坚定地表示什么都不穿是最好的。
据她所知，姜满每天晚上都光着身子，身上就遮着个裆布，在f市的高楼楼顶之间不停穿梭，这事后来似乎还成了当地著名的都市传说，一度让f市的犯罪率下降了10个百分点。
小混混们被姜满吓得夜不能寐，坊间盛传如果有谁犯了事，大半夜就是有一个赤身果体的精壮男子从天而降，用充满哲学的方式对他们予以制裁。
这事可比蝙蝠侠吓人多了。
后来她忙着跟随考古队周游世界，也就很少再和姜满联系了。
“没必要。”
顾云制止了克洛佩拉危险的想法。
姜满是一个好人。
但也并不是在任何方面都是好的榜样，比如在个人卫生和着装风格的方面，姜满无疑是一个反面教材。
顾云的衣品一向饱受熟人诟病，然而他也从来没像姜满那样由于不穿衣服半夜被外出巡逻的警察带回局子里。
民警一般叫他回警局都是因为别的事。
比如说手持凶器在学校门口徘徊之类的。
“我知道你现在最需要什么了。”
“嗯？”
克洛佩拉露出了认真的表情。
“你得先去买个新手机。”
克洛佩拉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屏幕，又看了看顾云，“现在这个坏了吗？”
这手机她已经用了好几个月了，上门的许多小软件让她感受到了现代科技的神奇之处——在他们的时代，根本没有人能想象到几千年后人们能发明出这么多日新月异的物件。
突然间让她把手机换了，克洛佩拉还是有些舍不得的。
“你这个款式太老，屏幕还裂开了。”
顾云也是一个节约的人，可是克洛佩拉的手机表层的漆几乎都快掉光了，款式还是他十年前就见过的那种，他瞧了一眼屏幕，克洛佩拉所说的神奇的小软件，指的大概就是贪吃的蛇和俄罗斯方块了。
这种快成为古董级别的手机，现在常用的付款、聊天和查询软件都下载不了，他真不知道姜满究竟从哪搞来了这种型号的手机，最神奇的是虽然这手机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报废，但却还被克洛佩拉用了足足好几个月。
不过有一点姜满倒是没说错。
现在出门在外没有了手机真是寸步难行，顾云觉得其中最重要的莫过于一个叫做x付宝的软件。
下到超市买菜，上道体育用品店买跑步机，都少不了要用到它。
“你这个手机最大的问题，就是它下载不了x付宝。”
“x付宝是什么？”
这名字其实克洛佩拉在考古队里就听其他人不止一次提到过了，每当它出现时还会伴随着分期、花呗和还款之类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名词。
经过多番观察，她怀疑和自己同行的人里面有好几个人在外面欠了别人债，每个月的特定时间都会被人催债，克洛佩拉因此下意识地觉得这年头考古学家似乎是一个清贫的职业。
顾云不答反问，“你的国家之前有冒险者公会么？”
克洛佩拉点了点头。
“那就方便理解了，它就和金币储存卡一样，因为外出带很多金币不太方面，于是人们就发明了这种便捷的交易方式。”
顾云当初理解x付宝的时候并没有遇到太大障碍，他们村里虽然不流行这个，但在信徒建立的城市里，冒险者公会也流通着一种类似的卡片，只不过x付宝的功能要比冒险者公会的卡片更加强大。
甚至还能问它借钱，要是下一个月还不起钱了还能分期支付。
在他最穷困潦倒的日子里，这些功能其实还是挺方便的。
“好，那就听你的，去买个新手机。”
克洛佩拉点了点头，说道。
“嗯，除了这些之外，你有身份证吗？”
“有的。”
克洛佩拉点了点头，身份问题还是f市基金会分部的叶负责人帮她解决的，不然考古队都没法帮她报销机票，之前报考驾照的时候也需要本人的身份证进行登记。
“银行卡呢？”
“也有。”
克洛佩拉又点了点头，“不过里面好像没有钱。”
她觉得其实还是现金比较方便一些，如果身边的钱不够了，她就去想办法变卖一些带回来的珠宝，银行卡办理过之后至今也没有使用过几次。
“行了，我今天先帮你解决新手机和x付宝的事吧。”
看着克洛佩拉呆头呆脑的样子，顾云不由地想起了初来乍到时的自己，这些实用的小知识也是一些好心人手把手教会他的。
“……我还剩下1032元，够用吗？”
“应该不够。”
顾云记得现在比较流行一些的款式至少都要2000-3000元，既然要买个新手机，至少也得买个过得去的。
“那你们家附近有没有当铺，我再去卖掉一些东西。”
“没事，我现在不急用钱，先帮你垫着，等你以后有钱了再还给我。”
