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我的朋友很少
“来，张嘴，啊呜——”
半梦半醒之间，顾云听到了这么一个声音，近在咫尺，却又让他的思绪飘向了很远的地方。
他想到了村子，想到了自己小时候外出狩猎，想到了自己遭遇过的一个个强敌，偶尔，也会有那么几次负伤的日子。
接着，他又想起了养伤的日子，想起了婆婆的外孙女每天早上都要咋咋呼呼地把早餐送到他面前。
然后满怀期待地问上一句。
“味道怎么样呀？”
甜甜的，稍加咀嚼，橙子味的果酱便在嘴里蔓延开了。
顾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便看见安铃笑吟吟地坐在床边，手里捏着被咬了一半的饼干。床头柜上放着个塑料袋，袋子里是形状各异的饼干。再边上，则是一瓶拧开了的橙子味的果酱。
“昨天被老父亲召回家了一趟，看见有黄油和面粉，就顺便做了一些。”
这是安铃的自信之作，已经得到了父母的品鉴，反馈良好，二老对她做的小点心很是满意。
所以走的时候，她顺手把厨房里开过的果酱给顺走了。
“你……”
小饼干的口感让顾云十分意外，这次的味道，居然没有任何怪异之处，甚至还有些好吃——至少和千篇一律的牛奶配面包相比，这袋抹了果酱的小饼干已经算得上是美食了。
对顾云一家而言，饼干这类零食属于奢侈品，就算有了闲钱，他和顾天天也宁愿买些促销肉回来，零食区，是断然不会去逛的。
“你居然真的会做吃的！”
安铃脸上的笑容一僵，明明是夸奖的语气，却让她莫名感觉自己受到了伤害，这不仅让她怀疑，自己一大早乘着地铁千里迢迢地跑来顾云家，究竟是为了哪般？
“不会说话就少说点！”
安铃气冲冲地把另一半饼干塞进了顾云嘴里。
甜食拥有让人心情愉悦的魅力，这一点对顾云而言同样适用，躺在床上，他觉得从窗口照进来了的阳光都温暖了几分。
“再来一块？”
“好。”
小饼干和橙子味果酱是最经典的搭配之一，也是印刻在一代人记忆里的“小时候的味道”。来到这个世界，顾云也并非一点好日子都没过上，十年前，金融危机还未降临，老爹没有丢工作，至少在表面上拥有一段幸福的婚姻。
那时候厨房里时常备着一些顾天天喜欢的小零食。
最初的那段时间，妹妹总是将自己的零食分享给他品尝，而距离顾云上一次吃到小饼干，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你妹妹帮我配了一把钥匙，希望我休息的时候能来照顾你。”
安铃开口说道。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实际上她才是一直被照顾的人，前两次的事实在让她有些不好意思，总想着得报答顾云一番才行。于是她一找到机会，便带着一袋小饼干上门拜访了——俗话说得好，礼轻情意重嘛。
离发工资还有半个多月，艰苦生活仍在继续！
“你今天又休息？”
顾云有些奇怪。
第一次见到安铃，是在地铁站，可是自那天之后，他好像就没见安铃再去上过班了。
邀请他去参加任地狱的游戏发布会，第二天休息，他去开家长会的那天，安铃也没去上班，而是回了父母家，再到今天……
这家伙，已经疯狂休息将近一个星期了！
世风日下，难道就没有人管管吗？
这转眼马上又到下一个周末了。
“养伤，休息十五天！”
说话时，安铃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已经完全结痂了，但还是有些隐隐作痛。昨天回家时老父亲帮忙换了一次药，嘘寒问暖地追问了许久，她自然没有提那只白兔的事，只是说晚上回家不小心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那只白兔这一下挠得真够狠的，不过看在中了任地狱新平台的份上，她就大人不计小兔过，原谅了对方。
“你的工作有点宽松啊。”
顾云想到了自己外出打工的日子，别说旷工，就算是迟到了几分钟都要被店长教训许久。
“因为我爸认识我们老大嘛。”
安铃讪讪一笑，这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她在大学的时候没学着什么本事，毕业季连续投了几分简历都被拒了，后来老爸打了声招呼，总算是找到了一份月薪还过得去的工作。
这工作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人坐在那里，保持微笑，成为一个无情的复读机就万事大吉了。
“对了，你电脑水平好像不错，帮我个忙。”
吃了饼干，顾云也想到了正事。
虽然昨天睡觉前制定了成为黑袍大巫师的小目标，但事实上他对神族的巫术一无所知，妹妹的电脑上应该有聊天软件。
顾云对电脑一窍不通，现在安铃来了，也省去了他研究的功夫。
“就这？我还以为你是电脑中毒了呢？”
安铃随顾云来到了妹妹的房间，打开电脑，桌面上就有QQ的快捷方式，双击打开，里面已经储存过顾云的QQ账号。
“密码是：guyunxdbj。”
“密码没必要告诉我！”
尽管安铃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很诚实地把密码输了进去。凭良心讲，她对于顾云的交际圈子有些好奇，一个人加入的群组，能够最直观地反映其兴趣所在。
机器的型号很老旧，几乎都能算得上古董了，不过由于顾天天平时不乱下程序，机器的速度还维持的不错。
不一会儿，列表便弹了出来，安铃装作手滑，“一不小心”点开了『群聊』。
我的群聊：0。
展开后，也只有一片空白，不仅如此，另一个列表，也几乎是空白。
我的好友：0/3。
扑面而来的，是一片难以想象的悲凉气息，其中更悲凉的，是三个人里面，一个是王碌，还有一个是顾天天，也就是说，顾云这么多年来认识到的网友，就只有一个。
就连打广告的、卖茶叶的、伪装成雇佣兵骗照的，都没有能看上顾云的。
安铃觉得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可能是因为顾云的昵称就是本名，头像还是系统原始的小企鹅，QQ空间和动态都空白着，他自己乍一看就像个平时根本不用的广告号。
太惨了。
泪，流了下来。
“顾云，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不知道，就是突然有些伤感。”
“电脑端我看不太懂，你帮我操作一下，我有些问题想要请教一个朋友。”
“嗯……嗯？”
鼠标指针在屏幕上停顿了数秒。
元气满满的月酱？
还是卡通的黑长直少女头像？
年龄：18岁。
性别：保密。
这每一行，都透露出可疑的气息！
第六十二章：你已经是一名成熟的巫师了
在接下来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顾云一口气地问了许多关于巫术的问题，从最古老的巫毒，到中世纪流行一时的黑魔法，然而一系列的问题却都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他心生警觉，因为以往他联络沈月时，对方都会在一分钟之内给予他答复。
“沈月会不会遇到了危险？”
“不，她没有回答你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她不在线。”
回答的同时，安铃也在心里盘算了起来。
沈月，听起来像是女孩子的名字，资料写了18岁的黄金年龄。
更重要的是这两个人的电波已经对上了！
顾云居然一大早爬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请教对方巫毒的事，说明他非常在意沈月的意见。
可以说很有竞争力了。
但是，你就不能考虑考虑是谁一大早给你送小饼干的吗？
又是谁把家里珍藏的橙子味果酱带给你吃的？
没良心的！
“她现在可能在上课吧，不过如果你对巫术之类的事感兴趣，我也是知道一些的。”
安铃硬着头皮说道，其实她也并不算是撒谎，毕竟这个时代的年轻人，谁还不懂一些黑魔法呢？
《哈利波特》看过没？
看过你就是一名成熟的巫师了，已经可以试着独自去挑战伏地魔了。
那个魔咒怎么念的来着？
阿瓦……
阿瓦达……
阿瓦达什么来着？
忘记了。
“魔法角，听过没？”
安铃决定跳过晦涩难懂的咒语，直奔主题。作为一名曾经的《哈利波特》系列死忠粉，她自然也接触过一些《哈利波特》同人线下活动，其中最成功的，莫过于万华地产于六年前在X市东区建立起的魔法角了。
“没有，详细和我说说。”
“百闻不如一见，你如果接下来没事的话，我可带你亲自去参观。”
安铃意识到自己不能一直处于楚楚可怜，处处受人保护的地位，偶尔也要在顾云面前展现一下自己作为老司机的风采。
魔法角这些年她已经去过了不下十次，里面所有的展台都早已烂熟于心了，唯一可惜的是魔法角近期没有活动，只能体验到一些常驻的项目。
“好。”
顾云欣然同意，他正愁没有了解巫术的途径。
洗脸刷牙，随便找了件外套套上，便跟着安铃出了门。
抵达魔法角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了，地铁5号线缓缓驶入了终点站。虽然在X市生活了十余年，但顾云还从未来过此处，出站时，他觉得自己仿佛闯入了另一个世界。
中世纪风格的古堡式建筑，穿着黑色长袍，来去匆匆的巫师们，天空时不时有一两只猫头鹰飞过，还有几个戴着眼镜看起来笨手笨脚的年轻人紧追不舍。
人们手中拿着的不是手机或平板电脑，而是一本本厚厚的魔法书。
这里就是……巫师们的世界！
这种陡然间世界切换的感觉，还是让他心中产生了不小的震撼。
没走出多远，他便遇到了一个愤恨跪坐在学校门口的年轻巫师——“为什么！为什么女巫共济会不招收男性成员！这所魔法学校还能不能好了，我们男学员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成为女巫！”
几句话字字发自真心，连顾云都不禁有所动容。
其实这些人都是工作人员来扮演的。
安铃见顾云一副神驰神往的样子，一时间没好意思说出口。魔法角总占地410公顷，在万华集团的运营下，已经成为了世界闻名的巫师主题园区之一，仅仅两年时间，魔法角便达到了正收益。
这里推广的，便是沉浸式的体验，致力于让游客们声临其境地体验到一个巫师的世界。
安铃觉得，虽然来来往往的巫师都是假的，但只要顾云能开心就好，反正她第一次来的时候还挺开心的。
“你不是想学巫术么？走，我带你去学校参观一下。”
一提到《哈利波特》，最让人们心驰神往的，必然是霍格沃兹学院。
万华集团花费巨资，以1:1的比例，还原出了霍格沃兹学院，旅游旺季还能领略到著名的魁地奇比赛，当然，完成表演的，都是经受过专业训练的工作人员。
11月中旬并不算旺季，很多表演都停止了，但一些基础项目还在运营。
其中最受欢迎的，应该就是最著名的分班测试了。
之后的参观都需要收费了，安铃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售票窗口前，旅游淡季的票价是每人120元，只有一半的项目还在继续运营。
昨天回了一趟家，老父亲看见她受了这么重的伤，顿时老泪纵横，给了她500块现金。
从售票亭回来，安铃手上还拿着两个书包，书包里准备了霍格沃兹观光指南，以及一个黑色的长袍。
“披上这个，但是不要弄坏了，一会儿出来的时候要还给他们。”
安铃叮嘱了一句。
长袍是为了能让游客们更好地融入魔法世界，但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长袍一经损坏，游客就必须买下来，安铃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这个长袍的价格是130多块，她和顾云现在都在破产的边缘反复横跳，可赔不起这个冤枉钱。
