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噩梦之神
顾云做起事来一向雷厉风行，玛丽安还未来得及向他讲述坟墓外的爪牙究竟是何种生物，顾云便已经一个人下了楼。
几分钟之后，楼下便传来了关门声。
玛丽安来到窗前，目送着顾云的背影消失在黑夜尽头，此景此景颇有些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感觉。
不过她却没有半点阻拦顾云的意思，自与黑箱见面之后，她已经许久没有好好睡上一觉了。
也正是黑箱的出现让玛丽安意识到，她曾经目力所及的天灾并不是终点，所谓的天灾只不过是一个由人类制定出的笼统的概念，然而即便同样被称之为天灾，也存在着档次上的差别。
就连黑箱留在这个世界的爪牙都让她束手无策，玛丽安很难想象黑箱本体究竟有多么强大。
而且，她也无法给顾云提供任何帮助。
她这几天彻夜研究着森林中的怪物究竟是什么，可是当她翻阅了所有已知的文献之后，却只能得出那是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怪物。
在此之前，从未有任何人或是超自然生物见到过类似的怪物。
…………………………
就在玛丽安心中焦躁不安之时，顾云已经撸起袖子，闯入了坟地外的森林。
老实说，听到有玛丽安都对付不了的爪牙，顾云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
理论上来说，他和玛丽安所处的是由梦境法术构筑而成的梦境世界，第二次来到这里之时，他才意识到这个世界并不是只有玛丽安的一间洋馆，而是一个完整而独立的世界。
坟地边缘是一片林海，再远处，则是群山环绕，月色之下只能依稀看见一层轮廓。
至于森林本身，这充满了不详的气息。
自从踏足这篇森林之中，顾云便感觉自己像是被某种生物注视着一般，可是他也能判断出方圆几百米范围内没有任何人、野兽乃至昆虫的存在，这片森林之中，就只有树木和各种植被。
周围的一切，都是一片死寂，仅仅是这份孤寂感，就足以唤醒人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就连树杈之上的树叶都是静止的，没有任何晚风吹来，虽然视线被重重树木挡住，但却又像是什么都没有一般。
这份绝对的死寂，让顾云回忆起了一段不太好的记忆。
深夜，梦境，无人的空间……
这几个元素重叠在一起，让他的脚步都不由得沉重了几分，如果他的猜想没错，他所面对的是一个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魔物。
刹那间，手脚冰凉、脚步虚浮的感觉涌遍了全身。
在顾云与众多魔物战斗的人生当中，只有寥寥无几的魔物能够带给他极其深刻的印象，而眼前的魔物，绝对能排进他记忆中的前三。
“哦？你就是那个小女巫请来的帮手么？”
充满压迫感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向顾云袭来，停下脚步的瞬间，一张巨大的眼睛出现在了顾云脚下。
与眼睛对视之时，顾云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
冷汗，流了下来。
没想到黑箱，竟然将这种魔物带来了这个世界！
在诸多魔物之中，只有极少数才会被人们冠以『神』的名义——噩梦之神，这便是当地人给这只魔物冠以的尊称。
顾云的记忆一下子就回到了那当时外出经过的小山村，当时的他已经通过了四项试炼，却仍然在与噩梦之神的一战中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之所以将它命名为『神』，是因为世世代代生活在那个小村庄里的人们，已经彻底丧失了与它对抗的念头，只能如同对待神祇一般将它供奉起来，每年定时定点地选出村民作为祭品送入深山，否则噩梦之神便会降下灾祸，让所有人陷入永远无法苏醒的恐怖梦境之中。
而当时的顾云在听到村里流传的传说之后，也是像现在这般闯入了噩梦之神的居所。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噩梦之神，居然不止一只！
“我嗅到了恐惧的气息，可是……你的恐惧却与别人不同。”
那四面八方袭来的声音继续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在见到了我之后没有逃跑？除非，你认得我，知道这整个梦境世界都处于我的掌控之中，无论逃到哪里都无济于事……可是，既然你见到过我的同类，为什么还能活着来到我的面前？”
地面上的眼球审视着顾云，顾云没有回话，它便一个人自言自语了起来。
“我明白了！”
片刻之后，噩梦之神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你应该是与我的同类达成了某种协议，它才放过了你……让我猜猜，是将一个村子作为祭品？又或者是永世无法解除的卖身契。”
“你的同类，已经被我干掉。”
“你干掉了我的同类？哈哈哈哈——”
噩梦之神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在梦境的世界里，我们就是神明，是创造一切的造物主，是无敌的存在！而且，如果你真的干掉过我的同类，又为何会对我产生如此恐惧的情绪？”
“你问我为什么恐惧？”
顾云紧咬牙关，当时发生的一切，此刻都闪回在他的眼前。
同样是深夜，夜空中一轮皎月高挂。
映入眼帘的，却是漫天的血液、肉块以及魔物的残骸。
没错，当时的他就如往常一样，解决掉了传说中的『神』，可是当时的顾云，却万万没想到那只是噩梦的开端。
即便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那时的感觉却依旧令他记忆犹新，以至于一旦他回忆起那段往事，小腹便不由得隐隐作痛。
那时的他，就和往常一样在大战之后生起了火，按照婆婆的谆谆教诲将散落的肉块放上了烤肉架，并撒上了一直随身携带的佐料。
顾云脸色苍白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此刻的他仿佛还能看见当时篝火堆温暖的火光，肉块上冒出的诱人的肉汁。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一切都是噩梦之神的阴谋。
昔日的煎熬还历历在目。
“你的同类……”
顾云深吸一口气，强心将那份涌上心头的恐惧感压了下去，“害得我拉了一个星期的肚子！”
毫无疑问，这就是顾云自从出村与魔物战斗以来，受伤最严重的一次。
也正是那一次惨痛的教训，让顾云明白了不干净的东西不要乱吃的人生道理。
第二百七十三章：梦境之末
玛丽安站在洋馆二层，凝望着坟墓尽头的森林。
月光倾洒，巨影在夜幕深处若隐若现，她第一次见到怪物的全貌——不再是一个眼睛或是无处不在的声音，而是一个真实存在于她眼前的怪物。
从这个角度望去，就像是电视中演过的怪兽入侵。
在玛丽安长达数个世纪的生命中从未见过类似的怪物，但是她知道，林中的怪物，正是梦境世界真正的霸主。
即使是她，在梦境世界中也无法与这样的怪物抗衡，而如果想要躲避这只怪物，她除非一天24小时都保持清醒的状态。
这便是黑箱留在她身边的爪牙，也是用于监视她一切行动眼线。
森林中的咆哮，即使在这里都能依稀听见。
“吾乃噩梦之神，吾之一族的最强者！”
顾云朝云端望去，这个噩梦之神的体型要比他在山村外遇到的噩梦之神庞大得多，汹涌的能量已经到达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它的一举一动似乎都会将周围的世界崩坏重组。
“不仅如此，在这十年里，我跟随黑箱大人修行，如今就算是审判长进入了我的梦境也休想活着离开——就让你尝尝『极恶』的能量吧！”
刹那间，黑紫色的能量遮蔽了天空，闪烁的雷霆仿佛随时都会落下。
和上一个噩梦之神相比，它的能量似乎是混入了别的杂质，那涌动着的漆黑能量让顾云隐约有些熟悉。
可以肯定的是，它的层级还要在噩梦之神身上。
顾云记得山村的居民告诉过他，在梦境世界里，噩梦之神是一切的主宰，只要是活着的生物进入了梦境世界都会遭到它的掌控。
他们无法形容噩梦之神究竟有多么强大，因为它的强大显然已经超过人们想象力的极限，他们所能想象到一切恐怖的生物，噩梦之神都要比那些生物还要强大十倍乃至百倍之上，正因如此，从未有人萌生过打败噩梦之神将所有人从永恒的噩梦中解救出来的念头。
甚至连逃离的想法都变得不切实际，噩梦之神已经制造出了一个无形的鸟笼，将所有人囚禁其中。
因此在得知顾云打算去挑战噩梦之神之时，所有人都一拥而上。
有的人抱住了他的胳膊，有的人抱住了他的大腿，善良的村长极尽劝阻之词希望他不要白白送死。
对于顾云而言，那倒算是一段不错的回忆，至少要比他后来连续拉了一个礼拜的痛苦回忆要温暖多了。
为了报答村民们的热情和好意，顾云不得不把所有人抱着他的成年村民们都给打趴下了，免得一不小心拖着他们进了噩梦之森。
至于打败噩梦之神的方法，其实村民们从一开始就已经告诉他了……
“死吧，小鬼！”
伴随着漆黑的雷霆，噩梦之神镰刀状的前臂从空中劈落而下。
这一次，就连空间都出现了细微的裂痕，攻击的余波顷刻间将整片森林夷为平地，然而在坑洞与废墟形成的同时，新的树木又源源不断地增出来，周而复始，短短一秒之内周围的梦境世界便已重构数次。
洋馆中观战的玛丽安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即便身处数百米开完，她依旧能直观地感受到那一击造成的余波，她觉得若是这一镰刀横向截取，恐怕足以将这个世界一分为二。
仅仅作为黑箱的爪牙，能量层级就已经在此前x市的天灾之上了，那么作为上古大灾祸的黑箱本体，究竟又会是怎样的存在？
在亲眼目睹了噩梦之神的破坏力之后，她的心中已经全然没有了能够用于估量黑箱的概念。
以她仅有的信息判断，就连『饥荒』这位不知存活了多久天灾都对黑箱敬畏有加，而『黑死病』更是不经意间提到了黑箱与『祸』诞生在同一个时代。
早知如此，就不该让顾云趟这趟浑水，他活着的价值远要比死了高许多。
玛丽安一时间也无法断定若是在梦境世界里死了，本体是否也会随之一起死亡。
想到这里，站在窗台边沿的玛丽安忽然一愣，她下意识地伸手摸向了玻璃上的裂痕，但是紧接着，她却发现那裂痕并非来自被震裂的玻璃，它无处不在，短短数秒之内，目光所及之尽是裂痕。
这种异样的感觉……
就像是整个梦境世界正在快速崩塌！
……
“呼——”
顾云收回拳头，脚下的土地、周围的森林、立于他面前的巨影以及整片天空都已四分五裂，每当一条裂缝试图自我修复之时，更多的裂缝便会随之产生。
凭良心讲，这个进化版的噩梦之神还是挺强大的，继风衣男之后，他又遇到了一个足以让他卯足了精神力与他对轰的对手。
“怎、怎么可能……！”
看着自己正在消亡的躯体，噩梦之神说出了又一次勾起了顾云回忆的台词。
当初那个被他干掉了的噩梦之神，也如此质问过他。
在梦境世界当中，他们一族是无敌的存在，就连神族的审判长陷入其中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你究竟是什么人……不，你究竟是什么生物！”
“在我出发前，村民已经将击败你的方法告诉了我。”
顾云正色道。
