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一章：歧途
车轮在雪地里勾勒出了长长的印记，放眼望去，车窗外是看不见尽头的白雪。
面包车行驶在上山的路上，车厢内一片漆黑，还充斥着一股腐臭的气味。
女郎蹲坐在最里面的座位上，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窗外的黑夜与白雪恐怕就是她人生中看到的最后的光景。
没有温暖的空调和食物，只有黑暗与寒冷，今天过后，她或许也会登上失踪人口的清单，又或者根本不会有任何人打听她的下落。
王碌被押上车之后也一直默不作声——这三个保镖来的时间点实在是太过巧合了，这个女郎几乎刚告诉他们“秘密”之后，三人就到了。
也就是说，隔间里或许早就安装了摄像头和监听设备，搞不好任凭也早就知道了是她雪儿的消息告诉了许村，往阴暗一点地想，任凭之所以放任她到现在，或许也是抱着钓鱼的心态。
看看能不能利用她再钓出其他对于许村之死以及雪儿身份感兴趣的“私家侦探”出来。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个任凭倒真的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人。
两个人安静下来之后，反倒是方才一直不说话的顾云活络了起来。
“之前你们是不是就是像现在这样把许村送上山的，问你们一个问题啊，许村他是在山下就死了，还是上山之后才被你们杀害的？”
负责押送他们的保镖只是斜睨顾云一眼，双手环胸地坐着一言不发。
“打个商量，你告诉我，我回头请你喝饮料。”
车厢内依旧一片死寂。
见两人无动于衷，顾云凑近了王碌，小声说道，“为什么贿赂他们的办法好像不太管用？”
介于之前与机车男谈判时的失败，顾云觉得自己有必要补充一些新的谈判技巧，正因如此，他刚才在夜总会的时候一直保持沉默，在一旁默默观察王碌作为多年卧底的技巧，这让他意识到以后出去找人谈判身上多带点现金会有不少的帮助。
“这种人，一般是没法谈判的。”
王碌在顾云耳边小声分享起自己过去积累的心得，一般而言道上的人身边总有几个能信得过的狠角色，尤其是这种处理见得不得光的勾当的手下。
“到了。”
面包车停了下来，而保镖也终于说出了上车以来的第一句话，“你，先跟我们下来一趟。”
最先被三人点名的是缩在最角落里的女郎，听到自己被点名之后，她直接将整张脸埋进了膝盖里，身体忍不住地打着颤。
“你确定他们没法谈判？”
“嗯。”
“那还是我先来吧。”
顾云起身挡在了两人之前。
开口的保镖没有理会顾云，而是直接将手探向了女郎，打算强行将她从车里拖出去。
下一刻，一声闷响惊得女郎忍不住尖叫了出来。
顾云拉开面包车的门，一手一个如同拎小鸡一般将两个保镖拎出车厢，拖着口吐白沫的人在雪地上前进了很长一段距离。
这时坐在驾驶席上的最后一人也跟了出来，他手握霰弹枪，将枪管对准了顾云的胸膛，并在后者转身的瞬间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丝毫不顾及散射有可能伤到自己的同伴。
枪管喷涌出的火光点亮了夜空，刺耳的枪声在山谷中久久回荡着。
王碌一直在车厢中警惕的猫着身子，待面包车外的响动彻底消失不见，他才稍稍安抚了女郎一下，从面包车探出去头去。
映入眼帘的是坐在保镖背上，仔细研究着霰弹枪的顾云。
看见他探出头去，顾云挥了挥手，“你说的没错，这几个人果然什么都不愿意说，我只好勉为其难地把他们解决掉了。”
车坐了一路，他本来以为有机会见识到那种将整个人变成冰雕的能力，结果让他大失所望的是这三个人什么都不会，唯一的收获就是他缴获到了这把霰弹枪。
这玩意应该就是现代版的弓箭。
“我还以为你会直接在夜总会里动手呢。”
王碌走下车，顶着晚上的风霜缓步走进顾云。
他只能庆幸顾云这次居然耐住了性子。
“我和人打赌了，这次得慎重一些。”
“慎重？”
从顾云口中听到这两个字，王碌觉得明天的太阳一定是打西边出来的。
“我来这里，是因为答应了死神要帮忙调查437人的死亡事件。”
而今天一整个下午，他听说了许多关于任凭的负面消息，以及他叛逃基金会之前与白渺之间的恩怨纠葛，可是越是了解这个小镇，顾云就越觉得他们好像是找错了方向。
沈月已经充分说明了任凭是一个叛逃了基金会，并且甘愿与黑市为伍的恶人，但却始终没能说出任凭为什么要在短时间内杀掉437个人。
“如果抛开任凭和他的生意不看，冬日山庄和f市的温泉谷一样，是一个蒸蒸日上的度假胜地。”
与此同时，这个表面繁荣的度假胜地，每年都如同印钞机一般，给任凭以及他的组织带来了源源不断的财富，顾云琢磨了整整一个下午，都没想明白这世上为什么会有人想不开把自己印钞机给亲手砸了。
“一旦发生了大规模的伤亡事件，势必会对这里的旅游业造成巨大的冲击，来年也不会有太多游客愿意来一个死了437人的地方旅游吧。”
随着游客的减少，冰沙店、冰雕展以及各类为了吸引游客前来而开设的项目，都有可能走向倒闭。
而先前那个作为店长的代理机车男，倒是已经证明了这里的每一家店任凭几乎都掺了一脚。
王碌听了顾云的一番说辞之后也陷入了沉思，他之前一门心思都扑在了查明许村之死上，倒是忽略了这个因素。
如果他是任凭，除非是突然脑子抽风了，才会来自己的地盘上展开一场大屠杀。
但问题是，一个大脑随时都有可能抽风的人，绝对没有可能坐到任凭现在的位置。
“你的意思是说……”
“我觉得会在未来造成大规模伤亡的，可能不是任凭。”
顾云低头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保镖，“这三个人真是什么消息都不肯透露啊。”
“那个……”
下车的女郎在一旁听完了两人之间的交谈，既然现在已经彻底了得罪了任凭，她觉得就算继续保持沉默，对方恐怕也不会轻易放过她，“会不会是‘二把手’做的？”
第四百五十二章：暴雪（其三）
“‘二把手’？说得详细一些。”
“我知道的也不多，据说那个人好像是任凭的顶头上司。”
在夜总会，这是一个禁忌的名字，人人谈虎色变，因为在人们眼中，任凭在这座小镇上就已经相当于土皇帝一般的存在，哪怕是各地的巨贾政客见到任凭时，也都是和和气气的，他们很难想象有人的地位要远远凌驾于任凭之上。
“我也只是听说过一些小道消息，每一次‘二把手’来到这里之时，任凭都会亲自去接送对方。”
这可是任何人都无法享受到的待遇，换而言之，任凭不仅仅尊重这位“二把手”，甚至打心底里惧怕他。
阵阵刮来的寒风冻得女郎浑身发颤，她之前还未来得及披上一件衣服就被那三个彪形大汉带上了面包车，看样子这三个人根本没有留下活口的念头。
事已至此，就算她逃离了小镇，去一座陌生的城市，只要任凭和他背后的势力想要找她，她根本无处可逃，除非……
“你们，真的有办法搬倒任凭么？”
和一个庞大的神秘组织比起来，顾云和王碌两个势单力薄，然而此刻也只剩下了死马当活马医这一条路。
“有。”
王碌回答地毫不犹豫。
他当然知道任凭以及那位神秘的“二把手”手眼通天，但是他更相信一件事——无论是“二把手”还是“一把手”，这个世界上能打得过顾云的人是不存在的。
“好。”
也许是王碌果断的态度带给了女郎些许的信心，女郎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在夜总会有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他是任凭的直系手下，我从他那里打听到任凭他今天下午要离开镇子一趟。”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今天才打算趁任凭不在，捞上最后一笔然后直接开溜。
当然，那个时候的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任凭给盯上了。
“今天夜总会有传言说要来一位富商，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任凭都带着他的人走了，我觉得只有一种可能……”
“‘二把手’已经到了。”
王碌脱口而出，紧接着露出了恍然的表情，“那个手下有没有告诉过你，他们打算在哪里碰头？”
“别开玩笑了，这种高度机密怎么可能告诉我……不过，他倒是隐晦地提到了任凭的车队是从南面离开的，可能是希望我在仓皇逃路的时候不至于碰巧和回来的任凭撞了个正着吧？”
“南面，好，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吧。”
“不，你带她下山吧，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顾云站在山巅，眺望了一眼夜幕笼罩下的小镇，“我去会会‘二把手’。”
“那至少也得先开车下山吧。”
“不懂你在说什么，开车的速度，怎么可能比得过跑步呢？”
啥？
还未等王碌和女郎反应过来，便听见耳边响起了一声爆鸣，飞溅的雪花险些将他们埋在里面。
而当他们好不容易将身上的雪清理干净之时，顾云已然失去了踪影。
…………………………
与此同时，夜总会。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夜幕降临，也正是这里最热闹的时段，远道而来的游客们尽情地跟随者音乐扭动着身子。
而在其中一个角落的隔间里，微胖的雇员第十次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
10:21。
比约定好的时间整整推迟了一个小时，而“生意伙伴”却仍然迟迟没有现身——这并不符合任凭对于生意伙伴的一贯态度，但把他一个人晾在这里也并不像是识破了他的身份。
也就是说，对方是因为一些不可抗拒的因素被绊住了脚步。
微胖雇员故意伪装出失望的表情，提起自己装满了钱的手提箱，缓缓离开了酒吧。
推门而出之后，他径直走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
“喂，主管计划有变，任凭没有现身。”
“我知道了。”
手机另一端很快传来了白渺的声音，“任凭手下的头牌在不在夜总会？”
“也不在，我想办法黑了夜总会的监控，化妆间并没有找到她的身影。”
“立刻来小镇南面的出口与我们会和吧。”
“明白。”
………………………………
此刻，小镇南郊。
任凭站在高高的灯塔之上，眺望着远处小镇由灯泡勾勒出的美丽剪影，灯塔下方，则是显眼的巨型标牌，上面写着“冬日山庄欢迎你”的广告语。
十点已过，前往小镇的车辆却依旧络绎不绝。
低头望去，映入任凭眼帘的是一个个行走着的钞票，此情此景，很难不让他想起自己刚到这里时破败凋敝的小镇，恐怕连原本住在小镇的居民们都想象不到，这座并不算出众的雪山，能成为这片土地上最为出名的旅游景点之一。
灯塔右侧则是连成一片的电缆，他们就是用这些线条描画出了金光的轮廓。
然而当任凭的余光看见了左侧比他矮了半个头的老者时，强行将自己的欣喜压了下去。
“小任，你被指派到这里已经有些年头了。”
“过了今年，就是十年了。”
任凭的态度极为谦卑。
“你将这里的生意管理得不错，我们对你十分满意。”
“哪里，这都是祝老的功劳，我只是个跑腿的。”
这句恭维，倒也有一半是真心实意的，如果没有遇到“二把手”，任凭觉得自己到现在恐怕还是一个叛逃了基金会之后，隐居到某个边缘小镇靠着敲诈勒索度日的瘪三，也绝不可能发现隐藏这座雪山深处的宝藏。