自己披上长袍之后，安铃跃跃欲试地拿出手机。
经过了上次口袋妖怪的“试镜”，她对于顾云接下来的形象十分期待。
以他的气场，穿上这一身黑袍，分分钟就变成伏地魔二世了。
“来来来，先合张影。”
待顾云披上斗篷，安铃直接往他身上一靠，将镜头移动到合适的角度。
“来，看镜头。”
“咔——”
完成合影，她迅速打开微博，这次配上了“与未来的黑袍大巫师合影”的配文后，点击了发送。
“只要入了学，就能学习到真正的巫术了么？”
顾云有些忐忑，对他而言，巫术属于他的知识盲区，他也无从判断自己的天赋如何。
并不能。
实际上巫术并不存在，要是真的有人能学会巫术，这世界早就乱套了。
虽然是这么个道理没错，但安铃没忍心说出来打击顾云的积极性，她难得见到顾云对一件事产生了兴趣。
“先参加入学测试再说吧。”
安铃现在基本可以确定，顾云对《哈利波特》一无所知。
既然不了解《哈利波特》，也就自然不知道四个班级的标准，不知道他的性格，究竟会被分到哪个班级呢？
第六十三章：阿兹卡班欢迎您
霍格沃兹的分班考试是能作弊的，至少在魔法角是这样的。
虽然万华集团几乎完美地还原了分班考试时的场景，但在安铃看来，分院的方式却少了点灵魂，分院帽里设置了远程的语音装置，流程是通过后台的工作人员询问一些问题，并通过游客的回答进行判定。
问题在于，来魔法角参观的人大多都是了解《哈利波特》基础设定的粉丝，他们完全能够通过设定，决定自己被分配到的学院。
所以此刻的安铃心里才有些小激动，因为在座的各位，可能只有顾云对这些设定一无所知，他的回答，应该是最真实的。
顾云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到了椅子上，一个会说话的帽子跳到了他的头上。
他并没有看出来台下穿着黑袍的人都是游客，以为这些人都和自己一样，对巫术产生了兴趣。
问题一：
你最讨厌别人怎样说你？
………………
漫长的提问过程，但实际上在魔法角的官网上，已经把所有可能涉及的问题都贴了出来，题库内有100道选择题，每一位游客体验时，会随机抽到十个问题。
在顾云回答时，安铃也不由回想着顾云给她留下的印象。
正直、勇敢，虽然有那么一点憨，但总体来说符合格兰芬多的设定。
格兰芬多挺好的，她记得自己第一次没看题库，凭感觉测试的时候，就被分到了格兰芬多。
这岂不是说明他们之间很般配吗？
胡思乱想之间，顾云的测试已经到了尾声，然而这一次，分院帽却陷入了沉思。
游客们的交流渐渐停了下来，纷纷看向顾云。
“顾云同学。”
良久之后，分院帽终于开口了，“恭喜你，最适合你的学院是……阿兹卡班。”
安铃：……
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看着回到了自己座位的顾云，神态看起来就像个凯旋而归的英雄。
安铃眼前一黑。
你是怎么办到的？
在魔法角有史以来的分院测试中，顾云应该是头一个被分到阿兹卡班的人。以往也有人不按常理出牌，经常选出相悖的选项，导致每个学院的成分都占了一些，但即便如此，他们最终还是会被分到某一个学院。
“你到底说了些什么？”
“我觉得他给出的选项不够完善，所以我谈了谈自己的想法。”
谁让你谈自己的想法了！
安铃终于搞明白了，因为这货把选择题擅自改成了简答题，导致工作人员根本无法进行判断，所以一怒之下把顾云踢去了阿兹卡班。
“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
“接下来的参观是按照分班进行的！”
为了让游客达到沉浸式的体验，魔法角在分院测试后设置了四条截然不同的参观路线，期间游客们也会根据所处学院的不同，触发不同的事件。
虽然最终都能将整个霍格沃兹浏览一遍，但为了体验到所有事件，有不少人刷了题库，尝试了不同的路线。
问题是被分到阿兹卡班的同学一会儿该从哪条线路开始参观呢？
魔法角只还原了霍格沃兹的构造，并没有把监狱的部分设计出来。
“参观？接下来不是应该马上学习巫术么？”
“顾云同学，你已经没有未来了。”
安铃怀着忐忑的心情，目送着一个个游客上去进行分院测试，遗憾的是，在后续的半个多小时时间里，并没有第二位阿兹卡班的学生出现。
最后一名游客在掌声中回到座位，经典而又欢快的音乐响彻礼堂。
可是安铃却一点都欢快不起来。
“请各位新学员去导师处报到，被分到阿兹卡班的同学，可以回去了。”
考试不合格。
安铃拎着顾云回到出口，同时叮嘱对方，“等下一波人吧，一会儿有什么选项就选什么，不要有自己的想法！”
当巫师，有点麻烦啊。
顾云站在栏杆旁边，下一波人还要等半个小时左右，拂面而来的秋风甚是喧嚣。他又看见了之前遇到的那位仰天长啸的青年，青年依旧以相同的姿势堵在『女巫共济会』的入口处，这一幕竟让顾云产生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此刻，他深切地体会到了被人拒之门外的苍凉。
不过顾云并没有打算成为女巫。
“那边是做什么的？”
“布的景呗。”
安铃顺着顾云手指的方向看去，开口说道。
『女巫共济会』的门上悬挂着一个“闲人免入”的招牌，一看就是工作人员的办公室，虽然外表看起来是复古式的建筑，但一进门，应该就会看见电脑、空调这类新时代的电子产品。
“劝你别进去，免得幻灭了。”
“可是那个人看起来好像有点可怜。”
这人只是个工作人员吧？
他的设定就是待在『女巫共济会』门口，目的是防止游客闯入办公室。
不过安铃并不打算和阿兹卡班的神仙学生解释这么多。
“他脸色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演的。”
据说这里不少工作人员都是万华集团聘请来的当初找不到工作的群众演员，所以在魔法角路上随便碰到个人，都可能是个个人表演欲旺盛的戏精。
顾云就和安铃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而那位青年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最终苍白到已经没有了血色的地步。
青年忽然间捂住自己的胸口，接连干呕好几次。
这番奇怪的举动，也引起了不少路人的注意，新来的游客以为是一段即兴表演，渐渐地围了过去。
这人表演得好卖力。
安铃小声嘀咕了一句。
青年的演技了得，脸上痛苦的表情，就仿佛真的吞下了异物般。
好像有些怪怪的。
这青年要是真有这等演技，也不至于沦落为群众演员吧？
她是魔法角的常客了，前前后后遇到了青年几次，但这种“表演”却还是头一次见。
围观的群众对他指指点点，还不乏有人拍手叫好。青年却半跪于地，向前伸出双手，像是竭力要传达出什么信息一般。
“呕——”
终于，青年的身体猛然向前一趋，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原先还在拍手叫好的观众见状，顿时无声，他们分明看见在一片血泊中，出现了一只浑身浴血的青蛙，青蛙也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蹦蹦跳跳地逃向了远处。
“这也是演的？”
顾云指着吐出青蛙后便倒在地上不停抽搐的青年。
听到骚动，远处的保安也朝这边聚了过来。
“叫救护车吧。”
安铃当即拿出手机，拨通了急救热线。
第六十四章：X市女巫
顾云这货……
还真是阿兹卡班高材生啊！
他俩没能等到下一波排队，而是直接被接去了阿兹卡班——现实里的！
那么一大批人唯独带走了他们两个，给出的原因是安铃叫来了救护车。
一进阿兹卡班，顾云便和她进了不同的隔间，等候在里面的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乍一看上去就不像是善茬。
“医院评定的结果是体内大出血，所幸抢救及时，才保住了一条命——安铃小姐，这都是你的功劳。”
“哪里哪里，我是尽了公民应尽的职责罢了。”
安铃谦虚地摆了摆手，紧接着，身后传来了“嘭”的关门声。
虽然对方说起话来和和气气的，她却感觉很不好。
“那么，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要询问安铃小姐，之后，您就可以走了。”
“好，我一定如实回答！”
安铃知道，这种时候自然一定要积极配合组织的调查了。
“你最初的说法，是受害者突然捂住胸口，然后吐出了一只活着的青蛙没错吧？”
“当时附近还有不少人，他们都看见了。”
“除此之外呢？有没有看见别的可疑的人？”
我觉得顾云就挺可疑的，他被分院帽分到阿兹卡班了。
安铃打消了心中奇怪的念头，摇了摇头说道，“当时游客实在太多，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人比较可疑。”
“这样啊，我知道了。”
西装男点了点头，语气有些微妙，“安铃小姐，今天的事，其实是万华集团设计的一出关于女巫的表演项目，但却因为中间出现了一些问题，才导致了你们看见的事故，晚一些时候，万华集团也会发布相应的公告。”
信你才有鬼了！
究竟是什么表演，才能让一个大活人硬生生吐出一只活生生的青蛙来？
别说是表演，这一幕就算放到荧幕上，都快成限制级的画面了，安铃在附近亲眼目睹了全过程，所以她很确定那只青蛙绝对不是通过特效之类的手段合成出来的。
这似乎不是能够用常理解释的事件，经历幸运兔脚的事件过后，安铃已经对可能存在的超自然事件做好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被她遇到了。
眼前的西装男，应该就是来调查事件的专员了。
他们在追查什么？
难不成是真实存在的女巫？
仔细一想，从嘴里吐出青蛙，似乎还真是巫师的手段。
“安铃小姐？”
“哦，明白了！所以说这次其实是演出事故吧？我就说嘛，怎么会有人从嘴里吐出青蛙呢？嗯，这下我就完全放心了，没事的话，我们就先回去了！”
“啊，好。”
安铃积极主动的态度让西装男楞了一下，看来，这姑娘是个挺上道的人。
至于另一间审问室内的谈话，就有些不太顺利了。
“头，怎么办啊？”
耳麦里传来了手下有气无力的声音，“那家伙一口咬定了是巫师干的。”
刚刚得知这个情况时，西装男本来心中一喜，以为他们一直以来的调查终于找到了突破口，然而接下来的提问却给了他们当头一棒。
那个叫顾云的年轻人表示，他没有在现场注意到任何可疑人员。
受害者遇袭前，也没有出现过任何征兆。
阐述的状况和安铃说的没有太大出入，而两者最大的区别在于……虽然那家伙也搞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却一口咬定了是巫师干的。
反正解释不了的问题，统统推给巫师就可以了。
给他说了是万华集团新筹划的表演项目，他也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要不把他扣了吧？”
手下提议。
“算了算了，把他俩放了。”
西装男不耐烦地说道，他们现在本来就人手紧缺，女巫袭击事件让他焦头烂额，偏偏王牌最近又离开了X市，他完全处于了孤立无援的状态，这种情况之下，哪还有闲工夫去管一个来路不明的愣头青。
五分钟后，顾云和安铃成功离开阿兹卡班，相聚于人行横道。
现在，顾云终于完全确信了巫师的存在。
根据他过往的经验，如果有奇怪的团伙在追查一件事的时候，那件事多半就是真的。刚才负责审讯他的人，就差直接对他说“我们在追查一个女巫，你有没有看见她”了。
“感觉如何，阿兹卡班的同学？”
安铃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她花了200多块，为了让顾云渡过难忘的一天，结果非但什么景点都没看到，反而被抓到这里来录了口供，遥想上次任地狱游戏发布会也是无果而终，这不得不让安铃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和顾云之间，必有一个人是柯南体质，走到哪儿哪儿出事。
