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黑暗编年史（其六）
1460年7月13日深夜，克雷门格大主教在教廷中遇刺身亡。
7月14日，一个名为隐神会的民间组织第一次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之中。
克雷门格大主教之死导致教权旁落，在下一任教皇继任之前，王权派迅速消减教廷在各地的影响力，同时暗中扶植傀儡教皇上位，在后来五十年间，“君权神授”大行其道，王室逐渐将所有权力收归手中。
1510年10月，王室颁布法令，剥夺猎魔人公会合法性的地位。
16世纪初叶，赎罪劵和赋税引发了大面积的反对，隐神会又一次出现在民众的视野当中，在他们推动之下，教廷内部出现了不同的声音，一场大变革就此展开。
21世纪，n市，黎明。
玛丽安合上历史资料之时，寒毛倒数。
历史的进程并未被改变，但是在一些灰色地带却被填充进了许多本来并不存在的细节，事实上在得知了隐神会在f市的境遇之后，她知道格林-温切斯特一定会有所行动，却没想到对方的行动却并非在当下完成的。
如此一来，隐神会不但全盘撤出了f市，反而在历史中夺取了本不属于它的地位。
她对于格林-温切斯特的全部印象还停留在那个时代，可是现在看来，也许对方的变化早就超越了自己的想象。
她早就预料到了时空裂痕可能是格林-温切斯特的阴谋，却没想到他竟然能够做到这种地步。
一个难以抑制的想法不可避免地涌现了出来。
格林-温切斯特对于黄昏魔典的理解，会不会早就超越了自己，达到了难以想象的境界？
“玛丽安……玛丽安！”
池田朝夜唤回了玛丽安的意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玛丽安突然间阅读了大量的历史文献，但她这一夜都没有合过眼
唯一符合玛丽安所说节点的事件，就只能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德古拉伯爵身上。
因为这正是他们一行人赶来n市的目的所在，而老师他恐怕也正是为了从根源上解决德古拉伯爵的威胁，才冒险进入了裂痕的另一端。
他们需要确认的，是德古拉伯爵第一次被击败的时间节点。
以及……
“这些是我推定出的德古拉伯爵城堡肯出现的位置。”
根据玛丽安现有的记忆，提出的地名和方向已经全部发生了改变，她只能大致上划分出一个区域，而德古拉伯爵的记载从未在正史中出现过，而所谓最黑暗的年代众说纷纭，在学界内也从未有过统一的共识。
“我们应该尽快动身了。”
“……出发吧。”
…………………………
同一时间，1460年7月14日，下午。
“呼，没想到克雷门格居然被人干掉了。”
玛丽安看着手中的报纸，上面的头号新闻便是克雷门格遇刺的新闻，教廷内外一片哀嚎，颇为讽刺的是，她的死一度将克雷门格推向了神坛，据玛丽安所知，她的死讯传开之后，克雷门格一天之内面向民众发表了三次演讲，俨然将剿灭女巫会的功劳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随后推出的清剿女巫的计划更是顺应了民心所向。
这可惜这份荣耀还没享受多久就被杀手给宰了。
“克雷门格？很有名么？”
手里端着一杯热奶茶的顾云凑了上来，这里的村民十分热情地欢迎了他们的到来。
这个远离世俗的村庄曾经也作为女巫会的据点之一，后来由于缺乏劳动力，女巫们招募来了不少无法忍受苛捐杂税的人们来到此处定居。
女巫会遭到灭顶之灾之后，不少女巫都逃回了这些据点。
“有名，如今的大教皇，当然有名了。”
玛丽安幸灾乐祸地说道。
虽然教廷是女巫会名义上的敌人，但是她们这些年的主要对手是猎魔人公会，她和克雷门格之间倒是并没有什么私人恩怨，她几次前往教廷本部所在的城市之时，克雷门格都佯装不知，躲在教廷里不出来。
不过克雷门格之死直接导致教廷陷入了一片混乱，这对女巫会而言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这个肥猪算计了这么久，没想到最后却便宜了别人。”
“你觉得是谁干的？”
“说不准，有可能是王权派做的。”
玛丽安也喝了一口热奶茶，漫不经心地将风干牛肉放在嘴里咀嚼起来，“在这个时间节点敢对克雷门格下手的，可能也只有王权派了，克雷门格借着处死女巫的名义烧死了不少敌人家族的女性，想干掉他的人可不在少数，马福亚家族就是最有可能的人选。”
道理是这么讲的，但是具体落实下来却并不容易。
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大晚上潜入教廷行刺克雷门格，能做到这一点的肯定是一个狠角色。
“我正好能利用这段时间整顿女巫会的残余势力。”
这个村子的女巫们得知了玛丽安还活着的事实后，各个喜极而泣，在这个时代，她真正的追随者也并不在少数，“你知道她们为什么愿意追随我么？”
“因为你懂的咒语比较多？”
“才不是这么敷衍的理由呢。”
玛丽安摇头，“因为我将咒语传授给她们，教会了她们自保的手段，让她们不再是男人们的附庸。”
“没想到你还挺了不起的。”
在顾云的村子里倒是没有这些条条框框，不论性别，谁厉害就听谁的，在村子里的历史中也曾出现过不少女性英雄人物。
而且在他们村里，女性往往有比男性更高的天赋。
“对了，顾云。”
“嗯？”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干掉德古拉伯爵之后，你回不去原本的时代了该怎么办？”
“我一定能找到回去的办法。”
顾云说话间没有半点迟疑，他都还没看着妹妹去读大学，怎么可能留在这个时代浪费时间？
“我看百度上说，孩子高考的阶段尤其重要，如果缺少了来自家人的关怀很容易走偏。”
“我知道了。”
虽然玛丽安不知道高考指的是什么，但既然顾云如此看重，那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
“如果到时候时空裂痕没有开启，你可以先跟我回女巫会，我来帮你想办法。”
“行。”
第三百四十八章：失窃的文物
在村庄修整一夜，玛丽安向女巫们交代了后续的安排，第二天黎明时分精力充沛的三人重新踏上了旅途。
由于车夫的意外身亡，顾云和薇拉决定轮流驾驶马车，薇拉常年游离在外自然不必多提，顾云还住在村里的时候，各类骑术也早就练就到了大师级，别说驾驶马车，就算是飞龙海怪也不在话下。
曾经在极北之境修行之时，就与当地的冰龙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只可惜这个世界并没有龙类存在，这大大降低了他们前进的速度。
“我的属下在路上似乎遇到了你之前要找的人。”
马车驶入正道之后，身边的玛丽安忽然开口说道，“一男两女，似乎也正在前往德古拉的城堡。”
如此看来，埃里克-布兰度提到的猎魔人并不是格林-温切斯特和他的爪牙，而是比顾云更早来到这个时代的安黛拉等人，而掌握了那个时代知识的他们，知道对付吸血鬼的方法也就可以理解了。
属下还说过这四个人穿着奇装异服，很好辨认。
老实说，玛丽安觉得顾云的着装风格也很奇怪，难道未来的人们都喜欢这么简陋的打扮么？
“说不定不久之后就能遇上了。”
顾云说道。
三名讨伐吸血鬼伯爵的勇者，一男两女，听起来颇有种冒险故事的感觉，不过他却并不看好安黛拉三人的组合。
卡珊卓拉提到过她的姐姐之所以无法继承刻印的原因在她从小就体弱多病，移植刻印的仪式不但失败了，而且还让她大病一场，自那之后便留下了强烈的后遗症，因此后来只能不断学习，试图从世界各地的传说、咒语中找到能够驱逐德古拉伯爵的咒语。
也就是换而言之，安黛拉虽然知识储备丰富，但却并不怎么擅长战斗。
而三人中男性，则是一位研究古埃及语的学者，更是和超自然生物八竿子打不着一撇，放在这个时代恐怕和普通的村民没什么区别。
甚至可能由于不懂这个世界的武器，战斗力还不如一般村民。
所以这支队伍所有的战斗压力都压在了唯一一名巫女的身上，这样的队伍实在难以对德古拉伯爵构成什么有效的威胁。
“最好能快点遇到他们，不然他们可能遭遇不测。”
作为大家眼中的好保安队长，顾云对于这个世界治安环境表示痛心，法律的条文并不能很好地普及的城邦以外的村镇。
说服德古拉伯爵将残页交出来是目标之一，把安黛拉三人活着带回去也勉强算是他此行的目的之一。
毕竟从一开始，他就是追着安黛拉来到了这个时代。
“你的那三个朋友里是不是有一个穿着红白色调的服饰，很好辨认？”
“怎么，你见过她？”
顾云知道玛丽安说的应该是巫女制服，而在这个时代的欧洲大陆上，应该并没有巫女这种职业。
“报纸上说不久之前有三个穿着奇装异服的人闯进了博物馆，偷走了里面的一件文物，撰写者认为三个闯入者是马戏团的成员，他们伪装成了马戏团的成员偷偷溜进了城市。”
这份报纸是村里的女巫带回来的，她们也有各自了解外界消息的途径。
只是这一篇报道并不明显，被挤到了最角落的位置。
比起克雷门格大主教遇刺，没有人关心某个城市博物馆失窃的事。
玛丽安觉得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代，就算大主教没死，恐怕也没几个人会对博物馆感兴趣。
“你的朋友，很缺钱么？”
曾经她受邀参观过不少历史悠久的博物馆，不过在玛丽安看来，被陈列在博物馆展示的，都是些没什么名堂的展品。
“失窃的是什么文物？”
顾云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尽管他并不看好安黛拉能击败德古拉，但是以他们的能力，想要在这时代搞到钱并不困难，何必跑去盗取博物馆的文物，把文物转手卖出去往往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一个面具？”
玛丽安又通读了一遍报道之后，心中的疑惑反而更多了。
报道中还特意提到了面具的价值并不昂贵，和那些制作精良的展品根本没得比，据说这副面具是一支探险队从其他大陆带回来的，之后便一直存放在了展馆当中。
“就算真要偷东西卖钱，至少也要偷一些水晶类的展品吧？”
玛丽安虽然从来没有偷东西变卖的经历，却也很清楚地知道哪一类展品才是真正值钱的，“面具失窃的城市也在必经之路上，要不要顺路去看看？”
“你们没问题么？”
顾云自己倒是没什么影响，但是这个时代的人们对女巫的仇恨已经到了相当严重的程度，一个小镇的居民尚且如此，更不必提城里人会怎么对待她们了。
“绝大多数人都认不清谁才是真正的女巫，而且我们要去的是一个重视商业的城市，每天来来往往的商人不计其数，只要避开了猎魔人公会就没什么问题。”
玛丽安说道，“既然他们是你的朋友，还是尽早找到他们为好。”
“那就去一趟吧。”
顾云点头。
其实他也有些好奇为什么安黛拉他们偏偏偷走了一副陈列在博物馆里的面具，既然这篇报道是刊登在这份报纸上的，那便说明他们三人还未走远。
只要循着他们留下的足迹，应该能在他们与德古拉伯爵决战之前找到他们。
“不过，你也要做好被猎魔人发现的准备。”
玛丽安提醒了顾云一句。
如果是她独自一人的话，倒不会有这样的顾虑。
问题全部出在顾云身上——没有人能看懂这个人思维，哪怕是暂时的同伴也不能。
倘若一个猎魔人在大街上拦下顾云，问他最近有没有遇到女巫，他恐怕都会如实回答。