村民们告诉他，噩梦之神近乎于拥有掌控梦境世界规则的力量，生物、物质、时间、空间、自然，只要存在于概念与认知中的一切，都被牢牢地掌控在它的手心。
所以，超越了村民认知的噩梦之神早已成为了不可逾越的神祇。
但与此同时，他们也将击败噩梦之神的秘诀透露给了顾云。
“只要超出了你认知，便不会再被你制定的规则所束缚。”
顾云将撸起的袖子放下，转身朝着来时的洋馆走去，“我的强大，要远在你的认知范围之外。”
真正的强者，绝不会将自己标榜为『无敌』之后止步不前。
“仅仅以审判长作为目标的你，又怎么可能打得过我呢？”
支离破碎的躯体落在地上，整个梦境世界飞速消亡。
走出森林之时，坟地已消失不见。
阳光照了下来，除了不远处的洋馆之外，顾云看见了一片花海。
第二百七十四章：『术』（下）
噩梦之神被击败了，梦境世界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
坟墓和森林都是噩梦之神的造物，自从它出现之后，每当玛丽安入睡之后都会遭到梦魇的骚扰，尽管没有直接与她开战，但试想一下每当你准备入睡的时候就有一只眼睛在窗户上偷窥你是什么感觉。
她觉得自己再这么下去，都快要神经衰弱了。
玛丽安依旧守在窗前，看着从远处走来的顾云，居然破天荒地产生了心动的感觉。
“咚咚咚——”
不多时，敲门声响起了。
“你没事吧？”
“小角色，没事。”
玛丽安一开门，便迫切地开口问道，她目睹了方才战斗的全过程，双方战斗的余波直接将整个梦境世界撕得粉碎，虽然梦境世界可能存在夸张的部分，但这种级别的战斗已经远远超出了玛丽安的认知。
她所经历过的最险象环生的战斗，便是与当初格林-温切斯特率领专家猎魔人一战，为了对付她，猎魔人们布下了天罗地网，她的亲信在那场战斗中遭到全灭，她自己也遭到了格林的暗算，“身死”当场。
可是那时战斗的激烈程度远不能与刚才她所看见的那一幕相提并论，玛丽安敢肯定那些所谓的猎魔人无论遇上了顾云还是方才与顾云战斗的怪物，都会在一瞬间全灭。
这已经完全是两个层级的战斗了。
“虽然它已经被我干掉了，但是你决不能掉以轻心。”
顾云面沉如水，在他看来噩梦之神死了之后的威胁远要比它或者时更大，它还活着的时候虽然口口声声地称自己能干掉审判长，但实际上却远远不是审判长的对手，在顾云认识的神族和魔物当中，就有超过五个以上能干掉它的。
但是，噩梦之神却是唯一一个让他连着拉了一个星期肚子的存在。
即便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之久，每当想起当时的感觉，顾云便依旧心生惧意——这玩意死了之后可要比活着的时候恐怖多了。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将自己的人生经验分享给玛丽安。
“听好了，虽然那玩意看起来挺好吃的，但是，你千万别吃，那毒性比剧毒蘑菇、毒龙肉还强多了。”
要知道，那时的顾云已经通过了四项试炼，也早就在野外的生活中练出了一副铜肠铁胃，能让他拉一个星期肚子的毒性，可想而知会强烈到什么程度。
很可能放在地上不收拾的话，那把是方圆百米内的土壤都给腐蚀了。
“谁会吃那种东西，等一下，你该不会……”
玛丽安心中犹如晴空霹雳，第一，她觉得那怪物的模样就完全和“好吃”这个词不沾边，第二，她觉得顾云突然提起这一茬，以他的性格说不定还真的吃过。
噫——！
她向后退了半步，心动的感觉荡然无存。
所以爱的确会消失，心动也会。
“从现在开始，你至少要和我保持五米以上的距离！”
虽然激战之后顾云身上并没有沾染血污以及散发出异味，但是玛丽安依旧用左手捂住了口鼻，一脸嫌弃。
玛丽安一向看重自己的仪态外表以及生活环境，早在她生活的那个时代，周围人就觉得她过于讲究，虽然出生平民家庭，但生活习惯却要比贵族家的大小姐还精细，家里人都指望她未来嫁给当地贵族，只可惜在家人的愿望实现以前，她就转职成了女巫。
顾云跟着玛丽安上楼，回到了她的房间。
五米是什么概念？
大概就是玛丽安坐在大床上，顾云就得站在门口附近的样子。
这副画面乍一看颇有种贵族大小姐和保安的感觉。
“说吧，你想知道些什么？”
“傀儡术。”
“傀儡术？你怎么突然对个感兴趣了，想要控制某个名字，或者是政客？劝你最好考虑清楚，地位越高的人，身边的保护措施也就越强，凭你身边那两个小学徒的本事很容易翻车……不过如果你们真的翻车了，倒是可以来我这边避难。”
与猎魔人公会的战争已经接近了尾声，在她的率领下，女巫结社已经夺回了她们离开时被猎魔人们趁机夺走的地盘，重新将整个城市掌控回了自己手里。
“不对，我要打听的是更高级的傀儡术，有没有通过降临的方式，将自己附身到人类身上的法术？”
“的确有这个法术。”
玛丽安先是愣了一下，旋即说道，“你遇到过会使这种法术的人了？”
“在哪？”
“一个叫做隐神会的组织。”
“隐神会……”
玛丽安将这三个字默念了一次，上一次结社的x市之行铩羽而归，《黄昏魔典》依旧下落不明，而她后来参加z港的会议时，得知自称知晓格林-温切斯特所在的风衣男被消灭了，于是关于魔典的线索又断了。
可是顾云现在这么一提，她才突然想到格林-温切斯特的最后一站，可能正是大洋彼端。
这也就能解释了为什么风衣男比她更早得知了魔典的下落，以及突然冒出来的名为隐神会的组织掌握了魔典中的法术。
“傀儡术是我经过了简化后创造出的法术，在《黄昏魔典》中，它真正的名字叫做『降神』，是一种非常古老的召唤仪式，在魔典遗失前，我也没来得及学会上面所有记录的咒语。”
尽管她被世人们称之为女巫的鼻祖，却依旧无法解释许多魔典中的秘密。
比如说，召唤仪式。
根据魔典的描述，召唤仪式的本质是打开不同位面，无论降神或是三头犬，都显然不是他们这个世界的产物，至于召唤仪式连接的究竟是哪一重世界，玛丽安也没法考证。
“如果附身的神祇离开了人体，该怎么叫醒她？”
“这就麻烦了……”
玛丽安陷入了沉思，“降神与傀儡术不同，我所简化的傀儡术并不会剥夺受术者的意识，所以理论上来说，普通的傀儡术只要受术者的身上没有留下致命伤，解除傀儡术的同时就能恢复正常。可是降神却不同，在仪式成功之时，它会完全剥夺受术者的意识，而我现在有一点还没法确认，还需要你给我提供更多的信息。”
“你说。”
“我需要你帮确认她的意识是陷入了沉睡还是完全消失了，如果是后者的话，那就已经没有希望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远程指导
片刻后，温泉山庄，顾云房间。
“接下来，只要将牛骨放到阵眼的位置，简易的法阵就完成了。”
按照玛丽安的指示，艾薇儿将王碌提供的牛骨摆在了合适的位置，此番举动看得王碌心痛不已——这牛骨本来是他晚上打算拿来炖汤犒劳自己的，为了配合玛丽安的仪式，他不得不将自己的晚餐贡献了出来。
摆放好了牛骨，艾薇儿却仍然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暂且不说顾云默念玛丽安名字入梦的做法居然成功了，对方居然成功说服了主母打来电话，亲自手把手地教她布置仪式。
什么叫牌面啊？
这就叫牌面！
结社里的地位最高的那几位前辈恐怕都很难得到主母一对一的指导。
她觉得如果咒语学也有家教课的话，玛丽安一节课恐怕至少要收十万元以上。
“接下来就是咒语的重点了，我只说一次，你听仔细了——这个仪式的本质是用来拷问的，利用法阵和咒语，可以让施术者检索受术者的记忆，如果她的记忆还在，就说此刻只是陷入了昏迷，如果记忆消失了，则说明在降神仪式完成之时，受术者就已经死了。”
手机使用的是免提模式，听到“死了”这两个字的时候，坐在不远处的少年捏紧了自己大腿上的肉，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明白了。”
“不过这个咒语还有一些副作用，侵入别人记忆是一个极其不稳定的过程，一旦在他人的记忆中出现了意外，你也会可能受到一定的损伤。”
“您指的是什么损伤？”
艾薇儿深吸一口气，默默为自己打气。
为了挫败隐神会的阴谋，哪怕自己在仪式后大病一场也在所不惜。
“放心吧，并不是什么致命的副作用，顶多被烧毁双目罢了。”
“我……！要不主母您先等等，我考虑一下！”
艾薇儿把手机递给顾云，同时向他投来求助的眼光，玛丽安的提醒刚才已经通过了免提传达给了所有人。
生一场大病已经是她忍耐的极限了，这烧毁双目想想就可怕。
她还小，无法承受这种生命无法承受之痛。
“你这个说的也太危险了，有没有什么辅助措施，比如说戴个眼罩或者滴一滴眼药水之类的？我之前正好在鬼屋的监控室里拿回来过一瓶眼药水来着。”
“这就是咒语的本质，有得必有所失，如果你想窥探别人的记忆，就是比要承受风险，事实上比起绝大多数咒语的代价，失明已经算很轻的了。”
这并非危言耸听，绝大多数召唤类的仪式一旦中途发生错误，施术者便会当场暴毙，又或者被逆向地拽入仪式连接的未知时空，被拽进去的人生死不明，但可以肯定的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能从未知的时空回来过。
“对于凡人而言，这世上存在着许多不可直视之物，一旦被迫看见了它们，失明只是最轻微的代价，如果你们了解灵媒这个群体的话，就会知道他们失明的概率超过七成。”
探索过去，预知未来，这都是许多人的渴望，只是很少有人能理解这两者可能带来的代价，“根据你们刚才告诉我的情况，我认为这个仪式施术者失明的概率超过八成，因为你们已经确定了有超越常人认知的生命体降临在了这个人身上。”
八成！
玛丽安的话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艾薇儿盯着昏迷不醒的妇人，被吓得直摇头。
“顾云哥，要不我们还是想想别的办法试试吧，比如说用针戳她的脚板心，又或者用冷水泼她！”
艾薇儿本来就既胆小又怕疼，八成被烧毁双目的概率只要想一想就快要把她吓晕了。
她想好了，一会如果顾云执意要求她完成仪式，她就装死。
“瞧瞧你这点出息，难怪会去当叛徒。”
手机里传来出了玛丽安鄙夷的声音，“都当了女巫胆子还这么小，还不如普通人呢。”
“我、我就是胆子小，那咋办嘛！”
艾薇儿觉得背叛女巫结社这事肯定不能完全怪到她头上——当顾云撸起袖子站在你面前的时候，你很难不背叛原本的组织。
她可是亲眼见过那些嘴硬恶灵的下场，它们有时候连全尸都难以留下。
“我来吧。”
这一次却是玖打破了僵局，她一直在默默观察着事件的进展，这妇人对她而言也有些特殊，这份熟悉感，似乎和她失去的那段记忆息息相关。
现在有机会窥探到妇人的部分记忆，对玖而言也是一个了解那份熟悉感的机会。
“你？你不怕烧毁双目么？”
“不怕，人类的记忆怎么可能烧毁我的眼睛？”
玖很是不屑，玛丽安在电话中提到的不可直视之物，在她眼中却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存在。
“‘人类’？这么说，你并不是人类？”
“当然。”
“那好，既然你下定决心了，就按照我说的做吧，首先，去站在阵眼，也就是牛骨的位置。”
玖没有多想，依照着玛丽安的话走了过去。
“接下来，伸出右手，贴在她的额头上。”
“好了。”
“接下来就是关键的一步，跟我默念咒语：￥%&#@#！”
“￥%&#@#！”
实际上顾云等人并没有听懂咒语是什么意思，奇怪的发音听起来不像是任何一种语言，真难为了玛丽安居然能记下如此复杂的咒语。