而这个人多半是顾云，她过去参加各种展会时，可从来没遇到过这种突发状况。
“安铃，你知道女巫……”
“不，别问我，我完全不知道。”
为了表明自己坚决的态度，安铃双手交叉挡在自己胸前。
拜托，她也只是个柔弱的普通女孩子好不好！她看上去像是那种和女巫打过交道的大人物么？
她甚至想象不出现实中的女巫是个什么形象，毕竟不同的作品，描述出了不同的女巫形象，《哈利波特》中的巫师一视同仁，不论男女皆是一袭黑袍加身；《东区女巫》和《邪恶力量》中，女巫则和普通人形象差距不大，就算她们迎面走来，常人也无法辨认出她们的真实身份。
当然，也有一些作品把女巫描述成了长着阴沟鼻，驼着背老态龙钟的恐怖形象，甚至在极少数作品里还有女巫以小孩为食的片段。
“你要是对女巫有兴趣，我家倒是有些这方面的剧。”
“那现在就去你家吧。”
顾云迫不及待地说道。
嗨呀！
你这顾云！
现在有这么一个美丽动人的姑娘站在你的面前，而你却满脑子想着女巫！
今天早上的小饼干，权当是喂了皮皮虾了！
虽然安铃内心心潮澎湃，大有不再搭理顾云拂袖而去的意思，但实际上，她却认命地在路口招了招手，挡下一辆出租车。
“我事先说好，那些资料仅做参考，不要当真。”
第六十五章：意志力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下午，安铃伸了个懒腰，长时间看剧导致她眼睛有些发胀，硬盘里存的剧都看过了一遍，看久了便感觉到了无聊。
不过她倒是很享受顾云时不时向自己提问的感觉。
“现在你明白了吧？巫师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亲身经历了幸运兔脚的事件过后，安铃说话也不敢那么绝对了，谁又能知道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会不会真的有女巫共济会的存在？
不过有一点她倒是能够确定，普通人绝对不可能成为巫师。
“确实有些麻烦。”
顾云露出了苦恼的表情，他所看到的巫师和他的想象中的巫术存在着很大出入——仅仅念出咒语还远远不够，每一种巫术都需要相应的仪式材料才能完成，而绝大多数材料，他都闻所未闻。
而且，剧中展现出的巫术只是冰山一角，想要深入了解巫术，恐怕至少得开设十几门课程才能入门。
“所以还是死心吧，我觉得你打架就挺厉害的了，完全没必要研究这些东西。”
“现在放弃还太早，不过你让我明白了一点。”
“啊？”
“依靠这些视频无法真正了解巫术，得找到一个巫术专家才行。”
“算了，你开心就好。”
安铃本来还想劝劝顾云的，但她很快就想通了。如果巫师真的存在，那也绝对不会出现在人们面前，就算穷尽毕生之力，也未必能找到他们的存在。
她觉得顾云找上一段时间，就会自动放弃这样的想法。
不过眼下，还有比寻找巫师更加迫切且重要的事。
18：36分，看了一天剧。
肚子饿了。
比起虚无缥缈的巫师、黑魔法，安铃觉得还是填饱自己的肚子比较重要。
“交给你一项艰巨的任务。”安铃从钱包里拿出一张100面值的钱，递给顾云，“楼下有超市，你去看着买点食材，我去厨房准备一下调料，等会把你妹妹也叫来啊。”
虽然这种时候和顾云直接下楼体验一下并不孤独的额美食家比较有情调，奈何经济条件不允许，这100块钱只能让两人吃上一顿，换算成食材的话，却至少能解决她两三顿的温饱问题。
自己会做饭的优势现在就体现出来了。
好吃，又便宜。
当然，最重要的是安铃在和顾云相处的时候悟出了一个道理——做饭的时候，绝对不能让这家伙在旁边看着，不然他口出狂言很有可能再一次导致自己失手把半瓶盐倒进锅里的惨剧发生。
“好。”
顾云点了点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饭时间。
出门下楼，顾云直奔超市的打折区。
在这十年时间里，顾云在挑选食材方面累积了大量心得，在经济条件有限的情况下如何买到分量足又好吃的食材，是他研究的主要课题。
安铃楼下的超市和他家附近的差不多，打折区主要的竞争对手，都是小区里的大婶大妈，顾云对大妈们有着天然的亲切感，虽然她们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但背地里各个都是身经百战的打折战士，挑一盒肉可以精挑细选十来分钟的那种。
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时候，顾云向她们请教了许多经验。
各个方面的，其中也包括了一些人生道路上的宝贵经验。
就比如——
“大姐你好。”
路过时，顾云打了声招呼。
叫人要叫大姐，不能叫阿姨。
闻言，正在挑选牛肉的大妈顿时如沐春风，“哟，小伙子不错啊，年纪轻轻的就这么有经济头脑了。”
……
这个大姐好像有点热情过头了。
事实上顾云只是随口打声招呼以示友好，却没想到大姐她自告奋勇地当起了向导，带着他把打折区逛了一圈，还帮他策划了至少三种100块最划算的使用方案。
顾云只能感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唯独在买东西这一点上，大婶大妈们永远领先他一个身位，每次交谈都会有所收获。
“哎，什么时候我家孩子能像你这样懂得节省啊，这天一冷就开空调，一开就是一个晚上，这样下去迟早要得空调病。”
两人都推了一车的食材，从肉质到盒装蔬菜一应俱全，大姐甚至还把买一赠一活动的广告单送给了顾云。
“其实完全没有必要，过分依赖空调会让身体越来越弱。”
这倒不是单纯只是为了附和大姐，顾云就是不用空调主义者，不仅不用空调，连电风扇、暖气、电热毯都从来不需要，他认为优渥的环境会导致身体机能的下降，而这个世界的冬夏已经要比他当初所生活的世界和缓多了。
“不开空调，能受得了啊？”
“大姐，人的适应力要比想象中强大许多，一开始的确会产生不适，但只要坚持一段时间，就能完全适应了——无论多么恶劣的环境都是如此。”
“也没有那么夸张，我倒不是心疼钱，就是看新闻说在空调房里待久了不好。”
其实就是心疼钱，但这种话怎么好意思直说呢？
“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意志力的修行。”顾云说道，虽然他在买肉买菜方面不如这位大姐，但说到修行，他可就是行家了，“只要磨炼出了坚韧的意志力，无论做任何事都会有所受益。”
“是这么个理。”
这句话似乎说到了对方的心坎里，“嗨，想当年我们这一代人也没空调啊，为了生计还不是起早贪黑，忙了一天回到家里倒头就睡，哪还有精力管冷了热了的，要我说，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吃不了苦。”
“没错，这就是优渥的环境会导致意志力下降的典型案例了。”
顾云一时间也想到了自己稍微锻炼一会儿就喊累不干了的妹妹，顿时和大姐找到了共同语言。
“我觉得你说的太对了！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顾云。”
“行，小顾，你的建议大姐我听进去了，今天回了家就把他空调遥控器给没收了，现在才几月份啊，开什么空调！”
“如此甚好，我相信他一定会变强的。”
话音未落，一道惊雷划破天空。
不出几秒，骤降的暴雨倾泻而下。
第六十六章：暴雨
“你该不会是顶着雨冲回来的吧？”
安铃一开门，便看见被淋成了落汤鸡的顾云，手里提着的袋子都湿透了，“哎，下这么大雨你就超市里避一避嘛，小心感冒啊，你赶紧先去冲个澡吧。”
她和顾云去魔法角时看了一眼天气预报，现在只能庆幸还好他们因为突发事件回来了，否则这大晚上地就僵在霍格沃兹了。
“不用了，你有伞么？我去接一下顾天天。”
虽然以他的体魄，根本不会受到天气的影响，但妹妹比较柔软且年龄尚小，经不起风吹日晒。
更何况人们常说雨天路滑，万一回来的路上遭遇了在人行道上开车的司机就麻烦了。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安铃递过去了一把黑色的长柄伞，叮嘱到。
她总觉得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有些诡异，家里的窗户已经完全被水糊住了，雨势之大，就像是有人拿着水管对着她家玻璃冲洗一般。
X市已经许久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雨了，顾天天一个人回来的确有些不太安全。
………………
18点30分，傍晚。
比日常下课晚了将近一个小时，因为突如其来的停课，几名任课老师不得不临时布置停课期间的学习任务。
这次停课没有公布原因，也没有提到具体时间，顾天天只知道今天白天有一群穿着西装的人浩浩荡荡地进了学校，而她也被叫去进行了一些提问。
问题大多是关于哥哥和王碌的，面对所有问题，她都佯装不知。
更奇怪的是，一向对学生认真负责的吴老师，今天居然破天荒地没来学校。
从清晨一睁眼开始，顾天天就觉得周围有些怪怪的。
突如其来的暴雨让顾天天打了个哆嗦，她抱着肩膀，缩了缩身子。与此同时，她也在暗中观察前方不远处戴着针织帽，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墨镜的可疑男人，这个男人跟在她身后上了车，一起上来的还有一个流着波浪长发，看上去慈眉善目的女性。
两人佯装不认识，一个坐在了顾天天前面三排处，女性则就在她身后的座位，去安铃姐家的公交车十分冷门，除了司机和他们三人之外，就只剩下做后一排靠着车窗打盹的老太太。
顾天天敏锐地观察到了两人之间经常有眼神上的交流。
这两个……
该不会是人贩子吧？
顾天天读到过许多关于人贩子的新闻，据说这些人往往会将落单的女孩子当成目标，绑架后高价卖给别人。
偏偏这关键时刻，哥哥的手机爆炸了，那岂不是意味着接下来就只能她一个人独自应对了么？
顾天天突然有些后悔，早知道会遇到这种倒霉事，就该多听哥哥的话，进行一些体能训练的。她对自己的爆发力有信心，但如果情况演变成了长跑，耐力不足的弊端就会显现出来，她近期也只针对800米进行了特训，要是路线延长到1000米，乃至2000米的话，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跑得过两个成年人。
所以，一定要出其不意，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顾天天蜷缩着身体，同时暗中估测这里到后门的距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她不断地深呼吸，将自己调整到最佳状态。
对，不要想人贩子的事，就把这当成，800米的测试！
不知过了多久，报站声响了起来。
“司机师傅，我要下车！”
开口的同时，顾天天便猛然起身，闷头冲向了后门。
然而后座女性的反应力却快得超出了她的预料，两人几乎同一时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听到身后传来的响动，戴着针织帽的可疑男人也立刻起身。
这不约而同的动作，让顾天天确定了自己此前的猜测——这两个陌生人，是冲着她来的。
“小姑娘……”
女性作势要挡，顾天天却猛地发力，将她撞回了座位上。
可能是没有料想到顾天天有这么大的力气，女性被撞回到位置上时一动不动地僵在了原地，借此空档，顾天天已经一溜烟地跑下了车。
一时间雨声和公交车离站的身影混杂在了一起，顾天天顶着大雨冲出去了几步，却发现了两人并没有追下车来。
难道是放弃了？
可是，刚才那个女性明显是想拦下她的。