“我先问你一下，如果有猎魔人询问我们的身份，你会如何作答？”
“当然是如实回答。”
顾云说得理所应当，遮遮掩掩从来都不是他的风格。
哪怕他当年被信徒们称之为罪大恶极之人，途径信徒的城市之时他也从不隐瞒自己的身份。
“如果他们敢来找麻烦的话，就直接把他们一锅端了。”
这一问一答让玛丽安瞠目结舌。
这个顾云，一开口就是将一座大城市的猎魔人公会给一锅端了！
到底谁才是黄昏魔女？
第三百四十九章：幽灵船长（上）
w城，午后。
有了小镇的前车之鉴，顾云等人来到这座王国最负盛名的商业中心之后直奔服装店而去，首先陪薇拉购置了厚重的长袍，后者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一些施法必须的材料则被留在了马车上。
或许是因为克雷门格大主教的死讯，在街上巡逻的猎魔人无处不在，不少卫兵也自发加入了巡逻的行列。
w城要比玛丽安想象中更加严峻，来往商人依旧络绎不绝，但不少商人都被猎魔人拦下搜身彻查身上的行李，他们亲眼看见了几个被查出了可疑物品的商人直接被猎魔人给带走了。
事实上，w市也曾经是女巫们最常去的城市之一，除去王权和教廷在w城的力量较弱之外，她们能在这里购买到各种稀缺的施法材料，在女巫遭到追捕之后，不少专门兜售施法材料的商人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迫害。
然而让玛丽安吃惊的是，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之下，顾云居然就穿着他那一身奇装异服，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而且走路的姿势和神态远远看去还特别嚣张。
那眼神就仿佛是在告诉巡逻的猎魔人“别不查我，不然我都瞧不起你们”。
她本以为自己当初敢只身出入教廷本部所在的城市就已经够胆大了，可是在见到顾云之后，玛丽安才懂得什么叫做人外有人。
将心比心，她觉得假如自己是猎魔人或者城里的卫兵，看见有人走起路来竟然如此嚣张，根本不必上前询问理由，而是直接把对方给拷走。
但更让玛丽安和薇拉吃惊的是，这一路下来不但没有任何人猎魔人和卫兵拦下顾云，反而还有不少人远远地微笑着向他们点头致意。
顾云的到来，自然也引起了不少卫兵的窃窃私语：
“别愣着，好好干活，没看到上头派人来巡视了么？”
玛丽安亲眼看见一个老卫兵一巴掌拍在了年轻卫兵的后脑勺上提点对方。
“上头派人来了？在哪？”
“那边，没看到队长都亲自出马了么？”
“可是队长不是鲍……”
“你懂个屁，我指的是更高层的队长，甚至有可能是国王派来的使者！”
老卫兵说得有理有据——一般人敢在这种节骨眼上穿成这样，还用这种嚣张的态度在大街上走路么？
克雷门格大主教死了，明眼人都知道他这些年和王权派一直不对付，这种时候派人来巡视已经从一定程度上说明了国王的用意。
“你还年轻，别问那么多有的没的，好好看，好好学。”
以上，就是老卫兵通过走路特别嚣张的顾云推断出王权派即将压制教权派的全过程。
这像话吗！
作为敌人的玛丽安都看不下去了——她就赫赫有名的黄昏魔女，这个黑暗时代的代名词，你们真的不来调查一下我们吗？
巧合般的，她和老卫兵对视了。
老卫兵先是一愣，接着当着玛丽安的面站定身子，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
“顾云……”
这是玛丽安头一次得到来自敌人的认可，这让她的思维有些错乱了，“你老实讲，你是不是懂得蛊惑人心的咒语？”
虽然女巫也能够通过咒语蛊惑人心，但是她们的咒语只能应用于少数人，根本无法将整个城市笼罩于其中。
“不会啊。”
“那这些人为什么都用这种眼神看着你？”
“我怎么知道？”
事实上顾云自己也满头疑问，他认为自己的眼神已经够直接明确的了——你尽管来查我，不服就打一架。
结果接收到他眼神的人们，却纷纷向他致以了友善的回应。
“这里的人……不太对劲。”
顾云小声说道。
“应该是你不太对劲。”
薇拉也小声说道。
一般不会有人在潜入的时候还到处用眼神挑衅别人的吧？
由于顾云的四处挑衅，让他们一路上并没有招惹到不必要的麻烦，尽管玛丽安和薇拉坚持认为顾云让他们不招惹到麻烦的方法十分古怪，不过他们还是成功来到报纸上所说的失窃的博物馆。
博物馆的位置十分显眼，几乎就在w城最中心的位置。
玛丽安曾经不止一次来到过这座城市，对于博物馆这地标性的建筑自然不会陌生。
“w城的领导者是希望通过建立起一座博物馆来吸引更多的人，不过却收效甚微。”
进博物馆之前，玛丽安随口提了一句。
对方怀揣着美好的愿望，希望能够通过博物馆里厚重的历史，为w城的人们带来精神上的寄托。
然而他却忽略了在这个时代，绝大多数普通人都忙于赚钱养家，根本没功夫考虑精神层面的寄托，博物馆门庭冷落也就不足为奇了。
进门之后，博物馆门口只坐了一位翻着小说的老人，见顾云三人进来，老人取下眼镜端详了几人一眼之后，不等他们开口，便主动说道，“想要知道面具的事？”
“嗯。”
顾云点头。
老人露出了果不其然的表情，他摆弄好书签，将厚厚的小说放到一边，“这里的展品，只有在被偷走时才能引起人们的关注……你们跟我来吧。”
他驼着背，慢慢悠悠地走在前面。
以往一个礼拜都不见得有人会来这里参观一次，但在面具失窃的报道被刊登之后，卫兵和记者一个接着一个登门，煞有介事地询问了许多关于面具的事，不少记者在参访过后，还假惺惺地表达起了自己的惋惜与哀悼之情。
“你们想知道些什么？”
“失窃的面具，是否有什么不同之处？”
薇拉觉得这件事还是由她来提问比较好。
“不同之处？嚯，年轻人，这里的每一件文物都有各自的不同之处，在我看来，它们全部都是无价之宝。”
老人似乎并不满意薇拉的措辞，“不过如果你们是来询问它的历史，我倒是能告诉你们，这副面具出土于墨西哥，最终被莱茵船长带回了这里，这个时代被带回来的宝藏可不止这些……不过倒是还有一些关于这副面具的民间传说。”
“民间传说？”
“比如说，载回这副面具的是一艘幽灵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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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章：幽灵船长（下）
15世纪初叶，随着商业和航海业的蓬勃发展，人们迎来大航海时代的到来。
而在诸多享有盛名的船长之中，莱茵船长和他的船队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人物，颇为讽刺的是，莱茵船长的名号是在他死后才被广泛传播开来的。
“十年前，一艘载满了金银财宝的船只回到了z港，幽灵船的传说也就此展开了。”
老人带着顾云三人来到了原本用于展览面具的展柜前，此刻展柜上已经空无一物了。
顾云觉得和21世纪的博物馆相比，这所博物馆几乎可以用不设防来形容——没有保安，没有摄像探头，没有钢化玻璃，展柜前只是拉起了一条用于隔离的红绳，任何人都能轻易地将展馆内的文物轻易地偷出去。
“是因为船上的船员们发生了什么吗？”
薇拉和玛丽安倒是对幽灵船的传说有些兴趣。
“待z港的人们登船时，才发现船上的水手们已经死去多时了，他们身材干瘪，就像是死于极度脱水的状态，而船上却存有充足的食物和饮用水，既不像是遭遇了海盗，也没有遇到海难的迹象，唯独莱茵船长本人不知所踪。人们在筛选财宝时，发现了一副古怪的面具，这也是石鬼面具第一次出现在人们眼前。”
“当时比较盛行的猜测是船上的水手们在航行途中感染了怪疾，在回到z港之前，水手们便病发身亡了，而作为船长的莱茵则因为无法接受自己的命运，投海自尽。”
这样的猜测除了符合理性的判断之外，更重要的是有利于当地人瓜分幽灵船上的财产。
莱茵船长带回来了大量金银珠宝，可是按照当地的法律，如果财宝的合法拥有者不幸身亡又没有留下合法的遗嘱将财宝赠予某人的话，财宝便要上缴国库。
当然，实际人们都知道这些财宝最终全都被当地赫赫有名的大贵族收入了囊中。
“但是还有其他的猜测，对吧？”
薇拉又一次问道。
“也有传言说莱茵船长在返航时因为财宝的瓜分问题与水手们产生了分歧，水手们便趁他睡觉时杀害了他，并将他抛尸大海，可是没想到自己最终遭到了莱茵船长的诅咒，导致他们在返航的途中全部惨死——这个传言之所以流行的主要原因是那些脱水而亡的船员各个面露惊惧之色，像是在临死前见到了恐怖景象。”
“不过这个传闻也可能有夸大的成分，毕竟除了当时登船的z港渔民之外，并没有别人知道船上真实的情况，而且也有一派人认为这个传言的散步者是为了恐吓当地的大贵族，让他们不敢将船上的金银财宝据为己有。”
老人娓娓道来，关于幽灵船长的传说，他已经讲述给许多人听过。
“可是你说的这些传说，似乎都和那副面具无关吧？为什么人们要给它取名为石鬼面具？”
玛丽安问道。
“本来的确如此，关于幽灵船的传说随着金银财宝的瓜分很快便淡去了，而石鬼面具最终流落到一位狂热的收藏家手中。”
“那位收藏家也遇害了？”
“几个月后，z港发生了一起灭门惨案，人们发现那位收藏家的伴侣、子女和所有仆人在一夜之间全部遭到了杀害，而收藏家本人就和莱茵船长一样不知所踪，由于死者的惨状就和幽灵船上的船员们如出一辙，人们又在收藏家家中发现了石鬼面具，因此越来越多的人相信这副面具受到了莱茵船长的诅咒。”
“你说的都是真的？”
玛丽安仔细评估起了老人讲述的故事——后面的故事足以证明关于幽灵船的诅咒并非简单的巧合。
她也曾听说过诅咒之术，这一类咒语承接于巫毒，这是有别于魔典之外单独存在的体系。
理论上来说，如果石鬼面具遭到了诅咒，那么它的确有可能给未来的接受者带来厄运，甚至会导致后来拥有它的人遭受相同的下场。
“这就不是我能说清楚的了，就算刚才我所说的那一段全都是即兴编造出来的，你们也无法确定，不是么？在这所博物馆里类似的传说还有许多，对我来说，莱茵船长有没有对石鬼面具施加诅咒，z港的收藏家是否真的存在并不重要，我在这里的意义，只是为了讲这些光怪陆离的故事流传下去罢了。”
老人笑着说道，“至于石鬼面具的诅咒是否真的存在，或许只有你才能做出判断，魔女小姐。”
当老人准确地报出自己的身份之时，玛丽安本能地调转起了魔力，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只是一拥而上猎魔人并未出现，老人依旧驼着背，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不必紧张，我没有恶意，这世上存在许多力量，魔女小姐你掌握了魔力的本质，而我刚才所说的，则是见闻的力量，见识和听闻的东西多了，看人看事也就跟接近其本质。”
“有些事还是不必知道得那么清楚比较好。”
虽然放下了杀意，但玛丽安还是略微不快地说道。
“可是，这个石鬼面具到底是怎么杀人的？”
薇拉提出了心中的疑惑。
她只听说过人杀人、怪物杀人，还从来没听说过有某个物件能自己把人吸干的，“如果莱茵船长的鬼魂附着在了面具上的话，应该早就有其他猎魔人发现了才对。”
石鬼面具带着凶物之名从z港被运送到了w市，并最终被陈列在了博物馆里，在这期间一定有不少猎魔人都经手过了，如果真有恶灵的话也早就被消灭了。