念完咒语，屋内很快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成功了？”
顾云开口问了一句，这一次，玖却并没有回话。
“仪式自然是成功了，至于她究竟会在记忆世界中遇到什么，那就不是我能预料到的了——如果那个妇人意识尚存，仪式结束不久便会醒来，这个仪式虽然是用来拷问的，却也能让处于休眠中的意识活跃起来。”
在这数个世纪之中，玛丽安头一次使用魔典中的记忆救人，这种感觉让她很是不习惯。
这有违她作为魔女的行事风格，不过比起这个，她更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
“如果没有别的问题，我就挂电话了。”
“还有一个问题。”
这一次开口的却是王碌，周围的人都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他咽了口唾沫，底气也弱了几分——并不是什么人都有勇气向黄昏魔女提问的。
“也不是啥大事，我就问一下，一会等仪式结束了，这牛骨还能用不？”
“啥？”
“还能用的话我就拿去炖汤了，浪费粮食不好。”
第二百七十六章：裂痕
耳边的交谈声渐渐消失不见，眼前也不再是布置好的法阵以及昏迷不醒的妇人，玖看见了一条狭窄的通道，以及走在她前面的中年男性。
通道两侧，有一间间如同监牢般的隔间。
听见走廊中的脚步声，隔间内不时传出呼救，又或者狂乱的呓语，有人扒在了隔间铁门的小窗前，就这么直勾勾地注视着她。
『祈祷之间』。
信徒们给这个狭窄而黑暗的牢房冠以了一个神圣的名字。
它的作用是，将那些准备好接受降临仪式的信徒们聚集于此，当然，如果他们还没有准备妥当，那么其他信徒便会将他们囚禁于此，一点点改变他们的想法。
而这些，都不是属于玖的记忆。
她此前从未来过这里，也并不知道『祈祷之间』的存在，而来自某人潮水般的记忆正源源不断地涌入她的大脑。
相似的感觉曾经也出现过。
那是在她第一次降临于这个世界之时，一个年过百半的老管家一生的记忆都在短时间内展现在了她的眼前，包括南家人在他穷困潦倒之时对他施以援手，也包括他亲眼见证了南家大小姐的出生，一路的成长的陪伴，直至齐联入赘到了南家，而这所有的记忆，都在他亲眼看着大小姐从楼上一跃而下走向了终结。
上一次降临之时，玖只是漠然地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而此时此刻，恍然间想起了那些片段，她才理解了当时涌动着的情感。
仇恨。
刻骨铭心，引导人投身黑暗的禁果。
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身为神族的她，早已剔除了这些不必要的枷锁，既不会喜悦也不会愤怒，仇恨就更是无从谈起了。
正因如此，她才能在见到顾云之时，心平气和地与对方进行正常的沟通。
不被情绪左右，这是神族与生俱来的能力，而审判长说，这是祖先为了让他们不被天灾影响留下的赐予。
“进去吧。”
玖被推进了走廊尽头的禁闭室，房间极其狭小，里面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张床，屋内没有窗户，待铁门关上，门上那一扇小窗便是屋内全部的光源。
然而当光源全部消失之后，玖似乎看见了别的东西。
房间突然变得宽敞了，地上堆满了的干草堆，紧闭的门外骚动四起，她似乎听见了村民的哭喊，周围的温度也变得越来越热。
好像有什么东西烧起来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味。
玖想起来了，这里是村里的马厩。
咦？
村里？
村子又是哪里？
玖突然间愣住了，她很快意识到她所看见的既不是老管家的记忆，也和小男孩的母亲无关，透过马厩顶棚的通风口，她辨认了出了被火焰染红的天空。
这一段记忆仿佛一直都存在于她记忆中的某处。
“喂，喂，新来的！”
随着呼唤声从隔壁传来，周围又恢复成了禁闭室的样子，见她久久没有反应，隔壁的人“咚咚”地敲起了墙壁，隔壁的人锲而不舍地想要引起她的注意。
“听得到么？”
“听得到。”
“太好了，你刚来可能还不知道这里的规矩。”
“规矩？”
“没错，规矩就是从现在开始，无论那些人对你说什么，你都不要相信他们！”
玖没有见到隔壁人的长相，刚才在她被押送进来时，被关在隔壁的人并没有想其他人一样扒在铁门的窗口上盯着她看个不停。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那伙人会想方设法地让你完成一个仪式，只要你答应完成了那个仪式，他们就会放你离开……可是，这些都是陷阱！一旦完成了那个仪式，能离开这里的只有你的身体，他们会让怪物附身到你的身上，然后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将会是一场艰难而漫长的抗争，但是你一定要记住自己是谁，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忘记这一点——好了，现在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秦然。”
回答对方的并不是玖，而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包括刚才的对话都是这具身体记忆中的一部分，也是秦然曾经亲眼见到的一切、听到的一切、感受到的一切。
而接下来，玖终于明白了玛丽安的忠告。
在这段记忆中，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冷暖，注意到了昼夜的交替，理解到了孤寂的滋味，狭小黑暗的空间逼疯了许多人，她亲眼见证了其他人的变化。
随着时间的流逝，大多数人变得沉默寡言，而在沉默之后，则是更疯狂的爆发，隔着禁闭室的门，玖听见了胡言乱语，听见了撞击声，有人头破血流地被信徒们从禁闭室内拖了出去，从此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信徒们每天会打开牢房三次。
从一开始和颜悦色地劝说，到后来冷漠的询问，一旦她给出了否定的回答，信徒们便会重新将她关进禁闭室，锁上铁门后离开。
而每当教徒出现时，隔壁男人的声音便会随之传来。
他一遍又一遍询问她的名字，直到信徒失望地离开后，那声音才会停下。
奇怪的是，玖从没见过信徒打开隔壁禁闭室的门，也从未打断过男人的询问。
日复一日，终于有一天，当信徒再次打开秦然禁闭室的门时，她没有再顾及隔壁传来不停的询问，孤寂和惶恐将她的意志消磨了干净，她最终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然后，信徒带着她离开了监牢，帮她洗净了身上的污垢，将她带进了一个富丽堂皇的屋子梳妆打扮，而在屋子的正中央，则是玖熟悉的仪式法阵。
玖见证了一切的变化，只是她的感触与秦然不同。
早在百重秘境之中，她便尝尽了孤寂的滋味，几日的禁闭并不足以消磨她的意志，她默默地注视着秦然在信徒的搀扶下走进了法阵，站在了法阵正中央的位置。
紧接着，咒语响起了。
无边的黑暗将她的意识卷了进去。
看来，这就是秦然记忆的终点了。
玖不由有些失望，除了最初回忆起的马厩之外，她没能在这段记忆中找到其他有用的信息。
不过，她的任务算是完成了，按照玛丽安的说法，秦然记忆尚存，就说明她还有苏醒的可能。
离开吧。
玖睁开眼，窗外明媚的阳光让她微微有些不太适应。
身为神族，她居然会被阳光引起不适？
尽管心中存有疑惑，玖却开口说道，“你们去检查一下吧，她应该快醒了。”
“你在说什么呀？”
回答玖的却是熟悉而又温柔的语调，声音响起的瞬间，玖不由自主地瞪大了双眼。
“快起床吧，歌斯娅。”
“再不起来的话，魔药学的课程就要迟到了哦。”
第二百七十七章：天使坠落（其七）
土墙建造而成的房屋，穿着麻布衣裤的人们，走在街道上，承载着商人们货物的马车迎面驶来，玖嗅到了花瓣的芳香。
周围的一切似曾相识，却又不是她最熟悉的天国。
吆喝着，赶集的，在道路旁奔跑着的，以及笑眯眯地向她打招呼的，都是他们一族所说的信徒，全都是人类。
村子中央是安菲克托主教的大雕像，信徒们将这历代英杰的雕像树立在各自的城市和村庄，除了缅怀之外，也宣告着这片土地归属于教派的辖区范围之内。
玖走过了喧闹的集市，记忆的片段将她引向了村里唯一的魔药铺。
老师正在精心照料自己种在门口的盆栽，见她过来，微笑着将手中的水壶递给了她。
忙碌的一天，就此展开。
直到，马蹄声打破了村子的安静祥和，身披银色盔甲的骑士们团浩浩荡荡地闯进了村子。
见状，老师脸色一变，抛下店铺，牵着她的手便向另一端跑去。
之后的记忆变得断断续续，玖隐约记得自己最终被老师带进了马厩，老师将她安置在马厩的角落，将厚厚的稻草盖在了她的身上，并叮嘱她无论马厩外发生了什么，都不要一定出去。
再后来的记忆，又有似曾相识，却要比之前清晰许多。
火焰席卷了整个村子，村民的吆喝和谈笑变成了惊慌失措的尖叫，最终全部归于了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玖回想起有人打开了马厩的门，来到了她的面前。
银白的盔甲之上已经沾满了血污，他的肩膀上还有王室的徽记，这支部队是直属于王室的骑士团，不过当时的她却并不了解这些，所有关于王室、骑士团以及战争的概念，都是她在天国了解到的——玖还记得，当她从百重秘境走出来的时候，天国的居民们就如同在迎接他们的英雄。
“为什么？”
她当时看着熊熊烈火以及满地的尸体，只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因为，我们对世间的生灵，都拥有生杀予夺的权力——不过你是不同的，歌斯娅，你与他们不同，我们才是你的同类。”
当破碎的记忆串联在一起的瞬间，玖终于知道了之前的熟悉感究竟来源于何处。
这个身披银色盔甲的人并不是王室骑士团的领袖，而是『零』的一员！
所以当她在公园时听到这句话时，才会觉得无比熟悉！
刹那间，眼前的一切出现了无数裂痕，心中涌起的是一股莫名的躁动，这股躁动让她想要将眼前的所有人全部焚烧殆尽。
不再是审判长的指示以及选民的使命，而是纯粹而又无比强烈的个人意愿。
“没错，这就是『恶意』本身，看来你掌握得很快嘛。”
眼前的一切支离破碎，玖觉得自己正置身于无边的黑暗之中，黑暗深处传来了老师的声音。
此时此刻，老师离她只有几步之遥，对方就如往常那样笑容可掬地弯下腰，向她伸出了右手。
“接下来，就由我来亲自指导你该如何使用这份力量吧。”
“只要熟练掌握了这份力量，你便拥有了改变的可能性。”
“来吧。”
“就和往常一样，歌斯娅。”
“这，才是你真正的名字。”
玖追寻着声音方向，如同着了魔一般，她缓缓地抬起了手，放在了对方的手心。
下一刻，玖却如同触电般将手缩了回来。
空洞无神的眼睛恢复了重新焕发出了光彩，看向“老师”的眼神充满了警惕。
见状，“老师”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充满森然杀意的眼神越过了玖，看向了她的身后——仅仅一个眼神的变化，玖便觉得整个黑暗的世界都随之躁动了起来，快要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周围的『恶意』强烈无数倍，她迈不开脚步，呼吸都也变得无比沉重，就像是深陷泥沼，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正在不断下沉而束手无策。
