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蛊』（下）
精心炼制的傀儡消亡了，白日鬼与瘴气也被扼杀在了摇篮之中，无面鬼的增援却不知何时才能出现。
对于一位太一门人而言，这无疑是最糟糕的处境。
不过灰袍道士却反而一脸淡然，似乎早已将生死置于度外。
或许，从当初他们师门十六人被师父选中的那一刻起，生与死的概念就已经不再重要，到头来，十六人中便只剩下了他一个。
而站在他面前的，就是师父穷尽一生都未能超越的对手。
他现在虽然站在这里，但真正直面慧觉的，却是他的师父。
……
“徒儿，为师与慧觉大师还有一战，你定要助为师了却这桩心愿啊。”
……
只要一想到师父，耳边便会回响起对方的低语。
事实上，他对于师父的记忆极少，只记住了师父的两个表情。
第一个，是一脸冷酷地将他们十六人送入满是毒气的地窟。
第二个，则是见到他活着从地窟中出来时难以抑制的狂喜。
这些短暂的回忆交织在一起揉碎之后，他见到鲜血、破碎的尸体、一个月圆之夜，以及月色之下，拥有人类轮廓却没有五官的恶鬼。
接着，那个恶鬼告诉了他一件事。
“你的仇人不是我，也不是你的师父，而是一个名为慧觉的僧人，那个人，就是你师父一直寻找的对手。”
师父心心念念的对手……
就这么一个矮小瘦弱的老头？
两人之间只有一步之遥，慧觉既没有金光护身，也没有携带武院的刀枪棍棒，他仿佛只要一伸手，便能将对方推倒在地。
“阿弥陀佛，看来我在寺里待了太长时间，没想到故人之徒已长到了这般年纪。”
“你竟然还敢提起他！”
灰袍道士牙关紧咬，虽然与想象中的形象大相径庭，但是眼前的老和尚，就是师父他不惜走火入魔也要打败的对手。
他身上所遭受的所有苦难，皆是对方间接导致的。
匕首向着手腕狠狠割下，涌出的血液却并未向地上流去，而是化为了暗器一般，笔直地向慧觉身体射去。
“慧觉大师！”
见状，作为围观群众的王碌不禁惊呼出声。
他本以为慧觉大师会用他从未见过的招式，直接一巴掌拍死这个在隐龙寺闹事的道士，却万万没想到那道士的袭击居然得了手。
利箭般的血珠笔直地打穿了老和尚的身体，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几个窟窿，其中两道血珠最终落在了墙上，不出半秒，白色的墙皮便遭到了血珠的腐蚀。
其中一个窟窿，更是直接出现在了慧觉的心脏之处。
难不成……
是慧觉大师他年岁已高，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又或者是慧觉大师也在不知不觉间身中剧毒，导致一时间无法行动？
只是，虽然被血珠打穿了身体，慧觉大师却巍峨不动，更没有与道士鱼死网破之势，反倒是一击得手之后，道士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喜悦之色，而是呆愣在了原地。
“阿弥陀佛，想必即便如此，也难以消除施主的心头之恨，只是老僧还不得不劝施主一句，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你的身体……”
道士瞪大了双眼。
此时此刻，他能透过慧觉身体上的窟窿看见另一端的景象，然而那窟窿的轮廓，却并非触目惊心的血肉，这几枚血珠就如同打在了幻影之上。
“人生执念不过泡影，你的师父便是因为没法破除执念，才最终误入歧途。”
“你是劝我回头？”
道士冷笑，“勾结无面鬼袭击隐龙寺，杀死隐龙寺弟子两名，重伤三位高僧，这般罪孽，恐怕早就没有回头之路。”
“佛法求的是心境，只要施主认为自己可以回头，那便可以。”
“废话少说，你到底藏在何处？”
灰袍道士警惕地四下观察，他已经意识到了，此刻在他面前的，只不过是慧觉的幻影，他的真身此刻就藏在隐龙寺某处。
“施主何出此言？老僧此刻就在你的面前。”
“在我面前？这不过是你的障眼法罢了。”
“阿弥陀佛。”
慧觉双手合十置于胸前，“施主来找我寻仇，只可惜晚了一步。”
“晚了一步是什么意思？”
“施主随后便会知晓，只是老僧此刻还有一事没有完成，不能再此与施主继续周旋下去了。”
“你——”
尽管知道面前的是幻影，道士见他向自己伸手，依旧本能地作势欲挡。
慧觉大师的手却直接穿过了他的胳膊，点在了道士的脖颈之处，道士话未说完，便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阿弥陀佛。”
慧觉大师转过身来，又深深地向院墙之外的三人行了礼，接着又一次凭空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之内。
见到了慧觉大师点晕道士的那一下，秦沐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之处。