有那么一瞬间，顾天天觉得自己产生了错觉——在她冲下公交车的刹那，公交车的玻璃上倒影出了一个人影。
在镜面中，除了他们三人之外，似乎还有一个和她差不多年龄的高中生坐在了女性身边。
而且千钧一发之际，对方好像从身后抱住了那个陌生女性。
“呼——”
一定是精神过于紧张，加上公交车内水雾缭绕，才导致她看错了吧。
嗯，都是错觉。
至少，从人贩子手中摆脱出来了。
几乎在这个想法出现的同时，顾天天浑身一滞，她的手肘忽然间向下一沉，肌肤传来了极为粗糙的触感，就像是与干枯的树皮摩擦时才会产生的感觉。
右手手肘被一只骨瘦如柴的手握住了，这干枯的手臂竟让让她动弹不得。
顾天天自认为和哥哥不同，她对于自己的能力有着非常清醒的认识，她知道自己的力气很大，甚至不亚于大多数成年男性，可是现在握住她手中的，却是个比她还要矮了半个头的老太太。
老太太驼着背，满脸的周围将她的双眼挤成了一条缝，她弯着腰，另一只手杵着一根红木手杖，站在那里摇摇晃晃的，看起来好像只要一阵寒风便能将她吹倒。
这个老太太……
正是上车时在做后一排打盹的乘客，而她刚才根本就没看看见对方下了车。
“小姑娘，急急忙忙地这是要去哪啊？”
“我只是想回家……”
“外面雨下得这么大，你有没有带伞，就和婆婆我来一趟吧，婆婆家就在这附近。”
两人都没有带伞，仅仅十几秒的功夫，暴雨便将两人的衣服淋得湿透了。
顾天天觉得对方的语气听起来不像是在邀请，而是在命令她。
“不了，我哥哥还在等我。”
“到了我家，我可以帮你联系他。”
“不用了。”
“小孩子要听话，不要任性。”
手肘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怎么办！
顾天天心中焦急万分，直觉告诉她，这个老婆婆邀请她去的绝对不是什么好地方。
不想去，可却又挣脱不开。
要不……
“打消你的念头。”老婆婆如同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声音也增添了几分严厉，“除非，你想见到我严厉的一面。”
此时此刻，顾天天确定了——这个老婆婆，八成就是人贩子集团的首领，车上的那两个，只不过是她的爪牙罢了。
“我不想去！”
顾天天使劲拽了拽自己的胳膊，却纹丝不动。
“真是不听话的孩子，看来有必要对你略施惩戒了。”
说话间，老婆婆缓缓举起了手杖。
哥哥！
我错了！
我应该听你的话，好好锻炼的！
手杖挥下之时，顾天天心中忽然间充满了悔恨。
面对挥来手杖，她下意识地紧闭双眼。
不知过了多久，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耳边依旧充斥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冰冷的雨水却没有再落到她的身上。
顾天天好奇地将眼睛眯开了一条缝，却看见一个人影挡在了自己面前。
人影左手为她撑着伞，右手接住了向她回来的红木手杖。
这一刻。
周围的暴雨，像是突然间停了。
第六十七章：异象
妹妹说过出门在外，不要与人发生争斗，为人和和气气，这样才容易得到别人的好感。
顾云以往都照做了，无论别人无视他善意的提醒，还嘲笑他脑子不正常，他都能一笑了之，然而现在，他只想一把将这个老太婆的脑袋摁进水泥地里。
若是刚才晚来一步，手杖就会打在顾天天的脸上。
只要一想到此事，顾云心中的情绪便有些难以控制，右手稍稍发力，红木手杖便应声而断。
“找到了。”
老者开口了，声音尖锐沙哑，“你拿走了我们的东西，我们还会找上门来的。”
“不用等下一次，现在就一次性解决吧。”
“嘭——”
拳风的余波一度改变了雨势。
然而这挥向老者的一拳却在中途改变了轨迹，与她擦肩而过。
顾云的眉头微微一皱，就在他挥拳的瞬间，老者的气势突然间改变了，从一个浑身散发出不详气息的强敌，变回了一个普通人，觉察到异样的同时，他便硬生生地错开了拳头。
“哥，你打她了？”
顾天天忽然惊叫一声，她看见老婆婆眯着的双眼猛然圆睁，张大的嘴以及翻起的白眼显得有些狰狞恐怖。
紧接着，她向前一倒，瘫在水泥地上不停抽搐起来。
虽然这个老婆婆很可能是人贩子组织的头目，刚才甚至还想用手杖打自己，但顾天天绝对不希望一拳将她打出什么事来，万一老婆婆有个三长两短，这事就说不清楚了。
“没有。”
顾云摇头，他对于拳头的精确性有着绝对的自信，“她装的。”
“我感觉不像是装的。”
顾天天弯下腰，查看了一下老者的状态，一阵抽搐过后，她便彻底陷入了昏迷，嘴角还残留着白沫，她觉得一个人的演技很难逼真到这种程度。
“你叫一下救护车吧。”
顾云开口说道。
虽然他没有打中对方，但老者陷入了昏迷却是事实，他觉得这和刚才的异象有关——气势的变化就在刹那之间，老者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好。”
拨通电话，报了地名之后，顾天天终于松了口气，“哥，你借胳膊借我靠一下，我得缓缓。”
这都是什么事啊。
放学晚了一个小时，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人贩子，现在人贩子的头目晕倒了还得送她去医院！
万一这老婆婆醒了讹他们怎么办？
一想到新闻里的倒地讹钱事件，顾天天就提心吊胆——他们家根本没有多少闲钱，而且哥哥又很耿直，几年前也被一个自诩功夫大师的江湖骗子讹过好几千。
但是……
万一这个老婆婆是真的受了伤，把她丢在这不管的话，她又很可能丧了命。
烦死了！
“哥，我先跟你说，一会到了医院，万一她想讹我们，我们就报警！”
“嗯。”
………………
19点57分，安铃火急火燎地感到了附近的医院，手里还拎着几个饭盒。
她万万没想到顾云出去接妹妹，还能顺带着把别人送进了医院。
二十多分钟前，她接到了顾天天的电话才得知了此事，顾天天怕顾云一个人应付不过来，所以才把更具社会经验的安铃叫了过来。
可是……
她一个女孩子，也从来没有街头斗殴导致别人住院的经历呀！
更让安铃心惊肉跳的是据说被顾云送进医院的还是个老太太，这就算是警察来了，肯定也会第一时间认为责任在顾云。
一个年轻小伙和一个老太太大打出手，这都是什么事啊。
“医生，我想请问一下A01的伤者怎么样？”
“你是伤者家属啊？”
值班医生，抬头看了安铃一眼，“有你这么当子女的么？老太太身上多处骨折，还因为淋了大雨导致高烧不起，现在刚度过危险期，但是没有一个月是调养不过来的。”
多处骨折？
顾云，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安铃一听便觉得头晕目眩，如果是些皮外伤，那还存在讹人的嫌疑，现在检查报告都出来了，这不是已经相当于实锤了吗！
调理一个月的医药费、精神损失费，不用想也知道是一笔天文数字。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进去看看啊……唉，现在的年轻人啊。”
“那个……不好意思，我其实是顾云的家属。”
“顾云？哦，那个把老太太打进医院的人啊，嘿，真有你们的。”
面对医生和护士们异样的目光，安铃第一次产生了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冲动——以前她连挂四门课直面老父亲时，都没像现在这么羞愧过。
“抱歉、抱歉。”
连道两声抱歉之后，安铃也不敢多做逗留，在护士们的议论和指指点点中，闷着头冲进病房。
顾天天和顾云都在里面，小姑娘坐立不安，然而作为将老太太送进医院的顾云，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在病房里看电视。
躺在病床上的，想必就是被这货送进医院的老太太了——此刻她浑身上下都快打满石膏了，老太太紧闭着双眼，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
连安铃这种对医术一窍不通的门外还看上一眼，都能知道情况很严重了。
“你怎么能干这种事！你不是上次还说不会对弱者出拳么？”
安铃将保温饭盒放在桌上，气势汹汹地诘问顾云。
连她这个外人都看得头皮发麻，可想而知一会别人家人来了，会变成怎样的局面。
“安铃姐，其实我哥只是挥拳吓了吓她……”
顾云还未开口，顾天天便帮忙解释起来。
虽然顾云挥出的那拳实在太快，她没太看清，但老婆婆胳膊和腿的骨折显然不是她哥造成的。
然而这样似乎又让事件变得更加离奇——也就是说，这个老婆婆之前是拖着骨折的胳膊和双腿，挡在了她的面前？
“不是这个问题。”安铃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这种事根本说不清楚，关键的是检查报告出来了，这可是证据啊，万一他们要告你的话，绝对一告一个准！顾云，我给你说，一会别人家属来了，你好好给人家道歉，看看能不能私了。”
“我问心无愧。”
事实上顾云现在心情也有些不爽，这老太婆刚才挥起手杖就要打顾天天，这笔账都还没算清，她就先自己倒下了，结果外面的医生护士还对他指指点点，导致他现在有气没处撒。
“这种时候就别这么固执了，来，我教你该如何认真地给人道歉！”
对此，安铃颇有信心。
这大概是她毕业后在岗位上学到为数不多的绝活之一了。
第六十八章：离家
“听好了，道歉，有两个必不可少的要点，其一，是诚恳的态度——不同的态度将直接决定接下来的谈话能否直接进行下去，来，我们首先来练练这个！顾云，你先把我当成伤者的家属试试。”
“？”
顾云终于将视线从晚间新闻移开，表情看起来充满疑惑。
“说真的，你是来道歉的，还是想申请和我对线？”
安铃的眼皮跳了跳，这货完美地示范了什么是错误答案，就算她不是伤者家属，看见顾云单发一个问号，都忍不住有些上火。
这个年头，没事干不要给别人发问号，很没有礼貌的！
“道歉时，要面带微笑！”安铃凑近了顾云，深吸一口气，眯起眼，露出了略带歉意的笑容，模样看起来楚楚可怜——这就是她在职场上练就的绝招！
“让一让，挡着我看电视了。”
岂有此理！
我可是在为你的事在着急啊！
“我不！今天你不给我笑一个，我就站这不走了！”
这人好麻烦。
顾云无奈，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嗯，好，一会你还是别笑了。”
安铃面色凝重，乖乖让开了一条道。
她一直觉得，顾云很有反派的气场，尤其是在他面无表情一脸严肃的时候，但现在她才意识到，这个人笑起来的时候才是最致命的。
这笑容温暖纯真，就像连环杀人凶手一样。
“每个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事，我就不勉强你了。”安铃拍了拍顾云，以示安慰，“下面说第二点，道歉还提供对方一份可以接受的解决方案，这很重要，一会以赔钱为主，人别进去了。”
“知道了。”
顾云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实际上，他心里一直在琢磨这个老太太在气场变化前的话，她说，自己偷了她们的东西，顾云打心底里瞧不起偷盗行为，觉得这必然是一项莫须有的指控。
更何况他很确信自己此前没有见过对方，偷她东西更是无从谈起。
……
安铃一个人一腔热血地讲了半个多小时的《道歉：从入门到精通》之后，口干舌燥地喝了一杯水。
已经过了八点，窗外的天空已经完全黑了，暴雨却仍在持续着。
带来的饭菜都快凉了，她自己也是一口没吃就从家里冲了出来，现在已是饥肠辘辘。
“要不，咱们先吃吧。”
她提议道，也不知道自己刚才在职场总结出的经验顾云听没听进去，实在不行的话，一会病人的家属来了，只能由她去交涉了。
打开保温饭盒，饭菜的飘香顿时在病房里弥漫开来。
在这个不合时宜的时刻，安铃第一次发挥出了自己完全的实力，端出来了一桌像样的饭菜，可是除了顾云之外，她和顾天天现在都有些食不知味。
漫长的等待过程才是最折磨人的，伤者的家属随时都有可能推门而入，很有可能还会大发雷霆。