“小女巫，看来你是皮痒了，早在北欧的时候我就应该好好调教一下。”
玛丽安与“老师”对视一眼。
同样被人称之为天灾，她却在对方面前被压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脑子一热要来趟这里的浑水，得罪了一个真正的老妖婆对她而言有百害而无一利。
不过，眼下根本不是考虑这一些的时候！
玛丽安猛咬舌尖，疼痛感让她暂时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同一时间，她写满了咒文的右手已经贴在了玖的右肩之上。
“呼——！”
玖猛然间从床上坐了起来，黑暗散尽之后，她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熟悉的酒店，安铃正将换下的毛巾放在水盆里清洗，见她醒来，安铃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神族，居然也会发烧。
玖进入到妇人记忆中不久之后，便汗流浃背，皮肤发烫，他们只好将玖平躺放于床上，如同对待发烧的病人一般照顾她。
而玖出现的症状和玛丽安描述并不一致，后者可从来没提到过发烧的事。
“你的眼睛如何？还能看见么？来，这是几？”
“三。”
玖本想按照原本的说话习惯斥责安铃，但是她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原本和安铃一样，只是普通人类。
『零』杀光了村里的所有人，将她带回了天国。
而在百重秘境与这段之间，还有一个断层，现在任凭她如何回忆，都想不起被带回天国之后又发生了些什么。
“太好了，你眼睛没事！你现在还在发烧，赶紧躺下。”
安铃搀扶着玖躺回床上，悉心给她盖上被子，又将洗净的毛巾放在了玖的额头上。
与此同时，在客厅里看电视的顾云手机又一次响起了。
“喂？”
“我给你讲，你欠了我一个人情，一个很大的人情！”
玛丽安的声音听起来微微发颤，“我刚才为了把那个小姑娘带回来把『黑箱』彻底得罪了！”
“『黑箱』？她现在在哪？”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给你说的最重要的事！”
“嗯。”
“『黑箱』，已经跑到你们那里去了，如果你要还我这个人情，就别让她活着回到北欧。”
玛丽安迫不及待地说道。
在此之前，拥有不死之身的她还从未害怕过什么，但是刚才被『黑箱』注视着的时候，她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即便已经逃离了那个由纯粹的恶意构筑的世界，她依旧觉得毛骨悚然，“你绝对、绝对别让她回到这里！”
第二百七十八章：家
不知不觉，入夜了。
玖坐背靠软绵绵的枕头坐在床上，安铃搬了张椅子坐在床边，手里捧着一碗红豆粥床头柜上则是各色开胃的小吃。
特色小吃都是叶负责人打过招呼之后，她拜托顾云和王碌带上来了的。
安铃轻轻吹了吹勺里的红豆粥，送到玖的嘴边。
“来，尝尝这个。”
哼，不要小瞧我，人类！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嗅到了红豆粥甜甜的飘香之后，玖还是乖乖地张开了嘴。
含住勺子抿了一口，清甜可口的芳香在味蕾上蔓延开来，甜味与温润的感觉一直涌到了心里，微微蹙起的眉头也不自觉地舒展开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玖总觉得找到了部分记忆之后，她的五感都变得敏锐了不少，咽下红豆粥的瞬间，她竟然理解了人类所说的吃甜食时的幸福感。
“我已经帮你品鉴过了，红豆粥、焦糖布丁、蛋挞和榴莲酥是最好吃的！生病的时候要多吃点东西才好得快！”
白鸢站在床头柜上，用洁白的翅膀挑选着她认为最好吃的几个甜品，说话时，她的鸟喙上还沾了不少细小的食物残渣，玖看见三个蛋挞中已经有一个被啄成了空心的。
呔，臭鸽子！竟然偷病号的东西吃！
虽然她想要斥责白鸢的行为，但是白鸢的一举一动却让她突然觉得有些温馨的感觉，尤其是对方站在床头柜上神气十足的模样，就好像这些甜品都是白鸢自己亲手烘焙出来的一样。
玖很确定，这只手舞足蹈的鸽子是一个天灾，但是身为天灾的白鸢却一天到晚不务正业，不趁着她状态不好时发动袭击，反而还劝说她多吃好东西，尽快把病养好。
“……蛋挞，谢谢。”
“这就对了嘛！”
白鸢眉开眼笑，用爪子爪起盘中的蛋挞，投放到玖的手中。
蛋挞还是热的，将蛋挞碰到面前之后，玖下意识地吹了几下，然而她很快意识到这种行为对她而言毫无必要，以她的体质，根本不存在被烫伤的可能。
这些习惯……
看来都是那一部分记忆所带来的后遗症。
“你尽管安心养病，有顾云在，不要担心遭到那些神棍的袭击，我给你说，顾云他可强了，这世上根本没人能打得过他！”
一提到顾云，白鸢从来都是赞不绝口。
她给予了顾云高度的评价，因为只要有顾云在，她就能无忧无虑地吃好睡好，根本不需要考虑战斗的问题。
顾云打得过的，根本不需要他们出手，如果连顾云都打不过了……
那也不需要她出手。
只要乖乖往地上一躺，装死就完事了。
如果这种级别的敌人真的存在，那它也一定不会在意一只倒在地上的小鸽子。
白鸢本来以为死亡才是最好的防身之术，所以她不惜成为基金会的概念武装，开始了卧薪尝胆的潜入行动，但是遇到顾云之后，她才发现顾云才最终的正确答案！
尤其是顾云这个人亦正亦邪，不论对手的基金会、隐神会、天灾、鬼怪还是恶灵，他向来来者不拒，谁来打谁。
“顾云去哪了？”
玖刚才睡了一大觉，一觉醒来发现房间里只剩下安铃和白鸢，之前满满一房子人都离开了。
“他和王碌去摆摊了，顾天天和艾薇儿她们陪着那个小男孩的妈妈在隔壁的房间。”
虽然发生了种种事件，但是生活还要继续。
王碌摆摊的工作不能停，他觉得烧烤摊鱼龙混杂，正好是打听情报的重要途径，而且摆摊的位置就在上山的必经之路上，如果有伪装成人类的神族在他们面前经过，他们也能第一时间觉察到对方的存在。
如果在酒店里打起来的话，很容易殃及到他们。
得知了隐神会的威胁，以及迫近的黑箱之后，顾云决定留下来等将事件彻底解决了再回x市。
用顾云自己的话来说……
大概就是“没别的意思，我主要就是想会一会上古时期的大灾祸”。
因为截止目前，『黑箱』从各个方面来讲都是顾云遇到的敌人中最负盛名的一位。
神族的先祖恐惧她的力量，将她与众多天灾一起关押在了海底监狱的最底层。
在监狱暴动之时，黑箱几乎以一己之力血洗了海底监狱。
她培养出的爪牙都号称是能干掉审判长的存在。
此前在记忆世界短暂的接触中，她同时压制住了玖和玛丽安，这两位一位是神族的最强战力，另一位也是名声在外的天灾。
如此辉煌的战绩，让顾云已经忍不住直接和黑箱找个好地方好好地约上一架了。
其中更让顾云兴奋的是，黑箱在海底监狱的编号是『003』，也就是说，还有两个天灾的地位和力量要在黑箱之上。
“你不用管他，他就是个战斗狂。”
安铃叹气，又舀起一勺红豆粥递到玖的嘴边，她看着红豆粥袅袅的热气暗自出神。
这个顾云，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之前玖举报他跑去玛丽安的梦境世界与对方私会，这件事还着实让安铃有些紧张——因为，玛丽安她还真的能打得过冰原猛犸。
结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然而最让顾云感兴趣的却是噩梦之神。
玖睡着的时候，顾云一聊到噩梦之神就一反常态，没完没了地说个不停，从噩梦之神的长相、生态、分布情况，再到它们的能力招式、个体的强弱，甚至是肉质含有剧毒会致人拉稀这种事都调查得一清二楚。
不知道听了，估计会把顾云当成专门调查噩梦之神的研究员。
要不你干脆把噩梦之神给娶了吧？
以上就是安铃听完顾云滔滔不绝讲述之后的心理活动。
“不要多想，隐神会和天灾的事，我们都会帮忙的。”
玖又一次将清甜的红豆粥含在了嘴里，此时产生的感觉既温暖又有些熟悉。
那时的她每天傍晚学习完了魔药学的课程回到家中，看着餐桌上的烛火，以及准备好的饭菜时，涌上心头的大概就是类似的情绪。
没有争斗，也可以短暂地将使命抛之于脑后，只剩下温馨与宁静。
“……歌斯娅。”
“嗯？”
“这是我的名字。”
第二百七十九章：黑箱
温泉山庄的街上，王碌和顾云并排坐在烧烤摊旁，街上的游客寥寥无几，顾云的鬼故事节目红红火火地进行了一天之后便彻底失去了客源，今天不止是游客的数量明显减少，就连之前相熟的店家也有好些没来。
王碌今天特比昨天多带了一倍的食材，结果今天压根就没几个客人，他只能无聊地刷手机，随便烤上一些食材，给他和顾云一人一串。
“顾云，我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王碌一只手拿着一串鸡皮，煞有介事地说道。
尽管公园鬼屋早晨发生了杀人事件，但也不至于影响到几十公里之外的温泉山庄吧？
隐神会的存在尚未公之于众，f市的人们该吃吃该喝喝才对。
“就是不对劲。”
一晚上没什么人听鬼故事，顾云就一个人无聊地刷手机，他在这里一连坐了一个多小时，也没见有什么人凑过来。
王碌也闲得无聊，凑到顾云身旁和他一起看了起来，这是一段两人在车边争吵的短视频。
他没看见开头的部分，不过从视频上的内容来看，大概就是两个人的车上发生了摩擦之后，车主气不过把停在了路边下车争吵。
王碌觉得这事实在是太常见了，想当年他开出租车的时候，每天都能撞见好几桩。
“这是啥？两个人吵架？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看这些……我靠！”
然而当他看到接下来的内容之后，吓得一个哆嗦，手里的一串鸡皮都掉到了地上——他刚才分明看见两人吵了半晌，银色轿车的车主突然间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扳手，对着对面的脑袋上就是一下。
由于拍摄的角度很远，视频里看不清具体的状况，他只能看见被扳手砸了脑袋的司机倒在地上手脚抽搐了几下就一动不动了。
这视频要是没有经过处理，王碌觉得那个倒在地上的司机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吵架归吵架，抄起扳手就给人脑门上来一下是怎么个意思？
打倒对方之后，拿着扳手的司机也不逃跑，反而从拿出一根香烟叼在嘴里，一个人坐在路边抽了起来。
王碌不再搭话，表情凝重了几分。
视频就此结束了。
顾云点开了第二个视频，承接的还是刚才那两个吵架的司机，不过第二个视频中倒在地上的司机已经被医护人员抬走了，面对四名壮汉，抄着扳手的司机情绪激动，将手中的扳手指向四人。
紧接着，四个壮汉一拥而上，拳脚一起招呼了上去。
王碌承认，看着伤人司机被摁在地上暴揍，他还觉得挺大快人心的，可是看着看着他忽然发现不对劲了。
在彻底制服了肇事司机之后，壮汉并没有停下，棍子劈头盖脸地朝司机的脑袋上招呼着，还有一人猛踹司机的腹部，直至司机动弹不得，四人才就此作罢。
视频的最后，是对面的其中一名壮汉发现了拍摄视频的人，他用远远地用棍子指着拍摄者，骂了一句之后，四人从马路另一头冲了过来。
第二个视频终止了。
“咋回事……？”