顾云说道，“你带来这里的那些首饰都有一定的纪念意义，不是万不得已的情况还是留在身边吧。”
………………………………
与此同时，正在家中仔细剪辑视频的安铃冷不丁地打了个哆嗦。
她盯着屏幕上的画面数秒。
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一丝不祥之气从哪里冒了出来。
第八十三章：未知的邀请函
连续肝了好几个小时让安铃有些头晕目眩，突如其来的不详感让她忍不住左顾右盼了一番。
她知道这世上的确存在着第六感一说，而女巫的第六感尤其准确。
大白天的，卧室里并没有任何异常现象。
安铃在座位上僵了好一阵，接着鼓起了勇气，抄起了床边上的折叠椅，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房门。
午时刚过，沈月去了学校，艾薇儿也和往常一样在面包店里打工，她径直走到窗台附近，午后的阳光倾洒在这里，她轻轻拉开被褥的一角，身子蜷成一团的白鸢舒服地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嗯，有白鸢在家，安铃心里顿时踏实了许多。
别看这只鸽子这副模样，打起架来的时候其实是仅次于顾云的狠角色，安铃觉得如果给她所有认识的朋友进行一个战力排行的话，白鸢毫无疑问能稳居第二。
离白鸢日常清醒的时间还有三四个小时之久，既然无事发生，安铃也就没有打扰白鸢，她将被子又盖了回去——白鸢的睡眠质量极佳，一丁点响动并不足以吵醒她。
安铃顺手从冰箱里拿了一杯橙汁，带回自己房间。
她预计最迟今天晚上就能剪完这一期的视频，游戏发售的第三天，绝大多数视频作者也都在忙着肝游戏，网站并没有涌现出太多有质量的作品。
安铃觉得这期关于银环兄弟会的特别档应该能赶上一波热度，之后她便又可以继续潜心回去肝游戏了。
前几天一直跟着顾云到处晃悠，等级已经被大部队落下了，等忙完了手头上的工作，她必须得想办法冲一波等级，毕竟人与人之间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顾云就算永远都是1级，也不会改变他打谁都直接跳『致死』的状态。
然而她却只是个普通玩家，一个火球术20点伤害出头，还不算魔抗的，要是再不赶紧升级，等玩家拿到了下一个地图的装备，男爵送给她的“村好剑”也就起不到太大作用了。
“哎。”
一想到升级的事，安铃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现在的网游环境和十几年前不同了，等级和装备万一跟不上大部队，打个本都没人组你。
安铃坐回到电脑桌前，电脑屏幕上突然弹出来的邮件提示让她愣了一下。
《诸神的聚会邀请函》？
噗，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这么中二风格满满的邮件？
要是她再年轻个十来岁，说不定连内容都不会仔细看，就头脑一热地报名参加了。
不过现在的她早已今非昔比，安铃觉得这多半是某个游戏的推广广告，现在的个人信息一不小心就泄露了，作为此前某手游的重氪玩家，总是有不知从哪里得知她联系方式的游戏厂商诚邀她去游（氪）玩（金）。
任地狱跨时代的游戏倒是对传统的游戏行业带来了极大的压力，现在全世界的玩家都沉迷砍狼，根本无心氪金，这让许多游戏厂商都坐不住了。
安铃抱着好奇地心态点了进去，她想看看这次邀请她氪金的究竟是什么游戏。
然而刚刚看到第一行字时，她便心里一惊。
这看起来似乎是一份正式的邀请函，而且邀请函第一行写的是她的真名。
当她顺着邀请函的内容仔细看下去之时，却发现内容和游戏没有半点关系，这是一场线下聚会，上面标注出了具体的时间和地点，聚会的举办地是x市一家知名的五星级酒店。
邀请函中给出的信息简单明了，但却没有任何关于主办方的信息。
知道她的个人信息，还邀请她参加线下活动……
难道是同学聚会？
紧接着她又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毕竟大家都工作这么久了，冷不丁地起个“诸神的聚会”这种名字就不怕被人指指点点么？
就连安铃作为死宅的巅峰时期，出门在外也是相当注意自己言行举止的，尤其是在亲戚朋友面前，她说话几乎从不用网络用语，因此在大多数人眼中，她都是一副乖乖女的形象。