“不是面具杀人，而是带上面具的人会变成杀人狂，应该是他们吸干了那些死者。”
顾云打破沉默。
“你也听说过石鬼面具的传说？”
这一次，就连老人也露出了诧异的眼神。
因为顾云所说的，是连他也不曾听说过传说，在此之前，从未有人提出过戴上石鬼面具的人会变成杀人狂的假设。
“不是石鬼面具的传说。”
顾云摇头，“我看的节目名字好像叫《社会与法》。”
“啊？”
“真的，我看节目上的犯罪分子本来都是普通人，可是一旦他们戴上奇怪的面具就有胆量去抢劫银行了。”
顾云说得信誓旦旦，在他看来，这正是面具能够给予人类的力量。
第三百五十一章：大师
事实上看过了许多法制节目的顾云早就发现了犯罪分子身上一个明显的特征——他发现绝大多数类似银行劫案的大案件当中，犯罪分子往往都是戴着面具行动的。
足以见得面具拥有改写人们意志，让他们一步步走向犯罪的特殊魔力。
而这个重要的发现，又一次在石鬼面具上得到了认证。
只不过由于种种原因，顾云一直没来得及将自己发现的重要线索分享给x市警方。
“感谢你的帮助。”
薇拉向博物馆致谢，并决定离开这里。
虽然她并不知道《社会与法》究竟是一个怎样的节目，但直觉告诉她这应该和他们调查的石鬼面具并没有什么关联。
事实上三人并未在博物馆内停留太长时间，只是待他们出门之时，w城的一切似乎突然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猎魔人和守卫依旧随处可见，但人们看向他们的眼神变得阴沉了许多。
难道说在他们去博物馆里打听消息的这段时间，猎魔人发现了马车里的施法材料？
见三人出来，在门口踩点似的猎魔人和守卫纷纷拥了上来，逐渐形成的包围圈封死了三人的所有退路。
“小心。”
玛丽安不动声色地提醒的两人，同时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在她看来，猎魔人虽然个体战斗力不足称道，但却是一个群极其狡猾的对手，他们就是不择手段的代名词，仗着人数优势群殴也只是他们惯用的伎俩之一。
不多时，面色阴沉的猎魔人来到了三人面前。
正当战斗一触即发之时，猎魔人开口了。
“队长，男爵的儿子找到了。”
你管谁叫队长呢！
玛丽安积聚起的魔力顿时泄了一半。
“怎么回事？”
顾云的脸色也立刻变得十分凝重，在旁人看来，这一幕是无比的自然和谐，顾云的身份又一次在无形间得到了强而有力的认证。
“尸体是在一处小巷被找到的，可是……他浑身的水分都被抽干了，死相十分凄惨，男爵希望公会在三天之内给他一个答复。”
猎魔人继续向顾云汇报着他们的发现——情况已经显而易见，顾云三人一来到w市，便直奔博物馆而来，而男爵儿子的死相就和石鬼面具的诅咒中描述得一模一样……
不会错的，这三个人，绝对是从公会本部被专门派来调查石鬼面具传说的专家！
尤其三人之中还有一名女性穿着教会修女的制服，想必就是教廷内部的高层。
儿子的死给男爵带来极大的打击，而这份压力便理所应当地来到了w市猎魔人公会头上，毕竟男爵的儿子是离奇死亡的。
种种迹象都表明他遭遇了某种怪物的袭击。
“还有这种事？赶快带我去现场看看！”
你怎么还答应他了呢！
玛丽安已经惊得快要合不拢嘴了，顾云和这个猎魔人之间的一来一往，简直就和猎魔人大师与学徒交流的方式如出一辙，连那份难以掩饰的担忧都栩栩如生！
不是，你到底是来干啥的？
玛丽安都不由得怀疑顾云是不是以前在猎魔人公会干过兼职了。
然而顾云的回答又一次印证了猎魔人们心中的猜测——这位果然就是来自本部的大师！
她和薇拉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被带到了案发现场，负责维持卫兵则非常恭敬地迎接了三人，男爵震怒现在让所有人都不好过，每个人都希望能尽快找出凶手，至少能让男爵转移注意力，别把怒气撒在他们身上。
在这个偏僻小巷的深处，一个年轻人的尸体仍然位于原地。
男爵儿子的双目圆睁，仿佛是在死前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他的皮肤呈青紫色，已经成了皮包骨头的状态。
玛丽安这才终于意识到为什么w城的猎魔人和卫兵们今天都跑到街上严加巡查，并不是因为大主教克雷门格之死，而是因为男爵儿子的失踪，只是在他们去博物馆的时间里，尸体被发现了。
“人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来到案发现场之后，顾云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调查灵异事件本身就是他工作之一。
“昨天傍晚，他和往常一样外出与朋友们酗酒，最后一次被人看到时，是他醉醺醺地离开酒馆……您觉得这会不会是女巫会的报复？”
事实上，这些猎魔人们已经盘算着把黑锅甩给女巫了，现在的女巫会就是一个万能的背锅者，所有恶行都可以是她们做的，而到时候只要随便抓住一个女巫，就能在男爵面前搪塞过去。
如果这个想法能够得到大师肯定的话，男爵也无话可说了。
“胡说八道，女巫能把人吸干么？”
顾云的反应吓了他一大跳。
顾云对这现场的两位猎魔人怒目而视——这是对待案件正确的态度么？
他转向同样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的卫兵，问道，“你见过女巫把人吸干么？”
“没有。”
“你呢？”
“也没有。”
“那你呢？”
“我甚至连女巫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既然如此，你们又是怎么知道就是女巫做的？”
面对顾云直击灵魂的逼问，无论守卫还是猎魔人都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这不是就想找个人先背个锅么？
怎么还生起气来了呢？
被顾云教训的猎魔人心里很是委屈。
“你们两个别留在这添乱，给我立刻回公会，每个人写一篇3000字以上的检讨！”
……
看着顾云将两个猎魔人教训地说不出话来，最终只得灰溜溜地离开，玛丽安和薇拉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因为她们都能看出这并不是高超的演技，而是顾云他似乎……真的很生气。
他方才所说的一切，就如同一位猎魔人大师对于晚辈没有担当、遇事只会甩锅行为的愤慨，一言一行就如同出自一位真正的猎魔人大师之口！
只是让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顾云到底是怎么把自己代入到猎魔人大师的身份当中的？
“这种半吊子，怎么可能调查出真正的真相？”
两人离开后，顾云气愤地补刀了一句，接着他转向几名面面相觑的守卫，“你们也别愣着，给我详细说说他之前是和谁、去了哪家酒馆喝的酒？我来教你们该如何解决超自然事件。”
第三百五十二章：残次品
作为职业除灵师以及x市热心市民，针对青少年的犯罪一直是顾云头号关注的对象，唯一的儿子彻夜不归，最终尸体在小巷中被人发现，男爵的悲伤和愤怒顾云多少能够理解一二，在x市恶灵活动最为猖獗之时，他也总是担心这些事发生在妹妹身上。
然而身为当地执法者的猎魔人竟然不经调查就打算推卸责任，这代入感极强，顾云已经要忍不住开始生气了。
几分钟之后，三人已经来到了案发的酒馆。
“没想到你竟然还当过除灵师。”
每和顾云多相处一天，玛丽安就发现顾云身上隐藏的秘密越来越多。
按照对方所说，除灵师的自责主要是也是解决当地的超自然事件，听起来就和猎魔人一模一样。
也难怪顾云干起猎魔人的活来就轻驾熟，看起来比真的猎魔人更加专业。
“我倒是对男爵家的儿子有些印象，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纨绔子弟，每天都和狐朋友狗友们泡在一起，为了收拾他留下的烂摊子，男爵操碎了心。”
虽然玛丽安并不想帮助猎魔人调查案件，但事已至此，她也不得不帮助顾云，“上一次男爵还询问我这世上有没有让人洗心革面的咒语。”
在她看来，男爵儿子的死亡并不出乎意料，在这个混乱动荡的年代，那些喝得醉醺醺的酒鬼们往往是怪物的首要目标。
“下手的应该是外来者，当地的吸血鬼和狼人都知道男爵过分溺爱自己的儿子，男爵儿子的死讯一定会掀起轩然大波……而在吸血鬼和狼人里面，我觉得更像是吸血鬼做的，饥饿的狼人通常会直接连带着被害者的骨头一起吞下肚子。”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薇拉附议，“大多数能保有理智的吸血鬼就算杀了人，也不会将尸体丢在容易被人找到的地方。”
女巫会的统治被推翻之后，她与马法尔打听了许多关于吸血鬼的消息。
在吸血鬼当中存在着严格的等级划分，血统越纯粹的吸血鬼，在族内的地位也就越高，譬如布兰度家族的高层，便都是由纯血吸血鬼直接转化而来的。
“如果一个吸血鬼与人类交合后生下子嗣，这些子嗣便被称之为混血，随着血液的稀释，他们能够继承的力量也就越来越弱，但是吸血鬼的弱点却仍然被他们全部继承了下来，正因如此，不少纯血吸血鬼将他们戏称为杂种或是残次品。”
“残次品的缺陷也不尽相同，一些个体出现了无法控制住嗜血欲望的倾向，而在几年前，一名药剂师首先从她的角度将这种无法控制住的欲望归为了疫病的行列，一旦这些‘病原体’咬过了某人，疫病便会被传染到受害者体内，导致他成为新的病原体。”
这些资料都是她曾经在教廷的藏书馆里读到的，在一些吸血鬼伤人事件频发的地区，有专门一批人从各种不同的角度试图重新诠释吸血鬼这个部族。
“难怪布兰度一直瞧不起爱德华，称他们为野蛮人”
听到了薇拉的描述，玛丽安也忽然间恍然大悟。
狼人部族中就不存在纯血与残次品的区别，只要普通人被狼人咬伤或者挠伤，无论对方是不是纯血，都会遭到感染。
别说是普通人，狼人体内携带的疫病已经强大到了连猎魔人和女巫都抵抗不了的地步。
“那如果一个吸血鬼被狼人咬伤了会发生什么？”
顾云当即提出了疑问。
面对顾云刁钻的问题，玛丽安和薇拉一起陷入沉默。
玛丽安也用好奇的眼神看向薇拉，后者则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就你话多！
无论教廷或是药剂师都从来没有针对被狼人咬伤的吸血鬼进行研究。
“这个不是重点，我的意思是如果袭击男爵儿子的是一只残次品，那他绝对会再次袭击别人，很可能今晚还会发生袭击事件！”
薇拉强调了重点所在，“根据研究表明，这类吸血鬼一旦饮下了人类的血液，饥饿感就会越来越强，袭击的频率也会越来越高，只要在晚上加强巡逻，有很大的概率能遇到袭击者。”
“可是还有一个问题。”
玛丽安思考片刻后，说道，“这些尸体的样子都和石鬼面具的传说有关，你的意思是那副面具能够把人变成吸血鬼？如果真是如此的话，为什么带回面具的莱茵船长和收藏家都失踪了？”
“也许是因为他们在得知了自己的变化之后，害怕猎魔人的追杀，所以隐姓埋名投靠了布兰度家族？”
薇拉推测。
尽管能把人类变成吸血鬼的面具听起来就如天方夜谭，但在三个截然不同的地点发生了同样的事，这实在难以用巧合来形容。
“那就这么定了，我们在这附近埋伏至深夜，等它自投罗网。”
顾云拍板到。
w市的酒馆并不算多，而这一家是最有名的，外来的商贾和当地的名流是这里的常客，晚上喝得醉醺醺的酒鬼们也不在少数。