王碌盯着视频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这是真事还是做过手脚的视频？”
“我哪知道？”
顾云莫名地回答道，他现在坐在这里没事干，手机上推送给他什么他就看什么。
“你等一下，这是哪的事，我打电话问问。”
“e市。”
“e市？”
王碌先是一愣，这e市不就是周边的城市么？自己开车一个多小时就能过去的样子。
不过他倒是有朋友就住在e市。
王碌在通讯录里翻出了一个号码，直接打了过去，他特地走到一边，窃窃私语地和对方交流了起来。
约莫几分钟过后，王碌挂断了电话，回来说道，“我刚才问了一个朋友，真事，司机已经被送去医院了，另外四个肇事的人听说已经被拘留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他们几个看起来特别暴躁，差点和警察打起来。”
就和视频中展现出的内容一样，所有人都像是吃了枪药，稍有不快便会向人大打出手。
“如果这几个人没疯的话，可能是黑箱的原因。”
顾云分析道，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了解到这个世界的人们为了保证表面上的和平，创造出了诸如“退一步风平浪静”之类的说辞。
两人在路上因为一些琐事吵架，顶多骂上几句，最终各退一步生个闷气草草收尾，真若是气不过，顶多动几下手，把其中一方撂倒了之后扬长而去。
可是想视频中那般下死手的事情却不多见，只有小混混打起架来才不分轻重，直接用扳手乎别人脑袋。
然而在黑箱能力的影响下，这稳定的屏障似乎被摧毁了。
当一个人在争吵时，萌生出“打断你的腿”、“宰了你”之类的想法时，或许会立刻将这样的想法付诸于行动。
顾云觉得如果他的猜想是真的，任由这份恶意蔓延下去，造成的伤亡恐怕不亚于当初的风衣男。
在路上与你擦肩而过的路人，便有可能在下一秒将搬砖砸在你的后脑上，理由可能仅仅是你踩松了他的鞋带这么简单。
而且，这并不是恶意唯一的表述方式。
这世上还存在诸多不需要理由的恶意，人的七情六欲便是恶意的由来，在黑箱的影响下，当某人因某一个欲望而产生了走向犯罪的想法之时，他就会立刻实施心理的冲动。
考虑到黑箱的层级远在风衣男之上，顾云觉得其能力的范围很可能不仅仅是影响到一个城市这么简单。
“你的意思是……？”
经顾云这么一说，王碌也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程度，“今天客源少是也是因为f市的人也受到了黑箱的影响？”
“有这方面的可能。”
“那这条街上的人怎么回事？”
王碌超四处望去，发现和他一起开店摆摊的摊主们就和往常一样，少了客源也不生气，各个都给自己找点乐子，有的和顾云一起在玩手机，有的在路边摆了个棋桌和另外几个摊主轮流下象棋，悠然懒散的生活态度就和往常一样。
他们恐怕也想象不到在温泉山庄外面的人们，已经成为了另一番模样。
“应该和白鸢有关。”
顾云说道，“这些人就是因为白鸢的能力才变成现在这样，可能她本身就会对周围的事物造成影响。”
第二百八十章：当代佛系青年
当你和白鸢在一起生活久了，就很难把这只鸽子与天灾联系在一起。
然而尽管白鸢怠惰无比，对毁灭世界没有半点兴趣，遇到打架就躲得远远的实属天灾中的异类，可是她对于周围环境的影响却又是实实在在的，尤其是当黑箱出现之时，就显得十分明显了。
王碌觉得尽管此时温泉山庄之外已经变成了当代哥谭市，但这里的人们却依旧安居乐业，颇有种世外桃源的意思。
周围几个店铺的摊主都和他一样平时就住在这里，包括一些定了假日酒店的游客，只要没有离开过温泉山庄，便还维持着一贯松弛闲散的生活。
“顾云，你有什么高招？”
“不知道。”
顾云耸肩，虽然论单挑，他不虚任何对手，但是在影响力这方面，他可能连最底层的天灾都比不过。
天灾其中一个最明显的标志，就是当它们出现之时，都会对周围产生极其强烈的影响。
风衣男复苏了都市传说，白鸢使整个f市进入到了懒散的生活节奏，玛丽安-瑟西亚曾经开启了一个属于黑魔法的时代，据基金会的雇员称，他们目前掌握到的『饥荒』以及『黑死病』都曾经引发过一个城市以上的大灾害。
如今在历史书中，都还能读到饥荒和黑死病在那个时代留下的烙印。
而黑箱的特征，便是将人们心中最原始的恶意诱导出来。
至于顾云自己，他虽然也能像天灾一样让自己的精神力覆盖整个城市，但其实并没有什么实际效果。
精神力是中性的能量，即使平民处于精神力的范围之内，也不会产生任何不适的反应。
顾云觉得黑箱的能力要比风衣男棘手得多，风衣男复苏了恶灵、怪物，只要将它们一一消灭危机就解除了，然而黑箱唤醒的却是根植于每个人心中的恶念。
如果要彻底消灭恶念，就得连寄托这份恶念的宿主一并消灭。
消灭了这场瘟疫，恐怕“感染”瘟疫的人也快死得差不多了。
“除非能找到黑箱躲在哪里，从根源上将她消除。”
“我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问题是上哪找她？”
“你这个问题问得好。”
王碌和顾云面面相觑，他觉得顾云现在空有一身武力却无处使用。
这黑箱的能力能覆盖几个城市，他们总不见得能挨家挨户地寻找吧？以现在人们的暴脾气，搞不好他去敲个门都得挨一顿揍。
更棘手的是，除了迫近的黑箱之外，还有隐神会这么个大麻烦，早上救回来的妇人醒来之后，将隐神会的种种行径都告诉了他们，就在他们卖烧烤的这段时间，又不知道有几人被迫接受了降神仪式。
“不行了，我怎么越想越窝火。”
王碌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憋屈的感觉让他突然想把烧烤摊给砸了。
他进入这一行本来是想救人的，结果却发现自己越了解这个世界的“另一面”，死的人就越多，然而这基金会不但不制止隐神会的阴谋，反而还纵容他们的行为。
像旁边那一桌下象棋笑得乐呵呵的人们，他们就对正在发生的危机一无所知，所以才能笑得那么开心。
所以说无知就是幸福这句话简直说得太对了。
“你别在这里走来走去，你要是嫌烦就去和他们下象棋吧。”
顾云朝王碌摆了摆手，继续翻手机。
后来推送给他的几条内容都是笑话和沙雕新闻，这王碌还是太沉不住气了，虽然黑箱的能力看似影响范围巨大，但也未必完全没有遏制的方式。
比如说，假如大家都能保持和白鸢一样佛系的心态，恶意便很难影响到他们。
顾云敢肯定就算白鸢站在黑箱面前，受到对方能力的高强度污染，她也不会变成一个好战分子。
而黑箱的能力对他不起作用的主要原因则在于……
顾云本来就是一个好战分子。
有没有黑箱都不影响他是一个好战分子的事实，在这一点上，就算佛系的代表人物白鸢每天站在他肩膀上告诉他打打杀杀不好，都没法改变顾云的行为方式。
“咦？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
王碌停止了踱步，若有所思地又坐回了顾云身边，他隐隐觉得自己发现了打败黑箱的钥匙，只不过操作起来可能困难重重。
“顾云，你说说看，怎么才能让所有人都变得和白鸢一样佛系？”
“不知道，我只知道怎么让别人生气。”
顾云实话实说，这并不是他自吹自擂，在气人方面他是一把好手，想当年村里公认脾气最好的婆婆都经常拿着扫帚追着他揍了好几条街。
“气人搞得谁不会一样。”
王碌不以为然，说到气人，他也不遑多让。
想当年他在网上当拱火大师的时候，破防能力也是行业里的一绝，要不是净网行动来了，他搞不好早就成拱火界的泰山北斗了。
“我觉得我们两个气人专家讨论如何让人保持佛心应该不会有什么良好的进展……要不，我去采访一下白鸢？”
王碌思来想去，他认识的人里面，最佛系的就是白鸢了，这只鸽子那是真正做到了与世无争的地步，就连隐龙寺的和尚境界都没这只鸽子高。
不过吧，去了隐龙寺之后，王碌觉得那些僧人只是表面佛系，实则一点都不佛系。
为了把常虎留在寺里，无所不用其极，往人水里下蒙汗药这事你说是小混混干的他都信。
“采访白鸢是没用的。”
顾云并不这么认为，“如果你一天绝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你很难不佛系。”
“那你说咋办？总得问问别人的意见吧？”
“还有一个人可以采访。”
“谁？”
“沈月。”
虽然沈月变成今天这样，多少是受到了白鸢的影响，但是放眼整个基金会，你很难再找到比她更佛系的雇员了。
而且，沈月已经将这种佛系的生活保持了好几年的时间，论上课摸鱼，你很难找到比沈月更优秀的人才。
“我觉得你说的有点道理，但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
王碌陷入了沉思。
他万万想不到有一天，一个上课摸鱼、工作咸鱼的人，居然会成为人们要学习的榜样。
“你在这等着，我去把沈月单独叫来！”
第二百八十一章：硝烟
一刻钟之后，王碌带着沈月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并在沈月莫名其妙的注视下，简单明了地说出了他和顾云一拍脑门商量出的结果。
“啥？你问我平常是怎么偷懒的？”
沈月立刻投来了警惕的眼神，“你们俩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是不是想去本部举报我？”
“怎么可能举报你呢？我们夸你还来不及呢。”
王碌觉得如果人人都保持沈月和白鸢的心态，黑箱的能力便会不攻自破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作为基金会的雇员，消息居然这么不灵通么？现在外面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你指的是那些伤人事件？”
“没错没错！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基金会打算如何应对？”
王碌突然想起来了，在处理超自然事件上，基金会才是最专业的组织，而沈月作为基金会的王牌，自然属于专家中的专家。
正儿八经地算起来顾云可能都没有沈月专业，毕竟顾云这人只会打架，处理矛盾纠纷这事他并不在行。
让他去处理矛盾，怕不是火上浇油越说越气，别人本来只是吵个架，经过顾云一调和说不定当场就打起来了。
不对……
这么一说，顾云的能力怎么听起来和黑箱差不多了？
“这次事件波及范围几广，本部已经向事件多发地带加派了人手，部分比较严重的区域已经联合当地的相关部门下达了紧急通知进行隔离管制，根据收集到的情报，受灾最严重的f市，以这座城市作为源头，周遭的城市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
“也就是说我们这一晚上没见到人，是因为大多数人都被隔离了？”
“不然你以为我和叶负责人整个下午都在忙什么？”
沈月翻了个白眼，虽然她承认自己平时上课不认真听讲，普通的委托能摸鱼就摸鱼，但是真的遇到了大事件，她还是很努力工作的，连度假时都在加班，所以王碌和顾云刚才对她完全是莫须有的指控。
在基金会之中，有着明确的职责分配。
除了拥有崇高地位的s级雇员之外，每个地区的负责人也都是杰出的雇员，他们虽然自身战斗力薄弱，但统筹能力极佳，每当发生大灾难时，他们都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整体而复杂的布局。
对于本部而言，s级雇员相当于最锋利的剑，而各地的负责人则是最坚实的盾牌。