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三人正吃了一半，病房的门被人推开了。
进来的却不是伤者的家属，而是安铃此前遇到过的医生。
“哟，吃上了啊。”他四下看了一眼病房内的环境，说道，“那你们先吃，吃完了你们垫一下医药费。”
“病人家属呢？”
“我们刚才和病人家属打电话联系过了。”
医生的脸色有些不太自然，老太太被送来的时候，护士们在她破破烂烂的包里找到了一张皱皱巴巴的名片，上面是一家小企业的总经理。
电话打过去，对方也表示了老太太是他的母亲，然而接下来的发展却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
一般人听见自己的母亲被人送进了医院，一定会焦急万分，脾气不好的甚至还会大发雷霆。
然而电话另一端的人语气全程听起来都非常冷静，仿佛在谈论一个不相干的人。
到了最后，他说老太太离家出走，双方已经断了关系。
医生本来还想劝上几句，老太太的儿子却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们不管了？”
安铃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对他们而言，这似乎算得上一个好消息，但是对于昏迷不醒的老太太就未必如此了。
“说是家里人都和她划清了界限，断绝了关系。”
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医生对这几人的看法转变了不少。如果这老太太一直在外流浪的话，身上的几处骨折就未必是这个小伙造成的了，而且他打听了一下，叫了救护车之后，这兄妹两不仅没跑，还积极配合了他们的工作。
拍片子和化验都是这个小伙子跟着去的，和老太太儿子的态度对比之下，他反而觉得顾云不像是会把老人打骨折送进医院的小混混了。
“现在是这么个情况，今天拍片子、化验加上住院费，一共是3125元，需要你们先垫一下。”
“行，去哪里交钱。”
“先不急。”医生摇了摇头，“老太太的情况比较复杂，除了已经检查到的毛病之外，很可能还有别的隐疾，最好需要住院观察。”
这些话，本来是他准备对伤者家属说的，谁又能想到老太太的儿子直接当了甩手掌柜。
“因为我注意到你们对急救人员说，老太太在晕倒前出现了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的症状，这都不像是感冒引起的高烧造成的。”
“那就继续检查。”
顾云说道。
“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按照一般的流程，各项检查费加上接下来的住院费，至少也要上万了。”
他觉得如果这事真不是顾云做的，把老太太送来医院检查已经仁至义尽了，换做其他人，没准连3000多块的检查费都不会垫。
“这么贵啊。”
安铃面露难色，3000她还能找老父亲支援一下，下个月发工资了再还，可这一万块就实在超出她的经济能力了。
老实说3000块她都不想付。
算了，就当是氪了四单什么都没出吧。
“这样吧，我把今天的检查费先垫了，你让老太太先住下观察一晚上，如果明天没有什么大碍，我就先把她接到我那里住。”
安铃也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从理智上来说，应该现在抽身就走。再去找她儿子的话，很可能对方反手便将责任全部推到他们身上了。
可是从感情上来说，他们这一走，这老太太十有八九是挺不过来了。
“也只能如此了。”
交代了缴费处，医生便离开了，病房内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顾云，我问你个问题，这个问题很重要，你要认真回答我。”
“嗯。”
“你当时，真的没有打到这个老太太么？”
“没有。”
“连一点点都没碰到她么？”
“没有。”
“所以说，她身上的伤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当然。”
“行，我知道了。”
第六十九章：女巫必须死
三人最终决定两个人回家，留下一人在医院照看老太太的情况。
考虑到老太太仍存在暴起伤人的可能，顾云自告奋勇留在了医院。安铃和妹妹离开后，病房里彻底安静了下来，也给了他更多思考的时间。
他想到了从葛六手中“缴获”来的巫毒娃娃，这是近期唯一不属于他们，却又被他们带走的物件。
能够赋予普通人咒杀他们的力量，这份力量的确能勾起他人的觊觎之心。
11：04分。
晚上的查房已经全部结束了，护士台只剩下了几个看着手机无精打采的护士。
就在此时，昏迷了数个小时的老太太苏醒了。
没有痛呼、没有质问，她只是安安静静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醒了啊。”
“当时，你为什么没有下手。”
语气中带有些许诘问的意思，老太太注视着自己打着石膏的手脚，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地方，高烧导致她整个人昏昏沉沉，随时都有再次陷入昏迷的可能。
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否则下一次清醒时，就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又或者，也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
“因为，附在你身上的东西消失了。”
还在村里时，顾云便遇到过能附在人身上的魔物，它们通过附身，诱导人们自相残杀之后，再吞噬死者的尸体。
顾云觉得这个老太太很有可能遭遇了类似的魔物。
老太太没有马上回话，病房内又沉寂了好一段时间，她才开口道，“我的儿子，来过么？”
“没有，他说已经和你划清界限了。”
“我知道了……”
如果放在从前，她绝不会把希望寄托在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身上，可是这几个月的生活，对她而言，却是煎熬。
整个过程，她并没有失去意识，而是强迫地醒着。
夜不能寐，昼不能眠。
身体犹如提线木偶般被人操纵着，因为一直醒着，她也目睹了咒杀别人的全过程，所有经历的一切，就是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在眼睁睁地看见顾云向她挥拳的那一刻，她产生了莫名的解脱感。然而，她却又一次醒来了，愤怒、恐惧以及许多莫名的情感堆积在了一起，但最终却又被憎恨全部压制了下去。
她希望能从对方口中听到肯定的回答，无论最终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都在所不惜。
如果顾云也不能与之抗衡，她便要化身厉鬼，亲自找上对方。
“年轻人，我问你，你有把握对付它么？”
“有。”
顾云直接了当地问道，“它在哪。”
“虽然听起来有些荒谬……我的儿子，带回了一只恶鬼。”
………………
与此同时，太平间内。
西装男子一言不发地盖上白布，几人一言不发，气氛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如果顾天天此刻在这里，便会一眼认出停尸床上的两人正是公交车上被她当作人贩子的男女，两人身上没有外伤，只有脖子上有着深深的掐痕。
互相掐脖子，最终导致窒息而死。
尸检报告给出了无比荒诞的结果，然而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这两具尸体，无异于赤裸裸的挑衅。
加上他们的两位战友，以及魔法角出现的吐出青蛙的伤者，这已经是本月第六起巫术伤人事件了，而就在不久前，葛六的死亡报告已经发给了他们，同样是咒杀。
“队长，请求本部的支援吧。”
不知过了多久，其中一人开口了，“沈月小姐她离开了X市，仅凭我们的力量……”
后面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在场的所有人，都能领会到话中的寓意。
仅凭他们这些人的力量，只会平白增加伤亡。
虽然他们身为基金会的雇员，但实际上只不过了解了一些驱灵基础的普通人，他们所学到的知识，只够用来对付普通的灵体，也即危险程度被划为分『低』级的事件。
然而这一次，他们面对的，却是女巫。
不是一个个体，而由女巫们秘密建立起的结社，出现了两名雇员的伤亡后，本部已经将危险度更新为了『高』，也即至少有三名专家级雇员才能解决的极度危险的事件。
本部传回的资料，更是让所有人的心情跌入了谷底。
但是短时间内，本部却派不出增援的人手，所以让他们暂且等待。
情报表明，结社并非诞生于X市，近几个月由于未知的原因，暗中潜入了这里，其领导者，是一位活了几个世纪的强大女巫，而早在几个世纪前，声名狼藉的她便被猎魔人盯上了，侥幸逃生之后，她不得不将结社潜入地下。
“你们先回去，立刻向本部提交书面报告。”
“是！”
下达命令后，西装男板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太平间。
他被称为队长，也只不过是比这些人年轻人多入行几年，又侥幸活到了今天的缘故，当初和他同一批接受培训的同事，如今也只剩下了他一个。
按理说，他早就见惯了生死。
但这次不行。
死去的两人，是被他一手带入行的。
冒着暴雨，西装男快步走进了停靠在医院门口的黑色轿车。
打开储物柜，他的视线久久停留在手枪上。
『你们的任务只是侦查，不要自作聪明』
『可是目标好像盯上了一个高中生』
『原地待命，我会派人支援你们』
『已经来不及了，队长』
手机屏幕上，是他接到的最后一条信息，时间停留下18:43分，两个小时后，他接到了两人的死讯。
还是以这种荒谬至极的死法。
不过，他们用死亡证明了分部一直以来的猜测——至少，确定了其中一个目标的身份。
通过近期的调查，他也得到了不少关于女巫资料。
传说女巫掌握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咒术，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置人于死地，一些强大的女巫甚至能通过某种禁忌的仪式来延续自己的生命，结社的领导者，便是活了几百年之久的怪物。
但是，纵然法力惊人，女巫的身体强度却与普通人无异。
被子弹打中，就会死。
一脚油门踩下。
而现在，就是履行队长职责的时候了！
第七十章：甜蜜之家
夜半时分，男人将车停进了车库，经过了一整天的忙碌，他疲劳地扯了一把领带，无精打采地用钥匙开门。
见他男人回来，房间里的女人微笑着迎了上去，她为对方解下领带，又接过递来的西装，摆弄整齐后挂在门口的衣架上。
男人已经换好了鞋，见到女人之后，眉头总算舒展开了。
两人走入客厅，餐桌上点着一支蜡烛，餐桌笼罩在一片暖色调的烛火之中。餐具刀叉早已摆放整齐，主菜是牛排，牛排旁用精致的银色容器盛放着诱人的酱汁，浓郁的酱汁弥漫左右。牛排旁精心摆放着烤洋葱、煮西蓝花、小番茄之类的配菜。
男人满怀期待地入座，他拿起刀，轻轻贴在牛排上，还未用力，牛排便轻而易举地被分开了。
温度既不烫，也不凉，烧烤酱汁味道和他想象中丝毫不差。
“今天我接到医院的电话，那个老太婆受伤入院了。”
闻言，女人手中的刀叉停顿了一下，但很快，脸上便浮现出了关心的表情，“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是只会给人找麻烦啊。”