用他从晚上学来的专业术语来讲，这家酒馆就是案件高发地带，民警们往往就是在这类地方布下天罗地网，将犯罪分子一举抓获。
“……好吧。”
玛丽安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勉强，她堂堂黄昏魔女为什么要来干猎魔人的活啊？
对她而言，别说男爵的儿子，就算是男爵自己死了都不关她的事。
然而为了生活，玛丽安最终选在了妥协。
“那我先去订两个房间，今天就在这里过夜吧。”
薇拉立刻起身说道。
事实上她从一开始就支持顾云的决定，一定要避免新的受害者出现，这便是她心中所想。
待薇拉走向老板，玛丽安开口说道，“顾云，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那副面具真的让你的朋友变成了怪物，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她觉得，这很有可能是他们即将面对的问题，而在必要时，她倒是可以帮顾云避免进行两难的选择。
事实上在这个时代，许多猎魔人都面临过类似的选择。
他们的亲人、同僚、挚友遭到感染，最终沦为以人类血肉为食的怪物，玛丽安也见证过不少无法做出选择的猎魔人最终惨死在自己所爱人的手下……
“那我就只能亲手帮他解脱了。”
毫不犹豫的回答。
“诶？”
玛丽安愣住了。
一般人不是都会先想想有没有消除疫病的办法么？
怎么在顾云这就直接快进到帮别人解脱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异种
待窗外的天色暗下来，酒馆内的客人也变得越来越多。
克雷门格大主教和男爵儿子的死讯并不能阻止嗜酒如命的酒鬼们，一楼的座位座无虚席，其中有衣着光鲜的贵族名流，也有入城不久的商贾，人们热议着大主教的死讯，对于政局日后的可能出现的变化指点江山，一个个俨然都成了最专业的政治家。
酿制好的佳酿被一个个被摆上桌子，酒馆热闹喧嚣的气氛和外面的一片肃杀形成了鲜明对比，入夜之后，街上的卫兵越来越多，每隔不到两三分钟便有一两队卫兵提着油灯路过酒馆。
顾云百无聊赖地看着房顶，皎月当空，远处的屋顶只能看见些许的轮廓。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视线被在房顶上穿梭的生物吸引住了。
“有什么人是用四肢奔跑的？”
他有感而发地问了一句，那黑影移动的速度极其迅速，在跃过了几个屋子之后，从高处一跃而下，消失在了小巷深处。
“狼人？”
薇拉看了一眼夜空，今夜碰巧是满月，大多狼人体内流淌的血液应该都变得蠢蠢欲动了。
“怎么，你有什么发现？”
玛丽安停止了对咒语的推导，开口问道。
“我刚才看见一个狼人从房顶上跳下去了。”
玛丽安：……
薇拉：……
反响平平。
“这很正常，狩猎的狼人会在发现猎物的时候才会从高处跃下发动袭击。”
“他可能只是一只普通的狼人，说不定已经被附近的猎魔人给干掉了。”
说罢，两人继续埋头进行了手头上的研究。
老实说，她们对狼人袭击事件提不起任何兴趣，有这功夫还不如继续研究逆向的生命魔法呢。
狼人吃人的案件每天都在发生，而真正聪明的人绝对不会在满月之夜在街上乱逛。
倒是石鬼面具的传说还让她们还稍稍有些兴趣。
“我自己先过去看看情况，你们继续在这里埋伏吧。”
“哦。”
整整一个下午，玛丽安和薇拉都在埋头研究咒语，除了专业术语上的交流之外两人一言不发，这让顾云觉得十分无聊，他并不能从晦涩难懂的咒语中体会到女巫的乐趣。
进入到研究状态之后，连薇拉都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翻出窗外之后，顾云直接登上了房顶，并按照自己记忆中的方位，飞速地穿行在屋顶之上。
他很快理解了狼人的行动方式，屋顶不但能保持快速的直线移动，而且还能将街道上的行人、马车一览无遗，这倒不失为一种高效的捕猎方式。
唯一的弊端，可能就是有些费屁股。
——当顾云飞奔着抵达案发现场之时，屁股上正刺着两支银制箭矢。
由于这些从各处飞来的箭矢对他并不能构成杀伤，他也就根本懒得躲闪。
当手里拿着火把的守卫和猎魔人看着顾云落地时，都被他的造型惊呆了。
银制武器对于吸血鬼和狼人都是致命的武器，而如果有一个人屁股上刺着两把银制箭矢，则充分证明了他好人的身份。
在猎魔人的世界里，经过了银制武器的认证，可要比言语有力度多了。
唯一的问题在于……
一个普通人能在屁股不幸负伤后，还能保持顾云这般风淡云轻的状态么？
他们心惊肉跳地看着顾云将两支银制箭矢拔了出来随手扔在地上，目睹了这一幕的他们只能由衷地钦佩从本部远道而来的大师当真是个狠角色。
顾云环顾现场，之前他看到狼人似乎就没有这么好运了——地上一动不动的狼人尸体上插着密密麻麻的银制箭矢，他赶到的时候，卫兵们已经将干草堆铺在了它的身上准备就地火化。
看来玛丽安的猜测是正确的，这只狼人似乎在实施犯罪之前，就被猎魔人射成了筛子。
“你……没事吧？”
手里仍然举着轻弩的猎魔人关切地询问顾云，“公会里有伤药，总之先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轻弩和银制箭矢是这个时代重要的发明，不但易于携带，还能直接在远处对邪恶生物造成杀伤，几乎每个猎魔人身上都会携带。
而当他们看见有物体在屋顶上高速移动之时，一个正常猎魔人的反应应该和他一样，都是先射他一箭再说。
“不用，这点小伤已经愈合了。”
“不要逞强，放任不管的话伤口会有感染的风险，我之前一个朋友就因为被野兽咬伤后疏于处理最终死于伤口感染！”
手执轻弩的猎魔人加重了语气，其实他很能理解顾云此刻的心情。
若是中箭的地方是胳膊或膝盖倒还好说，屁股负伤着实有些不太雅观，还容易沦为笑柄……可沦为笑柄，也总好过伤口恶化感染。
“真的已经愈合了。”
“我知道，但还是回去查看一下比较为好。”
两个手持火把的卫兵就这么站在死去狼人的身边看着，心里想笑又只能别着，他们现在烧也不是，不烧也不是。
然而正当老猎魔人打算强行带着固执的顾云回公会检查伤势之时，异变突起。
听见脚下的响动之时，卫兵先是一颤，下意识地将火把呼向了突然窜起的黑影，透过火把的火光，他们看见的脸没有尖牙利齿，也没有过于旺盛的毛发，他的脸看起来就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不过他做的事，却和普通人大相径庭——他毫不畏惧火光的存在，犹如恶鬼一般咬向了卫兵的脖子。
“嘭——！”
闷响近在咫尺，当卫兵回过神时，“狼人”的身体已经嵌进了地里，它一动不动，又一次陷入了死亡的状态。
“都说了你们不要老是看着我，这狼人还没死透呢！”
“这恐怕……不是狼人。”
老猎魔人这才如梦初醒，当他看着浑身被射得如同刺猬一般的“狼人”突然间跳起来之时，也和卫兵一样陷入了呆滞的状态。
且不说遍布全身的银制箭矢，他们赶到现场之后，已经亲自用银制武器刺穿了他的心脏，确保了他的死亡。
如果这是一只狼人，则已经被杀死了三次了。
“这很正常，一些生物在临死前会剧烈地挣扎，我以前遇到过了不少次，所以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
顾云话音未落，脊椎看起来已然折断的“狼人”突然间又如同软体动物一般窜了起来，这一次却将目标锁定在了顾云身上。
“既然我的花招已经被你识破了，也就没有伪装下去的必要了……你们几个，还是乖乖地成为我的养分吧！”
第三百五十四章：不死之身
随着拳风划过，怪物的躯体顷刻间化为了飞溅开来的血沫，如陨石坠地般的深坑就此形成，卫兵和猎魔人东倒西歪地跌坐在地上，难以置信地凝视着仍然在四处蔓延着的裂缝。
顾云站在原地，他见证血沫飞散到大地上，没入土壤和裂缝，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这只不知名的怪物很弱。
无论是攻击力和防御力都在曾经与他战斗中的强敌中排不上号，可是刚才那一拳，顾云却丝毫没有留手的念头。
不再有针对普通人类、弱小恶灵怪物的限制，而是与神族战斗时才会使出的威力。
而在不到几秒的时间，飘散的血沫却又在刹那间聚集在了一起，勾勒出了人的轮廓。
没错，这只怪物的攻击力和防御力都只能用孱弱来形容，但在另一个方面，它却拥有不死之身。
如此强大的恢复能力……
都快能与他相提并论了。
刚才那种程度的打击，就连号称通过百重秘境的玖都无法承受，然而对方却在不到几秒的时间之内便重新聚集了起来，那尖细而响亮的声音似乎丝毫没有受到打击的影响。
“你们几个尽快离开吧，不然接下来的战斗就要波及到你们了。”
顾云右手捏住了怪物的脖子，而它犹如液体般不断延伸的手臂不痛不痒地打在了顾云身上。
“可是……”
老猎魔人还欲说些什么，接下来的话却被接下来的一幕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他只看见顾云手中突然间燃烧起了黑色的火焰，在他弄明白这黑色火焰的真面目之前，那尖细响亮的呐喊便又一次化为了虚无，这一次，就连血沫都没有残留下来。
黑色的火焰将怪物吞噬殆尽之后并未就此熄灭，它凭空浮现于半空，远远看去就像是在他们眼前撕开了一片虚空。
毫无疑问，这个“狼人”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怪物，可是真的比起来，顾云才更像是怪物。
至少在他的认知中，没有任何一种人或是怪物能够造成如此的破坏。
这绝对不是他们能够介入的战斗。
几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头也不回地逃跑了。
只是脚步声还未走远，灰烬和尘埃便又一次重聚在了一起。
“归我了，统统归我了！”
人影的手臂摁在顾云的胳膊上，滋生的倒刺刹那间便洞穿了表面的皮肤。
被瞬杀了数次之后，怪物不但没有退缩，情绪反而愈加高昂。
“吸干男爵儿子的，就是你吧。”
顾云觉察到了血液的流逝，如果这些倒刺刺进普通人的体内，足以在不到十秒的时间内将他们吸成一具干尸。
事实上，不止是男爵的儿子，“幽灵船”上的船员们，以及收藏家的亲人和仆人们都是在临死前遭遇了这只怪物。
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这只怪物既不是狼人，也不是吸血鬼。
它拥有真正意义上的不死之身，顾云刚才已经用实际行动验证了无论是物理攻击或是精神力都无法彻底将其消灭。
“男爵的儿子……谁啊？抱歉，被我吃掉的生物实在太多，我实在无法记住它们的名字。”
说话间，怪物的模样改变了，这是一张亚洲男性的脸。
“你说的是这个人？”
紧接着，亚洲男性的脸又变成了一个年轻人的模样，而这张脸正是顾云午后在小巷中见过的男爵儿子。
“最近，我只吃掉过两个人……不过，我绝对能记住你，只有你，能帮助我完成最后的进化，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完美生物！”
又是一拳挥出，人形顷刻间散成了血沫。
然而这一次，几团飞散的血珠却突然燃烧起了黑色的火焰，紧接着犹如子弹一般射向顾云的胸口。
“看啊，进化已经开始了。”