安铃先后给祁乐和自己比较要好的大学同学发了微信，后者表示并没有收到过如此诡异的邀请函，祁乐还特地提醒她要小心，实在不行聚会那天她找常虎或者二牛去帮忙撑场子。
在祁乐看来，“诸神的聚会”听起来就像是邪教组织的名字。
搞不好是把人骗过去做传销的。
作为拳击俱乐部的教练，祁乐从学员们那里听说过不少传销组织的危害。
在确定了不是同学聚会之后，安铃又把这五个字输进了搜索引擎，搜索结果不出意外的是清一色的游戏广告，显然和聚会的内容八竿子打不着一撇。
她又试探性地回件询问对方的身份，然而发件很快就被退了回来，显示查无此人。
正当安铃犹豫着要不要叫上顾云聚会当天陪自己去一探究竟之时，电脑桌上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七喜的名字。
电话是上次易星传媒的活动时互相添加的。
“喂，七喜姐？”
“安铃，你有没有收到一个叫做《诸神的聚会邀请函》的邮件？”
“……收到了。”
安铃觉得吧，这几个字从七喜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毕竟七喜在她心目中一直是一位知书达理的大姐姐形象。
电话另一端的七喜自言自语了一句，“咦，那看来是真的了。”
“出什么事了？”
“也不算什么大事，我之前听有人说这聚会邀请函似乎是易星传媒内部发送的，我怕是诈骗邮件就给几个熟人打电话求证一下……既然你也收到了邮件，那有可能是公司的内部活动吧。”
七喜这么一说，安铃倒觉得的确有这方面的可能。
如果是面向公众的线下活动，取这样的名字倒也情有可原，毕竟现在热血方刚的少年们很喜欢这个调调。
“七喜姐你打算参加么？”
“我还没决定，如果那天没有要紧事的话应该会参加，前段时间一直都闷在家里做直播，偶尔出去走动走动也好。”
“那如果你决定参加就给我发条微信，到时候我们可以在地铁站碰头。”
“行。”
第八十四章：此乃谎言
帮克洛佩拉挑选完新手机已经是下午了，付款之后两人又在手机销售店里待了近一个小时，直到在售货员帮忙把一些常用的功能性软件全都下载下来之后，两人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克洛佩拉虽然对现代并不了解，但毕竟也是历史中首屈一指的咒术师，领悟力极强，在销售员的一番解释后，她很快掌握了这些软件的基本用法。
了解之余，她的心中不免震撼。
她本以为姜满之前送给自己的手机已经算得上巧夺天工的造物了，然而和顾云帮她买的新手机相比，功能却简陋地像是几个世纪前的产物。
顾云一边将自己的手机号存进克洛佩拉的手机，一边说道，“现在的科技更新速度很快，每一年都会有令人意想不到的变化。”
事实上他自己对于这些高科技设备也不擅长，家里的手机和电脑基本都是妹妹和安铃帮忙挑选的。
他只知道现在买4000元钱的手机，过上个一年可能就会跌到不到两千块。
“也就是说现在用这个就能付钱了对吧？”
克洛佩拉拿回手机之后，点开了x付宝。
顾云在店里已经帮她绑定了银行卡，不出意外的，她的银行卡余额是零元。
不过顾云却说只要开通名为花呗的功能就可以超支，只要下一个月在还款日前把超支的金额补上即可，而且就算没有那么多钱，还能采取分期还款的功能，将超支的金额分好几个月的时间还完。
她也终于明白了之前那些考古学家的聊天内容，看来在这个时代，超支似乎已经成为了人们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
对于克洛佩拉而言，这种观念上的变化相当奇特。
在他们所处的时代，欠债还钱可没有这么多变通怀柔的手段，一旦欠债者无法支付欠款，就很有可能成为奴隶，以身抵债。
“这个花呗……就不害怕别人欠钱跑路么？”
克洛佩拉觉得自己今天已经提了许多问题，可是她却仍然觉得自己对这里的生活一无所知，“我是说，如果没有按时还钱的话，也会有人派来打手把这个人抓去当奴隶吧？”
“不会，这里没有奴隶的说法。”
顾云摇了摇头，“不过如果你不还钱的话，也是会有人出面的——现在是网络社会，我刚才给你填写信息的时候登记的都是你的真名，如果长时间欠钱不还，就会被登记上失信名单，据说金额太大还有可能被抓去坐牢。”
其实他自己也对欠钱不还的后果一知半解。