“别说得这么过分嘛，再怎么说也是你妈，要不抽个时间去看看？”
“免了。”
一说到这件事，男人的表情便阴沉了下来，“好心情全被破坏了。”
“那就不提她了。”
女人起身，将身子凑近了对方，白皙的双手触碰在了男人的脸上，“你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两人亲密无间的举动，就像是新婚过后的情侣，一言一行都充斥着你侬我侬的意味。
“哎，对了，难得做了一桌菜，开瓶红酒吧？”
“好主意。”
酒柜就在餐桌不远处，上面摆放着各种品牌的佳酿，古今中外全都位列其中。女人驻足片刻，挑选了一杯红酒，她的拇指在瓶口轻轻一拨便将瓶塞弹了出去。鲜红透亮的红色液体滚入玻璃杯中，又为这顿烛光晚餐增添了几分酒香。
斟了酒，女人轻轻拿起桌上的银质刀具，微笑着走向客厅的另一端。
最终，她停在了一个被蒙着双眼，双手被高高悬吊着的女子身边，切肉刀在对方的皮肤上轻轻一划，鲜血一直流淌进了玻璃杯中。
被绑着的女子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尖叫，便被人用食指贴在了双唇上。
“嘘。”
耳边回响着如同恶魔般的低语，“如果被发现了的话，我就不得不去找新的人家了，你应该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吧？”
贴着嘴唇的食指缓缓向下，一直游移到了伤口的位置，转眼间伤口便结了痂。
“我还挺喜欢你们的，所以，努力地活下去吧。”
别墅之外，依旧暴雨如注。
顾云冒着大雨，站在别墅门口。
那个老太太告诉他，她本来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儿子，也终于等到他事业有成的那一天，儿子娶了一个孝敬的妻子，婚姻幸福美满，她也终于熬到了能安享晚年的日子。
本该如此。
然而突然有一天，儿子将一个陌生女人带回了家。
不知不觉顾云已走到了老太太所说的家门口，比预想中晚到了将近一个小时，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地铁坐过站了，冒着大雨又找不到人问路，找来这里花上了不少时间。
不过好在还是赶上了。
这一次，顾云不需要进行任何确认，就能确定这里便是老太太所说的，承载过她美好记忆的家。
因为，当他来到门前时，一只凶神恶煞的狗挡在了他的面前。
站立起来时，身躯足足有四米多高，三个头颅此刻如同审视猎物般居高临下地注视着顾云，数不清的毒蛇缠满了它的背脊。
极具腐蚀性的毒液落在地上，地面烧出了一个个浅坑。
这不像是这个世界动物，倒是和村外的魔物有的一比。
这只三头恶犬看起来像是被人饲养在这里的，别墅外的花园堆积一地骸骨，看不清是人类还是别的动物留下的。
顾云象征性地挽起了袖子。
下一秒，一声咆哮响彻夜空，恶犬高高跃起，遮云避月般的庞大身躯向他压了下来。
………………
翌日清晨，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入了别墅区。
暴雨在天亮前停了。
西装男背靠架势座，一颗一颗地检查着手中的子弹。
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他利用自己的权限在后半夜进行了协调，确保不会有任何普通人打扰到他们。虽然只是单个的女巫，但是其危险度也至少要在中级以上，并且比绝大多数缺乏强烈自主意识的收容物相比，她们要危险得多。
确认无误，他从储物柜中取出了大量的镇痛剂——这能让他即便在受到致命伤时，也能存有意识。
深吸一口气，右手略微颤抖着戴上了组织配发的特质墨镜。
然而下一秒，西装男却被映入眼帘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墨绿色的血渍随处可见，花园前的水泥地、别墅的墙壁、门柱此刻几乎都被染成了墨绿色，而一只三头巨犬从中见被分成了两截，很显然随处可见的墨绿色血迹就是它留下的。
这一幕不禁让西装男手脚冰凉，他意识到自己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子弹，可未必会对这种超出认知的生物起作用。
可是……
就算是这种超出了他认知的巨型生物，也被人解决掉了，就像是……
之前遭遇的极度危险的恶灵如出一辙！
身为少数几个拥有直接进入现场权限的人，他知道此前也遇到过基金会还未赶到现场，恶灵便已经被消灭了的状况。
硬要算起来的话，他们王牌几乎一半的功劳都是这么来的。
西装男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一把推开车门，一个健步冲向别墅。
两枪打在门锁上，沉肩奋力撞开安全门，由于用力过猛，西装男一个趔趄。相比于狼藉一片的室外，别墅内并没有太过血腥的场景，桌上摆着吃到了一半还未来得及收拾的晚餐，餐桌上的蜡烛已经燃尽了。
向前几步，他看见了破开的墙壁，以及半个身体都陷入墙壁的残骸。
他很难将其称之为人类了，身体干枯得犹如稻草人一般，干瘪的皮肉得就像是在多年前便萎缩了。
这就是女巫。
资料上表明，女巫往往会通过禁忌的咒术来延续的自己生命，而一旦延续生命的咒术遭到打破，她们的身体便会回到原有的状态。
许久之后，西装男才回过神来，他立刻打通了一个电话。
“定位已经发过去了，立刻派人过来。”
第七十一章：长眠
有人说过，人在临死前，重要的记忆就会如同走马灯在眼前交替。
老太太坐在病床上，病房的脚步声渐渐离她远去，清晨明媚的阳光却被一片黑暗笼罩着。
她看见了自己考入高中，接着画面一转，三年时间转眼即逝，弹指一瞬之后，她便已经站在了大学校门外；接着，她看见了自己与丈夫第一相遇时的场景，然而下一秒当他回过神来时，金融危机已经让他们的家庭分崩离析了。
她回想起来了，想要一个人抚养儿子长大，就必须同时承担起父亲与母亲的角色，于是她板起脸来，用严格的目光审视一切。
她又看见了儿子入职，看见了儿子的新婚晚宴，一切都朝着幸福美满的方向变化着。
然后，走马灯的景象突然终止了，眼前的一切陷入了无边黑暗之中。
一个人置于黑暗之中，却并没有惶恐与不安，她环顾四周，反而产生了“死亡也不过如此”的念头。
浑身上下挥之不去的疼痛平息了，对她而言，反倒是一种解脱。
唯一支撑着她的，是最后一桩未了的心愿。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似乎传来了推门的声响，黑暗之中涌现出了些许的光明。她勉强睁开眼，看见了一个站在病床前浑身上下都淋得湿透了的年轻人。
老太太近乎于本能地抬起头，眼皮沉重得根本无法睁开。
“那个女巫已经死了。”
顾云将手中的红宝石项链轻放在被褥上，女巫死亡时，她浑身上下都剧烈地燃烧了起来，而这枚红宝石项链是唯一能够用于辨认她身份物件。
闻言，老太太仿佛受到了莫大的触动，她回光返照地拽住了顾云的胳膊，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声音都没能发出来。
顾云低头看去，皱皱巴巴的手里攥着两枚一元钱的硬币。
他接过硬币，死死拽着他胳膊手才终于缓缓松开了。
“你先休息吧，我去叫医生来看看。”
老太太像是听见了，又像是没听见，她躺在柔软的枕头上，病痛、愤怒、憎恨这些负面情感也都离她远去了。
黑暗又一次涌了上来。
……
上午10：08分，A01病房门前。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左手捧着一束康乃馨，右手提着一个果篮，表情看起来有些紧张。
他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一觉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病房里空无一人，床头柜上放着一盒果篮，下面压着一个妻子留下的信封。
噩梦的源头，还要追溯到他和狐朋狗友们在夜店里遇到的那个陪酒女说起，当时不知为何，他就像是被鬼迷了心窍。
后来几个月的记忆也变得断断续续，只能想起一些模糊的片段。
信封里写下了母亲所住的病房，也提到了他这几个月来的种种行为。
他似乎说了许多过分的话，也做出了许多过分的决定。
但是这些都非出自他的本意，那个陪酒女对他下了咒，一切都是陪酒女的责任！
接下来只要好好向母亲道歉，她一定会像从前那样原谅自己的过失。
想到这里，男人深吸一口气，用手肘抵开了虚掩着的房门。
“妈。”
他用力挤出一丝笑容。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清洁工阿姨莫名的眼神。
进门时，阿姨正弯腰将病床的被褥换了下来。
“你是一床的家属吧，老太太已经走了，请节哀。”
………………
顾云和安铃面对面坐着，顾天天昨天因为淋了雨，又受到了惊吓，半夜时发了低烧，现在吃了药一觉睡了过去。
“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隐情。”
安铃语气有些沉痛，却又无能为力，和女巫之间的战斗顾云说的风淡云轻，可她却全程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四米多高的三头犬，脊背上还爬满了毒蛇，留下的口水能直接将地板烧出一个窟窿，若是遇到这头怪物的人是她，她就只能就地往地上一躺，安静等死了。
“对了，你刚才说，那个女巫不是你杀的？”
“我本来没打算放过她，不过在我逼问她还有没有其他巫师存在的时候，她整个人突然间烧了起来。”
饶是见多识广的顾云，也被震住了。
他所遇到的女巫，当着他的面被另一个女巫给咒杀了，死状还极为凄惨。
看着火苗一点点吞噬她的皮肉，顾云觉得还不如被他一拳了结掉要痛快一些。
不过女巫的死亡，也从侧面印证了他的猜测——X市很可能还有不少人家已经遭到了女巫的控制，他们隐藏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暗中利用咒术将普通人变成他们的傀儡。
这和顾云想象中的咒术大相径庭，他想让妹妹学习的，是在危险时能够击退敌人的防身之术，而不是蛊惑人心，在暗地里咒杀他人的邪魔外道。
只要还有别的女巫存在，他就不能掉以轻心，那些人一定会想发设发地从他们手中将巫毒娃娃给抢回去，虽然不知道个中原因，但亲眼见到了女巫的所作所为之后，他便认定了对方绝对不会拿巫毒娃娃做什么好事。
“就是这次没赚到什么钱。”顾云有些歉意地将两枚硬币递给了安铃，“只有这些了，等下次委托赚了钱马上还你。”
第一天的检查和住院费花去了3000多，是安铃垫付的，现在得到了两枚硬币，这一趟买卖还净亏损了3000多块。
“不用了。”
安铃轻轻按住顾云的手，“这两枚硬币的纪念意义大于它的价值本身，你放在身边留作纪念吧，钱也不用还我了，就当是你上次救了我的答谢。”
“好。”
“顾云。”
安玲的表情突然认真了起来，“我相信你，你迟早真的能赚到大钱。”
事实上当初顾云扬言要赚大钱的时候，她并不怎么相信。
毕竟X市最不缺的，就是平时没什么工作，整天待在家里梦想着突然有一天能赚到大钱的年轻人。
可是，看着顾云递过来的两枚硬币，她突然有了十分强烈的预感。
所以，安铃握住顾云的手用力了几分，酝酿许久，最终憋出了六个字来。
——“苟富贵，莫相忘！”
第七十二章：生意上门
“其实也不是所有委托都需要击杀怪物才能完成，看见那边的矿了没，你去那边挖挖看。”
在这个安逸的午后，安铃抱着自己的笔记本坐在顾云旁边，台式电脑中的猎人正穿着一身厚重的盔甲，跑向四周翻滚着岩浆的峭壁。
在顾云忙碌了整整一个晚上之后，她决定让对方好好放松一下，顺便帮她摸一些素材，这些收集向的委托并没有严格的战斗要求，即便是新手也能轻松完成。