他记得当时祝老也像是这样站在他的身旁，面对着荒废破败的小镇说过，“从本就难以维持生计的小商贩手中夺食无异于杀鸡取卵，那是瘪三的做法。”
而他们的做法，是教会当地人如何做生意，为他们提供重要的原料，让他们能在这片土地上过上富足的生活。
然后，他们便会亲手将“金鸡蛋”送到他们手中。
“祝老，你看见那边那座山了么？我前段时间已经和万华集团的高层进行了接洽，目前正在商谈扩建的事宜。”
“小任，这些年辛苦你了。”
祝老并未正面回应任凭，他眺望着小镇的灯火，“你的资历，也差不多可以来接手一些别的生意了。”
“那……这里的生意怎么办？”
任凭一下子愣住了。
“这里的生意已经做到头了，是时候离开了。”
第四百五十三章：梦魇
“祝老，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任凭难掩心中的困惑，他极少在“二把手”面前露出失态的表情，可是这一次，他实在无法理解高层近乎于杀鸡取卵的行为。
以他对于黑市的了解，“生意做到头”这种话可不是拍拍屁股走人这么简单的事，在离开前，黑市通常会消除一切和自己有关的痕迹，其中自然也包括抹除所有与他们有关的“地头蛇”。
而在这十年中时间，和他们扯上关系的人少数也有几百号人，如此大规模的清洗工作也绝非易事。
在任凭看来，冬日山庄的生意不但没到瓶颈，而且随着经济的恢复，每年的利润都在稳固增长，现在远没有到需要想办法撤离的阶段。
“这里的生意，已经被基金会本部的人盯上了。”
祝老言简意赅，“为了接下来的计划，割舍一部分利益也是难免的，小任，接下来是对你的最后一个考验，不留给基金会留下任何东西。”
“那山上的生意……”
“你才是这里的管理者。”
祝老轻轻拍了拍任凭的肩膀，“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就由你自己来做决定吧。”
紧接着，两人之间的谈话声被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
从楼梯口匆匆赶上来的是一位绝美的女子，在这鹅毛大雪的天气下奔波了一路，身上却没有沾染半点雪花。
“是你……？”
任凭惊讶地看着出现在自己和“二把手”面前的女子，这个时间点，她不是应该留在夜总会里招待重要的客人么？
他因为必须亲自迎接祝老的缘故无暇分身，所以才叮嘱对方一定要留在店里。
“谁把你放进来的？”
任凭赶忙挡在了女子面前，若是让祝老因此误认为他缺乏管理能力的话，他的前路就会变得无比艰难了。
“无妨，听听她怎么说。”
祝老拍了拍任凭的肩膀，慢慢悠悠地走向女子，“毕竟……我也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妖怪的想法了。”
“祝老，我发现这次客人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基金会的线人，基金会的人已经到了。”
“哦？那么你有什么看法？”
“我的看法是……”
两人之间的距离缓缓拉近，就在两人只有一步之遥时，女子忽然上前一步，死死地握住了祝老的胳膊。
“你——！”
任凭眼中满是骇然之色，他万万没想到一个“家畜”竟敢对祝老出手，他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随身携带的控制板。
然而当手触摸到控制板的刹那，任凭却迟疑了。
如果祝老死在了这里……
方才那些来自高层的判断便会因为种种“意外”，没能传达给他，而当高层再次派来使者交接之时，基金会内部的大事件恐怕已经尘埃落定了吧。
现在突然回想祝老当年对他说过的话，任凭才意识到一语双关之处。
他们从当地人手中夺走了“金鸡蛋”，而此时此刻，祝老以及高层们也想要对他采取同样的手段。
所谓指派给他其他工作，恐怕只不过是让他重新来过的苦差事罢了。
而这一个愣神，祝老的整个身体便已变成了一具人形冰雕。
“你……把祝老给杀了？”
闻言，女子只是仰着头，用决绝的眼神盯着任凭，除此之外，还有溢于言表的仇恨，所有的隐忍和仇恨仿佛都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她右臂一振，突如其来的暴风雪便掩住了灯塔，远处小镇的轮廓消失在了暴雪深处。
下一刻，女子不顾一切地扑向了任凭。
脖颈处又传来了针刺的痛感，电流涌遍全身，然而这一次女子却并没有倒在地上抽出不已，她动作只是微微一滞，速度不减反增，她的手死死握住了任凭的胳膊，怒极之下尖尖的指甲穿透了厚厚重的冬装，嵌进了任凭的皮肉之下。
这一刻，她终于迎来了自己……不，是整个族群的复仇。
“区区一个家畜，不要给我蹬鼻子上脸。”
任凭瞥了一眼渗出衣服的血渍，将手中的控制板捏得粉碎，他的身体却并未和祝老一样被直接冻结，在女子猝不及防之下，他直接将对方的胳膊反握住，她的整个身子就这么被十分轻易地提了起来。
眨眼之间，坚不可摧的寒冰凝成了手掌的形状，将女子的整个身子死死地钳制在了里面，困住了女子之后，任凭反而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灯塔上来回踱步。
“决定了。”
良久之后，任凭开口了，“雪女突然发狂偷袭了祝老，后被击毙当场，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说罢，他眼神中凶光毕露，握住雪女的手掌越缩越紧，仿佛要将她整个身体捏成肉块。
“小任，你太冲动了。”
忽然之间，暴雪中传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循声望去，原本被冻成冰雕的祝老不知何时恢复了原样，他将已经湿透了的上衣脱了下来，瘦小的身板顶着暴雪拧出一把水来。
任凭瞳孔一缩——这瘦小的身体之上遍布缝合后的疤痕，乍一看就像是通过无数次手术拼凑而成的。
感受到任凭和雪女惊惧的目光，祝老呵呵一笑，顺手指向了自己的心脏处，“这里，是天狗部族头领的核心。”
他一边说着，手指缓缓向下，掠过了自己身体的每一个器官。
“青面鬼、夜叉、山神、三首，这个……这个倒是忘记了，不过好像也是当年闹出了大动静的恶鬼吧。”
祝老顿了顿，说道，“只是我没想到，这里竟然又诞生了一位雪女。”
他的手只是在坚冰上轻轻一划，钳制住雪女的冰块便化为了粉末，他又抬起手，只是轻轻一摁，雪女便跪坐在了他的面前。
祝老低着头，审视着对方惊惧与仇恨并存的眼神，片刻之后，忽然说道，“我想起来了。”
相似的场景，相似的眼神。
当年的他，也是身处暴风雪的深处。
“没想到你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略带缅怀的语气，仿佛是在与一个许久不见的晚辈亲切地聊着天。
他还记得，在暴风雪的深处，也曾经有一个雪童子仰头头，用这样的眼神看待着她。
而在他们的右手边，则是一具已经烧成了空壳的女性躯体。
第四百五十四章：暴雪（其四）
“这么多年过去了，只可惜你们终究还是没能吸取当年惨痛的教训。”
说话间，一抹幽绿色的火焰浮现在了祝老右手的食指之上。
这火焰并没有炽热的温度，但却顷刻间勾起了雪女内心深处的恐惧——无论过去多少年，她都清楚地记得当年的每一个细节。
这个人类，当时也是将这看起来不太起眼的幽绿色火焰点在了母亲的眉心。
她业至今都能记起当时响彻山谷的凄厉惨叫，以及片刻之后留下的残破的躯壳。
这是连同躯体和肉身都能一并焚烧殆尽的火焰。
“违抗主人，对于家畜而言是不可饶恕的罪行。”
话音未落，急促的刹车声停在了灯塔之下，祝老皱起眉头，指尖的幽绿色火焰悬在了雪女的眉心之前。
基金会的人到了。
若是留下这么一具躯壳，难免会给他们线索。
“你去挡住他们吧，当年将雪女的核心移植于你，也是时候发挥它的作用了。”
火焰熄灭，祝老的手虚空一提，雪女便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痛苦地提在了半空，她的双腿不停乱蹬着，体内的能量却像是被压盖住了一般使不出分毫。
她就这么以被人扼住喉咙的姿态，被祝老一路拎下了灯塔。
临行前，他忽然开口，“小任。”
“祝老，你说。”
“我从未来过这里。”
……………………………
力量遭到了压制，又被扼住了喉咙，雪女只能声音沙哑地乱踢乱打，可是在她与祝老之前却如同阻隔一道无形的墙壁，明明仇人近在咫尺，她却无法触碰到对方一下。
意识正在渐渐消散，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
拔地而起的冰枪隔绝了背后的退路，将闻讯赶来的基金会雇员们阻挡在外，枪响与激烈的战斗声交织在一起。
在暴风雪深处，她隐约看见了光亮，停靠在路边的车离他们越来越近。
祝老还未走近，车边的人便快步赶来。
“准备返程。”
祝老说道，“激活所有项圈。”
“知道了。”
闻言，雪女挣扎地更加剧烈了，她深知统一激活项圈的后果，她拼了命地屈伸着自己的右手，却终究还是被挡在了那无形的墙壁之外。
不多时，她听见身后传来的地动山摇般的轰鸣，出现在她余光中的，是迅速崩塌瓦解的雪山。
夜幕之下，山间闪烁着电光与火花，这是电缆和缆车遭到破坏时引发出的动静。
同一时间，积雪与山石如同巨浪般压向了小镇，然而在暴风雪的笼罩之下，人们却并未觉察到即将到来的厄运，依旧沉浸在了夜生活的狂欢之中。
“这就是我所说的，妖怪的弊害。”
亲手将小镇的人们推向深渊之后，祝老面无表情地说道，“居然没有发现盘踞在景区外的威胁，该由哪个部门背负数以百计的伤亡呢？”
说罢，他瞥了雪女一眼，“没想到你的生命力还是挺顽强的，不过你们并不是唯一被消灭的族群，也不是最后一个——没错，就像这样，将你的仇恨传达给每一个族人吧。”
…………………………
同一时间。
“雪崩，雪崩是怎么回事？”
顾云一边在夜色中穿行着，一边听着手机另一端王碌哭爹喊娘的叫唤。
“我咋知道，那些雪童子就像是突然发了疯一样！”
与王碌声音一同传来的，是不绝于耳的轰响。
一个雪童子或许构不成什么威胁，但是一两百个雪童子聚在一起就不一样了，王碌亲眼见证了如果这些雪童子一起使用能力的话，就能轻易地引起大规模的雪崩。
“你倒是赶紧想想办法啊！”
若是雪崩压垮了镇子，死亡人数将会在几分钟内激增至437人！
“沈月和玖呢？”
“沈月说镇子上也突然出现了雪童子暴走伤人的情况，”
“你坚持住，我马上赶回来。”
闻言，顾云正欲掉头，却听见了手机另一端的响动。
“靠——！”
这一声粗口喊得惊天动地，他甚至以为王碌被人干掉了。
“……不用了，玖到了。”
与此同时，顾云看见了漫山遍野的白光，在白光的映照之下，远方的天空看起来犹如白昼。
电话另一端持续不断的轰鸣也随之停止了。
王碌和女郎缩在一起，看着几乎快要蔓延到自己脚下的火海，冲着手机喊道，“顾云，这绝对他们搞的鬼，你可别把他们放跑了！”
“知道了，不说了，就快要撞到了。”
“啥？快要撞到了是什么意思？”
“轰——！”
然而回应王碌的又是一声轰响，轰响之后，通讯也随之中断了。
…………………………
祝老松开手，已经渐渐不怎么挣扎的雪女软到在了公路上，他疑惑地转过身去，凝望着即便隔着暴风雪也能看见的白光，山上的白光已连成了一片，并且经久不息。
意料之外的情况出现了。