顾云很少使用花呗，他非常不喜欢欠别人钱的感觉，即便在经济最紧张的日子里，他也是有多少钱就花多少钱，从不超支。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克洛佩拉一句，“这个功能非常便捷不假，可你千万别乱花钱啊，现在网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很多，有时候你一不小心就把钱给花出去了。”
“嗯。”
克洛佩拉点头。
事实上她还是女皇的时候从来就没有担心过钱的事，整个国家都是她的，拿走自己的东西又怎么需要付钱呢？
“那就好，我之前住的那个出租屋楼上就有一个人因为这事被警察带走了。”
“那边有一家看起来不错的餐馆……”
克洛佩拉指了指商场外一家十分热闹的快餐店，她目前对于餐厅质量的评价标准仅限于顾客的多少，“我请你吃饭，正好试验一下这个软件的功能。”
顾云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招牌，又是大家都很熟悉的金拱门。
现在放学时间刚过，金拱门里充斥着还穿着校服背着书包的学生。
“行。”
顾云点了点头。
金拱门在年轻人之间十分流行，但他却很少来这地方吃饭。
在他看来，金拱门卖的东西都死贵，一个汉堡的钱能让他吃上好几个包子，可谓性价比极低。
两人进了店，不一会就挑选完了晚餐。
顾云选择了巨无霸汉堡套餐，克洛佩拉点了三杯冰可乐，这神奇的组合顿时引起了学生们的注意，其中以男同学居多。
毕竟对于血气方刚的少年们而言，克洛佩拉从长相、身材到气质都太具冲击力了一些。
三杯可乐也就是一个由头，无论克洛佩拉点了三杯可乐、三包薯条还是三个板烧鸡腿堡，他们该看的还是得照看不误，这种极具异域风格的大姐姐可不多见。
当然，顾云的注意力则完全集中在了克洛佩拉点的三杯可乐上，“你点这么多饮料干啥？”
“这个东西长得有点像黑魔法里面的药剂。”
在琳琅满目的菜单里，只有可乐让她觉得颇为眼熟。
黑漆漆的，还不停冒着细小的气泡。
当年她刚学习咒语的时候，就亲手熬制过类似的药剂，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种药剂名为吐真剂，只要喝下了他便无法再说出任何一句谎言。
她吸了一口可乐，发表了意见，“但是这个的味道比我熬制的药剂要好喝很多。”
冰冰凉凉，口感清甜，而且还有些上头。
“顾云。”
“嗯？”
“你很讨厌。”
克洛佩拉说了这句话之后，两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顾云捏着巨无霸，肉饼、酸黄瓜和奶酪的组合好像顿时变得不香了。
不是，他就吃了一口汉堡，怎么就讨厌了。
“对不起……”
两人沉默对视许久之后，克洛佩拉的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
她觉得这个叫做可乐的东西长得真的很像她小时候熬制的吐真药剂，因此在品尝了一小口之后便打算做一个小小的实验。
然而事实证明，可乐并不具备吐真药剂的效果，她很轻易地就把违心的话当着顾云的面给说了出来。
“刚才只是试试它有没有吐真药剂的效果，你一点儿都不讨厌。”
不但不讨厌，而且还是她遇到过的第一个不在意她女皇的身份，愿意像朋友一般与自己平等交流的人。
“我……”
克洛佩拉还欲说些什么，却被一个充满元气的声音打断了，“你们两个！”
两人循声望去，看见一只有着洁白羽毛的鸟类飞到了他们的桌子上，这只鸟的头顶上还有几撮红色的羽毛。
“几天以后我们有一场聚会，你也来参加吧！”
白鸟趾高气昂地仰头盯着顾云，似乎认定了他一定会给出肯定的答复。
第八十五章：诸神的餐桌（其一）
顾云低头看着桌子上的白鸟，白鸟也就这么一直维持着仰着头的姿势，盯着顾云不停眨巴着眼睛，似乎正在用眼神不断暗示顾云尽快答应她的邀请。
“你谁啊？”
顾云愣了好半晌，才开口问道。
他觉得这白鸟长得和白鸢有七成的相似，尤其是神态和语气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可是顾云敢肯定这只鸟绝对不是白鸢，并且他已经掌握了决定性的证据。
因为……
白鸢是绝对不可能在这个点醒来的。
就算是这个时候强行叫醒她，她只会扑腾着翅膀抱住被子撒泼，不可能顶着冬末的寒风专程跑来邀请他参加聚会。