想明白了这一点，她却露出了更加难以置信的神情。
“慧觉大师他……”
“他怎么了？”
看见了刚才那一幕，王碌心中也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尤其是最后那一句话，已经透露出了不少信息。
“圆寂了。”
只有如此，才能解释他方才是如何凭空出现在了众人眼前，又为何被血珠打穿了身体也无大碍。
“难怪他一直躲在禅房中不愿见我们。”
“恐怕慧觉大师他是故意为之，镇魔塔的封印此刻本就脆弱不堪，若是贸然打开大门闯入其中很有可能将封印直接破坏……可是，一旦成了鬼魂，便能在不影响封印的情况下直接进入其中。”
不过镇魔塔的封印有进无出，即便慧觉大师最终成功挫败了无面鬼的阴谋，也永远无法再迈出镇魔塔半步。
此行，他已经做好了一去不复返的准备。
“你们先看住那个道士，我马上去后山一趟。”
太一门人的计划虽然失败了，但却也重创了隐龙寺，三位澄字辈的师父此刻都被毒素缠身，谁也没法确保还会不会有别的妖怪趁机攻进这里。
以无面鬼的算计，他恐怕并不会把全部筹码都压在太一门人身上。
也许，他们只不过是一个幌子。
“总之，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
与此同时，内院禅房。
顾云两只胳膊一手一个抗着澄空澄净，背上还背了个已昏睡了过去的澄澈，行走起来很是费劲，沿途遇到的和尚想要跑来帮忙，却都被他劝退了。
这三个和尚现在简直就是移动感染源，他走的这一路，一直感觉有虫子在啃他的小腿，只是啃了半天也没能咬下一块皮来。
“顾施主，你受累了。”
澄空很是不好意思，他没想到三院的管事，竟然栽在了一个小道士的手里。
“这毒你们自己能解么？”
“能是能，不过怕是要费上些功夫。”
压制住了自己身上的毒液之后，他们还要为澄澈师兄驱毒，万一此刻又有别的妖怪攻来，他们恐怕便帮不上什么忙了。
这个想法刚刚萌生的刹那，便有一个巨大的黑影挡在了几人面前。
“哦？看来还是我的运气比较好，居然能一口气遇上隐龙寺的三位管事。”
青面獠牙的鬼怪俯下身子，露出了一个渗人的笑容。
第一百八十三章：神鬼怕恶
澄空、澄净在禅房前打坐，不远处声嘶力竭的哭号让他们实在难以静下心来。
“都是无面鬼他一个人的主意，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青面鬼痛哭流涕，脸上的表情与几分钟前得意的笑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脸上的鼻子歪了，咧开的大嘴少了一半的牙齿，干草般披散下来的头发都被人揪掉了一半。
这番凄惨的景象，饶是见惯了世间鬼怪的澄空都不得为这位“青施主”道上一句“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活该你丫的。
虽然出家人当以修心为重，可是看见了顾云将青面鬼摁在地上乱揍的画面，时隔数十年他们又一次感到极度的爽快。
打不死你个狗东西，善哉善哉。
爽快到他俩差点忍不住为顾云摇旗呐喊，还顺口啐这青面鬼一口。
事实上青面鬼刚刚出现之时，澄空与澄净的心情着实跌入了谷底——这只青面鬼道行极深，丝毫不在方才与澄澈师兄缠斗的天一门前代门主和白日鬼之下，若是放在平时，他们携手还能不落下风，可现在他们必须用法力压制毒素，澄澈师兄又危在旦夕……
正当他们考虑要不要与这青面鬼同归于尽之时，顾云一抬脚，直接将青面鬼踢出了几十米远。
这并非夸张的说辞，而是货真价实的几十米远。
从这头一路飞到石路尽头，这一脚直接把那青面鬼给踹懵了，竟然连逃跑都没顾得上。
顾云将他们安顿在禅房里之后，澄空和澄净有听到了先后传来的闷响以及青面鬼的惨叫声，当他们回过神时，顾云已经一只手揪着青面鬼干枯的头发，将他的脸摩擦在地上，一路拖进了院子。
此刻青面鬼头顶上那光秃秃地方，就是被顾云拖进来的时候硬生生扯下来的。
用拳脚功夫与鬼怪战斗的方式与他们有些类似，可是直接将道行到了白日鬼这个级别的恶鬼摁在地上揍的场面他们还是头一次见。
住持他虽说能毫不费力地除掉白日鬼，却也不可能像顾云这般教训小混混似的用拳头将其一顿暴揍。
这一通老拳拳拳到肉，硬是将青面鬼的牙齿都打掉了一大半。
青面鬼边惨叫边哭，可能自他成鬼以来从未像今天这般嚎啕痛哭过。
“不要再打了！我知错了，真的知错了！攻打隐龙寺真的不是我的主意，都是无面鬼那个龟孙子鼓动的！”
青面鬼咬牙切齿，情感十分真切。
一方面是疼得，按理说，他已死去多时，没有肉身，也理应没有痛觉，可是顾云这一拳拳地感觉无比真切，尤其是乎在他嘴巴上的那一下，打得他整个人都木了。
至于另一方面，也是他此刻真的恨死那信口雌黄的无面鬼了。