紧接着，暴风雪深处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轰隆声，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在暴风雪与轰隆声之中，他似乎还听见了一个人的说话声。
“就快要撞到了。”
这是什么意思？
一秒之后，他心中的疑问得到了解答。
巨响过后，停靠在路边的专车被掀出了十几米远，落在了公路外的雪地里，而方才停车的位置正站着一位从未见过的青年人。
“呼，总算赶上了。”
青年在撞飞了他的专车后，长舒一口气，将挂断了的手机塞进了风衣的口袋里。
又是基金会的s级雇员？
不，在本部s级雇员的例会中，从未见过有过这么一号人。
看样子，对方应该是冲着自己来的。
祝老很快判断出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想要离开x市，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容易。
“你是什么人？”
祝老负手而立，说话间五团幽绿色的火焰浮现在他背在身后的左手手指之上。
“之前有一个死神拜托我来调查……”
说到这里，顾云看见了倒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的雪女，“具体情况解释起来有些复杂，简单地总结一下，我是来干掉你的。”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祝老左手一挥，蓄势待发的幽绿色火焰如同子弹般射向顾云。
然而当他再度看去之时，顾云却已经从他的视野里消失了。
几乎同一时间，他的鼻梁一痛，在撞碎了身后的三块冰墙之后，落入了混战的基金会雇员之中。
激战中的白渺和任凭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震惊地看着仰面朝天倒在地上的人影。
第四百五十五章：暴雪（完）
“祝老……”
看着撞碎了冰墙之后重重摔在地上的老人，就连白渺也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执行部门已经截获到了“二把手”会在近期来到冬日山庄的情报，但她却万万没想到这位传说中的“二把手”竟然是祝老。
虽然从未参与过s级雇员的评定，但战力至少也在s级以上，事实上在基金会雇员体系完善之前，祝老就已经是基金会内英雄般的人物了。
天狗祸乱，青面鬼现世，包括若干年前的雪女袭击事件，都是由祝老单枪匹马地进行镇压的，以白渺现在的资历，喊祝老一句前辈也不为过。
而更让白渺面色凝重的，是祝老的身份。
基金会副会长的贴身保镖。
如果祝老被称之为“二把手”的话，那么黑市的一把手，莫不是……
难怪这些年执行部门难以查出黑市的线索，如果对方就来自基金会内部，那一切便解释得通了。
面对这个细思极恐的事实，白渺心思一乱，任凭看准了时间，一个闪身来到了白渺面前。
有他和祝老在，白渺手下的那些a级雇员们不足为据，只要能率先除掉白渺……
“轰——！”
尽在咫尺的轰响过后，任凭眼前一黑，整个身体仿佛快要被截断了一般。
“这个人就是任凭？”
一片黑暗之中，任凭听见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白渺低头看着半截身体陷进了地面的任凭，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就没问题，没打错人。”
说罢，顾云转过头看向踉跄起身的二把手，此时此刻，祝老缝合怪一般的身体缓缓剥落着，他的眼神也不再似先前那般浑浊无神，凛然的气场犹如实质。
“哦，是白主管啊。”
祝老的右手捂着被打得凹陷下去的鼻梁，他的左半张脸也和身体上的皮肤一样缓缓剥落而下，饶是见多识广的a级雇员们看见了对方似人非人的模样，顿时也觉得毛骨悚然。
“以这种处境互相见面，让你见笑了。”
刹那之间，他身侧的灯塔便裂成了无数段，倒塌的灯塔在落向地面之前，便被那犹如实质的气场切割成了粉末。
紊乱的气流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围墙，以祝老作为源点迅速向外蔓延着，无论任何物体，在被气流卷入之后都会顷刻间化为粉末。
“事已至此，这就是唯一解决的方式了。”
“小心，这是夜叉神的……”
话音未落，原本还在身旁的顾云却已然不见了踪影，回过神之时，祝老也消失不见了，只在原地处留下了另一个深坑。
“他们人呢？”
“部长，你看那边！”
不多时，有雇员惊恐的指向了远处的原野，起初只是一个并不算太过起眼的球体，然而这句话还未说完，无边的黑色能量便已蔓延到了他们面前，说话者向后倒退了好几步之后，跌坐在了地上。
这无边的黑暗与暴雪彼端的白光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白渺愣了半晌之后，快步走到黑暗能量之前。
火焰？
走近了，她才看清了能量的本质。
只是和真正的火焰比起来，它没有散发出炽热的温度，站在火焰边缘，还能隐约看见“墙壁”另一端完好无损的车辆和游客。
不多时，她看见有人从黑色的火焰里冲了出来，夸张地在雪地里打着滚，然而直到被冻得手脚冰凉嘴唇发紫才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并未被点着。
见状，白渺缓缓将手伸向火焰之中。
没有阻力，也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在确认了心中的猜想之后，她直接一咬牙冲进了黑色能量之中。
……
能量深处，顾云安静地坐在雪丘之上，双手支撑着下巴，默默等待着前方的变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不知不觉之间，似乎有急促的脚步声靠近了他。
最终，那脚步声停在了他的身后。
“你……在这里做什么？”
白渺也顺着顾云的视线向前看去，映入眼帘的只有一片被积雪覆盖的空地，空地上什么都没有留下。
“等人。”
顾云依旧盯着前方的空地发呆。
“等谁？”
“等他复活。”
他已经坐在这等了十几分钟了，只可惜，这位所谓的“二把手”似乎并没有德古拉伯爵那般强大的恢复能力，以至于让他练习自己新掌握的技能的机会都没有，“我打算再等十分钟，如果他再不复活的话，我就回去了。”
“这些黑色的火焰，到底是什么？”
白渺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基金会从来没有制造出类似的驱魔武装。
“精神力，我上次和别人打架的时候产生了一些灵感。”
由于这次的目标是干掉二把手，所以顾云并没有留给对方太多发挥自己本事的空间，他现在打心底里觉得与其看这些人摆弄些花里胡哨的招式，还不如激发一下自己的创作灵感。
“通常情况下，精神力只是一种无害而又中性的能量，不会造成任何破坏。”
顾云伸出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雪丘，“不过，如果稍微施加一些压力，就能造成类似的效果。”
眨眼之间，数米多高的雪丘便被焚烧殆尽，只留下了一片虚无。
其实与德古拉交手之后，顾云就一直在思考下一次遇到类似的对手时的策略，而他刚才见“二把手”吃了他迎面一击居然还生龙活虎的，还以为对方是和德古拉能够相提并论的强敌，结果他刚把阵摆开，老头的身影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导致他只能一个人坐在雪丘上干等着。
“根据我的计算，每一团火焰大概能干掉对方一次。”
如果再次和德古拉交手，这些能量应该足够在短时间内焚烧对方上千次不止。
说到这里，顾云看了一眼手机屏幕，铺天盖地的黑色能量顷刻间消散了。
“十分钟到了，我回去了，这人的恢复能力是假冒伪劣产品，应该回不来了。”
顾云起身后掸了掸自己衣服上的积雪，“对了，‘二把手’和任凭都是被我解决掉的，按照赌约的内容，我2：0胜利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白渺先是一愣，旋即点了点头，“按照赌约的内容，你提要求吧。”
“听说你们很擅长调查，我想让你们帮我调查一件事。”
“什么事？”
“‘祸’的下落。”
在掌握了这个技巧之后，差不多可以去见见“祸”究竟有什么本事了。
第四百五十六章：“童话”
两天后。
突发的事故并没有能顺利隐瞒下去，由于雪崩的缘故，山间的电缆被摧毁了一半，享誉盛名的缆车不复存在。
疏通道路后，游客们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冬日山庄，这个因为旅游业的开发在近十年来变得热闹非凡的小镇破天荒地又在新年期间恢复了从前的宁静，滑雪场没有了拥挤的人群，顾云和沈月并排坐在雪地上，手里拿着三明治和热咖啡。
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清晨，白鸢不太情愿地投入了工作。
无论是山上或是镇里的雪童子都集中在了这里，排起了长长的队列，她们一个接着一个来到白鸢面前。
白鸢的翅膀轻轻一拍，雪童子脖子上的项圈便被转移到了雪地上。
项圈的设计者并没有留下解开项圈的途径，白鸢的能力在这种关键时刻起到了作用。
解下项圈之后的雪童子欢快地分散在滑雪场各处，有打雪仗的，也有堆雪人的，还有不少雪童子推起了一人多高的雪球，远远看去，就像是一群小孩子在雪山上游玩一般。
不过白鸢似乎对于这副生机勃勃的画面并不买账，她一边进行着劳动，一边鼓起了包子脸。
顾云看见她身上的毛膨胀了一大圈，就和炸毛了一样。
而让白鸢生气的原因在于，这些雪童子感激的方式，就是送给她雪球。
这一大早上她身后已经堆满了拆解下来的项圈，以及雪童子送给她的雪球，这些雪球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寒冷的气息。
所以说，她和雪女一系的天生就八字不合！
“顾云哥，你听说过关于雪童子的传说吗？”
沈月觉得时间一下子仿佛又回到了她们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在目睹了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一切之后，她对于雪童子的传说有了更深的感触，“传说有雪童子出没的地方，周围生活的人们就会变得幸运而富有。”
而这正是过去十年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事。
雪下之下的小镇，从一个弹丸之地演变成了如今最受欢迎的度假山庄之一，只是和传说不同的是，这里的人们采取了更加现实的做法。
雪童子制作的冰沙这里诞生了最热门的网红冰沙店，伫立于小镇前四季不化的冰雕，以及无数被当地人津津乐道的传说，这片土地上的一切，都是用这些项圈换来的。
时至今日，小镇的人们还一直坚信着他们是得到了雪童子的祝福，才得来了现在的一切。
童话传说的背后，往往是血淋淋的真相。
虽然“二把手”死了，在这里一手遮天十年之久的“土皇帝”任凭也被带走接受调查，然而这些人的存在，却让沈月意识到了一个细思极恐的真相。