“嘿，你这人怎么说话的，才几天没见面你就把我给忘了！”
这理直气壮的声讨让克洛佩拉也不得不对顾云致以了怀疑的眼神，这个白鸟看起来似乎和顾云很熟，一联想到顾云小区外面成片的乌鸦……
顾云他，难道是对鸟类有着特殊的偏爱吗？
她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以至于克洛佩拉打算下次等她随考古队外出的时候，在当地抓一些稀有的鸟类回来作为礼物送给顾云了。
“是我呀，你们的好朋友赤鸯！”
“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这副样子多好呀，目标小还飞得快，难怪白鸢那只懒鸽子一直都维持着这副模样。”
顾云觉得在变成了鸟类的模样之后，赤鸯的性格似乎都活络了许多。
又或许这得归功于白鸢惊人的同化能力，就连灵感之神都被她怠惰的气息给影响了。
“你刚才是说你们打算举办一场聚会么？”
“嗯哼。”
赤鸯点了点头，每当神灵聚会时，她都是忙碌于第一线的活跃分子。
每一次聚会时，神灵们之间总能摩擦出一些令她意想不到的火花，哪里有闹剧，哪里就会有她的身影，“不过这次的聚会是稻荷神举办的，没想到她失联了那么久，居然是私底下去准备聚会的事了……你是她的朋友，之前又帮过我不少忙，所以这次我决定破例邀请你这个外人来参加我们的聚会！”
赤鸯觉得只要是正常人，都一定不会拒绝神灵之间的聚会。
若是能在聚会上结交几位诸如稻荷神这样的善神，未来的生活便会大富大贵、风调雨顺。
“真话是……？”
顾云却很轻易地看穿了赤鸯的小心思——之前白鸢心里打着小算盘的时候，眼睛就会和现在的赤鸯这样滴溜溜地转个不停。
事实证明，小鸽子也是会有坏心思的。
“真话是这次似乎还邀请了一些喜欢寻衅滋事的恶神，我觉得他们遇上了你，一定会有好戏发生！”
赤鸯坦荡荡地把自己的小心思说了出来。
她每次参加聚会都是去看热闹的，到时候场面越乱她就越开心，她巴不得有人在酒席上掀了桌子大打出手。
如果聚会上来了一个外人的话，气氛应该要比往年火爆许多。
“你早说嘛。”
顾云本来想拒绝的。
可是“寻衅滋事”、“恶神”这几个特定的词实在太有吸引力了，赤鸯这不是几乎就快对他明说聚会期间会有一些“意外”因素发生了么？
“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只能答应你的邀请了。”
没别的意思，顾云也正好想多认识的几个神灵。
不打不相识的那种。
得到顾云肯定的回应，赤鸯满意地说道，“好嘞，具体地址xxx路的出云酒店，搭车去的话只要报一下酒店的名字，司机就知道了。”
聚会就在几天之后，可是她已经有些等不及那几个脾气火爆的恶神见到顾云时的场面了。
恶人自有恶人磨！
赤鸯早就看不惯那几个恶神都仗着自己能打，往年每次聚会就在餐桌上指点江山，害得其他人根本没法好好聊天。
然而她和稻荷神都不擅长战斗，一旦吵起来她们必然是底气不足的那一方。
……
“诸神的聚会？”
赤鸯扑腾着翅膀飞走之后，克洛佩拉低头看着对方留下的请柬。
若是无关人士看见这份请柬多半会把它当成某人的恶作剧，然而她刚才分明从那只白鸟身上感受到了无比强大的能量。
几天后的聚会，还真的有可能是神灵之间的聚会。
事实上，早在她的时代，她就听说过类似的事情，然而在他们的年代，诸神的聚会可不是什么美好的代名词。
“你真的打算参加他们的聚会？”
“嗯，多一个朋友多一条门路嘛。”
顾云说道。
克洛佩拉严肃地说道，“我之前听说过一些关于诸神聚会的传闻，我觉得他们邀请你可能别有所图。”
虽然顾云的强大有目共睹，但他毕竟不是神灵，赤鸯刚才也称呼他为外人。
而在她知道传闻中，每当诸神的聚会到来之时，神灵们也的确会邀请一些“幸运”的人类来参加他们的聚会。
不过这些“幸运儿”得到回报却并不是风调雨顺的后半生，而是荣幸地成为聚会餐桌上的食物。
尤其是刚才那只白鸟还十分直白地透露了会有不止一个恶神参加聚会。
“在我们那个年代，有许多以人类为食的神灵，他们中的一部分会吞噬人类的血肉，另一部分则青睐于人类的灵魂。”
无论受到邀请的“幸运儿”们遇到了哪一种恶神，都没法活着离开诸神的餐桌。
克洛佩拉觉得，与其将它们称之为恶神，倒不是说那些都是人类敬畏的化身，在更加神秘而强大的力量面前，人类便下意识地认为自己和待宰的羔羊相差无几，于是种种恶神便诞生在了各地的传说之中。