顾云一把捏住黑火，在接触到他掌心的瞬间，火焰便熄灭了。
“原来如此。”
他已经大致了解了这只怪物的行动方式，在将生物吸干的过程中，它似乎能复制出相同的力量。
所以这只怪物会如同狼人一般奔跑，还会像吸血鬼一样啃咬别人的脖子。
理论上来说，不死之身，加上吸取的能力，倘若将它置于那个魔物环伺的世界，它的确有可能进化成真正意义上的完美生物。
“放弃抵抗，人力是有极限的——尽管你很强大，但是你能将这份强大维持多久呢？十分钟？半个小时？一个小时？又或者半个晚上？在整个过程中，你会越来越虚弱，而我则会越来越强大！”
“嘭——！”
还未重聚完成的人影又一次被打散了。
“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能放开手脚一战的对手了，半个晚上又怎能尽兴？”
挥拳的速度越来越快，铺开的黑色火焰在整个城区勾勒出了一条隔离带，将所有闻讯赶来的猎魔人和卫兵们都挡在了外面。
“你让我回忆起了深渊之地的修行，在那里，我曾不眠不休地战斗了三个月之久，现在，是时候更进一步了。”
对于顾云而言，三个月的时间并不算漫长，铺天盖地的死灵生物斩杀不绝，而此刻，一个敌人便已然让他想起了深渊之地的紧张感。
只是这份紧迫感也并不是永恒的。
三个月后，当顾云回过神时，方圆数百米之内已经无法再找到任何一个死灵了。
“不知……谁的力量会先一步枯竭？”
回应顾云的，是一段十分漫长的沉默。
顾云低头看着地上的深坑，静静等待着怪物的又一次重组。
只是……
十秒钟过去。
一分钟过去了。
十分钟过去了。
周围，就真的只剩下了一片死寂，被蒸腾的灰烬以及飞溅开的血液统统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了满地残骸。
？？？
渐渐的，三个问号出现在了顾云头顶。
人呢？
不是说无论被消灭多少次都能卷土重来，还会在战斗中越来越强么？
顾云很确信，他并没有将怪物彻底消灭，面对拥有不死之身的敌人，他并没有所谓的杀手锏，因此也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
“你去哪了？我知道你就在附近，给我出来！”
顾云恼火地一脚踩地上，房屋摇晃，地面震颤不已。
而在百米开外，黑色的血珠重聚成了人影，怪物脸上心有余悸。
谁要跟你打三个月啊？
这个人有毛病吧？
绝对有毛病！
算了，还是找别的猎物吧。
想到这里，人影消失在了黑夜深处。
第三百五十五章：弱点
片刻后，酒馆。
“你先消消气，咱们慢慢说。”
玛丽安一只手帮顾云捏肩，另一只手帮他揉背顺气。
自顾云回来之后情绪似乎就处于不稳定的状态，为了避免他一怒之下把酒馆给拆了，她和薇拉只能先试图稳定住顾云的情绪。
她们万万没想到一个夜行的狼人竟然牵扯出了这么多事件，更没想到的是居然还有怪物能从顾云的手中逃脱。
而且单单听顾云的描述，那似乎是某种超出想象的恐怖敌人。
近乎于不死之身的恢复力，哪怕被轰残渣烧成灰烬都能一次次复原，同时还兼具吸取其他生物力量的特性。
如果不是撞了霉运遇到了顾云，它恐怕能将整个w城的猎魔人都吞噬干净。
“久违遇到了强敌，居然被他给逃了！”
顾云仍然愤愤不平，对他而言，下一个能够被称之为强敌的出现可能要再等上数年，乃是十几年之久！
这个拥有不死之身的怪物强大的不仅仅在于它诡异的能力，同时也是少有地不畏惧于他的敌人——至少在它逃之夭夭之前，即便目睹了他的强大，怪物也没有丝毫的动摇。
“可是你不觉得有些奇怪么？”
玛丽安说道，“在溜走之前，他还认为自己比你更强，一定是有什么事改变了他的想法。”
“那个怪物放话说无论十分钟、半个小时、一个小时或者半个晚上，他都能奉陪，可是对于真正的战斗而言，半个晚上连热身都算不上。”
即便不提他在深渊之地长达三个月的死战，在他出村云游的前期，能和他打上数天数夜的强敌也不在少数，真正强者之间的对决持续数天时间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没错，问题就出在这里。”
玛丽安是说道，“如果是放狠话的，应该用一天、十天、一个月作为计量才更有气势吧，它如果真的如你所说拥有不死之身，只要通过消耗战就能把对手给耗死。”
半个晚上对于普通人而言或许十分漫长，但在强者的眼中就未免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一些。
“除非……他自己就只能坚持半个晚上？”
薇拉也觉察到了不对劲之处，猎魔人分析问题的视角和顾云截然不同，由于猎魔人本身并不强大，因此他们在与未知对手交手之时关注点一般会放在怪物可能存在的弱点上。
顾云把这个怪物描述得实在是太强大了，可如果那副面具创造出的怪物真得如此强大，那么为什么曾经的莱茵船长和收藏家最终都销声匿迹了。
距离幽灵船的事件已经过了近二十年的时间，按理说那个怪物应该至少已经成长到了玛丽安这一级别才是。
“或许，它的前两任宿主其实都被消灭了？”
“怎么可能？”
顾云满脸不信，他刚才已经亲自进行了验证，无论是物理攻击或者精神力都不足以消灭这只怪物，别说被名不经传的小角色消灭，就连审判长或是典狱长都无法做到。
“也有可能是你使用的方法错了。”
玛丽安说道，“答案应该和‘后半夜’有关，他害怕的东西就藏在后半夜之后。”
“难道是……阳光？”
薇拉顺理成章地猜测道。
他们最先联想到的吸血鬼，就是畏惧阳光的族群，虽然对于纯血吸血鬼来说，阳光并不致命，但却会极大程度地削弱他们的力量；狼人尽管不会受到阳光的影响，但已经有不少研究者认为促成他们变异的力量和月亮有关。
加上食尸鬼、易形怪这些还未构成规模的部族，薇拉所知道的所有异常生物都喜欢昼伏夜出，所以人们往往将它们统称为黑暗一族。
“阳光能夺走他的再生能力，或者能直接杀死他，所以他才不敢和打持久战？”
薇拉提出了自己完整的猜想之后，房间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冷静下来之后，顾云不得不承认薇拉的推测有理有据，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对方在他约战之后，直接扭头就跑。
不死之身，夺取力量的特性，这两者看似无敌的组合一旦加上阳光这一弱点，顿时就变得差了点意思。
强烈的反差感，让顾云突然间觉得索然无味。
他渴望的，是一个没有任何死角的强敌。
“看来得想办法让它先吃一个能免疫阳光的生物才行。”
思索片刻之后，顾云突然间想到了解决办法。
“你怎么还设身处地地为敌人考虑起来了呢！”
玛丽安又一次被顾云的思路震惊了——理论上来说，假如那只怪物吞噬了某种遇到阳光反而能增强的生物，没准还真得能进化成真正意义上的完美的存在。
“这个怪物明显是想要吸干你吧！”
“他的弱点太明显了，这一来就算把他干掉了也没什么意思。”
生死一瞬的战斗，总不能因为太阳快出来了，他们先各回各家睡上一觉等太阳落山了再来重新打过吧？
“先不提这个，我现在倒是知道你的朋友们为什么要偷走这副面具了，他们知道自己斗不过德古拉，所以打算用面具作为武器，而你遇到的怪物……应该就是三人中的一员，只是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戴上了面具变成了怪物。”
那三人和顾云来自同一时代，或许他们早就对石鬼面具展开了更细致深入的研究。
两个时间点间隔了数个世纪之久，天知道后来还出现了几位面具的宿主，而如果连顾云都一度陷入苦战的话，在没有任何情报的状况下，被释放出来的怪物还真有可能将德古拉伯爵给吃了。
宁可自己变成怪物，也要消灭德古拉伯爵，这份气魄倒是值得称道。
“我们可以先假定那个怪物畏惧阳光，我明天早晨会借助咒语将阳光封印到魔力水晶里，到了明天晚上你去试试效果。”
玛丽安说道，“其他两人说不定已经逃走了，不要在这里耽搁太久，尽快赶上她们吧——以她们两人的打扮和行为方式，极有可能被当地人当作女巫处死，也有可能遭遇狼人部族的袭击——过了w城，就会进入到森林地带，那里是狼人部族的故乡。”
第三百五十六章：太阳的子民
n市航班，头等舱，黎明。
黎明略带刺眼的光线照进机舱内，玛丽安眯起了眼，随手落下隔板，接着将手中厚厚的书页翻到了下一个篇章。
这是一本名为《太阳的子民》的书籍，是安黛拉书架上的藏书之一，书页显得十分陈旧，像是被人翻阅过了许多次。
在她登上飞机的这段时间里，脑海中的记忆线又一次更新了。
这次的关键词条，是石鬼面具，以及拥有不死之身的怪物。
她并没有选择和池田朝夜等人一起行动，而是错开了航班，独自前往德古拉城堡的旧址。
在玛丽安“更新”的记忆中，三人最终找到了怪物惧怕阳光的弱点，通过将阳光封印在魔力水晶的方式彻底将其消灭，然而，当她重拾这段记忆之时，却注意到了一个当时被她忽略的问题。
在那个晚上，顾云曾经提出了一个理论。
以那只怪物的特性，倘若他吞噬了能够克服阳光这唯一弱点的生物，便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完美生物。
它的特性，赋予了其无限进化的可能，如果让它存活数个世纪之久，很难想象它会进化到怎样的程度。
尽管w城的怪物被魔力水晶消灭了，但是关于石鬼面具的研究却从未停止过。
玛丽安在安黛拉家中发现了七本关于石鬼面具的著作，这足以见得从博物馆中窃取石鬼面具的安黛拉并非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除此之外，她这些年来还进行了另一个方面的研究。
其中就包括了克洛佩拉的咒术书，以及这本名为《太阳的子民》的著作。
玛丽安觉得这并非巧合，古埃及人们的信仰与太阳神息息相关，包括克洛佩拉在内的王朝统治者均以太阳的子民自居，如果说安黛拉这些年一直在研究如何消除石鬼面具的弱点，这些书籍和研究笔迹也就能解释得通了。
只是，这些著作上只介绍了古埃及人与太阳神之间的信仰体系，玛丽安翻阅大半，也并没有端倪。
难道说安黛拉的计划是让石鬼面具的怪物吞噬一位法老来克服其惧怕阳光的弱点？
可是数个世纪前，古埃及王朝早就灭亡了，而他们所处的是欧洲大陆，在没有飞机这种便捷运输工具的情况下，他们如何在短时间内找来一个法老？
玛丽安的心情逐渐烦躁，她脑海中的记忆就如挤牙膏一般，直觉告诉她安黛拉的目的绝不仅仅在于石鬼面具，但是在记忆没有更新到安黛拉的下一步计划之前，她实在想不出具体的实行方案。
…………………………
同一时间，1460年7月16日，清晨。
伴随着曙光，马车缓缓驶入了林间小道。
驱赶马车的顾云看起来并不怎么开心。
事实证明玛丽安和薇拉的猜测是正确的，当怪物接触到了封印着阳光力量的魔力水晶之时，突然间整个人都扭曲在了一起，并在不到几秒时间内尖叫着化为了粉末。
拥有几乎于不死之身的怪物，却败在了一枚不起眼的魔力水晶手上。
石鬼面具的前几任继任者，恐怕也是如此随便地化为了虚无。
顾云期待的，是一场无法预知结果的胜负，而不是这种虎头蛇尾的结局，唯一让他还有些期待的是，在怪物彻底消失之前狞笑着说出的话。
“在不久的将来，我们还会见面的。”
在现场没有发现石鬼面具的踪迹，也辨认不出怪物的具体身份，不过根据他们的推测，戴上面具的，应该是安黛拉三人之中的埃及语专家，也是战斗时他所见到过的陌生的亚洲男性。