黑市的生意遍布各地，在冬日山庄和x市之外，还存在着许多他们不知道的族群正遭受着同样的对待，而更让沈月想象不到的，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竟然和基金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二把手”正是如今副会长的左右手，经此一役“一把手”的身份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这让沈月不由地想起王碌在f市温泉谷说的话。
总有一天，基金会会成为他们的对立面。
“顾云哥，当初基金会训练我们，是为了让人类能够拥有不受恶灵威胁，保全自己的手段，可是实际上，本部这些年真的在做这些事么？”
“我哪知道。”
顾云津津有味地啃着三明治，眼前的雪景倒是让他得到难得的平静，“如果你看不惯他们的话，就自己想办法去当上会长的吧。”
雪不知何时又降了下来，仔细想来，当时也大概是这么一番景象。
“说起来，当年也有人问过我类似的问题。”
“你是怎么说的？”
“差不多的回答吧。”
顾云很少像现在这样回想起过去的往事，在来到这个世界前，他将所有的时间都用来战斗了，一个个强敌出现，一个个强敌倒下，周而复始，一成不变。
“后来呢？”
“后来她就的去做了呗。”
只是，顾云也很难想象当年那个剑都拿不稳的小姑娘会在若干年后成为叱咤一方的帝国三王女，率领无数军队剿灭了一个又一个外族。
“这么说来，有朝一日你或许能当上基金会的会长。”
顾云忽然间开口说道，“虽然你拿着最强的武器却在筛选的第一轮就被淘汰了，而且后来被发配到x市之后沉迷游戏好吃懒做，但是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定。”
“前面的话可以完全没必要说出来。”
沈月听出了顾云哥的本意是鼓励她，可是这话听起来却让人浑身不自在。
能夸人把人夸到炸毛，恐怕也只有顾云哥能有这样的本事吧。
“顾云哥，我打个比方啊，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们的村长误入歧途，你打算怎么做？”
“当然是想办法说服他。”
顾云回答得毫不犹豫。
“如果说服不了呢？”
“那就只能干掉他自己当村长了。”
依旧是没有丝毫迟疑的答案。
而顾云也是这个原则坚定的践行者——当年他作为新兵刚刚踏上战场之时，就觉得率领他们的将军是一个刚愎自用的无能之辈，每当顾云不同意他的决策之时，将军便会用身份来压制他，质问他“到底你是将军还是我是将军”？
于是后来顾云就打算自己去当将军了。
“我明白了。”
顾云的话让沈月最终下定了决心，虽然顾云并不是一个好的效仿对象，但对方有一个理念是正确的，“坐在这里抱怨个不停改变不了任何事……”
在过去，她一直都对本部的决策言听计从，对于石会长也一直都有些许害怕的心理，而在遇见了顾云之后，沈月也是第一次违背了会长撤离的命令。
想到这里，沈月捏起了拳头，提高了声音，仿佛是在为自己壮胆，“如果有朝一日，石会长他真的误入了歧路，就由我来阻止他！”
这宣誓一般的台词荡气回肠，在山间久久回荡着。
站在雪山之巅，山下的小镇一览无遗，或许，这就是“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吧。
沈月环视四周，看见了皑皑白雪，看见了欢闹的雪童子，看见了树木山林，以及……
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的白渺。
此时此刻，白渺正以严厉的目光审视着她，显然是听见了沈月方才的宣言。
噗——！
看见来者，沈月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白渺学姐，你听我解释，刚才只是个误会！”
第四百五十七章：家路远迢迢（上）
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
这简直就和密谋造反，却被正主撞了个正着一模一样！
白渺是执行部门的主管，除了协调关系之外，执行部门还有一项重要的使命——肃清叛徒，由于基金会一直怀疑有内部成员与黑市沆瀣一气，执行部门这些年来才追着黑市的蛛丝马迹不放。
而从地位上来说，执行部门相当于会长的嫡系。
“白渺学姐，你别误会啊，刚才我是在开玩笑……对，我就是打算试试看在雪山上能不能听到自己的回音。”
“有什么关系嘛，既然你已经决定了以后要取代会长的职务，从现在就可以开始准备起来了。”
顾云轻松地说道。
谁要取代会长了！
你不要血口喷人！
沈月心里大惊，她万万没想到在这危急关头，顾云哥非但不帮她开脱说些好话，反而还在一旁煽风点火。
本来她还能强行狡辩成不畏强权直言进谏，现在顾云这话一说出来，不就坐实了密谋造反吗！
“顾云哥，你快少说了两句吧，就算真有这个想法，也不能当着别人的面承认啊！”
情急之下，沈月冲着顾云嚷嚷起来。
闻言，白渺的眼神也发生了一定的变化，从严厉的审视变成了慈爱的眼神，就像是在关爱笨蛋儿童。
她成为执行部门的主管以来，亲手肃清过不少叛徒。
可是这密谋造反吧，其实也是有门槛的，并不是说随便来个人高喊一句我要谋反他们就要出动——实际上，只有地位相当能够在真正意义上对会长的职位造成威胁的高层才有肃清的必要，白渺刚才乍一听，冷不丁地以为沈月是站边了某位高层，结果听了顾云和沈月之间的对话，她才知道刚才那一番话只不过是中二期未过的少女一拍脑门嚷出来的宣言。
以沈月目前在本部的地位，别说他们来肃清了，就算整个执行部门纷纷倒戈，全员支持沈月上位，这位学妹恐怕都坐不上会长的位置。
所以真相往往就是这么残酷，所以哪怕沈月当着白渺的面嚷嚷自己打算谋反，白渺都懒得理她。
只要确定了她没有投靠副会长派系就一切好说。
“我是特意来告诉你们一声基金会对于这件事的态度。”
白渺开口，没有提任何一句关于谋反的话题，“经过了各方面的联系，x市园区的鹤首愿意收留雪女和雪童子，这两天鹤首的手下就会来这里接送她们过去。”
事实上在雪女一族的处理上，本部也出现了两派看法，一派人在这件事后，主张寻求与不同妖怪部族之间和平共处新方式；另一派则依旧坚定地秉持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老派原则，认为应当将人类以外一切的族群斩尽杀绝。
两天之内，争论不休，谁也无法占据上风，于是这个皮球又踢回到了白渺这里。
“咦，没想到学姐你竟然如此仁慈？”
沈月吓了一跳——难道说以前关于白渺学姐的种种传闻都是刻意夸大歪曲的，实际上白渺学姐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
“仁慈？”
白渺面无表情地瞥了沈月一眼，“雪女一族是黑市在x市生意留下的证据，现在希望将她们斩尽杀绝的都是副会长一系的人，一旦这里的生意传出去，副会长的名声会受到极大的损失，竞选会长之位也会变得不现实了。”
而这，也正是祝老千里迢迢赶来这里的原因所在。
只是祝老和副会长恐怕万万没想到，他们居然会折在一个“纯路人”手里。
雪女一族的存亡，只不过是本部派系斗争的缩影，而在会长职位竞选彻底落幕之前，同样的事还会发生，并且一直发生下去。
关于顾云的事，她已经完整地汇报给了本部。
很显然本部掌握的信息和顾云实际表现出的能力严重不符，在那片黑色的火海之中，白渺记下了顾云说过的每一句话，而她并不认为当时的顾云是在吹牛和说谎。
换而言之，他们面对的，是一个有能力将一般的s级雇员瞬杀一千多次的角色，祝老几乎没能在顾云面前掀起任何风浪便是最好的证明。
这种远超常人认知的力量，绝对不可忽视。
而且，在这两天时间之中白渺走访了各处，却始终未能查明先前在暴风雪彼端与顾云能量交相辉映的白光究竟是何人所为。
她只能调查到突如其来的雪崩被人力停止了，而且就如黑色的火海一样，山上的白光在消失之后也没有留下大规模破坏的痕迹。
唯一能确定的是，x市远要比本部想象中复杂得多。
这座城市……
不愧是连天灾都会被干掉的地方。
“关于副会长和黑市的事还有许多地方需要调查，那么，我们就先告辞了。”
“好的，你一路顺风啊白渺学姐。”
沈月招了招手。
她觉得如果山上的雪童子能被妖怪园区接受，或许是最好的结局办法，在忍受了人类带来的种种苦难和暴行之后，她们应该已经很难再与当地人和平共处了。
“不过雪童子们走了之后，或许小镇再过不久之后就会变回原来破败凋敝的样子。”
尽管任凭罪行累累，但沈月不得不承认小镇能发展成今天的样子，任凭和黑市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加上对于突发事故的接连报道……
如今任凭被捕，黑市被连根拔起，雪女一族离开，留下来的，也就只剩下在尝到了甜头之后，想要一直躺在印钞机上的人们了吧。
“查出来了——！我终于查出来了！”
白渺刚离开不久，高昂的欢呼声便传到了这里，王碌踩着滑雪板飞快地赶了过来，凭良心讲，在蒙住脸的情况下，王碌此刻倒是能配得上“风一般的男子”的美名。
“你查出来什么了？”
沈月奇怪地看着他手里一沓厚厚的资料。
“我查出许村之所以一毕业，并且一直暗中调查雪女的原因了！”
在这两天之内，他走访了当地报社，翻出了无数陈年旧闻，又亲自拜访了许多当事人，终于得出了重要的结论。
“毕竟做是要有始有终嘛，你们俩也毕竟是为了许村的事才赶来的。”
“那正好，一会到了车上你可以慢慢告诉我们。”
沈月说道，“比起这，王碌叔，你看那边。”
“啊？”
“那边那个姑娘。”
沈月指着被雪童子们团团围住的女子，女子留着及腰的长发，正背对着他们，“你之前不是想见雪女么？她现在就在那里。”
第四百五十八章：家路远迢迢（下）
伴着正午的阳光，高铁缓缓驶离了站台。
车窗两侧的风景不停变幻，直至连绵的雪山最终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王碌凝视着越来越远的雪山，叹了口气。
直到最后，他也只是远远地看见了雪女，没有交谈，更没有亲切的握手，一辈子可能就只有一次的机会被他轻易地浪费掉了。
“果然。”
良久之后，王碌开口了，“果然我还是更喜欢吴老师一些啊。”
“你冷不丁地说些什么呢！”
沈月第一个站了出来——吴老师可是他们学校的任课老师兼顾天天的班主任，相貌气质一流，同时还一直保持着单身，没有和任何人传出过绯闻。
这怎么能便宜了王碌呢？
“咳，就是这么一说嘛。”
王碌讪笑，“还是说说最后一件事吧，十八年前，冬日山庄还是个没什么人住的小镇，我可是在当地报社翻了好久的资料，才找到了这么一份报道。”
说着，王碌将一份已经泛黄了的报纸递给了坐在自己对面的沈月，沈月将报纸铺在大腿上，方便她和顾云
这篇报道占据了当时的主板面，报道的内容主要讲的是一位十二岁的少年和家人去雪山上游玩时走散，焦急万分的家人刊登了无数条寻人启事，三天后，就在所有人都要打算放弃的时候，少年却奇迹般地回到了小镇。
少年在接受采访时，声称自己得到了一位大姐姐的搭救，盛情款待了他之后，还亲自将他送回了小镇。
“后来这个故事经过了当地人的加工，变成了有名的传说，只不过报道中的少年在传说中变成了樵夫，还有各种细节也进行了调整，但是这并不妨碍当时的那个少年就是许村。”
王碌说道，“缆车的电塔和滑雪场的电站很多都处于安全线之外，电缆工的工作能让他以正当的理由频繁出没于安全线外，那小子估计在被那些浑球暗算之前都还在调查雪女的下落吧。”