“没想到……陈负责人和叶负责人竟然是军师级别的角色么？”
顾云震惊了，根据沈月的叙述，他很自然地将两人与在后方进行指挥的长老们联系在了一起，在一场战争当中，若是没有了军师，就算他的部队所向披靡，却也只会被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不然呢？迄今为止你都是怎么看待他们的？”
“倒茶送水的和游客。”
闻言，沈月眉头一皱，顿时觉得应该将基金会的形象建设提上日程。
她承认陈江叔的脾气好了那么一些，叶梓欣阿姨一身行头看上去就像是来旅游的，可是他们都是有真材实料的，“仅仅一个下午的时间，f市就已经大体上完成了隔离工作，现在只剩下郊区增派的人手还没有到位！”
亲眼见识到了叶负责人的统筹指挥，沈月钦佩不已。
虽然这些事听起来简单，但是要让整个城市的居民各回各家绝非易事，尤其是在群情激愤之下，稍有不慎，便容易引起大规模的群殴事件。
“不仅如此，本部已经将所有的s级雇员派往各地，目前已经有两名s级雇员在赶来f市的路上了。”
在基金会的历史上，还从未有过一下子派出十名以上的s级雇员的记录，这已经足以见得本部对于黑箱的到来有多么谨慎，石会长这次可谓是把所有的“家底”都摆在了台面上。
“这不像是你们的作风啊。”
如果顾云没记错的话，在风衣男的事件中，基金会决策是战略性放弃x市，第一时间安排分部雇员带着物资撤离，同时还通知x市的要员们尽快撤离。
顾云已经从各个地方听说了当时基金会的所作所为，甚至还经过了沈月的亲口确认。
“因为上次我们遭遇的，是一个从来没有被登记的新天灾，我们对它的能力、破坏力以及危害程度一无所知，保守起见本部决定撤离之后再做观察，但是这一次不同了……”
尽管沈月个人并不赞同本部上一次针对x市的决定，但这两次的灾害有着本质的区别。
黑箱这种级别的大灾祸不会留给本部任何留存实力的余地，一旦无法在短时间内将其消灭，它造成影响将会在未来的十几年甚至几十年都难以被消除。
在人类已有的历史当中，『饥荒』和『黑死病』不止毁灭了一个城市，它让一个时代都笼罩在了自己恐怖的统治之下，而『黑箱』的危害程度并不在这两者之下。
所以，对本部而言，这次只有背水一战这一条路行得通。
“话说回来，这还要感谢你们的情报。”
不幸中的万幸是顾云和玖都了解黑箱，尤其是后者，她的族人们这些年都在与这些上古时期的大灾祸战斗着。
“我们的目标是……”
“没有蛀牙？——哎哟！”
沈月一眯眼，一个下段踢直接把胡言乱语的王碌放倒在地。
屁股墩子硌在石头上，疼得王碌龇牙咧嘴，“我看气氛太沉重了，开个小玩笑。”
“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么？”
“你说、你说。”
“这一次，我们要把黑箱永远地留在这里！”
……
“哦？小小年纪，口气倒是不小嘛。”
沈月话音未落，一个戏谑的声音从半空传来。
三人循声望去，却看见一个巨大的窟窿横贯夜空，不多时，如同山峦般的黑影从云端直落而下，当它的肢体伸展开来之时，沈月才看看清了黑影的全貌——一个浑身长满了倒刺的巨型蜘蛛。
方才还在下棋的老头们张大了嘴巴，呆滞地看着离他们越来越近的庞然大物，其中有人还使劲揉了揉眼睛，已确认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不是幻觉。
“我看你们信心满满，就先奖励你们一个小小的礼物——等我灭了隐神会，再来好好陪你们消遣一下。”
第二百八十二章：两难的选择
王碌抬头看着从云端迫近的巨型蜘蛛，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了不要在背后说别人坏话是多么重要的道理。
且不说这蜘蛛有多么强大，单单这体型落地后便足以将温泉山庄压成一片废墟。
这只巨型蜘蛛……
顾云一眼辨认出了这只庞然大物，村里的《魔物图鉴》描述这是一种生活在沼泽地带最深处的高危物种，其中最让他记忆犹新的一点，是它以沼泽地带的霸主亚龙种为食，不过由于它们数量极其稀少，又生活在毒沼最深处的洞穴之中，也有不少学者认为它们只是存在于民间的传说。
毕竟，人们实在难以想象出这世上有什么生物能以亚龙为食。
先是噩梦之神，现在又是这种存在于传说中的魔物，顾云不禁怀疑这黑箱究竟养殖了多少危险种的魔物？
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这两者都能轻而易举地踏平一个村落。
沈月咬了咬牙，亚空切割已然被她握在了手心。
她也没想到自己只是口嗨了一句，居然引出了这么一只恐怖的怪物。
“顾云哥，我打算把它转移到……咦？”
待她转头看向顾云之时，却发现顾云已经撸起了袖子，他做了个深蹲的动作，原地起跳径直迎向了迫近的巨型蜘蛛。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她瞪大了双眼，眼睁睁地看着顾云抓住了蜘蛛的其中一条腿，将它直接甩回了云端的裂隙。
下一刻，裂隙闭合，巨型蜘蛛和顾云都已经消失在了裂隙之中。
夜空月明星稀，下棋的摊主们皆是张大了嘴，有一个老汉的假牙都掉到了地上。
“导、导弹……？”
事实上，他们只看见了一个笔直上升的轮廓，肉眼根本看不清是什么撞在了蜘蛛的腿上，在他们的认知中之中，想要击退那种恶魔，恐怕也只有导弹才能做到了。
“王碌……”
“嗯？”
“顾云哥他人呢？”
“我哪知道啊。”
王碌也如周围人一样直勾勾地盯着夜空，“他好像被裂隙吸进去了？”
……………………………
“哦？居然有人敢追这里？”
正打算离去的黑色人影停下了脚步，诧异地瞥向裂隙闭合之处。
无数叫得出、叫不出名字的魔物阻挡在她和顾云之间，在这片漆黑的世界之中没有地面与天空的概念，裂隙闭合之际，顾云便觉得有无数双眼睛看向了自己，那些叫得出名字、叫不出名字的魔物塞满了这个世界，刚才险些将温泉山庄夷为平地的巨型蜘蛛仅仅只是其中一员。
如果将这些凶恶的魔物一股脑地全部放出去，恐怕足以瞬间将f市毁灭数次。
就在他与人影对视之时，巨型蜘蛛犹如镰刀状的前肢已经落了下来。
“轰——”
血肉横飞。
然而在蜘蛛那庞大的身躯散成无数段之时，周围的魔物便扑了上去，目标却不是顾云，不到一秒之内，蜘蛛便被分而食之，什么都没留下就如从未存在过一般。
“我想起你了。”
人影饶有兴趣地说道，“难怪之前那个叫做玛丽安的小女巫会夹着尾巴逃回欧洲，海底监狱一别，你倒是变化了不少。”
“你也是。”
顾云在海底监狱遇到黑箱时，她看起来只是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普通女子，然而这次相间，她的存在成了一团动荡不已的漆黑能量体。
这说明如今的黑箱，能量已经膨胀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托你的福，离开海底监狱之后，我每天都能饱餐几顿。”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在海底监狱被关押了多久，而当她离开牢房之时，整个世界已经变得让她认不出来了。
『祸』的后代获得了统治权，他们的信徒遍布大陆各处，建立起了村庄、城邦，对于黑箱而言……
这实在是最美好的时代。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食物。
让她能够尽情享用这一切的，正是顾云和他的族人们，因此她对于顾云等人的感激发自内心。
不过，现在还不是表达感激之情的时候，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她来完成。
“离战争的胜利还有最后一步，等一切尘埃落定，我再邀请你一同分享胜利的果实吧。”
“其实我是……”
话音未落，顾云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了出去。
紧接着，耳边传来了王碌的惊呼。
“我靠——！你怎么从这里冒出来了？”
王碌觉得当你背后冷不丁地出现一条裂隙还从里面突然冒出来一个活人的时候，你也害怕。
不过这一次，却并没有其他怪物从裂隙中钻出来，裂隙闭合，一切又重归平静。
面对王碌的质问，顾云硬生生地将“其实我是来找你打架的”这句话给憋了回去，黑箱对待他的态度着实古怪，方才的对话不像是对待强敌，而是将他当作了许久未见的朋友来看待，甚至还邀请他一起分享胜利的果实。
这不是……
明显把他当成了自己人么？
“那个蜘蛛被你干掉了？”
“嗯。”
对顾云而言，收拾掉一只穷凶极恶的魔物并不在话下，哪怕是刚才那些凶恶的魔物一拥而上，顶多也只是让他多流点汗罢了，真正让他迷惑的，是黑箱对待他的态度。
“不愧是你啊！否则真让那大家伙落在这里，我们就惨了！”
听到顾云三下五除二便收拾掉了巨型蜘蛛，王碌激动不已。
“对了，你冲进去之后看见什么了？遇到黑箱了没？”
“遇到了。”
“你遇到黑箱了！交手了没，谁赢了？”
“没来得及交手她就走了。”
“那是她自认为打不过你，赶紧开溜了。”
王碌用力拍了拍顾云的肩膀，“来，我再烤几串羊肉串来庆祝你的胜利！沈月，你昨天没尝到我的手艺，今天来一起尝尝。”
顾云随着王碌的张罗坐回到了椅子上，但他觉得王碌说的又不太对。
黑箱与其说是溜走，倒不如说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和自己交手的意思，之所以将他送走，应该是急着去与隐神会干架。
也就是说，黑箱这次其实是冲着隐神会来的，而他们只是碰巧出现在了这里，以及黑箱提到的，他们离胜利只差一步之遥了，这不得不让顾云越来越在意另一个世界现在究竟变成什么样了。
于是一道两难的选择题摆在了顾云面前。
黑箱的存在，对这座城市而言不是好事，可是她要除掉的隐神会，在f市这么多年来也基本没干过好事。
“王碌。”
“嗯？”
“你觉得，这回我们应该帮谁？”
第二百八十三章：布局
王碌觉得，顾云提出的的确是个刁钻的问题。
因为理论上来说，如果黑箱不突然间冒出来的话，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去调查隐神会的，结果得知黑箱也冲着隐神会而来，反而把事情变得复杂化了。
“我觉得这件事吧，我们其实可以先不要轻举妄动。”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应该放任黑箱为所欲为？你给我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被黑箱同化了？”
不等顾云开口，沈月率先开口，将矛头直指王碌，他们刚才还说到如果任由黑箱继续下去，以f市为首的几座城市没过多久就会成为当代哥谭市。
在她看来解决黑箱的危害刻不容缓。
“这还不是因为你们基金会的立场！”
王碌作为一名来自于x市的“纯路人”，他对基金会可以说是没有半点好感，尽管当时的人们获救了，但真正了解内幕的人就会知道风衣男之死压根就和基金会没有任何关系，在x市的人们最需要基金会的时候，这个组织直接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美其名曰，积蓄力量，以寻找天灾的弱点。
换句话说，当时要不是有顾云在，他自己恐怕都早就被那些怪物给消化干净了。
所以就王碌个人而言，他绝对不愿意把希望寄托在基金会身上。