她并没有与那些传说中的恶神打过交道，也无从得知它们是否真的如同传说中一般恐怖，因此不由地担心起顾云的安危。
她本能地认为赤鸯的邀请，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既然如此，我就更得去了。”
顾云一听，顿时坚定了自己参加聚会的念头。
他本来只是打算抱着以武会友的心态参加聚会的，可是听克洛佩拉的意思，这世上居然还有以人类为食的恶神。
这还得了？
“我倒要看看是谁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在x市做这种事！”
第八十六章：集结
事实证明，死宅的快乐非常简单。
肝完了视频之后，安铃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忙于练级，有了“村好剑”的帮助，总算是赶着大部队的末尾走出了新手村。
经过了好几天的沉淀，玩家和工作室们发现了这款新游戏所蕴含的巨大商机。
其中让工作室以及个体户职业玩家废寝忘食的一点在于这个游戏里并不存在灵魂绑定的设置，玩家不论通过任务还是打怪掉落的任何道具都能自由地进行买卖，而在游戏初期，大部分装备的市场定价还未形成，总会有人傻钱多的土豪会为了一件可能再升几级之后就要换下的装备一掷千金。
至于没有绑定的系统可能对游戏带来的负面影响，则并不在玩家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把能赚到手的钱给赚了才是硬道理，事实上这一设定也直接造成了全民工作室的狂潮，因为玩家论坛上总流传着某玩家花了几万甚至十几万购买了一件附魔装备的传说，这笔钱都能抵得上普通上班族好几个月的工资了，对于尚处于学校的学生们而言，这更是一笔巨款。
安铃保守地估计了一下，如果能找到合适的冤大头，“村好剑”的属性至少也在六位数以上。
她自己之前在某手游虽然就属于重氪玩家，但那都是日积月累而成的，要是一次性拿六位数砸进游戏，且不说她能不能拿出这么多钱，这事要是让她的老父亲知道了，她多半就能去当太空人了。
玩家论坛不断出现的成交记录已经让她有些麻木了，安铃只觉得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她很难理解有钱人的快乐。
不过吧，玩家们很快意识到这款游戏装备只相当于一个基础，技术才是硬道理。
尤其是在前期装备难以形成碾压的阶段，身法和战术就显得尤为重要了，这可谓是技术党的福音，在玩家论坛，也不乏有许多平民装备靠技术吊打氪金玩家的帖子，毕竟许多土豪没时间一天都挂在游戏里，于是就很不幸地成为了帖子的背景板。
当然，既氪又肝的玩家则属于另一个次元的生物。
事实上目前等级排在最前列的职业玩家，和绝大多数人玩的已经不算是一个游戏了，在玩家们还在讨论流派和装备的搭配时，职业选手们已经在磨合队伍，准备去挑战副本了。
根据安铃在玩家论坛了解到的状况，所谓的副本多半指的是散布在各个区域的魔物巢穴，魔物巢穴中往往栖息着极其强大的魔物，相应地，如果能成功讨伐这些魔物，无论是它们身上的素材或是巢穴内的宝藏，在现阶段都价值连城。
安铃觉得目前技术党吊打土豪的状态恐怕维持不了多久，等防具形成了碾压之后，平民玩家很有可能沦为刮痧师傅。
不过吧，她发现顾云和所有人玩的都不是同一个游戏。
这个人像是来观光的游客，打了怪还从来不捡装备，在一线玩家还是为第一个副本犯愁的时候，顾云已经和极北之境的冰龙成为了挚友。
只可惜现阶段没有玩家能去那里。
极北之境外围的寒冷气候会让玩家每秒损失150点生命，啥也没干就被冻死的玩家加起来能围极北之境一圈了。
这天安铃本打算跟随大部队动身征战新地图的，却突然想起来了还有个聚会的事。
在鸽与不鸽之间犹豫了许久之后，她最终还是认命地为自己挑选起了衣服。
她虽然通过视频积攒了一定的粉丝，但在易星传媒的旗下目前还只是一个小透明，和七喜这种级别的大主播根本比不了，这次既然是易星传媒的内部聚会，说不定能看见不少平时的熟面孔。
作为萌新，第一次内部聚会就放鸽子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出门前，安铃又沉思了半晌，最终打消了叫上顾云的念头。