“就算被他找到了又能如何？难不成他还真想把雪女娶回家？”
沈月反问道。
普通人，是绝对没法和雪女这类体质特殊的妖怪生活在一起的。
“这你不懂。”
王碌笑了笑，在没见到真实存在的雪女之前，他也存在过无数幻想，约会谈心，烛光晚餐，很俗的那一套流程他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然而在雪山上见到真正的雪女之时，他却将所有的念想都抛之于脑后了。
到最后甚至连上前搭话的念想都消失了，他就坐在雪地里，远远地看着那些雪童子围绕在雪女的身边，欢笑声仿佛此刻还在耳边萦绕。
“王碌叔，你这叫怂。”
沈月正色道，无论是在基金会内还是会外，她都见过太多类似的人了，背地里嚷嚷着要一定要找个女朋友，但真到了漂亮女孩子面前，却怂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王碌已经有那么点意思了。
“你瞎说什么呢，老子我好歹也是因为好色被保安抓走过的人！”
王碌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吹胡子瞪眼——论被以各种理由逮捕的经验，他敢认第二，这世上没人敢认第一。
怂包可能因为这事被保安逮捕么？
他的宣言也成功引起了轰动，隔壁座位的人先是震惊地看了他一眼，接着指指点点地议论了起来。
“乘警，这里有色狼！”
不多时，议论的人群中发出了这样的呼声。
一分钟过后，王碌以一副正气凛然之时，被两位乘警拧着胳膊带走了，那表情仿佛是在宣告着自己的胜利。
沈月惊呆了，她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这种胜利的方式。
这次，看来是她看走眼了。
敢于在高铁车厢这种人员密集的公共场合宣布自己色狼的身份，这绝对不是怂包能够做到的壮举。
直至王碌被押走了好一段时间，顾云才盯着报纸，开口问了一句，“许村最后，也算是得偿所愿，见到了雪女吧？”
许村的尸体被发现时已经碎成了冰渣，人体的构造则完全改变了，这毫无疑问是雪女的能力。
只是顾云不知道最终死在雪女手里，能不能算作满足了心愿。
“他应该不可能见到了。”
沈月摇了摇头。
十八年实在是太过漫长，在这十八年的时间里，基金会已经从一个小组织演变成了如今境内最庞大的超自然事务处理机构。
“十六年前，也就是报道刊登了两年后，小镇出现了一场持续了数天的暴风雪，当时负责调查事件的就是祝老——救过许村的雪女已经死了，当时祝老提交的书面报告中称自己已经消灭了雪女一族的威胁，并将核心带回了本部。”
现在回想起来，那份报告里至少有一半的事实都是捏造的，那场持续数日的暴风雪的起因随着当事者的死，也成为了永远的谜题。
“不过看了这篇报道已经说明了许多。”
沈月又仔细阅读了起了这篇报道，报道中多次提到了雪女的存在，许村当时在采访中提到了许多细节。
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在诸多妖怪恶灵当中，雪女一族属于非常特殊的族群，还记得我之前提到过的那些喜欢饲养妖怪的人吧，当时应该是风气最为猖獗的年代，雪女一族自然也就成为了最受青睐的族群。”
对于当地人来说，这篇报道或许只是一个小孩子充满浪漫色彩的童话故事，但在基金会……或者说黑市眼中，他们看见的是一座未经开发的金矿。
而许村或许直到死也不了解，正是他当年的童真和憧憬，让隐居的雪女一族暴露在了人们的视线里。
“所以说……”
沈月合上了报纸，“究竟是执念还是赎罪，恐怕也就只有许村自己知道了吧。”
…………………………
与此同时，乘务室。
铁门紧闭着，完全将乘客们的喧嚣阻隔在了外面。
“总之，许村的失踪案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原本应该被抓走进行严厉审讯的王碌却和乘警们其乐融融地坐在椅子上，手里端着乘务组准备的盒饭，里面是豆角炒肉、土豆丝和番茄炒蛋之类的家常菜。
“老王，辛苦你了。”
其中一位同样端着盒饭的乘警说道，“上次年会结束的时候，部长还提起过你，如何，有没有回来的打算？”
“还早呢。”
王碌笑着摇了摇头，闷头刨饭，“对了，你们这次回去帮忙转告部长一句话。”
“你说。”
“黑市，又开始行动了。”
第四百五十九章：新年伊始
当天下午，顾云和安铃两人站在居民区楼下。
“后来有个叫‘二把手’的老头跳了出来，然后把他解决掉之后，事件就结束了。”
顾云对长达三日的雪山之行进行了简单的归纳总结。
“我明白了，也就是说有人利用雪童子的特性在当地从事不法生意，幕后主使是一个叫‘二把手’的人，单从名字判断，在他之上应该还有一到两个大人物。”
安铃若有所思，与顾云相处习惯之后，她已经习惯了对方的归纳总结方式，学会了如何从顾云给出的只言片语的信息里，推敲出事件完整的样子。
她觉得长此以往，她总有一天能开一家属于的自己的侦探事务所。
顾云，我的侦探学老师！
咳——
“安铃，我也有一件事想问你。”
顾云的脸色忽然严肃，一路回家，他就隐约感觉到小区的气氛怪怪的——平时并不怎么来往的邻居见到他们之后，都以笑脸相迎，一向懒散的小区保安竟然精神抖擞，向每一个进出的人致以最亲切的问候。
更夸张的是，他三天没回家，白兔不知从哪偷来的零食已经堆满了他的卧室，很显然它在墙里面挖出来的兔子窝已经塞不下了，只能将多余的零食放在顾云的床上。
“最近是不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是啊，新年到了呗。”
安铃给顾云分享了一些瓜子，这些都是她和艾薇儿昨天去商场购置的年货，那只兔子有一半的零食都是从她们年货里偷的。
要问她怎么知道……
当然是因为那兔子掉毛，“犯罪现场”还留下了不少证据，她今天吃薯片看电视的时候，差点啃一嘴兔毛进去。
对于任何人而言，新年都是一年四季之中最快乐悠闲的时光，哪怕是平日了闹些小矛盾的邻居过年见了面，也拉不下面子恶语相向。
俗话说的好，大过年的，这话就和嘴遁绝学一般解决过无数家庭的纠纷。
“我和艾薇儿昨天买了零食和水果，不过没来得及买鞭炮，艾薇儿他们那边好像不怎么过春节，想等你们回来了之后一起去买鞭炮——对了，你准备好红包没，先透个底，你打算给她们包多少？”
作为公寓内唯二的大人，安铃已经提前计划起了春节的种种事宜，包括年夜饭她都团购好了，明天一大早就可以去大酒店里取。
据说是酒店大厨精心准备的，关键是方便，稍微在锅里加工一下就能凑出一桌丰盛的年夜饭。
然而还未等安铃继续说下去，顾云头上已经冒出了三个问号。
“红包是啥？”
春节和新年他倒是知道，根据他曾经的经验，这段时间不好找工作大多数地方都放长假，后来他索性也待在家里陪妹妹了。
可是顾天天却从来没告诉过他，春节还有给别人送红包的习俗。
“不是说年三十吃一顿饺子就可以了吗？”
饺子倒是好弄，楼下的便利店里7块钱一包，锅烧开了放进去煮，中间加两次水味道还不赖。
吃了饺子妹妹往往会给自己放半天假，晚上看一会电视，过了十二点看一眼焰火之后就去睡觉，第二天恢复工作。
“停，你不要再说下去了……”
安铃一把捂住自己的脸——她忽然记起来这是她遇到顾云之后的第一个新年，而在此之前，对方一直和顾天天过着贫穷的生活，以顾天天的性格，自然不会向顾云讨要红包。
“今年，就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新年是真么样的吧！”
安铃干劲十足地握起了拳头，“来，你先跟我去一趟小区门口的超市。”
顾云一脸莫名地被安铃带去了小区门口的超市，新年将至，超市接地气地准备了不少包装精美的红包。
安铃买了一小沓揣进兜里，向顾云讲解道，“给小孩子送红包是春节的习俗，每到春节，小孩子向大人和亲戚拜年的时候，就能收到一笔不菲的零花钱。”
每逢新年七大姑八大姨都会来到家里，还在读书的时候，那也是安铃一年之中最开心的日子，因为只要拿到了这笔“巨额”资金，她就能入不少游戏卡带了。
没错，安铃读初高中的时候，还没有沉迷于辣鸡手游，一千元足够她快乐很长一段时间了，不像现在，两单氪下去在蛋池里根本掀不起一丝波澜。
唯一的弊端就是有的时候快乐过头，导致寒假还有三天结束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寒假作业连一个字都没动过。
“总之，在新年受到红包是小孩子快乐的源泉，这次正好也是艾薇儿第一次经历春节，我们这些大人也该做出些样子——话说，如果你手头现金不够，我可以借给你一点儿，前段时间做视频赚了不少钱。”
当然，除了视频和合作赚了不少钱之外，更重要的一点在于安铃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玩手游了。
手游这东西一段时间不肝，进度就会落下许多，想要再捡起来并不容易，于是安铃顺手就把手游给戒了。
加上沈月坚决不要房租，以及水电费都是由基金会分部直接承担的，因此除了外卖和零食之外，她平时根本没什么花钱的地方，作为资深宅女，安铃其实对于名牌也不是非常热衷，就她的生活方式，花大价钱买回来也根本带不出去几次。
于是，安铃突然发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她是真的有钱。
银行卡里从来没有这么多钱过。
给艾薇儿、沈月和顾天天包红包根本不在话下。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
顾云听安铃这一说，也暗自琢磨了起来，“最近我也帮分部解决了不少委托，我一会先去一趟基金会，找他们结一下工钱。”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就是年三十了，今天是最后的准备时间——对了，晚上早点回来啊，艾薇儿说想要去逛一下鞭炮店，他们那边的人很少自己放鞭炮。”
“好。”
顾云点头道。
没想到新年竟然还有这么多讲究，想当年还在村子里的时候，再盛大的节日也不过就是村里人聚集在一起，烤一头冰原猛犸吃了了事。
“来，你拿着这个。”
安铃分给顾云三个，“等你拿到了现金包好了放进这里面就可以了。”
第四百六十章：『年』
半小时之后。
“顾师傅，这次本部十分感谢你的帮助，这里是奖金。”
顾云刚进陈江的办公室，后者就迎了上来率先开口说道，不过和其他公司相比，基金会分部显得热闹了许多。
一进门就能看见拉起的春联横幅，以及各种令人应接不暇的装饰，似乎是为了庆祝新年的到来，分部组织了聚餐，整条走廊里都弥漫着美食的飘香，来到了陈江的办公室之前，顾云还看见了摆满了手推车的酒，包装看起来十分高档。
为了庆祝新年的到来，x市基金会分部郑重决定……
再加班他个两三天！
没错，这就是基金会雇员们的日常。
新年佳节，人们终于能放下繁重的工作，回到家中与家人们团聚，享受着一年之中难得的休假。
然而人类放假，妖怪们却并不放假，甚至因为每逢新年都会有人大晚上不回家在外面鬼混，以至于这段时间失踪和伤人案件激增。
事实上每年的新春佳节，反而是低级雇员们最繁忙的日子，调查不能停，作为分部的负责人，陈江也只能想办法在物质上补偿自己手下的员工们。
“这是啥？”
顾云接过卡放进兜里，他本来打算出去找个atm机把用来包红包的前取了，结果碰巧看见了陈江桌上的古怪的画像。
画像上是一个面相凶恶的妖怪，头长触礁，尖牙利齿，张开嘴时既像麒麟又像狮子。