林荫遮住了阳光，小道两侧的草丛中传出了鸟兽的鸣叫，整片森林看起来生机勃勃，然而薇拉和玛丽安却说，这片森林里充斥着死亡与危险。
每年途经此处的商人，有一半都没法活着离开。
然而这片森林偏偏阻隔在z港与w城之间，尽管知道危机四伏，但是商人们却依旧趋之若鹜。
只要能成功将货物从z港运送到w城，一次的利润就足够他们富足地生活好几年时间，这个时代的商人，也是刀尖上舔血的买卖。
而一切危机的源头，便是居住在森林深处的爱德华部族。
与布兰度家族不同的是，狼人部族依旧在森林中过着原始的群落生活，来往的人类正是他们主要的食物来源之一。
狼人的习性和狼群有些类似，捕猎时往往群体行动，而那些生活在城市里的狼人其实往往是不慎感染了狼人疫病的普通人。
哪怕是猎魔人，都不愿意和狼人部族打交道，因为只要不小心被咬伤、挠伤一下，他们便会感染疫病，最终成为以人心为食的怪物。
不知行径了多久，顾云忽然间停下了马车。
一只狼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只“凶狠”的狼人就坐在路边的岩石上，手里捧着一个啃了一半的红苹果，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顾云看。
顾云之所以一眼就能认出对方身份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她头顶上尖尖的耳朵，以及身后时不时摇晃几下的毛茸茸的大尾巴。
然而顾云却并下不去手。
因为她的年纪看起来似乎要比顾天天还要小上个几岁，而且自他过来之后，就只是一直盯着他和马车看。
“这是狼人的幼崽。”
探出头来的薇拉看了一眼后说道。
血统纯正的狼人在成长到一定年龄之前，还无法隐藏自己的特征。
猎魔人公会曾经消灭了一支狼人聚落，参加行动的猎魔人在聚落里发现了不少有着明显狼人体征的小孩子。
当然，他们将狼人的子嗣统一地称之为幼崽，因为这样就能很好地区分出他们与人类之间的差别，杀死他们时心里或许也会稍稍好受一些。
“咦？为什么狼人的幼崽会出现在这里？”
据薇拉所知，狼人们会将孩子长大前留在村里，因此除了狼人的聚落之外，你很难在其他地方见到狼人的幼崽。
这只幼崽是走丢了还是遭到了部族的抛弃？
“你在这做什么？别一个人待在外面，我听人说这个森林不太安全。”
顾云翻身下马，劝说对方。
只是他劝说对方的用语让薇拉满头黑线。
朋友，这片森林不太安全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有狼人住在这里。
“大家都受伤了，我等大家康复了就一起回家。”
狼人小姑娘仰着头说道。
第三百五十七章：战友
“你的家人受伤了？”
“嗯，就在那边的空地。”
“这么说来，你是来这里找人帮忙的？”
面对顾云提问，狼人小姑娘摇了摇头，“不是，我饿了，来这里找东西吃，族人们说不要轻信人类。”
“你待在这里几天了？”
狼人小姑娘的回答让顾云有些奇怪，等人等到肚子都饿得出来找东西吃，这恐怕不是一个小时或者几个小时的事了。
“三天了。”
“你家里人在哪，带我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让这个小姑娘继续留在这里饿肚子也不是办法，如果她的族人们真的伤得走不动路了，顾云倒是可以帮忙把那些狼人给背回去。
时逢乱世，世道混乱，万一让她一不小心遇到了炼铜术士，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你啊……”
车上的玛丽安听了，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她都快搞不清顾云到底是个好人还是反派了，刚遇到对方之时，这人俨然一副法外狂徒的形象，一言不合就把布兰度家族的二当家给揍了，进城前还扬言要干掉整个w城的猎魔人公会。
结果听说一听说男爵儿子死了，主动跑去调查；现在在路边遇到了一个狼人小女孩又打算帮忙把她受伤的族人们背回村子。
教廷的神职人员都没你这么热心肠的！
不过玛丽安并没有阻止顾云，因为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相处之后，她发现了自己和薇拉的意见都属于参考意见，当她们的意见和顾云产生了分歧时，主要以顾云的意见为主，阻止他也没用。
“哎，你就不怕这是个陷阱么？”
虽然他们并不害怕陷阱倒是没错，但是有多少人就这么热心肠地助人为乐结果引火烧身把自己害死的。
“感觉她没有骗人。”
“你怎么知道的？”
“眼神。”
“算了……薇拉你留在这里看马车，我跟着他过去一趟。”
玛丽安提着裙摆走下马车，她过去和爱德华家族也算是打过些交道，不说关系有多少，不上升到流血事件还是能够保证的。
“不行，大家说不能轻信人类。”
让玛丽安没想到的是，她都勉为其难地下了车，狼人小姑娘却摇了摇头。
没想到这只幼崽的警惕性还挺高的。
“但是我们并不是普通人类，她是女巫，而我则是村里最强大的战士。”
顾云应答如流。
闻言，狼人小姑娘果然陷入了纠结的状态。
“你是说……你们不是人类？”
族人们貌似从来没说过不要轻信女巫和不要轻信战士之类的话，而且在聚落里，战士是受到大家敬仰的职业。
“不是。”
“那好吧，我带你们去。”
两人跟着狼人少女离开大道，在森林中弯弯绕绕地走了许久，才终于来到了她之前所说的空地。
然而空地的一幕，却让顾云和玛丽安都愣住了。
迎接他们的并非埋伏多时的狼人，而是一地狼人的尸体，顾云第一时间就判断出朗人们的生命迹象已经消失了。
三人回来时，食腐的动物已经在附近蠢蠢欲动，狼人小姑娘弯腰捡起了几块石头，丢向动物们将它们赶走，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已经和腐臭味混杂在了一起，扑鼻而来。
玛丽安皱着眉头走近了狼人的尸体，一共四只狼人，均维持着狩猎时的状态。
但是紧接着，她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
有能力同时杀死四只成年狼人，要么是血统强大的吸血鬼，要么就是猎魔人公会里极少数的那几位大师级猎魔人，然而这些狼人的尸体上，却一点伤口都找不到。
既没有剑伤，也没有吸血鬼咒语或是撕咬的痕迹，可是明明找不出一处伤口，空气中却又弥漫着强烈的血腥味。
“是内脏。”
身边的顾云开口说道，“它们的内脏已经被烧毁了。”
“是教廷的神职人员做的？”
事实上，玛丽安并未和教廷打过太多交道，克雷门格大主教是一个懂得避其锋芒的人，他在这些年来尽可能地避免了教廷与女巫会之间的冲突，而是暗中将猎魔人公会推到了明面之上。
因此尽管她听说过克雷门格拥有一支精通咒语的私人部队，但却从未碰上过。
“不是，是巫女做的。”
“巫女？”
“你看这个。”
顾云从其中一个狼人身上取下了写满符文的符纸，“我看见神社里的那些巫女就是用这些东西施展法术的……小姑娘，你们之前是不是遇到了穿着红白衣服的人。”
“大家看见她们只有两个人，就打算吃掉她们。”
“然后呢？”
“然后那个穿着红白衣服的人类使出好多古怪的咒语，大家受伤之后就纷纷逃走了，我们一起来了这里，大家说要修养一会再回村子，让我在这里等他们。”
短短几句话，顾云已经大致推断出了当时的状况。
这些狼人应该是遇到了安黛拉和与她同行的巫女，一番战斗之后发现不敌便逃来了这里，只是巫女的符咒对他们造成了不可修复的损伤，这四只狼人很快就死了。
“你不用等他们了，他们已经死了，你们的聚落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顾云说道。
“不会的，以前大家打猎时受了比这更加严重的伤，没过几天就恢复过来了。”
狼人小姑娘坚定地摇了摇头，“你们走吧，我继续留在这里等他们。”
顾云几欲开口，却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并不知道该如何给这个狼人小姑娘科普巫女和符咒的知识，而她的眼神看起来无比坚定，似乎一步都不愿意离开。
“那这样吧，你告诉我聚落在哪，我帮你把他们一起扛回去。”
“真的吗？”
狼人小姑娘眼前一亮，“如果你能带他们回去的话，村里的大家就能帮忙照顾他们了。”
“你别看我，我力气小，可扛不动狼人。”
注意到顾云的眼神，玛丽安满脸不情愿，而且就算她力气够大，也不可能扛着几具尸体到处走动。
“没事，我一个人扛得动。”
见顾云弯腰便打算将狼人的尸体堆在一起，玛丽安顿时慌了——顾云扛了尸体，一会还要和她共处一个马车，一想到这里，她就觉得膈应无比。
“慢着，算我倒霉！”
说话间，玛丽安食指一划。
下一秒，一个泥土巨人便出现在了顾云眼前。
“你别动，让它来扛。”
“哈哈，干得好玛丽安，我就知道你也是个热心人。”
顾云赞许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从她的身上，顾云久违隐约间看见了过去那些战友的影子。
第三百五十八章：消失的聚落
穿过茂密的树林，又登上了陡峭的山路，一个村子的轮廓出现在顾云眼前，简易的篱笆墙圈出了村子的外围，建筑物的精细程度看起来要比人类的小镇城邦粗糙得多。
“一会进了村子，如果有狼人邀请你品尝他们的饮料，你一定要拒绝。。”
进村之前，玛丽安提醒顾云，这是她身为过来人的经验之谈。
“他们会把人灌醉之后再伺机偷袭么？”
“不，只是他们自己做的饮料特别难喝。”
回答顾云之时，玛丽安仿佛想起了一段十分糟糕的回忆，“真的，特别难喝，比我曾经研究的魔药还要难喝十倍。”
“好，我知道了。”
对于一些并不违背本心的意见，顾云还是乐于接受的，毕竟他也不是那种没事干喜欢挑战自己味蕾的人。
玛丽安曾经多次应邀前往狼人部族，然而唯独这一次，进村时没有获得任何狼人的欢迎。
放眼望去，整个村落空荡荡的一片。
“这里没人。”
顾云站定片刻之后，开口说道。
除了站在村口的他们之外，整个村子里并没有生命的迹象。
“你的族人们是集体外出了么？”
玛丽安询问扒拉在泥土巨人胳膊上的狼人小姑娘，不过以她对狼人部族的了解，即便集体狩猎或是外出，他们也绝对不会留下一个空荡荡的聚落，如非万不得已，狼人从不轻易将幼崽带离村子。
所以这番景象在她看来更像是居住在这里的狼人大规模地迁徙去了别处。
狼人小姑娘从泥土巨人手臂上一跃而下，她小跑着来到最近的一间茅屋门前，用力敲响了房门。
没有得到任何响应。
于是她又跑去了其他几间屋子，得到也是相同的结果。
“大家好像都出去了。”
回来时，狼人小姑娘脸上写满了疑惑。
她对于部族的了解并不比玛丽安丰富，之前还从未见过所有人都一起离开村子的景象。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们，也许大家到了晚上就回来了。”
说罢，她又坐在村子的空地上，耐心地等了起来。
玛丽安指挥泥土巨人将狼人的尸体放在了空地上，紧接着巨人便化为了粉末。
“怎么回事？”
顾云小声提问，似乎并不想让狼人少女听到他和玛丽安之间的交谈。
整个村子都充斥着一种怪异的感觉，他并没有看出仓促撤离的迹象，居住在这里的狼人反而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不知道，应该不会是什么好事，不过我们已经仁至义尽，该离开了。”