就比如这次事件，黑箱出现基金会看似增派人手，疏散民众决定背水一战，但实际上连身为f市负责人的叶梓欣都承认如今的本部高层和隐神会之间关系匪浅，加上刚才他已经明确听到黑箱称她是奔着隐神会而来的，其中的关系就变得更加错综复杂了。
“你自己想，且不说我们能不能找到黑箱，就算顾云就把黑箱给直接消灭了，接下来呢？”
一场大危机被扼杀在了摇篮之中，人们的生活回归日常，表面上看起来皆大欢喜。
但在实际上，基金会继续在背地里与隐神会合作，偷偷摸摸地绑架“选民”，源源不断地将他们的族人通过仪式降临到这些人身上。
没人知道隐神会有没有在酝酿更深层次的阴谋。
“那我们到时候再去想办法制裁隐神会不就可以了？”
“哪有这么容易？”
王碌觉得沈月的想法简直天真得离谱，如果基金会高层和隐神会真的结了盟，他们绝对不会放任顾云直接撸起袖子就把自己的盟友给消灭了。
“依我看，他们最有可能采取的做法，就是帮助支持顾云，让他消灭了一个傀儡组织了事，等我们离开之后，他们的活动照旧，而且没人知道隐神会有没有把势力发展到别的城市，搞不好x市背地里也存在着隐神会的分部。”
沈月一时间无言以对。
以她最近几年对基金会的了解，本部的确有可能做出类似的决策。
石会长的心思让人捉摸不透，他永远都有更深远的决策，但实际上，没有人知道会长他最终的目标究竟是什么。
沈月不知道，在此之前也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事实上在来到f市之前，她根本想不到本部居然会无视叶负责人的书面报告，与隐神会这样的组织合作。
“我刚才还是往好处想，要是顾云违背了本部的意愿铲除了隐神会，他们说不定会向顾云和他身边的人动手。”
王碌觉得无论对正派还是反派来说，顾云都相当于一个定时炸弹，后者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哪怕在反派的阵营战，领导者都由于实在受不了他的性格将他赶来了这个世界，只有顾云一个人还以为他真的是为了寻找大秘宝而来。
真正的掌权者，肯定不希望这世上有顾云这么一号人存在——无论是作为敌人还是盟友。
而另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在于顾云憨不拉几的性格，作为顾云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王碌觉得顾云其实并不怕那些敢和他刚正面的敌人，但是以他单纯直率的性格，如果基金会在背后设计陷害他或者在他背后捅刀子，这人十有八九都会中计。
“但是如果隐神会是被黑箱剿灭的，那就怪不到顾云头上了。”
王碌直切要害，既然黑箱不远万里横跨位面来到这里，就说明她自认为有决定性的把握消灭隐神会。
到时候就算基金会高层气急败坏，冲上去找黑箱拼命，那也和顾云无关。
“所以说，在黑箱剿灭隐神会之前，我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妙。”
“那周边城市的平民怎么办？”
“你们不是已经把他们隔离在家中了么？就这一点而言，你们做的还是不错的，我听顾云说那个黑箱现在满世界忙着去找隐神会的麻烦，应该没工夫冲进平民家里大开杀戒。”
王碌很清楚这样一来，生杀予夺的权力便牢牢掌控在了黑箱手中，但是现实世界往往并没有十全十美的选择。
无论他们选择帮谁，最终都势必会导致一部分人的牺牲。
但是经过了刚才的情绪起伏，王碌已经想通了。
“当然，我们也不是什么都不做留在这里挂机，如果f市哪里又出现了像刚才那样的怪物，还得靠你们出马。”
王碌一边说着，一边将烤好的羊肉串、鸡心和鸡皮放在一次饭盒里，“这些都是我作为一个友人的看法，仅供你们参考。”
话说完，顾云和沈月都陷入了沉思，他们刚才的确没有将基金会的立场考虑进去。
不多时，两人心中同时有了答案。
顾云与沈月相视一眼，用眼神默契地确认了彼此心中的想法。
深吸一口气之后，两人向对方点头示意，异口同声地说道。
沈月：“那么，就让我们想办法让平民最近安心待在家里吧！”
顾云：“既然如此，就把基金会一起解决掉吧。”
……
沈月：……
顾云：……
“你冷不丁地说些什么玩意呢！现在是讨论解决基金会的时候吗！？”
王碌和沈月异口同声。
“你们刚才不是说基金会意图不轨么？在战场上，讲究的是先发制人。”
顾云冷静地分析道，“如果把基金会算进来的话，现在就有四股势力，局势已经明了了——在黑箱消灭隐神会的同时，我去突袭基金会的本部，让他们阵脚大乱，如此一来基金会就没法向隐神会派出有效的支援……”
说到此处，顾云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难怪刚才黑箱说他们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呔——！顾云，你果然和黑箱是一丘之貉么？”
王碌手持一根鸡皮，将铁签对着顾云鼻孔质问对方。
“当然不是。”
顾云摇头道，“只是我听了你刚才的分析，意识到基金会和隐神会两个势力合起来打黑箱一个，感觉稍微有点不太公平。”
有一说一，这是他作为一个纯路人的想法。
第二百八十四章：战略同盟
“有一说一，我作为纯路人也支持你干掉基金会！”
王碌一拍大腿，正气凛然道。
想当初x市大难临头，基金会却当即逃之夭夭，如今又与f市的隐神会沆瀣一气，所作所为就与当代大恶人杰哥无异，种种罪行令人发指……
“喂！你当着基金会高级雇员的面说什么呢？这是对我的不尊重！”
沈月表示抗议，她自己就是基金会中的一员，王碌如此正气凛然，搞得她成了反派一样——她承认自己之前懒是懒了些，可还从来没有做过违法乱纪的事，“纯路人讨论问题就要理性客观，不能一概而论，你到底懂不懂啊！”
“沈月小朋友，你还是太天真了。”
“你倒是说说我哪里说得有问题？”
“你说的都没有问题。”
“那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天真就天真在居然以为我真的是纯路人。给你上一课吧——一般自称纯路人的人，十有八九都不是真正的路人，而且此人马上就要发表一些具有明显立场的言论了。”
王碌心里坦坦荡荡，他丝毫不避讳承认自己的立场。
凭良心讲，他早就看不惯基金会了，无论是作为x市居民还是顾云的友人都已经到了快要看不下去的地步，刚才是他作为差点罹难的x市居民发言，而现在，他决定站在顾云的角度好好说道说道，“就算抛开上次的大灾害不看，咱们就说说顾云，他作为x市的热心市民过去十年都奋战在抗恶灵第一线，结果呢？基金会是怎么对待他的？要不是遇到玛丽安和风衣男这两个狠角色，顾云他现在说不定还睡在那个破出租屋里呢！”
“那是、那是因为我们之前都还不了解顾云……”
“这只是你的借口吧，如果基金会肯去调查，难道还能调查不到一个普通市民？”
王碌振振有词。
顾云这人虽然战力惊人，但却从来都不是那种韬光养晦隐居幕后的角色，事实上如果你在大街上随口问一句顾云恶灵是不是他除掉的，这人都会诚实地回答你的问题。
面对王碌的诘问，沈月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身为基金会名义上的王牌，她很了解基金会的行为模式。
尽管顾云在过去十年中消灭了许多令分部感到的头疼的恶灵，然而被他除掉的绝大多数恶灵，都不具有赏金。
基金会关心的，从来都不是那些针对一般市民的妖魔鬼怪，也不会因为这些恶灵的存在而发布委托，而那些有可能壮大而对社会安定构成隐患的恶灵，却又总是在它形成气候之前被扼杀了摇篮之中。
所以真实的情况是……
即便顾云为x市做了许多，按照基金会的流程，他也无法获得任何酬金，他的行为之于基金会来说，就相当于好人好事，而且还是那种奖金都捞不着的。
“但是，这是本部政策的疏漏！现实是，绝大多数分部的负责人都额外承担起了委托之外的义务，每年都有数不清的低层雇员乃至负责人在调查委托之外的事件中殉职！”
如果没有这些人的存在，每年死于超自然事件的平民数量可能会翻一倍不止。
沈月直视王碌的双眼，目光无比坚定。
的确，基金会成立之初，在名义上就是为了上流阶层服务的机构，可是这些人的牺牲，绝不能用这个“宗旨”来一概而论。
“正因如此，我才更加支持顾云的想法。”
对于顾云而言，消灭基金会的言论可能是一拍脑门想出来的，毕竟以这人的脑回路，他若是哪天一拍脑门想去当银行劫匪恐怕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可是对王碌以及更多人而言，这个想法却并不只是戏言。
“你有没有想过，分部之所以每年会牺牲如此众多的低级雇员，也间接是由本部不作为导致的。”
一些本应有a级乃至更高级雇员处理的对象，因为没有登记在委托中，就只能由没有把握的低级雇员冒险调查，如此一来，低级雇员的死亡率想不高都难。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这一辈子也没啥大本事，真要遇上事了，十个我都没你一个人顶用，远的不说，就拿之前入侵隐龙寺的妖怪来说，我这种人冲上去就是给它们加餐的，而这就是那些低级雇员们能在一个事件中起到的作用。”
对基金会本部而言，低级雇员都被当做了炮灰，一个低级雇员牺牲了，马上就会有新人填补上来，而真正能够解决问题的高级雇员们却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王碌也不是初入社会的愣头青了，不会空有一腔热血的正义感，伸伸手就准备把所有资本家干翻在地，他理解基金会是建立在种种利益之上的产物，它原本就没有维护一般民众安全的义务。
可是也正是如此，他才敢肯定他们这些“一般市民”迟早有一天会站在基金会的对立面上。
隐神会和一般市民的性命孰轻孰重，不必他多作阐述，本部已经用他们的实际行动回答了这个问题。
而隐神会的存在很可能只是基金会诸多计划中的冰山一角，以顾云的性格，就算这次隐神会的问题结束了，他也迟早有一天会站在基金会的对立面上。
“所以说，顾云我支持你干掉基金会的想法，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因为它根本就不是一个具体存在的敌人。”
王碌相信以顾云的能力，他现在就能冲进基金会现任会长家中，一拳解决掉对方，但是基金会却并不会就此停止运转，复杂的利益关系会迅速将新一任会长推上这个位置。
以基金会牵扯到的关系，一旦顾云真的这么做了，他恐怕真的会在现实世界里获得『世界最凶恶の罪犯』之类的头衔。
“想要对付基金会，我们需要做好万全的准备，计划中的第一环，就是先试图策反对方的一名高级雇员。”
说罢，王碌看向了沈月，“我说的不是彻底消灭基金会，而是从内部改变它，少女，我见你良心未泯，是个不错的人选。”
沈月懵了。
她没想到王碌兜了这么大一圈，居然突然将矛头指向了自己，下意识地说道，“我要是不答应呢？”
“那就没办法了。”
王碌拍了拍顾云的肩膀，“我们刚才的计划都被她听去了，为了保险起见，就只能用粗暴的手段强迫她答应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主动出击
“你先给我慢着！就算我答应帮你，就凭我们三个怎么可能扳倒基金会啊！”
沈月不得不摆出了“暂停一下”的手势，刚才王碌手里拿着羊肉串，一副指点江山指示，看起来就像是一位拥兵百万的将军，动动手就能取缔基金会。
但实际上，大家都知道王碌只是个无业游民。