“哦，你说这个啊，这是年兽。”
“年兽？最近出没的妖怪么？”
顾云立刻将画像上的怪物记在了心里，心想如果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就顺手把这只妖怪给除了。
“咦，顾师傅你没听说过年兽的传说么？”
“没有。”
顾云摇了摇头，他其实对新年并不怎么了解。
“传说古时候，每逢新年年兽就会袭击村庄，吃掉夜行的村民，后来为了驱赶年兽，人们发明了春联和鞭炮，鞭炮的火光和响动能吓跑年兽，至于春联……来，顾师傅，你看这个。”
说着，陈江将顾云领到了办公室门口，为了庆祝新年，办公室门口的墙壁上也工整地贴着一副春联，红底金边，看起来喜气洋洋。
“这春联其实很有种符咒的感觉吧？传说最早的人们就像这样把符咒给贴在家门前，不让年兽摸进自己的屋子，如今放鞭炮和贴春联的习俗也是这么演变过来的。”
“也就是说，年兽其实是上古时期就存在的大妖怪？”
顾云陷入沉思。
一只存在了千年之久的大妖怪，道行应该十分高强吧？
看来在直面“祸”之前，还有机会进行一番特训。
“哈哈，我也就这么一说，实际上根本没有人亲眼见过年兽的存在。”
陈江被顾云蠢蠢欲动表情逗乐了，这顾师傅到真是一位奇人，听到哪里有妖怪根本没有顾虑，直接撸起了袖子就干。
也难怪他能变得像现在这么强——就这性格，稍微弱一点的早就被妖怪吞了。
陈江解释道，“也并不是所有的民间传说都是真的，至少我们能肯定，基金会这么多年来，还从来没有出现过年兽伤人的委托，所谓的年兽其实就和‘窗外的大灰狼’这种故事一样，是拿来吓唬不听话的小孩子的。”
闻言，顾云有些失望，“那你为什么要把年兽的图片打印出来？”
“哦，这个啊，这是彩蛋。”
“彩蛋？”
“每年新年一般员工都要留在分部加班，其中最主要的工作内容就是实施监控各个街道的状况，以便有突发情况能第一时间赶到，那是份相当无聊的重复性工作，因此每年x市分部都会设置彩蛋——如果有谁监控到了年兽的存在，就能获得一大笔奖金。”
“监控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妖怪，这笔钱岂不是永远都发不出去了？”
“那倒也未必。”
陈江说道，“现在只是证明了年兽过去从来没出现过，谁也没法保证以后也绝不会出现。”
毕竟，现在的超自然事件越来越多，天知道哪一个民间传说又会实实在在地出现在他们眼前。
“这样吧顾师傅，你先回去和家里人好好过年，要是你对年兽感兴趣，一有风吹草动我就通知你。”
“好的，那就麻烦你了。”
……………………
与此同时，x市某处。
芬尼尔手里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晃悠着毛茸茸的尾巴，心情愉悦地走在街上，虽然她并不知道春节是什么意思，但最近这里的人类总是眉开眼笑的，刚才奶茶铺的老板见说她可爱，免费将她的小杯奶茶升级成了大杯。
想到这里，她又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的备忘录。
来到x市之后，她一刻没有闲着，在武道会被迫终止，她不得不展开一番深入的调查……
在芬尼尔不懈的努力下，终于汇总出了这座城市所有备受好评的苍蝇馆子！
这可是了不得的大发现，和w城千篇一律的面包牛排烤肠相比，这里的食物不但种类繁多，而且味道也更为丰富。
为了调查这座城市的“真面目”，她刚向x市女巫会分部申请了一笔调查资金。
“就是这里了。”
芬尼尔停在了一个小巷门口，还未到饭点，大排档外面的位置都已经坐满了人。
去排队吧……
芬尼尔刚准备动身过马路，却看见了卧在大排档对面的石阶上，用凶恶而又怨毒的眼神注视着对面的怪物。
这只怪物浑身毛发旺盛，头顶犄角，尖牙利齿，咧开的血盆大口中唾液正源源不断地流淌而下。
“……复仇！”
走近了之后，芬尼尔听见了怪物低沉而又厚重的喃喃低语，“一定要复仇，我要把你们这些家伙统统吃掉！”
“你好！”
芬尼尔友善地走到了怪物面前，主动向对方打起了招呼。
这只毛茸茸的怪物让她产生了莫名的亲切感，这种感觉就如同看见了同类一般。
“我叫芬尼尔，你一定就是东方的狼人吧！”
“狼人？”
妖怪凶恶呲牙，“你究竟对我了解些什么？快走开，不然我连你一起吃了！”
“我知道的，你的心事已经写在脸上了，肯定就是那种事吧。”
芬尼尔认真地说道，并用同情的眼神望着台阶上的妖怪，“不就是化形考试没有及格么？——振作起来，来年还能补考的！”
第四百六十一章：新年的第一响
离开基金会分部，顾云在附近的atm机里取了些钱，接着便直奔安铃说的鞭炮市场而去。
在听说了鞭炮曾经是用来驱赶年兽的武器之后，顾云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对鞭炮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抵达市场时，市场早已人满为患，其中多以小孩子居多，顾云在外围绕了一大圈才终于在一家地摊附近的找到了安铃和艾薇儿，沈月和顾天天则决定待在家里休息。
而安铃和艾薇儿之所在这里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摆摊之人让人相当眼熟。
就算戴着口罩墨镜鸭舌帽，也压盖不出那强烈的犯罪气息。
“怎么到哪都能遇到你！”
顾云回想起自己今天的行程，接着惊讶的推断出王碌在和他们一起回到x市之后就马不停蹄地跑来这里摆摊了。
“我还想这么说呢。”
王碌紧张地环顾四周，之前在滑雪场被人当作人贩子的情形还历历在目，而且滑雪本身没什么危险性，但鞭炮可不一样，往大了说，这些都是易燃易爆物品，这事配上他的长相和气场，一个不小心可能直接就被人当成军火贩子了。
“我的计划本来是新年都待在滑雪场当教练赚一笔快钱，现在教练当不成，也总不能闲着吧？”
在王碌看来新年可是一年之中最容易赚钱的日子，“这不，我正好有一个朋友过年有点急事，把摊子交给我帮忙打理了，赚的钱七三分成。”
说话时，王碌警惕地捂住了自己的口罩。
这叫防患于未然。
“你怎么也跑来了？你别告诉我这里又有超自然事件发生吧？”
“那倒不是。”
顾云摇头，“艾薇儿第一次过春节，想来看看鞭炮。”
“好说，我对鞭炮很有研究，这摊上货物齐全，看在熟人的份上，我给你们打个八折。”
一听到顾云是来购物的，王碌变得热情了许多。
摊上的商品琳琅满目，一千响、擦炮、摔炮、二踢脚这种经典的款式自然不必多说，除此之外还有冲天响、呲花这类祭奠上比较热门的种类。
“以你的性格，多半是想来点硬货吧。”
王碌很了解顾云的性格，还未等对方开口，就把一些大型鞭炮拉了出来。
“嗯。”
顾云不置可否地点头，眺望鞭炮市场外高耸入云的办公大楼，“有没有那种能把一栋大楼炸飞的鞭炮？”
既然王碌提到了硬货，在顾云理解里，那自然是正儿八经用来对付年兽的驱魔道具，和市面上流通的普通货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王碌转身，顺着顾云的视线望去，映入眼帘的是x市地标性的建筑之一。
“嗯，洲际导弹应该能满足你的要求。”
“可以，多少钱？”
“还可以呢！你真当我是军火贩子了！”
而且就算是军火贩子，也没多少能卖得了洲际导弹的，他俩对“硬货”的理解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而且为什么会有人大过年的会想要去炸掉一栋大楼呢？
听了顾云这一番话，王碌更加确信了。
要是这厮当初降落错了地方，现在绝对是国际通缉犯级别的人物。
“我说的是这个。”
王碌把一个巨大的圆筒状鞭炮推到了顾云面前，“一共23发，不少焰火晚会用的礼花炮都是这个公司生产的，在小区外面放绝对有牌面。”
这玩意一家店就进那么一两个，销路其实并不怎么理想，一般家庭来买鞭炮就图一乐，这种硬货对他们来说不但昂贵，而且看着还挺危险。
但王碌觉得这玩意正适合顾云，后者绝对是一个放鞭炮都想要搞出大动静的人物。
“可以，那就买这个。”
顾云信任王碌的眼光。
“成交，不过有个注意事项。”
“你说。”
“把这一面对着天上，别对着人放，也别去人口密集或者楼房太多的地方放。”
一般来说，王碌并不需要特地强调一遍这种常识，但是顾云却并不是一个能够用常理来形容的男人。
一个不留神，对方恐怕就能以连环纵火犯的身份登上新闻头条，“还有，到时候点燃了这个，你离远点，别站在旁边对着看。”
叮嘱完毕，王碌又从从诸多商品中挑出来一个比火柴盒大不了多少的盒子，塞到艾薇儿手里，“艾薇儿，来，这个送你。”
“这是什么？”
自来到了鞭炮市场以后，艾薇儿就成了好奇宝宝。
她在老家的时候只去看过正式的烟火表演，对于这些种类繁多的鞭炮并没有什么了解。
“这叫摔炮，你拿着这个往地上用力一摔就可以了。”
摔炮不怎么值钱，一盒一块，是最受小孩子欢迎的鞭炮类型，用来送人在合适不过了。
“好，我试试。”
艾薇儿从盒子里取出一个，迟疑了片刻之后，朝着地板上重重一扔。
“啪——！”
一声脆响，火光一闪即逝，没有掀起丝毫波澜。
好像……
还挺有意思的？
艾薇儿又拿出一个摔炮，往地上一丢。
“啪——！”
这摔炮是个好东西，超级解压！
艾薇儿不由得回忆起了自己还是学徒的时期，当时的魔药课上，那些复杂繁琐的配方总是让她焦头烂额，那时手里拿着试剂瓶的时候，她就特别想把调制失败的药剂摔在地上发出类似的脆响。
可惜她当时没敢这么做。
指导魔药学的前辈是一个刻板而又严厉的人，她要是这么做了估计会被直接抓去小房间里用戒尺打手。
假如把这个想象成调制失败的魔药瓶的话……
“啪——！”
“好了好了，这摔炮你就先图一乐，毕竟这里是鞭炮市场，万一你一会把什么东西给点着了，搞不好导致连环爆炸。”
在这里，王碌觉得自己有必要强调这是危险动作切勿模仿，放鞭炮请远离鞭炮市场，他是看顾云在这里才勉为其难地允许艾薇儿试了几下。
一个不小心，就容易造成可怕的后果。
“就和那边一样？”
耳边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王碌顺着顾云手指的方向看去，远处不知何时已是浓烟滚滚，爆鸣声不绝于耳。
“没错，就和那边一样……不对！现在是说这种事的时候吗！赶紧去帮忙啊！”
王碌翻身而起，也不顾自己的摊位，直接冲进了人群。
第四百六十二章：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顾云和王碌披着衣服赶到时，西侧的建筑物已经笼罩在了一片火海之中，而源源不断的爆鸣声便是从大楼内传出来的。
已经有人拨打了火警的热线，据说消防车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王碌没有片刻犹豫，拧了一瓶矿泉水倒在袖子上，捂着口鼻便一头扎进了失火的建筑，“顾云，我去左边，右边就交给你……”
话音未落，他便看见了背上扛着十来个人的顾云。
“还有气的都在这里了。”
离开失火的建筑之后，顾云扯下了用于固定的绳子，将人们放在了安全的地方，其中不乏有人受伤了不轻的伤，也有人陷入了昏迷。
“靠的，得亏了有你在。”
王碌长舒一口气，这十几个人要是靠他一个个背出了，那估计连他自己都得搭在里面，危机关头，还是得靠顾云这种无法用常理来衡量的人物。
鞭炮市场的西栋里有好几家商户，除了营业之外，摆摊商贩们放不下的鞭炮也都先放在那里储藏。