玛丽安无心考虑狼人集体失踪的可能性，她可一点都不关心狼人部族的命运，无论这是教廷还是吸血鬼导致的，都不是她和女巫会需要操心的事。
“如果把她送去别的狼人部族呢？”
“你的想法太天真了，不同的狼人部族之间也存在着明显的派系之争，假如没有吸血鬼作为外部威胁，狼人恐怕到了现在都仍然处于长期的内战之中。”
后面的话玛丽安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把这只狼人幼崽送去别的部族的唯一可能将她驱逐出来，更加狠厉一些的部族甚至会选择将其杀死以断绝潜在竞争对手的血脉。
“既然如此那就没办法了。”
“是啊，这是狼人内部的事，与我们无关。”
“先把她带走吧。”
“……啥？”
玛丽安的眼神在顾云和狼人小姑娘之间来回游移，合着他们不但帮忙把尸体运回了村子，现在还要抚养一只狼人幼崽？
请出示你的身份证件！
我现在有理由怀疑你是炼铜术士组织的成员！
玛丽安这辈子都没管过这么多闲事。
“等教会了她生存的技能之后再让她离开也不迟。”
然而顾云已经做出了决定，在参考意见和主要意见发生了冲突之时，应该以主要意见为主。
“你之前不是在研究关于三头犬的咒语吗，带她回去的话，应该能给你提供不少新的思路。”
…………………………
同一时间，w市机场，玛丽安拎着自己的行李离开了通道。
下一秒，一个从接机人群中窜出来的人影猛然撞进了她的怀里，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对方便紧紧抱住了她，脑袋不停在她的胸前亲昵地蹭个不停。
由于过于兴奋的缘故，一对尖尖的耳朵已经长了出来，摇晃个不停的尾巴自然引起了周围借机者的注意。
一只活着的狼人。
当然，在绝大多数人眼中，抱着玛丽安的应该只是一位热衷于cosplay的少女。
“芬尼尔，这是公共场合，注意影响！”
芬尼尔是神话传说中凶兽的名字，当初她为这只狼人幼崽取名时，是希望她长大后能够成长为独当一面的领袖，然而饲养过程中不知哪里出现了偏差，导致她最终变成了极度粘人的二哈。
只能说名字与实物严重不符，她这才离开了没几天……
咦？
为什么这一切对她而言都显得无比自然？
身为黄昏魔女的她，几时收养过狼人幼崽了？
当她试图回想之时，狼人聚落之行便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尽管当时极其不情愿，但最终还是被固执的顾云给成功说服了。
只是……
收养狼人幼崽并不是重点。
重要的是，她已经知道了造成狼人聚落集体消失的原因所在——那是来源于古埃及咒语体系下的净化术，传说只有太阳神的子民才能发挥出咒语的力量。
这种咒术号称是一些黑暗生物的克星，芬尼尔的族人们便是被净化术消灭，全部变成了尘埃，而这，也正是芬尼尔族人失踪的真相。
问题是……脑海中的信息究竟从何而来？
当玛丽安试图顺着净化术继续思考下去之时，却发现后续的记忆，以及咒语的使用者都处于一片迷雾之中。
“姐姐，你没事吧？”
芬尼尔见玛丽安紧蹙着眉头，关切地询问道。
“我没事，你怎么来了？”
“女巫会的大家说姐姐你正在寻找当初那个城堡的下落，我就来帮忙了。”
“德古拉的城堡？你还记得它在哪？”
“当然记得！”
芬尼尔骄傲地点了点头，“那里有很重的吸血鬼的味道，一旦靠近了之后，我就能闻出来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黑暗编年史（其七）
1460年7月18日，深夜。
一辆马车停靠在了恢弘的城堡之外，看守城堡的却并非传统的卫兵，而是两樽数米高的盔甲像，盔甲像的双手悬在剑柄之上，单单立于胸前的巨剑便足有三四米高。
在月色映照之下，雕像笼罩于头盔的眼睛闪烁着红色的光芒。
不多时，两个年轻的女性下了马车。
“这里就是……德古拉伯爵的城堡。”
长达的数日的旅程过后，她们终于抵达了宿命的终点，而传闻中象征着一个黑暗纪元的吸血鬼暴君，此刻就在这座城堡里等待着她们的到来。
截止目前，她们接触的一切事物都维持着数个世纪前的样子，然而德古拉却是例外。
矗立于城堡前的两樽雕像便预示了着这一点。
镇守城堡的，是来自于冥界的死灵。
“我准备好了。”
安黛拉手中紧握着费劲千辛万苦得到的石鬼面具，为了摆脱追兵，与她们同行的同伴自愿戴上了面具。
“安黛拉，我会一直陪伴你左右。”
巫女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十分空灵，她的眼眸中闪烁着金色流光，戴在脖颈处的璀璨的红色水晶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为了封印邪恶的源头，她必须借助这枚水晶的力量，即便是，这将会迫使她抛弃人类的身份。
但是，身为稻荷神社的巫女，她从一开始就已经做好了在必要时牺牲的准备。
“谢谢你，走吧。”
两人靠近城门之时，两樽雕像不出意外地活了过来，它们将手中的巨剑高高举起，下一刻，金色的光束将两樽盔甲像笼罩其中，巨剑与盔甲开始迅速脱落，在落下的过程中便已经变成了粉末。
…………………………
城堡顶端，熟悉的月色从窗外照进屋子。
德古拉独自一人坐在王座之上，抬头仰望着窗外的月色，在一片寂寥之中，他听见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与贝尔蒙特和费尔南多一族的战争已经持续了数个世纪，遥想上一次的激战，仍让他恍如隔世。
不多时，不速之客又一次破门而入了。
巫女身上已沾染了血迹，浑身散发的气势却不减反增，在古埃及的信仰体系之中，肉体的消亡恰恰意味着精神的不朽，当她接受水晶力量的那一刻，就意味着她已经彻底抛弃了巫女的身份。
“黑暗一族，我将审判你的罪行。”
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改变了。
“石鬼面具，以及承载了太阳之力的水晶。”
德古拉似乎对巫女和安黛拉带来的道具并不陌生，“我曾经倒是认识一位知晓水晶咒语的朋友……”
巫女似乎并没有给德古拉长篇大论的打算，比先前耀眼了无数倍的金光将德古拉罩在了其中。
德古拉下意识地用手遮挡住自己的眼睛，然而他所做的一切都显得苍白无力。
精致的燕尾服开始一点点破碎，光束就如同神圣的火焰，顷刻间将他烧成了灰烬。
金芒散尽之后，城堡的顶端便只剩下了巫女和安黛拉两人。
窗外月色依旧，前所未有的空寂感笼罩了她们。
“这就……结束了？”
巫女有些难以置信，虽然刚才那一击几乎倾斜了水晶的大半能量，但她们面对可是残暴的德古拉伯爵——贝尔蒙特和费尔南多的数代英雄为了封印这个恶魔献出了自己的生命，而她方才所做的却不是封印，而是净化。
德古拉伯爵，也和之前所遇到的所有黑暗生物一样，被净化了？
“看来确实如此。”
安黛拉终于勉强地挤出了一丝笑容，“我们的研究成功了，比起刻印的力量，德古拉真正畏惧的能量其实蕴藏在这枚水晶之中。”
“太好了，安黛拉，这样一来你就彻底自由了。”
真正地从费尔南多家族宿命的轮回中解脱了出来！
“我也正是为此而来的。”
“回去吧，如果卡珊卓拉知道了这个消息，一定会的很高兴的。”
“只剩下最后的咒语了……”
安黛拉柔和的声音让带给了她久违的安心，按照他们的原计划，安黛拉将会打开通往过去的裂痕，遗憾的是，为了消灭这个恶魔，她们损失了两名人手。
待巫女的神经放松下来之后，先前累积的疲劳感便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我有点困了。”
“那就睡吧，等一觉醒来之后，一切就都结束了。”
随着安黛拉的引导，巫女缓缓合上了双眼，暖洋洋的感觉包裹住了她，这种感觉，就如同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稍微有些想家了。
回去之后，首席巫女和姐妹们一定不会相信她的作为，不过她一定要把这件事说给母亲听。
她亲手消灭了德古拉伯爵，将费尔南多家族从宿命之中解救了出来……
然后，仅存的意识也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而当她再一次醒来之时，黎明的曙光照进了屋子，先前暖洋洋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冰冷。
巫女下意识地想要活动自己变得有些僵硬的四肢，却惊讶地发现手脚动弹不得，沉沉的睡意顷刻间烟消云散，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如同女巫一样被绑在了圆木之上，坐在王座上的男人正戏谑地注视着她。
本应被消灭了的德古拉伯爵，又一次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立刻催动水晶的能量，却发现胸前的挂坠早已不翼而飞，捆绑她的圆木位于一个复杂的法阵正中央，在另一侧，她看见了安黛拉。
安黛拉并未和她一样被捆绑起来，而是捧着一本厚厚的书籍，精心雕琢着脚下的法阵。
“安黛拉，你在做什么？”
“哦，你醒了啊。”
安黛拉依旧温柔地笑着，“再忍一忍吧，已经快要完成了，距离打破费尔南多家的宿命就只剩下了最后一步。”
“……为什么德古拉还活着？”
巫女实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她想象不出任何理由能够解释德古拉的死而复生。
“看来你还有许多疑问，作为将面具和水晶带来我面前的奖励，我就亲自来解答你的疑惑吧。”
——“此时此刻，你将成为达成我计划的最后一个祭品。”
第三百六十章：黑暗编年史（其八）
“六次，这是我被贝尔蒙特和费尔南多家族封印的次数，没想到外面的时间，也过去了留个世纪之久。”
德古拉说话间，巫女拼命地挣扎着，但她很快发现无论她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绑在她身上的绳子。
“值得庆幸的是，多亏了你的到来，让我不必再等待一百年的时光……为什么你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以你渺小的躯体，能够成为永恒的一部分对你来说应该是庆幸吧。”
“永恒？你不过是猎魔人的手下败将罢了！”
巫女怒目而视。
“贝尔蒙多和费尔南多？”
德古拉仿佛听见了多么好笑的事一般，“你不会真的以为以你们凡人渺小的力量，真的足以撼动我的存在吧？就连他们所创造出的刻印，也只不过是我赐予他们的礼物罢了——为了让他们的胜利显得合理，我可是煞费苦心。”
德古拉的心情依旧许久没有像今天这般愉悦过了，因为在此时此刻，将要摆脱轮回的并不是费尔南多家族，而是他自己。
“告诉你也无妨，真正让我忌惮的，是更上层的生物。”
更上层的生物？
听到这句话时，巫女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在她的认知中，德古拉伯爵已经是最强大的生物，这世上，难道真的存在比德古拉伯爵还要恐怖以至于他不得不通过“假死”来瞒天过海的生物？
“在遇到那个名叫马法尔-贝尔蒙特的人类之前，有一个组织的找到了我，那个组织，将自己称之为‘天灾’。”