请柬里毕竟没有提到可以带上家……咳，朋友，而且吧顾云的性格实在不太适合这类聚会。
说实话，安铃虽然是x市本地人，但之前还真没去过出云酒店，只是听朋友说那家酒店的规格很高，由于距离各类场馆很近，出云酒店往往也是明星艺人的首选，因此大型活动期间，会有不少人一大早就等候在酒店一楼希望能得到各行各业明星的签名。
出云酒店就坐落于地铁附近，其中一站门便能直接通往酒店内部。
安铃刚从地铁站出来，便看见了似乎早已等在地铁站门口的七喜，七喜远远地看见了安铃便热情地朝她招了招手。
“不好意思啊，七喜姐让你久等了。”
安铃小跑了过去。
她特地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一刻钟左右，没想到七喜却已经提前在这里等她了。
“没事，我也刚到不久。”
七喜朝着安铃使了个眼色，地铁站出口正是人流最多的地方，她已经看见不远处似乎有几个蠢蠢欲动的年轻想要上前来搭话了，半开玩笑地说道，“先走吧，你现在是名人，你看他们都认出你了。”
“怎么会，他们肯定是认出七喜姐你了。”
安铃进行了一波并不违心的商业互吹。
和人来人往的地铁站相比，出云酒店此刻也是热闹非凡，不过却是另一种风格的热闹——此刻一楼已经聚满了人，其中有不少安铃都觉得有些眼熟，有人在补妆，有人正拿着手机直播，也有好多熟悉的人围坐在一起热烈地讨论着些什么。
“七喜姐，这些都是……”
“都是同行。”
七喜点了点头，两人还未走出几步，便有几个眼尖的人远远的迎了上来。
毕竟在这个领域，七喜是首屈一指的大主播，更是易星传媒台柱级别的存在，可以预见的是，只要七喜自身不出一些原则上的大问题，人气只会越来越高，而往往七喜的一次“查房”或者微博转发都能为他们这些中等体量的主播引来一波不小的流量。
主播这一行也有人情世故，情商是很重要的一环。
七喜笑着与过来的人一一打起了招呼，就连一些安铃基本没怎么听说过过小主播七喜都能一一叫出对方的名字，她不得不感慨七喜姐能做到今天这一步的确有她成功的道理。
人一多，七嘴八舌的问题就源源不断地涌了上来。
不多时，终于有人提出了安铃比较关心的问题。
“七喜姐，这次内部聚会的主题是什么呀？邀请函上只提了时间和地点，其他流程都弄得神神秘秘的。”
第八十七章：不眠夜
以往易星传媒也举行过不少主播之间的聚会，然而此前的聚会从来没像这次搞得如此神秘。
聚会的本质在于曝光，往年每次聚会都能在大主播的带动下，给中层主播带来一波人气，而想要做到这一点，免不了前期的宣传和造势，可这一次直播平台丝毫没有提到过聚会的事，只有他们冷不丁地受到了一封疑似诈骗信的邮件。
更离谱的是这邮件还不是易星传媒官方发给他们的，主播们经过了再三的互相求证，才意识到这次收到请柬的人似乎都是易星传媒的主播，当这个消息在主播内部里传开之后，绝大多数人都认为这可能是易星传媒为他们准备的惊喜。
事实证明活动似乎也的确是易星传媒举办的。
当他们来到出云酒店时，公司已经事先为每个人安排好了单间，唯一让他们奇怪的是上到大堂经理，下到迎宾小姐，都没有人知道这次聚会的内容。
他们本以为七喜这种级别的大主播可能会知道一些内幕，然而面对众人的提问，七喜也只是茫然地摇了摇头。
没有提示，没有官方人员的接引，以至于所有人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聚在这里。
难道这是某种猜谜游戏？
获得优胜的人能得到易星传媒的推广机会？
虽然对于易星传媒本次举办聚会的目的猜测如云，但在得到确定的答复之前，主播们还是纷纷回到了酒店为他们各自安排好的单间。
集合时间安排在了下午六点，再过一个多小时就是晚饭时间。
上楼前，迎宾小姐倒是称已经有人为他们安排了晚宴，晚宴将在7点15准时开始。
不知是不是错觉，今天的夜晚似乎来得特别早。
安铃回到房间关上门，窗外黑压压的感觉让她忽然间觉得有些不安，整个酒店的气氛让她觉得有些阴冷，而且自打进了酒店之后，她就觉得酒店的工作人员看他们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她坐在床上，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也有可能是她每天都要和超自然事件打交道，以至于她的心态也在潜移默化中发生了改变，许多正常的事物到了她的眼中就变了样。