x市的鞭炮市场已经有些年头了，在此之前从未发生过类似事故，西栋里的商贩们也都是熟手，操作规范都经过了专门的学习，很难想象会冷不丁地发生这么一场事故。
被顾云背出来的十几个人里面除了西栋的商贩之外，还有不少正在买鞭炮的顾客，意识尚存的人坐在地上缓了许久之后，各个围到了顾云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千恩万谢。
王碌则检查起了昏迷不醒的几人，他一个挨着一个检查过去，最终视线停留在了一个昏迷的少年身上。
“咦？”
这人不是某经常登上热搜的富商家的叛逆少年么？
在众多伤者之中，少年的伤势是最严重的，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裸露出的皮肤出现了大面积的烧伤，看起来像是近距离被火焰炸到了一般。
这种时候晕过去也好，不然有他受的。
想到西栋楼内此刻依旧经久不息地爆鸣声……
王碌一个激灵。
该不会又是因为是这个叛逆少年跑去储藏鞭炮的地方搞什么恶作剧，结果一不小心玩脱了把储藏室的鞭炮给弄炸了才引发的火灾吧？
王碌从不是一个喜欢随意怀疑别人的人，可是这个叛逆少年也算是臭名远扬了，关于这人的热搜他也看过不少——他通常会将自己用言语调戏女同学，和老师吵架，以及用恶作剧整蛊别人的行为录下来发到网上，偏偏这些录像收获了一些和这人同样无聊而又没什么名堂的支持者。
但由于这些事都算不上违法乱纪的大事，加上他们家里有钱，最终似乎都被少年家里的关系摆平了。
王碌觉得若是网上的人看见少年现在的样子，估计会有不少人拍手叫好。
消防队赶到之后，火势很快得到了控制，伤者们也被救护车迅速送往了就近的医院接受救助，围观的人们依旧聚集在失火的建筑之外，议论纷纷地说些什么。
王碌则拉着顾云等人去了个稍微安静些的地方，过年的好心情因为突发状况也算是败得差不多了。
他方才和顾云之间说的都是玩笑话，可没想到真有人拿鞭炮把楼给点着了。
“要不还算了吧，这个还给你。”
亲眼见到了失火的建筑，以及伤者们皮开肉绽的惨状，艾薇儿现在只觉得头皮发麻，她把摔炮递还给了王碌。
“这玩意没事，你想拿它把大楼给点着都有困难。”
王碌说道，“那小子能把大楼给点着，多半是把礼花给点着了。”
“那小子？你知道谁是纵火犯了？”
安铃一愣，追问道。
“只是推测，没有证据，不过我觉得多半就是那个苏乐干的。”
“啊，你说的是那个苏乐？把前排女生辫子系在凳子上把人家气哭了的那个？”
安铃一下子就知道了王碌说的是什么人了，毕竟这种具有话题性容易引起争论的人是现在媒体的最爱，有事没事就喜欢把他们所谓的恶作剧视频顶上来，安铃没有特意关注过苏乐，却还是从各种不同的途径看到了好几个苏乐的恶作剧视频。
其中她印象最深的就是视频里那个头发被系在椅子上的小姑娘，哭得可伤心了。
那天气得安铃在网上和苏乐的支持者对线了一个晚上，害得她素材都没来得及刷，第二天上班还迟到了。
“他后面的恶作剧尺度越来越大，我就觉得他总有一天会玩脱了。”
王碌说道，“算了，大过年的不提这些没名堂的事了，这不是超自然事件，警察会调查清楚的，和我们这些小屁民没啥关系——话说回来了，你们年三十打算怎么过？顺便一提，我前段时间搬出来住了，我和玖打算年初一回一趟家，年三十还没人邀请过我们。”
安铃：……
喂！你这也太露骨了吧！
这话加上期待的眼神，就差直接把“邀请我们去你家过年”这句话说出来了吧？
见安铃有所迟疑，王碌继续说道，“我们几个都是因为当时地铁站的超自然事件认识的，按理说过年应该想办法聚一聚吧，而且我一个朋友最近送了我一箱啤酒，一个人可喝不完啊。”
“其实吧，我们……”
“玖也不止一次说她很想念你们了。”
“你们下午过来吧。”
“好嘞，一言为定！我正好白天摆了摊，晚上去你们那边。”
王碌语气有些激动。
之所以年三十不想回家的另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在于他听说那些所谓的叔叔阿姨年三十要来他们家拜年，一见面就总是数落他个不停。
什么三十多岁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整天游手好闲也没个正经工作。
本来也有给他介绍姑娘相亲的，结果到地方一看，好家伙，那位传说中的黄花大闺女体型快要直逼常虎而去了，王碌本来还安慰自己的长相身材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性格。
就算三百多斤，只要灵魂有趣也成。
结果刚坐下来凳子都没捂热，对方就嫌弃他工作不稳定还没房没车，饭都没吃完就走了。
所以吧，王碌觉得对他这种大龄未婚且工作不稳定的青年来讲，年三十回家简直就是煎熬。
得想个办法溜了。
出去找顾云喝酒都要比回去听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净出些馊主意要好得多。
“那明年见。”
“行。”
安铃目送王碌远去，忽然间想到了什么，问道，“顾云，年初一你有什么打算？”
“没想好。”
“要不……你陪我回趟家怎么样？”
“怎么，又有超自然事件发生了？”
顾云一脸严肃。
“不是！哎，你要是没事的话，就陪我回一趟嘛，要紧事！”
第四百六十三章：没有硝烟的战争
多年以来，安铃经历了和王碌一样的烦恼。
作为资深宅女外加单身女青年，她常年也是亲戚们过年时讨论的对象，不过和王碌最大的不同，就是她之前姑且算是有一份收入不高但胜在稳定的工作。
x市本地人这个身份尤其致命，这意味着每年来他们家拜访的亲戚一波接着一波，而她不得不在几天时间内，高强度地把相同的内容听上个六七遍，以至于许多内容她都能做到全文背诵了。
天，当年被英语老师逼着背课文也没这么折磨人。
而其中被大姑大婶辈提的最多的，自然就是相亲，每年年三十和年初一，他的老父亲就拉着叔叔舅舅们喝酒打麻将，没什么娱乐方式的姑姑婶婶们就只能被她当成了消遣对象，聊起天来离不开谁家的闺女嫁了个好人家，对象是某企业的高管。
然而她听着听着情况就急转直下，变成了问七嘴八舌地逼问她有没有谈男朋友，一回答没有，这些大姑大婶们简直比安铃自己还要着急，巴不得当天晚上就找来一个不认识的异性来和她相亲。
安铃之所以搬出去租房子住，也是过年被烦的，这大概就叫话不投机半句多的现实版。
真是的，这找男人还能有打游戏有意思吗？
以上就是安铃去年新年时的想法。
她就搞不懂了，找一个男朋友除了会拖慢刷素材的节奏之外，真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作用，对于新时代置身于网络媒体的女青年而言，单身到底有什么不好的？
当然，如果你叫顾云，刚才的话当她没说。
“真的，绝对是要紧事。”
这一天，安铃又回想起了被七大姑八大姨念叨的恐惧，事实上自她毕业之后这个话题就从未消失过。
“去年我已经被她们怀疑是百合了。”
“百合是啥意思？”
顾云一脸莫名。
“百合就是……不，你不需要知道百合是什么意思，你只要跟我年初一回一趟家就行！”
安铃正色道，她刚才说的那些可都是真事。
而且她还发现这些七大姑八大姨另一项绝学就是散布谣言，只要有一个人这么说了，明天保准连小区的保安都知道了，这传谣的速度堪比精神控制，简直和尤里x有的一比。
在“尤里x”们的影响下，安铃发现自己的母亲大人也动摇了。
大学刚毕业的那段时间，明察秋毫的母亲本来就图一乐，从来没把大姑大婶们的话当真，可是去年大年初一的晚上，就在拜访的亲戚们离开了之后，母亲十分严肃地把安铃拉近了房间，郑重地询问她是不是在大学的时候一不小心走错了路，导致性取向弯了。
安铃至今记得那晚母亲担忧的眼神，以及对方经典而又扎心的发言——当时母亲就坐在她的对面，说话时紧紧握住了安铃的双手，“女儿啊，妈本来以为你原来只是不想找，可是这么些过去了，妈才发现你可能是真的找不到。”
“妈，您觉得您的女儿像是找不到男朋友的人么？”
当时的安铃据理力争。
“很像。”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安铃的心都在滴血。
要是只说一个“像”字，她就忍了，可是在这“像”之前，母亲还加了一个“很”作为修饰。
她万万没想到挣扎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让“尤里x”们得手了。
“好吧。”
顾云点了点头。
既然安铃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么作为朋友，他自然不可能见死不救。
“够义气！”
安铃目光深邃，得到了顾云肯定的答复，她心中复仇的火焰被点燃了，“两天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知道了。”
听到“硬仗”这两个字，顾云顿时觉得热血沸腾，“到时候到了你们家，你只需要告诉我把谁做掉就可以了，我等你的暗号。”
“好，暗号就是……”
“不留活口。”
安铃：……
顾云：……
“顾云。”
“嗯？”
“要不，还是先留个活口吧。”
…………………………
与此同时，x市某处。
天色渐暗，大排档对面的石阶之上，一狼一年兽并肩而坐，年兽凶狠地用爪子刨着芬尼尔带来的盒饭，入口的是浓油赤酱的味道，街对面的人们就如同看不见他们一般，有说有笑地和家人朋友们享用晚餐，欢闹声即使隔着一条马路都能听见。
听着听着，年兽的突然间流泪了。
一千多年了，
整整一千多年了！
他终于从人类的手中抢来了食物，尽管这次行动是在一个“外来年兽”的帮助下完成的，但这并不妨碍它摘取到了胜利的果实。
“没想到，本地的狼人竟然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芬尼尔喃喃自语。
她刚才从“本地狼人”那里听到了一个饱含辛酸的故事。
芬尼尔了解到，从古至今春节便是这片土地上最盛大的节日，每逢春节人们便会将拿出丰收多时的物资，筹办一场盛大的庆典。
古时候的人们会在这一天杀鸡宰牛，好一副百里飘香的光景，而那时的“本地狼人”年纪尚小，它嗅到了那百里的飘香，感受到了人们喜庆的氛围，终于有一天，它鼓起了勇气来到了人类的小镇向镇上的人类讨东西吃。
然而小镇的人们非但没有款待它，反而在见到了它凶恶的长相之后，挥舞着镰刀锄头等农具打伤了它，将它赶出了镇子。
第二年，它换了一个镇子，却依旧遭到了相同的遭遇。
从那一天开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只“本地狼人”一直都在寻找着愿意接纳它的地方。
终于有一天，它来到了一个特殊的小镇。
镇上的人们在见到它之后，并没有挥舞着镰刀和锄头以命相搏。
正当它喜极而泣之时，人们拿出了炮仗。
那一刻，“本地狼人”终于认识到了一件事。
火药，被发明出来了。
时代，进步了。
听到了“本地狼人”的故事，芬尼尔深受触动，她从中明白了一个深刻的道理。
化形考试不及格，真是太可怕了！
玛丽安姐姐。
我终于能理解你的良苦用心了！
第四百六十四章：礼物
x市某公寓内。
“下午四时，市区xx街鞭炮市场发生火灾，火灾造成14人受伤，其中2人重伤，起火仍在进一步调查当中。”
公寓客厅的电视上正播放着下午的紧急新闻，端着热水瓶路过的女生听见主持人的报道后先是一愣，紧接着一个箭步冲进了自己房间，迫不及待的拿出了手机，平时并没有什么人聊天的班级群里已经出现了99+的未读消息。
女生深吸一口气，飞快地将屏幕划到了最顶端。