不再局限于种族，它们的存在就意味着灾害本身。
“天灾”只给了他两个选项。
交出残页并服从于他们的调遣，或是被彻底消灭。
真正能够威胁到他的，从来都不是猎魔人、刻印或是几个女巫的叛徒，他从残页中获取的知识越多，也就越能理解天灾的恐怖——它们，是与这本书同时诞生的怪物，关于它们的历史可能要比人类的历史更加久远。
吸血鬼在天灾眼中，就如人类在吸血鬼眼中如出一辙，只不过是一个渺小的随时都可以被毁灭的族群。
“那时的我借助马法尔-贝尔蒙特瞒过了它们，而在后来数百年的时间里，我都在寻找能够与他们的抗衡的方法，而我所找到的办法就隐藏在这副面具里……可是，仅仅依靠这副面具还远远不够，它的存在有着明显的缺陷。”
所以在接下来“被封印”的岁月中，德古拉一直在研究消除面具缺陷的方法，而他最终从克洛佩拉那里得到了答案。
“你所带来的水晶，原本是克洛佩拉的信物，她的王朝土崩瓦解之后，一些历史也随之发生了变动，当时出土的不只有那本笔迹，探险队还在她的陵墓中发现了这枚象征着历代法老身份的信物。”
“安黛拉，你从一开始就欺骗了所有人！”
巫女难以置信地瞪着安黛拉，作为“挚友”，她知道安黛拉早在十年前就开始了石鬼面具和水晶的研究，如果这些都是来自于德古拉的意志，那么就说明对方其实在很久之前就已经与德古拉达成了某种协议。
“大概是从发现了刻印本身的秘密开始的吧。”
安黛拉说道，“刻印，从一开始就不是能够与主人抗衡的手段，而是用于沟通的媒介，遗憾的是，在我之前的人们并没有了解到刻印真正的秘密，否则费尔南多家族可悲的命运早就可以结束了。”
“也不能完全怪她们，安黛拉。”
德古拉竟然为数次将自己封印的女巫家族解释了起来，“并不是所有人都拥有你这样的天赋，以普通人之躯承载我的力量未免有些难为他们了。”
“……引起刻印反噬的事故，也是伪造的？”
巫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正是因为当初的事故，费尔南多家族才强行让不怎么适配的卡珊卓拉成为了继承者，刻印的负荷给卡珊卓拉的身体带来的极大的副作用，而这一切却都是安黛拉造成的。
这还是那个一直关心着自己的妹妹，为了帮助对方摆脱费尔南多家族宿命没日没夜研究各个信仰体系的安黛拉么？
此次于她同行的几人，当初也正是因为相同的信念聚在一起的，而现在巫女却发现，他们所相信的一切，都是安黛拉的谎言。
“那是卡珊卓拉自己的选择，我已经警告过她不要再使用刻印了。”
说起卡珊卓拉的名字时，安黛拉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丝波澜，不过很快，这份情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想要得到石鬼面具并不困难，但是，这枚水晶却必须由安黛拉亲自从另一个时代带来我的面前，你做的不错，安黛拉……闲聊就到此为止吧，接下来，你们将见证到一个新时代的降临。”
德古拉从王座上起身，经过了六个世纪的蛰伏与等待，终于等到了这一刻的到来。
石鬼面具。
掌控太阳之力的咒语。
掌控物质与生命的禁忌知识。
以及吸血鬼的力量。
当这些力量最终聚集到一起，能够带来的，将会是超越于天灾的强大！
德古拉接过安黛拉递来的石鬼面具，在他的操纵之下，面具的眉心之处出现了一个与水晶一样大小的凹槽，将水晶镶嵌进面具之时，脚下的法阵迸发出了无比耀眼的光芒。
光芒与黎明的曙光交汇在了一起，巫女不得不闭上了双眼，当光芒散去之时，她发现戴上面具的德古拉已经离开了法阵，来到了窗边。
他仰着头，张开双臂，任由黎明的曙光照射在他的身上。
紧接着，巫女听到了物体裂开的声响。
一条裂缝贯穿了整张面具，裂成两段的面具摔落在了地上，顿时变成了粉末，就连镶嵌进了凹槽的水晶也是如此。
然而在阳光的映照之下，德古拉身体却完好无损，他的皮肤没有灼伤的迹象，他反而还紧闭着双眼，似乎十分享受身体正在发生的变化。
不知过了多久，德古拉似乎终于享受够了阳光的滋养，他转过身来之时，他那苍白的皮肤已经有了血色，他的食指只是在虚空中轻轻一划，云端之上便被撕开了一条缺口，源源不断的死灵从裂缝之中是奔腾而出。
巫女注视着天空的漩涡，这一幕，正如天灾降临世间。
这一刻，凌驾于天灾上的生物，诞生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黑暗编年史（其九）
源源不断的力量涌现了出来，这种犹如脱胎换骨的感觉让德古拉自信即便当初的天灾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自己也不必再畏惧与他们的力量。
不过，距离他的计划还有最后一步。
“现在，我还需要一个能够操纵太阳之力的祭品，而你，就是最好的人选。”
在巫女惊恐的注视下，德古拉一步步走向自己。
她加大了挣扎的力度，身上的绳子却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巫女与女巫在没有咒语加持的状况下，身体的强度就与普通人无异。
“安黛拉，快阻止他，如果把它放出去的话、如果把它放出去的话……”
面对巫女祈求的言语，安黛拉无动于衷。
来到这个时代所见证的到的一切，泯灭了她内心深处最后一丝恻隐之心，当她们保护着的普通人获得了力量与权力，就能成为将她们绑上圆木活活烧死的凶手。
“我始终不明白，我的先祖们为什么要保护这群人。”
伴随着安黛拉冷漠的语调，德古拉张开嘴，露出了一对尖牙。
巫女眼睁睁地看着德古拉离自己越来越近，最终只能认命地闭上眼睛。
下一刻，却是一阵轰鸣响起。
再度睁眼之时，德古拉却已不知所踪，整个城堡的穹顶都凭空消失了一大半。
她看见了一道黑色的流光坠入城外的荒地，所有拦在流光路径上的死灵皆在顷刻间支离破碎。
德古拉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出现了短暂的空当，当他回过神来之时，却发现自己脚下是一片深坑，还未等他做出任何反应，漆黑的流光便降在了自己身边，紧接着，他的身体被抛到了上空，在这短短数秒时间之内，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已经完成了几次重组，忽明忽暗的视线中，映入出了空气陡然出现的一条条裂缝。
而在巫女的视线里，远处的战斗无疑要清晰许多。
她有些不敢确定那一声声响彻云霄的轰鸣究竟是不是战斗所产生的余波，因为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看清是什么将德古拉击飞出去的。
而这，也是玛丽安第一次亲眼见到顾云“认真”的战斗。
以她的视力，都不足以看清战斗细节。
城外荒地的深坑连成了一片，而这些深坑都是落地造成的。
“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是我也稍微有些适应了。”
坠落而下的德古拉在半空中强行调转了身体，在被人“击杀”了数次之后，他已经逐渐摸索到了一些感觉。
眼睛无法捕捉到对方行动的轨迹，可是直觉却让他隐隐预判到了路径。
“就是这里——！”
德古拉双目通红，牙关紧咬，捏紧的拳头陡然间膨胀了十几倍，即便在相隔数百米的城堡顶端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刹那间，漆黑的流光便和肉瘤般的手臂迎面撞在了一起。
僵持维持了不到数秒，肉瘤就如被扎破了的气球一般，德古拉只觉得自己小腹一沉，整个人便又一次升上了云霄。
如同漩涡般横贯长空的缺口将他的身体吸了进去，视线扭转，眨眼之间天空与大地相互颠倒，原本的上升变成了下降，黎明的曙光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轮猩红的满月，在缺口关闭之前，流光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云端如同山峦般浮动的恐怖生物觉察到了流光的到来，纷纷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般凑了上去。
接着，德古拉便看见了漫天的血雨和肉段倾泻而下。
他摔落在地上，而流光则落在了他的不远处，这也是他在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顿揍之后，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看清对方的长相。
一个青年人？
“你很强，竟然在那种情况下还能反击。”
顾云开口说道。
与之前那个只能单方面挨揍的生物相比，德古拉的再生能力要强大得多，对方身体各方面的机能都正在以突飞猛进的方式成长着，和几分钟之前的德古拉伯爵相比，现在的他，已经蜕变成了另一个层级的生物。
“莫名其妙……”
德古拉敢肯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顾云，与对方之间不存在任何私人恩怨，而且这个青年人看起来既不是吸血鬼也不是狼人。
但是……
虽然莫名其妙，但却也破天荒地让德古拉体验到了热血沸腾的滋味。
不再需要任何阴谋，也不再需要任何的隐忍，面具已经赋予了他前所未有的战斗本能，而德古拉有预感，能够将所有潜能激发出来的对手，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
“来吧，小子，尽管把你的本事使出来！”
他起身，摆开双臂，迈出的第一步便已掀起一声音爆。
…………………………
与此同时，另一端。
“他们……去哪了？”
看着突然封闭的缺口，以及归于寂静的荒野，巫女呆滞地开口问道。
话音未落，又是一条缺口出现在不远处的天空之上。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长达数十米的鱼类，那双恐怖的眼睛死死地注视着她们，可是片刻之后，她们才注意到飘出缺口的只是鱼类的半截身体，脱离了缺口之后，那庞大的身躯便笔直地坠向地面。
红黑交织的流光划破天空，一眨眼的功夫，便又消失在了新的缺口里。
“那里是……死灵的世界。”
玛丽安喃喃自语。
被截断的巨型鱼类，显然是来自死灵世界的恐怖生物，呈现在她们面前的，却是一场她都无法理解的战斗。
这场战斗仍然在继续的唯一一原因，是因为德古拉还没有落败。
这副面具……
究竟有什么来历？
她不禁看向地上的粉末，如果仅仅作为民间传说而存在，决不可能赋予德古拉如此强大的力量。
不知为何，她在这粉末之中隐隐感受到了熟悉的能量。
另一个世界的战斗仍在进行着。
“看招！”
肉瘤般的肌肉抵挡住了冲击，滋生出的肉芽牢牢地攥住了顾云的胳膊，与此同时，一头从裂缝中钻出的死灵凶狠地拦腰截来。
“虽然还没想好名字，但是你就给死在这里吧，小子！”
德古拉长啸一声。
“嘭——”
死灵消散，两人又一次分开。
已经不知多久没有体验到这种能够让他产生紧迫感的战斗了。
“德古拉……”
顾云捏紧双拳，“你可不要这么容易地就被干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