这段时间她也没抽出多少时间来肝游戏，进度落下了不少。
事实上比起险象环生的战斗，累积装备，养成角色往往占据着更多比重，安铃帮顾云建了一个新号，昵称是顾云XDBJ。
因为顾云又被人先一步注册掉了。
“所以我必须锻造自己的装备和武器后，才能去挑战更强大的敌人？”
顾云点了一下鼠标，屏幕中的角色一锄头抡进了峭壁间的缝隙，经过了安铃一早上的讲解和安利，他觉得游戏似乎还挺有意思的。
收集素材锻造装备，狩猎不同级别的怪物一步步变强，这些“设定”，让他不禁回忆起了自己在村子里的生活，当年他也曾为了锻造传说中的圣剑，只身前往了北境的雪山之巅，所以在这款名为《怪物猎人》的游戏中，他毅然选择了大剑作为初始武器。
只可惜这个世界的人类却并没有这种居安思危的理念，他所见到人们从未想过武装自己。
“网游一般都是这种套路吧。”
安铃说道。
角色扮演类游戏，其核心就是能让玩家代入自己扮演的角色，体验到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弱鸡成长到独当一面强者的乐趣。
这就不得不提到跨时代网游《魔兽世界》了，经过了数代版本的更迭，玩家们从一个出了村子被鱼人暴打守尸的冒险者，变成了手持神器将泰坦踩在脚下的英雄，不过安铃在那个版本选择了弃坑。
肝实在是不够用了，她是属于所有游戏的，决不能让一款游戏绊住了自己的脚步。
“收集好了。”
“回到村子之后你看看升级武器还需要什么素材，我带你去刷。”
“好。”
顾云的屏幕上显出了委托完成的字样，屏幕一转，便回到了热闹的村落。
他正打算进铁匠铺，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却让两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敲门的频率很急，似乎也预兆着拜访者是一个急性子。
“我去开吧。”
安铃奇怪地退出了单人委托，虽然她平时在工作岗位的人缘不错，但接触到的同事大多都是年龄比她大了一轮的大叔大婶，那些人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自然无法像她一休息便能一门心思地扑在游戏上。
正因如此，也几乎不会有什么人来拜访她。
经历了种种奇异的事件，安铃也多了个心眼，看门前扒在猫眼朝门外看了一眼。
高中生？
和顾天天还是同一所学校的学生制服，只不过和礼貌懂事的顾天天相比，门外的女生一眼看去便让人觉得是个麻烦角色——双手环胸，紧皱着眉头，那一副仿佛别人都欠了她1000块钱的表情立刻让安铃想到漫画里那些被惯坏了的大小姐们。
简直神似！
就在她扒在猫眼向外窥视之时，大小姐又不耐烦地“敲”起了门——用她的膝盖。
喂！
你给我放尊重点，我这门是刚换不久的！
安铃在心中吐槽了一句，一把将门拉开。
“你……”
“我找顾云，把他叫来。”
安铃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口的女孩子便先发制人，语气听起来有些冲，就像是上门来找顾云寻仇的，于是她又不得不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姑娘。
姣好的五官，白皙的皮肤，腰身盈盈可握……
一看就不是很能打的样子。
小姑娘，你找错对手了。
知道前四项无规则搏击比赛的冠军么？这么高、这么壮，可是被顾云活生生地打成了“你不要过来啊.gif”。
安铃打心底里觉得就连她没准都能和这个小姑娘五五开。
“顾云，有人找你。”
“来了！”
顾云正和铁匠铺的工匠聊得火热，被人突然打断了有些不太高兴，走过去一看，却是一个年纪看起来和妹妹差不多大的高中生。
“你就是顾云？”
女生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顾云一番，接着露出了略带失望的表情，“看起来只是个普通人啊，算了，眼下也只能找你了。”
“你是谁啊？”
安铃挡在了两人中间，她本以为这个高中生时顾天天的同学，可是她却根本没有提到过顾天天。
但不管这个小姑娘是谁，都实在是太没礼貌了，用膝盖踢她家的防盗门，还对顾云出言不逊——顾云是那么容易能请出去的么？他可是击败过前四项无规则搏击比赛冠军的自由搏击高手，猎杀过地狱三头犬的王牌猎人，以及名气响当当的女巫杀手！
“听好了，想请顾师傅出山，至少也要1000块！”
安铃冷哼一声，随口说了一个数字。
对于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高中生来说，别说1000块，就连100块都是一笔巨款了，想当年她还在读高中的时候，想要攒300块买游戏卡带可是要攒整整一个学期之久！
知道知难而退了吧？
“喏，这是2000块定金，事情之后，我会再支付你5000元酬金——别想框我，我已经向金灿问清楚了，这就是你上次除灵的价格。”
“顾云，我觉得可以先听听她怎么说。”
看见对方取出的厚厚的信封，安铃的态度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一口气拿出7000块来，这已经快要抵得上她一个半月的工资里——这个小姑娘，莫不是某个石油大亨的宝贝女儿？
虽然她不久前才说过相信顾云一定能赚到大钱，但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
“金灿？谁啊？”
顾云想了半晌，却没对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印象。
“金灿说你治好了他的病，还说你是专家中的专家，希望你不要像其他专家那样名不副实。”
高中生趾高气昂地说道，“如何？只要你能完成我的委托，这7000块酬金就是你的了。”
第七十三章：夏沐大小姐想被告白
经过高中生的叙述，顾云终于回想起了金灿是谁。
第一次关于食尸鬼的委托中，那个被下了诅咒的小胖子就叫金灿，据说完成委托之后，小胖子的体型在几天之内便瘦了下来，味觉也随之消失了。不过在经历了可怕的一幕后，也总算是打破了与父母之间误解。
回到学校上课，以考入名牌大学作为新的目标，顾云觉得除了没有把锻炼身体提上日程之外，还算得上一个不错的结局。
而7000块绝不是一笔小数字，但由于联系不到王碌，安铃临危受命，担任了顾问的工作。
为了表示诚意，安铃拿出了自己珍藏的番茄味薯片以及速溶红茶。
她清空了茶几上的杂物，三人围坐在客厅，看起来颇有些小型事务所的氛围。
“我叫夏沐，这次是想请你们调查一下我身边的异常现象。”
“能说的具体点么？”
“事实上从我读高中开始，身边的异性朋友就会遭遇厄运。”
“嗯，我听说过类似的事。”
安铃一边记着笔记，一边评价道。
“你以前也见过像我这样的人么？”
“见倒是没见过，但是每一万个人里面，就会有一个类似的体质。”安铃畅所欲言，她觉得既然连女巫和带来幸运的白兔这种不科学的事物都存在着，那么小时候听过的传说，也未必不会是真的，“简单的来说，你这是克夫。”
“有什么解决办法么？”
“很简单，打一辈子光棍就行。”
“你走！我在一个小时之内不想听见你说话！”
……
“你之前的异性朋友具体遭遇了什么样的厄运？”
顾云开口问道。
安铃则可怜巴巴地捂住自己的嘴坐在旁边，她保证了接下来绝对不介入两人的讨论，夏沐才勉强同意让她留在这里。
真是不识好人心！
她明明也很积极地在帮忙想办法了！
明明单身也有单身的好处，一个人安安心心地在家玩游戏难道不香吗？
“很重要？”
“厄运也分很多级别。”
顾云也是在遇到白兔后，才对厄运产生了全新的认知。
“走路踩到香蕉皮，喝水塞牙缝，或者经常丢东西，这是人们日常生活中都可能遭遇到的普通厄运。”
绝大多数人只会抱怨几句，并不会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
“然而，除了这类微不足道的厄运之外，也存在着会让人倒霉致死的厄运。比如走路时被公交车撞，又比如在公共泳池游泳时遇到鲨鱼，甚至时放学的路上遭遇外星人绑架……”
从刚才开始你的例子就已经完全脱离现实生活了！
安铃很想吐槽，但还是忍住了。
“所以在行动前，我想知道你的朋友，究竟倒霉到了什么程度。”
“应该是非常严重了。”顾云的话勾起了夏沐非常不好的回忆，开口说道，“和我开玩笑牵了我的手的男生第二天一早被脱光了上衣绑在旗杆上；和我多说了几句话的同桌，在放学的路上被一群黑衣人强行拖进了面包车；向我表白的学长，被人锁在体育馆里锁了整整一晚上。”
如果说这些厄运都存在着某一个共同点的话，那大概就是在遭遇了厄运之后，很快便和她划清了界限。
“这绝对是超自然事件。”
夏沐的表情严肃了几分，“所以，我想请顾师傅你告诉我清除厄运的方法！”
这是哪门子的厄运！
那些人明显只是被你的保镖警告了吧！
安铃很想立刻掀桌而起，至于她为什么知道夏沐有保镖的原因……
那显然是因为在他们对话期间，两个光头黑衣人就扒在窗口偷看他们——大白天的窗外面冒出来两个光头，超显眼的好吗！
两位光头的敬业程度超乎想象，他们腰间系着一根安全绳，身子就在半空中吊着，这极度危险的行为，让安铃想起了忍者这一古老而神秘的职业。
而且她觉得如果顾云有任何过分之举，这两个光头会毫不犹豫地一口豪火球从窗外喷进来。
“根据我的直觉判断，你遭遇的似乎并不是超自然事件。”顾云则十分有职业精神地认真分析道，“在恶灵袭击普通人的事件中很少有幸存者出现，它们脑海中并不存在警告的概念。”
夏沐：“也就是说，顾师傅你认为这是人为事件？究竟是什么人会做出这种事？”
你家保镖。
顾云：“暂时还不清楚，但是十有八九是你刚才提到的黑衣人所为。”
是你家保镖。
夏沐：“可是……黑衣人的概念，也太过笼统了一些。”
所以都说了是你家保镖啊！
安铃觉得自己的思路已经无法跟上这两个人的脑回路了，她根本不需要听到更多细节，就已经能脑补出夏沐高中后的全部遭遇。
单纯的夏沐大小姐步入了青春期，正是对异性充满了憧憬的年龄段，偏偏这种时候遇到了女儿控的父母，誓要把一切“坏男人”扼杀在摇篮之中，于是便硬生生地酿成了夏沐口中的“超自然事件”。
这么一想，夏沐压根就不是克夫，只是她家保镖实在太卖力了。
“夏沐同学，既然这件事从你高中入学就开始了，为什么现在才想着要去解决呢？你有没有想过，或许等你考入了大学，身上的‘厄运’就会自动消失了？”
安铃觉得自己不能再保持沉默了，这样下去以顾云脑回路，迟早会一个人把夏沐家的保镖一锅端了。
“我本来是这么想的，直到……我遇到了那位学长。”
从进门起就维持着唯我独尊表情的夏沐，说话间脸颊竟然一片绯红，头也不由地低了下来，手不安地摆弄着校服的衣角。
“他不仅英俊潇洒，还非常擅长运动，尽管爱慕着他的女生数不胜数，但他却从不多看那些人一眼……完全就是理想中的男友！”
这种恋爱养成相的描述究竟是怎么回事？
安铃没想到居然有人会把这种羞耻的描述当着陌生人的面讲出来。
“可是为了不让他遭到厄运，我一直待在他的背后默默注视着他，可是没想到最终厄运还是找上了他——就在几天前，他从体育馆二楼摔了下来！”
“慢着。”
顾云听着听着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了，“你说的那位学长，他叫什么名字？”
“孙正！”
“那就没错了。”
他转头看向安铃，说道，“这是超自然事件，准备工作吧。”
夏沐居然暗恋着孙正？
这能不是超自然事件么？
第七十四章：萌动
为了配合顾云的调查，夏沐提供许多关于孙正的个人信息，包括不限于孙正家庭的住址、兴趣爱好、家庭成员信息，甚至连周末的出行计划表都位列其中。
“顾师傅，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夏沐将装了2000块的信封放在桌上，便转身离开了。