“你们听说了吗，xx街的火灾。”
班级群里的谈论，就是由此展开的。
“苏乐好像就在现场啊。”
“怪不得，我给他打了十几个电话他都没接。”
“那小子来真的啊！”
“怎么回事？”
“他说要紧跟时事，跑去鞭炮市场搞一个新年恶作剧，这是玩脱了吧？”
“靠的，那个傻x真把储物室里面的鞭炮给点了？”
“我想办法打听到了，那两个重伤的人里面好像就有苏乐一个。”
“？他哥就是出了火灾死的，他胆子这么大，还敢跑去玩火？”
……
女生一目十行地翻阅着信息，对于事件本身的讨论逐渐演变成了冷嘲热讽，不过也不乏有人组织过两天去医院探望苏乐，毕竟同学一场，出了这么大的事，保持沉默并不符合他们这些青年人的风格。
女生捏紧了拳头，顺手在对话框里打了“活该”两个字，但很快她又将两个字删掉了，改成“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之后发了出去。
这条消息发出去没多久，qq便响起了私聊的提醒，私聊的头像在列表中处于置顶的位置，对方的分组则是“一辈子的朋友”。
点开对话框，闺蜜就发来了一句话，言简意赅。
“你没事吧？”
女生回复道，“怎么了？（微笑脸）”
“你打算去探望他？你们原谅他了？”
“那件事早就翻篇了嘛，毕竟同学一场，没什么过不去的。”
“哎，和我这么说可就见外了啊，我给你说，苏乐那人就是一坨屎，他压根就没有悔改的意思，不想去的话不要勉强，我来帮你和他们说。”
“没关系的，正好在家里待了这么久，难得有机会出来和你们聚一聚，你到时候也会去吧？（微笑脸）。”
“你别发这个表情了，看得我瘆得慌。”
“啊？”
“总觉得皮笑肉不笑，和生气了一样。”
“好了，不发就不发……那到时候一起去，权当是看乐子了，下午我请你吃好吃的。”
“行。”
“有一说一，你还挺大度，要是我肯定不会原谅他。”
“……”
对话以女生发出的一段省略号作为收尾，作为多年的闺蜜，对方自然也能理解这大概是传达不想再继续聊下去的意思。
退出了qq，锁了屏幕，女生如释重负般趴在了桌上，她的眼睛直勾勾地凝视着摆在桌上的鳞片，黑色的鳞片，并不符合她在网上查到过的任何一种动物，看着看着，女生却忽然咧开了嘴，一个人傻笑了起来。
“你一个人傻乐什么呢？”
冷不丁的询问声吓了女生一大跳，她本能地一把握住桌上的鳞片，把它藏进了自己的袖子了——当然，所有的小动作并没能逃过已经在她身后观察她多时的母亲的法眼，“哎，你一个女孩子家，别成天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往家里捡……你啊，有什么高兴的事也不跟我说了。”
“没有没有。”
女生嘿嘿一笑，说道，“我就是刚才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事？”
“原来过年时许下的愿望真的可以实现！”
“哦？你许什么愿了？”
“秘密。”
“你先别秘密了，后天跟我去你二姨家一趟，今年初一在他们家过。”
“二姨家……”
“你上次不是说想见你的安铃姐姐么？”
…………………………
傍晚，沈月家。
顾云正准备去安铃的房间，却被一个白毛萝莉挡住了去路。
“顾云！”
白鸢光脚踩在地板上，仰着头，红彤彤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顾云。
“怎么？”
“新年快乐！”
“嗯。”
“恭喜发财！”
“好。”
“……年年有余！”
“谢谢。”
“新、新春大吉！”
“知道了。”
“什么叫知道了呀，红包拿来！”
白鸢鼓起了包子脸，她作为一只鸽子，本来就对于人类的文化一窍不通，读书记词更是懒得去做，为了讨到红包，她已经勉为其难地背了四个的成语了，结果顾云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对她含糊其辞！
新年这件事可容不得半点含糊，她之前已经从电视节目上调查清楚了，每逢新年家里的小孩子都能得到获得好几份红包，于是白鸢暗搓搓地比对了一下，她变成人之后的年纪看起来要比沈月还小，正是收红包的大好年纪。
“你不能因为我是一只鸽子就不给我发红包，你看着我的眼睛！”
顾云疑惑地盯着白鸢红彤彤的眼睛瞧了瞧，可是看了好半晌，他愣是没有发现和平常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你眼睛怎么了？”
“红色的！”
白鸢骄傲地说道。
作为一只鸽子，她的眼睛根本不需要戴美瞳之类的修饰品，天生就是红色的，“电视上说红色是喜庆的颜色，这说明我是一只能带来幸运的鸽子！”
……
顾云十分罕见地被说服了，他竟然觉得白鸢说得有那么一些道理，“说吧，你想要什么？”
“红包！”
“这个？”
顾云摸出了安铃之前在超市给他的红包，只是之前在鞭炮市场有事耽搁了，一时间没来得及把钱包进红包里。
安铃给他的建议是，每个红包里放1000元，对待孩子们要一视同仁。
虽然三个孩子都是自力更生的典范，并不缺这1000块钱，但这毕竟也是他们的一番心意。
顾云这才突然间意识到他们做计划的时候把白鸢给忘了，毕竟白鸢十有八九都维持着鸽子的形态，只有极少数时候才会变成人类的模样。
“嘿嘿，谢谢！”
见到顾云拿出红包，白鸢顿时眉开眼笑，她的手在身前一拨拉，顾云手中的红包便出现在了她手里。
拿到了红包之后她也不急着拆开，而是立刻便会了鸽子形态，直接将空的红包抓回了自己的窝里，仿佛生怕别人把她的红包抢走一般，孵蛋似地孵在了红包上面。
顾云看着不一会又打起了瞌睡变得昏昏沉沉的白鸢，疑惑更多了。
这鸽子……
真的明白红包是什么意思吗？
第四百六十五章：专业分析
翌日。
中午十二点刚过，顾云便听到了门口丁玲桄榔的响动，他一开门，就看见了扛了一箱啤酒过来的王碌。
这足足比晚上约定的时间早了五个多小时。
“顾云，你来的正好，搭把手。”
“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顾云弯腰将一箱啤酒搬进屋子里，两人的一言一行已如多年的老友，一切都显得十分自然，王碌往墙上依靠，休息了片刻之后拿出了两瓶啤酒，自己一瓶顾云一瓶，“还不是鞭炮市场的事。”
“又出事了？”
“没有，但是昨天火灾那么一闹，有关部门昨天晚上就把市场给封了，说是要进行后续的安全评估。”
这活王碌倒是熟悉，等他们评估完，年也就差不多过完了，过了年禁止放炮，这次商贩们进的鞭炮算是全都砸手里了。
这14人的伤亡报道一出，不少人都要跟着一起倒霉，而他就相当于一个代售，货和摊子都不是他的，他也没必要大过年地跟着鞭炮市场的商贩们一起闹抗议，有这功夫还不如早点来自己哥们家喝上一杯呢。
“鞭炮生意这几年越来越难做了，我估计出了这档子事，明年x市也会和a市那些大城市一样严令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了，毕竟这玩意属于易燃易爆物，一不小心就容易捅个篓子出来。”
只不过他这个年纪的人小时候都是一路放鞭炮的过来的，以后若是新年少了鞭炮声，多半会让人不太习惯。
中午的窗外依旧飘着大雪，跟着王碌一起过来的玖则直接跑去安铃家找白鸢玩去了，一个神族能和天灾玩到一起着实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不过在见到了顾云之后，王碌也对这些事见怪不怪了。
坐在顾云家的沙发上，他难得享受到了午后的宁静，
“对了，顾云。”
两人寒暄了片刻之后，王碌忽然开口说道，“有件事想征求一下你的看法。”
“什么事？”
“你还记得苏文这个人不？”
“那个易形怪的头目？”
“嗯，后来公开的报道是大楼发生了火灾，苏文没来得及逃出来，烧死在里面了。”
后续的封口工作基金会倒是做的十分到位，那些从火灾现场幸存下来的人没有提到任何关于易形怪的事，一口咬定火灾是由天然气爆炸造成的，若不是他当时认识顾云，恐怕也会以为那里只是一场普通的天然气爆炸事件。
海外求学，镀金回过成为游戏公司的高管，结果在谈第一个项目时遭遇意外事故英年早逝，这件事对苏文的父母造成了极大的影响，“据说苏文死后，苏家的二女儿和三儿子为了公司的权力斗得不可开交。”
“重点是……”
“重点是，你昨天救的那个小屁孩叫苏乐，是苏文的弟弟，也是苏家的小儿子。”
和哥哥姐姐不同的是，苏乐这个人从小就是纨绔子弟，仗着家里的有钱有势在学校里胡作非为，后来又不知怎么地喜欢上了恶作剧，经常拍摄下来发到网上，他的父母似乎本来也没指望苏乐能挑大梁，只要不搞出违法乱纪的大事，就听之任之采取放养的态度。
“我在想，如果他被炸死了的话，会给谁带来好处呢？”
从昨天严峻的形势来看，要不是顾云这么火免拉满，还一口气能扛着14个人逃离火灾现场的bug在，苏乐多半是凶多吉少。
而且根据警方的调查，最后也很难定性为谋杀，鉴于苏乐劣迹斑斑的过去，多半人都会认为他是在拍摄自己新的恶作剧的时候玩脱了，从而导致的火灾。
“昨天你自己不也是这么认为的么？”
顾云有些奇怪——他并没有看过苏乐拍摄的恶作剧视频，但是王碌和安铃谈论起这个人时，都明显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这不是情况有变么嘛，我有一个哥们告诉我，昨天晚上11点左右的时候苏乐醒了。”
作为引发火灾的头号嫌疑人，苏乐醒来的后自然是第一时间遭到了警方的审问，面对警方，苏乐主动交代了他的恶作剧计划，他的计划的确是在储藏室里点燃鞭炮，并趁机录下商贩和顾客惊慌失措的模样。
王碌顿了顿，说道，“不过苏乐声称自己带的是摔炮，绝对不可能引发火灾。”
“结果他不小心把摔炮扔到储存室的炮仗上了？”
“接下来就是奇怪的地方了，苏乐说他刚刚摆好拍摄用的手机，还没来得及用摔炮吓人，那些鞭炮就突然间自己冒气了浓烟，他还没来得及跑出去通知其他人，鞭炮就一股脑地全炸了。”
所以简单地来讲，就是一个拥有充分作案动机，事先准备好了作案工具，又碰巧在案发时出现在案发现场的人，声称他自己还没来得及动手，案件因为一股不可抗拒的神秘力量自行发生了。
于是负责盘问苏乐的警员觉得自己智商受到了侮辱。
这就好比这里有一个在犯罪现场手里拿着沾了被害人血迹的菜刀被当场抓获的嫌疑人，然后他告诉你被害人其实是自然死亡的一样离奇。
“其实按照现在已经掌握的证据，已经足够把苏乐送去少管所了，纵火是犯罪，而且还闹得这么大，这次就算是苏家也保不下他……更何况这次他爸妈好像也没打算管他，受伤被送进医院大半天了，就派来了一个司机看他。”
王碌自己的看法是，就算没有发生这次的事件，苏乐这种从小就无法无天的小屁孩，仗着家里的权势胡作非为，迟早有一天会变成真正的犯罪分子。
然而可惜的是这次别人没来询问他的意见，而是希望听见更专业的分析。
此时此刻，最能给出最专业分析的人，就坐在他的面前。
哪怕是基金会的s级雇员，在顾云面前都得叫他一声“哥”。
“我的那个哥们想听听你对这件事的看法，你觉得苏乐是不是为了逃脱法律的制裁，故意说谎？”
话说到这里，屋子又陷入了一段冗长的沉默，王碌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顾云的答复。
这究竟是意外，还是预谋已久的超自然事件？
真相就是……
“关我屁事，我又不是侦探。”
良久之后，顾云给出了自己作为专业人士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