安铃不由得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到七喜的时候，也是在一个类似的酒店里，只是在那个时候门外危机四伏，应邀前来参加内测人之中有易形怪混迹其中。
她又想起了那个为了调查易形怪始祖从美洲远道而来的猎魔人凯特-金。
早在那时，凯特-金似乎就已经预言过了她此时的感受。
他们所知道的一切，最终都会成为恐惧的根源，知道的越多，恐惧也就越深，比如说，相似的环境以及工作人员怪异的眼神，让安铃下意识地联想到了易形怪。
可是……
易形怪的始祖已经被消灭了。
顾云很确定苏文死了，他的所有同伴也都死在了当时的火灾现场，后来x市的基金会分部也确定了这一点。
她没有理由质疑顾云，迄今为止，顾云还从未在与超自然生物的战斗中落过下风，而失去了始祖的易形怪恐怕早已分崩离析。
不过话又说回来，顾云从来没说过所有易形怪都被全灭了，也就是说，如果当时有易形怪碰巧没有出现在那栋大楼里，并在事后隐藏了起来，并伺机潜入了易星传媒又举办了这次的聚会伺机报复他们……
想到这里，安铃冷不丁地哆嗦了一下。
随之而来的敲门声吓得她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
“谁啊？”
“是我，七喜。”
“你等一下啊，七喜姐。”
安铃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起伏不已的胸口——超自然事件见多了就是这点不好，经常容易自己吓自己。
她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在不经意间养成了顾云依赖症，一旦顾云不在身边，她心里就觉得特别不踏实。
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安铃为七喜开了门。
门口就只有七喜一人，似乎是刚刚应付完了其他的主播的拜访。
七喜朝房里一看，也开口问道，“你怎么不开灯？”
“刚在想事情，突然给忘记了，嘿嘿。”
七喜这么一说，安铃似乎才突然间意识到了房间里阴气重的根源，她连忙开了灯，暖色调的灯光照亮了房间，里面气氛一下子就显得不同了。
好吧，她承认自己刚才光顾着一个人瞎想，没考虑到环境因素。
“是要去楼下的餐厅了吗？”
“不急，还有好一会儿呢。”
七喜摇了摇头，并在安铃的邀请下进了屋子，“对了安铃，我之前一直没来得及向你确认过，你其实是女巫吧。”
“啊哈哈，视频的噱头嘛。”
安铃以为七喜指的是她第一次视频里的内容，便打哈哈地解释起来，“当时超自然现象的视频很多，没有噱头的话很难引起关注。”
虽然和七喜认识了这么久，但安铃却很少和对方正儿八经地谈论起超自然方面的事情，七喜每次在微博也只是顺手转发，从没有过深入的探讨。
其实她也一直不确定七喜转发她的视频是出于礼貌，还是真的私下里喜欢这种类型的视频。
“不，我的意思是，你是真的女巫吧？我看你的视频里许多东西都讲得非常准确，外行人一定不可能了解到这么多关于女巫和猎魔人的事。”
七喜的表情看起来很认真，以至于安铃忽然间觉得这似乎并不是一场随意的闲聊。
对方，似乎是在很认真地向她求证这件事。
安铃试探性地问道，“七喜姐……那么你相信，女巫是真实存在的么？”
在这个网络极度发达的年代，网络上关于女巫和猎魔人的视频数不胜数，然而却从来没有任何一部跟风视频能实锤女巫、狼人、吸血鬼这类传说中的生物真实存在，绝大多数都是以这些耳熟能详的名字作为噱头，用东拼西凑来的素材把影视剧里对于这些黑暗生物的定义复述一遍。
“我知道女巫是真实存在的。”
七喜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平静，然而她接下来的话却让安铃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我知道玛丽安-瑟西亚还活着，并且几个月前还才来过这里。”
说话间，七喜的手轻轻搭在安铃手背上，触及皮肤的是冰冰凉凉的感觉。
下一秒，映入安铃眼帘的，是她自己的面容。
“这样的话，你应该就能明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