走在街上都会被警察、保安严格审核的那类人。
这事怎么看都不靠谱，就他们仨，前脚刚密谋取缔基金会，后脚就马上登上在逃通缉犯的名单了。
“你这根本就是键盘侠吧！”
首先，沈月觉得王碌对基金会的认知就一知半解，他觉得基金会没干好事所以应该取缔，殊不知就算基金会真的没干好事，却也是个庞大的不干好事的组织，而庞大的其中一个体现就是黑道白道全占。
和基金会明着作对，他们一夜之间就会成为全民公敌。
“而且你稍微考虑一些实力情况，我们现在吃的、用的、住的都是基金会提供的，你是想害得我和顾云哥露宿街头么？顾云哥，我知道你对生活环境没什么要求，但是顾学姐却很有可能因此要跟我们一起露宿街头，甚至还有可能跟我们一起成为被通缉的对象，这办法能行得通吗！”
“行不通。”
听到此事和妹妹有关，顾云顿时就有了立场。
事实上王碌刚才长篇大论分析了那么一大段，他其实根本就没听进去几句，这又是立场、计划、颠覆的，搞得他头都大了。
他之前只是随口一说，他一个纯路人只是觉得基金会和隐神会两个打黑箱一个不太公平而已，那有这么多讲究。
他是来这个世界找大秘宝的，又不是来拯救世界的。
“所以说这是我们的长期计划嘛，又没有马上让你们跟基金会决裂！”
王碌说道，“我的意思是，我们从现在开始，要提防基金会的所作所为，千万不能轻信他们，至于改变基金会那是后面的事，而且你既然提到了基金会还有不少有志之士，那么到时候一旦本部露出了真面目，也未必所有分部都会响应他们的号召——只要有人带头，星星之火，亦可燎原！”
“那你去燎原吧，这里没架打也没人听鬼故事，我先回去了。”
顾云打了个哈欠。
他本来为了今晚的鬼故事准备了不少，见到连一个听众都没有，他不由有些失望。
这王碌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在他看来也就一句话有用。
让黑箱先去把隐神会给灭了，等灭了隐神会他俩要是还有什么分歧再打一架也不迟。
在顾云的敌意优先序列中，神族和他们的信徒永远排在第一档的位置，恶灵、魔物和天灾都得往后稍稍，就算抛开世仇，外出游历之时他也见多了信徒和神族的种种行径，f市的隐神会大有把这个世界发展成第二个信徒集中地的意思。
除了降神这种具有直接影响力的仪式之外，隐神会的存在还带来了许多看不见的影响。
比如之前他在公园门口遇到的发传单的大妈并没有遭到神族的附身，然而她却不遗余力地对外宣传着隐神会的存在。
她的行为，就和那些被洗了脑的信徒们一模一样，事实上神族人丁稀少，真正帮助他们维系统治的，是那些在大陆各地建立城邦的信徒。
他们绝大多数都丧失了自我判断力，神族让他们往东他们绝不往西，哪怕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当初神族便是指挥这些没什么战斗力却又悍不畏死的信徒来延误他的部队，这直接导致顾云到现在见了信徒都觉得脑壳疼。
他不喜欢对弱者出手，但是这些弱者们却又如同苍蝇般不停骚扰他。
一个个高呼着口号，看起来悍勇无比地要战斗至最后一刻，但实际上连一拳都挨不住。
要知道，不停拍苍蝇其实也是很烦人的一件事。
“算了，还是去一趟看看吧。”
顾云回到房间，正好看见安铃已经把玖哄睡着了，白鸢也和一个白色团子般缩在玖的枕头上，翅膀的羽毛挨着玖的脸，一人一鸽看起来睡得很香。
“我之前带回来的那张传单呢？”
“传单？你说的是这张？”
安铃从茶几上拿起了顾云白天带回来的隐神会传单，乍一看之下她还以为这是某个诈骗团伙印刷出来的。
这上面提到的“天神”、“救主”、“大灾祸”、“邪恶势力”之类的标语怎么看怎么不靠谱，不过当下的中二少年们倒是有可能会喜欢这个。
毕竟安铃听说每个中二少年都曾拥有过成为龙骑士的梦想。
而她就不一样了。
如果顾云是龙骑士的话，她只需要安安心心的扮演好公主就好。
“等一下，你该不会是想去单刀赴会吧？”
安铃见顾云整了整衣服就准备往外走，赶忙拦住了他。
“这上面说每天晚上21点至凌晨都安排了祷告仪式，喏，就是这上面的地址，这上面还提到了虔诚的信徒们能在这段时间里聆听到来自天神的启迪。”
其中，天神指的就是神族，而神族的目的则是为了找到那些能够帮助他们完成降神仪式的个体。
顾云越来越觉得这个世界的人们其实也有天赋之分。
以安铃为例，虽然这姑娘手无缚鸡之力，凭她的拳脚功夫可能还打不过一只小绵羊，但是她在咒语学领域却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如果她与玛丽安-瑟西亚生在了同一时代，说不定现在也是个能让无数人谈虎色变的魔女级人物。
比如说……
家里蹲魔女？
只是顾云见到的“选民”实在有限，他暂时还无法确定被神族宣召之人究竟有什么共同的特征。
“你要去可以，我陪你一起去。”
“你去做什么？”
“我怕你上当受骗！”
安铃说得理直气壮，她从来不担心顾云的战斗力，但这个人自带散财属性，万一半路上遇到谁让他给钱，他多半就不明不白地给了。
“而且话说回来，女巫和神族应该也勉强算得上死对头，人多力量大，你如果想在里面揍人，我就在外面帮你望风，要是警察一来我也好通知你一声！”
第二百八十六章：前线记者
半小时之后，一辆黑色的轿车停靠在了一栋别墅门前。
顾云和安铃下车后朝着轿车上的雇员招了招手，轿车便朝着远方驶去了。
叶负责人的隔离计划取得了卓越的成效，一路行驶而来，他们只看见了负责维持秩序的警员和基金会雇员，至于行人基本没见过几个，那些试图违反禁令在街上游荡的小年轻们都被警员们赶了回去。
顾云来到门前，按响了门铃。
不一会儿，一个驼着背的慈祥老太太慢慢悠悠地为两人开了门，将两人领进屋去。
进了客厅，顾云和安铃才发现里面已经聚了五个人，这五人看起来横跨各个年纪，分布不同行业。
有的看起来是行业精英，也有都市职场女性，就连身上穿得破破烂烂酷似乞丐的人都有，这些人相处融洽，不同的身份地位似乎并没有给他们带来隔阂。
为了款待他们的到来，年迈的老夫妇准备了不少甜品和小吃。
“现在，我要为大家隆重地引荐这对年轻情侣，顾云先生和安铃女士，他们将成为隐神会的新成员。”
其他人热烈地鼓起掌来。
“这样一来，今天的人就到齐了，大家可以先在这里继续交流，我们就要去准备接下来的仪式了。”
两个老人笑容可掬地进了后厨。
老人消失之后，人们脸上和善友好的笑容消失了，气氛突然变得迷之尴尬起来，其中有人走向了取餐处，也有人直接低头玩起了手机。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这些人用实际行动演绎了表面朋友的真实含义，穿着品牌的人趁乞丐去取餐之时挪了挪凳子。
刚才笑得那么开心，实际上介意得不得了！
安铃在心中吐槽了一句。
不过接下来她还有正事要办——来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之后，打听消息才是最重要的，他们现在名义上是混进隐神会卧底的。
人生中第一次卧底，心里免不了有些紧张。
“这位朋友，打听一下，你是什么时候加入隐神会的？”
“我？”
戴着棒球帽的青年一脸茫然，“我没加入过隐神会啊。”
给我出去！
安铃脸一黑，没想到自己第一步就碰了壁，不过表面上她还得装作耐心地问道，“这么说来，你和我们一样也是新人了？”
“不是啊，其实我早就想问了，你们聚在这里是想干啥？”
刚才那两个老头老太太在这，大家都笑容满面，旁边的白领大姐姐对他嘘寒问暖，搞得他一直没找到机会发问。
我还想问你是来干啥的呢！
“恕我冒昧地问一下，既然你不想加入隐神会，为什么要来这里？”
“淦！我刚才以为街上的警察是来抓我的，吓得我随便找了个屋子就躲进来了。”
小青年此刻的内心比安铃还要焦灼。
见为他开门的是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太太，他本来打算直接敲晕对方，待警方离开之后顺手带走这里的财务，结果没想到一进门发现客厅里居然有这么多人。
骑虎难下，大概就是用来形容他现在的处境吧。
“好的，谢谢你。”
安铃皮笑肉不笑地结束了这场谈话，同时仔细地把小青年的这张脸给记了下来。
行，你给我等着，一会出了门我就打电话叫警察来抓你！
正当她和青年交谈之余，去取餐的老乞丐也回来了，安铃见另一边的白领精英们一门心思地刷着手机，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也只能将目标转移到了老乞丐身上。
“大爷，我们是第一次来，请问你是隐神会的老会员么？”
“啊哈哈，那倒没有。”
乞丐倒是要比青年热情了不少，他一边美滋滋地将培根金针菇肉卷送入口中，一边说道，“我是听朋友说这里有免费的自助餐吃才来的，没想到城里居然还有这等好地方，这家餐厅的名字叫隐神会是吧，我下次会喊朋友来光顾的。”
又一个完全不知道是来做什么的！
现在这里除了她和顾云之外，一共还剩四个人，难不成就没人是真情实意想要加入隐神会么！
不过安铃转念一想，却又觉得这些人的反应在情理之中。
毕竟那传单印刷得跟中二少年想出来的设定集一样，一般市民应该很难相信上面的内容。
“那个……安小姐是吧？你们也是来加入隐神会的？”
乞丐大爷夸夸其谈的了好半晌，玩手机的白领似乎听不下去了，朝安铃扬了扬手，“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不知方便吗？”
“方便的。”
安铃给顾云使了个眼色，便跟着白领一起去了洗手间。
她同时已经做足了准备——一会儿但凡这个白领有什么非分的举动，比方说试图强行拉着她去参加降神仪式之类的，她就扯着嗓子喊救命。
顾云现在离这里只有不到十米，劝你们善良。
“安小姐，我就直说了吧，无论你们是从什么地方听说了隐神会，都不要轻信他们，这里很不安全。”
“不安全？你指的是……”
“一个月前，我的一个闺蜜被吸纳进了隐神会，之后便下落不明了。”
“你们没有报警么？”
“当然报警了。”
“警察怎么说？”
“说他们正在调查，可是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也没能调查到任何线索，所以，我下定决心打算自己来这里进行调查。”
为了证实自己的说辞，白领扬了扬手机，手机上正在进行实时的拍摄，她们之间的对话自然也被拍了进去。
难怪年迈的夫妇离开之后，她就一直摆弄着手机。
“你难道自己不害怕么？”
“肯定害怕了，可是我必须这么做。”
白领小声说道，“如果我一会遭到了和我闺蜜相同的事，视频就会在第一时间发送回了报社，我的同事会立刻对隐神会进行曝光……哦，忘记了自我介绍了，我叫于默，是一名记者。”
“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叫安铃，是见习女巫。”
于默：……
安铃：……
你那是什么眼神啊！
我说的是真事，不要用一副看待中二少女的眼神看着我！
“安小姐真是风趣，不过关于隐神会的事……”
“噗通——！”
两人的对话被客厅里重物落地的声音打断了，于默脸色一变，第一个冲出了洗手间。
出于职业习惯，她将手机的摄像头第一时间对准了躺在地板上锤死挣扎的老乞丐，这位方才还侃侃而谈的老大爷此刻翻着白眼，口吐白沫。
挣扎一直持续了十多秒之后，缓缓停止了。
“他死了。”
顾云第一时间给出了专业的判断。
停止挣扎的那一刻，老大爷的气息便已经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