“这孩子……”
安铃审视着厚厚一沓关于孙正的资料，“是个病娇吧？”
一般就算对异性抱有好感，也不会把事情调查得这么仔细吧？这要是性别对调，她就直接报警了。
“病娇是什么意思？”
又听到了一个陌生的词语，顾云本着好学的精神开口问道。
“病娇啊，解释起来稍微有些麻烦，我给你看一个东西，看完你应该就明白了。”
安铃突然想起来自己的电脑硬盘里还存着《未来日记》的全集，这部番堪称她了解病娇的启蒙书，然而这还是她第一次在现实中遇到有病娇倾向的人。
她觉得这种性格在番剧里算是个萌点，可一旦放到现实里，不但让人萌不起来，而且还怪吓人的。
一想到可能有人在某个看不见的角落里跟踪自己，暗中调查出了自己所有人社会关系，安铃就不寒而栗。
………………
“嗯，我大概了解了，没想到也会有这样的人啊。”
看完安铃精选的片段后，顾云顿时觉得自己奇怪知识又一次增加了——喜欢一个人到达了无法控制自己的地步，最终走向了过激的道路，这种事他闻所未闻。
“不过这类人现实中的确比较少见。”
尤其是正直青春期的高中生们，一时的好感大多都会被时间磨平，最终成为一段或甜蜜或苦涩的回忆。
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没来得及表达的心意，种种的遗憾，也是青春期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你也有类似的经历？”
顾云见安铃的话多了一倍，一副夸夸其谈指点江山的架势，好奇地问道。
“是啊，毕业得实在太匆忙了，有一句话始终没能和我最好的朋友说出口。”一想到从考场走出来时的心情，安铃低下了头，捏紧了搭在茶几上的双手——即便是她，也留下了会被铭记一辈子的遗憾，“我同桌欠了我50块钱，至今没能要回来……”
上大学没过多久，她出去旅游时手机掉进了池塘里，遗失了半数同学电话号码，她的同桌也位列其中，所以那50块钱，好像已经永远追讨不回来了。
每每想到这件事，安铃便忍不住嗟叹，这是她高中三年留下的最大的遗憾了。
“我还以为你会分享自己的恋爱经历呢。”
“怎么可能，有宝可梦陪我就足够了。”
安铃立刻露出了冷淡的表情，“谁要和他们谈恋爱啊。”
她承认，自己在高一的某个时间点里也的确曾春心萌动过。
校篮球队的学长、每门课都稳定保持年纪前三气场十足的学霸、擅长漫画在高一时便完成了短篇创作的艺术特优生……
为了提升自己的技巧，安铃在同桌鼎力推荐下，接触了数款恋爱向的游戏。
然而，半个学期后——
她变强了，却也对男生彻底失去了兴趣。
篮球队的学长每天都要训练，还没靠近就能闻见扑鼻的汗味；学霸只是个一心学习的书呆子，平时和人交流都会出现障碍；艺术特优生性格奇差，永远都活在自己世界里。
玩多了恋爱游戏的安铃发现，和设定中几乎完美的角色相比，她身边的这些异性都是大猪蹄子。
完全提不起想要恋爱的热情。
“当然，你和他们不同。”
安铃特地补充了一句，顾云这个人实力强大，性格坚毅，又富有正义感，暂时还没发现他有什么不良嗜好，这妥妥的是主角模板啊。
不知不觉就和顾云在家里宅了一天，她觉得时间的流速似乎都变快了。
得到了安铃的夸奖，顾云心中却并没有什么波动。
恋爱这个词，还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才多次听到的，他本人对此则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就连春心萌动的时候都没有，一想到还有数不清的恶灵在X市活动，现在又突然出现了女巫这一神秘的群体，他根本没有心思考虑个人问题。
“对了，这次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如果是一般的除灵委托，安铃绝对不会发表任何意见，可是这明显不是超自然事件，夏沐所说的所有人“意外”其实都是人为制造的。
换做普通的高中女生，她只要采取讲道理、谈人生的方式就能说服对方，可偏偏夏沐是个病娇，还是个有钱人家的病娇大小姐，其危险程度成倍增加。
安铃也不知道夏沐一旦知道了真相，究竟会作何反应。
“我打算先出去调查一下。”
顾云将装了2000块的信封推向安铃，“这里有2000块，等有了酬金我再还你1000块。”
不管夏沐是不是病娇，他都决定接下这份委托——7000块可以解决他的燃眉之急，归还了安铃垫付的3000块之后，他还能用剩下的钱买一个新手机。
而且他不是那种拿了钱不办事的人，正所谓一分钱一分货，夏沐给了他这么多酬金，就算绑也要把孙正绑来。
“嗯，你先暂停一下。”
安铃听着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他们不是在这讨论超自然事件和年轻人的恋爱问题么？怎么话题突然就转向人贩子的行当上了——夏沐大小姐负责出钱，顾云负责绑人，“这哪里是除灵，根本就是绑架吧！”
“现在经济不景气，稍微拓展一下业务也未尝不是一种思路。”
“你别轻举妄动，先交给我来试试看。”
为了避免顾云走向不归路，安铃不得不挺身而出，“夏沐提供的资料说孙正休息时会去体育中心的篮球场打球，我们可以先去探探口风！”
事情也没有到那么剑拔弩张的地步，万一这边孙正也对夏沐有好感，他们只要从中撮合一下，再说服夏沐的父母现在已经进入了自由恋爱的时代，说不定就能轻轻松松地赚到这一大笔酬金了。
“那好，但如果他不肯配合，就只能采取其他手段了。”
第七十五章：X市最强传说
体育中心一如既往得人山人海，X市的运动爱好者常年聚集于此，几个篮球场人满为患，篮球架后面还等着好几队人。
顾云看着这令人怀念的景象，想起了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日子。
妹妹告诉他，体育中心才是X市高手云集的地方，于是顾云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在体育馆寻找人类中真正的高手，同时也真正了解到了人类创造出的体育项目——虽然这个世界的运动从不以将对手干掉作为最终目的，但却充满了技巧性。
很多项目的难度丝毫不亚于村里狩猎的技巧。
乒乓球、羽毛球、篮球、足球、排球、网球、游泳……
回想起来，那真是充实的一个月，每天都能学到新的知识和技巧。
只是……
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人愿意带顾云一起玩了。
人们一见到顾云来到体育中心，便自觉地给他让出了场地，之前一直交谈甚欢的教练，也纷纷对他避而不见。
“对了，顾云，我突然想起来一个传说。”
安铃站在顾云身旁，心不在焉地欣赏着篮球场挥洒着汗水的汉子们，老实说她一点都热血不起来，而且还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汗味，她急需和顾云聊天转移一下注意力。
孙正现在也在球场上，他们又不好直接把他拽下场来。
“传说在好几年前，X市体育中心出现了一个怪物。”
“怪物？”
“诶？你不知道么？那个传说超有名的。”
“没听说过。”
第一次听到这个传说时安铃还在上大学，连她这种不怎么运动的宅女都听说了。每到周末，同寝的姐妹们还经常打算拉着她一起去瞻仰一下传说的真面目。
“据说一开始，那家伙只是个什么都不会的普通人。”
就和无数来体育中心内的X市居民一样，他在运动爱好者的建议之下，尝试了各种不同的运动。
但是接下来的内容就很魔幻了。
“但是他的学习能力强得惊人，仅仅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战胜了所有指导过他的教练，而且还是以大比分的优势毫无悬念地结束了比赛！”
如果只是其中一项运动，那也尚处于人们的接受范围之内，毕竟这个世界不乏天才的存在，但是十项运动全面制霸就明显超出了常理，按照教练们的话而言，那家伙每一项运动都达到了职业级的水准。
因此，他在X市运动爱好者之间获得了『X市最强男人』的称号。
“他后来去哪儿了？”
听了安铃的叙述，顾云不禁有些热血沸腾——当时那些教练很快就被击败了，可是没想到，体育中心竟然还隐藏着如此强大的人类，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和他交手切磋一番！
“不知道，有人说达成了十项全能的挑战之后，他觉得索然无味，打算进军格斗类项目了。”
虽然室友们讲得栩栩如生，但安铃压根就没有相信过——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把所有运动都练到职业技能水准呢？八成只是一个稍微强一点的普通体育爱好者被一些人添油加醋地虚构成了都市传说。
尤其是教练对他避而不见这一点就更扯了，真有这样的人才，教练绝对巴不得马上把他推荐到国家队报道了。
“喂，你们两个，不打球就不要挤在这里占位置啊。”
交谈时，孙正临时组的队被打败了，其中一人下场时不爽地冲顾云和安铃嚷了一句。
输了比赛，看什么都不爽，一下场看到一个疑似人生赢家的顾云，就更让他不爽了。
他们这一组本来是这片场地的球霸，可是今天不知抽了什么风，X市市队跑来这里踢馆，对面那些都是半职业的篮球运动员，身高两米多，又高又壮，一半的人都能扣篮，这还怎么打？
“我们找孙正有事。”
安铃解释道。
“孙正，你认识他们？”
孙正摇了摇头，“这位大姐，虽然你挺漂亮的，但是我对年纪比自己大的异性不感兴趣。”
？
顾云，我看这小子不太像篮球爱好者，他可能更合适自由搏击。
就是被人摁在地上猛揍的那种。
她突然有些后悔没有急着要求顾云传授自己『破坏拳法』了，这种时候正是上去给对方一拳的场合。
“不是我，是夏沐同学委托我来找你聊聊。”
不料听到夏沐的名字，孙正居然倒吸一口凉气。
顾云也被他的反应惊到了，根据他在高中里调查到的情况来看，他还以为只要对方是个漂亮异性孙正就来者不拒呢。
夏沐虽然是个病娇，脾气又差，身边还经常尾随着来路不明的打手，但相貌至少还是八分起步的。
“不用聊了，告诉夏沐学妹，我和她是不可能的。”
孙正毫不犹豫地说道，他知道同学们都将他称之为渣男，但渣男，亦渣之有道，维持他高中浪了三年的正是他的原则。
家世好的、脾气暴躁的、有可能采取一换一行为的，就算再漂亮也不在他的选择范围之内，而夏沐，则相当于把一系列雷全都踩了一遍。
“抱歉，我暂时还没有与谁私定终身的打算。”
“这家伙超级讨厌啊，顾云，我们还是采取B计划……”
安铃一转头，却发现顾云已经不见了踪影，她四下张望了一圈，却在篮球场上发现了顾云。
与他同队的，是一个胡子拉碴的老大爷，以及一个身材略胖的中年人。
经典的半场三对三，顾云双手捧着篮球，站在了弧顶发球的位置。
“关键时刻你跑去干什么去了！？”
安铃气不打一处来，朝场上的顾云嚷嚷起来，亏她在这尽心尽力地谈判，结果一个没留神，顾云跑去打篮球了。
“老大爷说他们队里有个人不打了，让我凑个人头。”顾云朝安铃招了招手，“你等会儿啊，要不了多久。”
“不行，你给我下来！”
“小姑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原本还一脸看什么都不爽的孙正的队友表情突然正经了起来，双手环胸站在场边的姿势就像个老教练，“不要妨碍他。”
明知对手难以战胜，却依旧以挑战者的身份站在他们面前……
“你不会懂的，篮球，是男人的浪漫。”
安铃楞了一下。
其实这句话她好像听过许多次了。
曾经有人对她说过，大剑，是男人的浪漫。
也有人说过，影魔，是男人的浪漫。
还有人说过，中门对狙，是男人的浪漫。
虽然说的人不同，但相同的是，这三个人最后全都被教导主任叫去谈话了。
“你们的浪漫……稍微有点多。”
而且还不太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