按照无面鬼的说辞，隐龙寺内能对他们造成威胁的也就只有慧觉大师一人，三位澄字辈的僧人都只能和他处于伯仲之间，所以他方才看见三个和尚受了重伤，才一时没忍住，嚣张地笑了起来。
可是无面鬼却从来提到过，隐龙寺里路过一个酷似保安队长的青年人便能像打孙子一般痛揍他们。
他敢肯定，这人的道行绝对要在无面鬼之上，他现在宁愿去和无面鬼决一死战，也不愿留在这里被顾云痛揍了。
“还有多少妖魔鬼怪攻进寺里了？”
将青面鬼当作人肉沙袋揍了一顿之后，顾云也觉得有些乏味了。
这鬼实在没什么骨气。
他见对方一开始眉开眼笑充满了自信，以为这青面鬼是个狠角色，结果除了刚开始象征性地反抗了两下，之后索性便两只手抱着头，趴在地上跪地求饶了。
“还有许多，隐龙寺的和尚和各路鬼怪积怨已久，这次无面鬼把能叫得上名字的妖怪都叫来了。”
“比你还强的妖怪还有多少？”
“没、没了，不过还有两个道行和我差不多的，你别打了，我这就带你们去找他们！”
“没这个必要。”
顾云毫不掩饰自己嫌弃的眼神，“就你这种三脚猫的功夫也好意思来这里捣乱？”
他一听另外两个鬼怪的水平和青面鬼相差无几，便顿时没了兴趣，这种小鬼别说两个，就算来上两百个都是当沙袋的，和这些小喽啰过招，连一丁点紧张感都没有。
三脚猫功夫？
这么多年了，青面鬼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敢如此评价他的道行。
此前无论除灵专家也好，各个门派的高人也罢，遇到他时，各个都如临大敌，就算侥幸从他手中逃脱了，也都将此作为吹嘘的资本。
不过……
一想到顾云比恶鬼还要凶残的手段，青面鬼便彻底怂了。
“对，您说的没错，我真是太自不量力了，您大人有大量，就没必要和我这种阿猫阿狗计较了吧？”
多年来，青面鬼行走江湖，学到了一个宝贵的经验。
那就是该认怂时就认怂，一些道士见他们认了怂，便会疏忽大意，从而被他们背后偷袭得手，这一招屡试不爽，已经助他渡过了许多危险。
当然，遇到顾云这种暴徒，便肯定不能采取偷袭战术了。
“既然你不想挨打，就带我去找无面鬼吧。”
顾云挽起了袖子，他已经发现了，白日鬼也好青面鬼也罢，这些家伙除了名字花里胡哨各有特色之外，连一丁点真本事都没有，恐怕也只有人人都谈之色变的无面鬼能给他带来一些惊喜了。
“无面鬼他现在就在后山的镇魔塔之中……”
一谈到无面鬼，青面鬼又变了脸色。
之前与无面鬼决一死战的想法自然只是开个小玩笑，若是被无面鬼知道了他背叛自己，他的下场恐怕也只有死路一条。
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
“你带我去吧。”
到了现在，顾云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他千里迢迢地来到隐龙寺，又在这荒郊野外等了一个晚上，结果遇到的都是青面鬼这种级别的货色。
若对手都是这个级别的，他压根就没必要离开x市，当初那些作恶的恶灵当中，就有不少战斗力在他们之上的个体。
所以这一次，顾云决定主动出击。
“可是……”
“带不带路？”
“带路，带路，您跟我来！”
看见顾云又一次高举起来的拳头，青面鬼哭丧着脸说道。
“白鸢，你留在这里，一会儿如果再有其他妖怪跑来这里，你就帮忙抵挡一下。”
“好的，你尽管去，包在我身上！”
白鸢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她目送顾云远去，又回头望了一眼正用惊奇的眼神打量她的澄空和澄净，接着直接往顾云留下的冬装里一钻，舒服地蜷起了身子，合眼之前，还扯着嗓子嚷了一句。
——“阿弥陀佛，祝你们好运，愿西天极乐世界没有妖怪！”
第一百八十四章：夜战
夜幕之下，打斗声此起彼伏。
僧人们和穿梭的妖魔鬼怪乱战在一起，刀光剑影，不时还有金光闪烁。
隐龙寺不时便会派弟子下山云游四海，降妖除魔，可这却是百年来头一次被妖魔鬼怪打上门来。
虽然内武院的弟子从小便开是念经习武，但绝大多数都没真的与妖魔鬼怪战斗过，就算与道行不深的小鬼打起来也讨不到什么好处，只有迟字辈下山历练过的弟子，才能在短时间内解决掉一两只小鬼。
“这里，就是传说中的隐龙寺，没想到真的被我们给打进来了。”
声音中透出轻佻与戏谑，说话者的身材前凸后翘，在这大冷天打扮得却格外清凉，五名武院弟子对其怒目而视。
隐龙寺戒律森严，向来不允许女子入内，尤其不欢迎这蛊惑人心智的妖女进入其中。
“别这样，我其实一直都对隐龙寺的武学十分痴迷，良辰美景在前，不如几位小师傅给我演示一下隐龙寺的绝学吧？”
女子故意提着嗓子，嗲声嗲气地说道。
“妖女，看招！”
其中一位武院弟子忍无可忍，怒喝一声之后便挥出一棒。
然而，这一棒却并非挥向女子，而是笔直地向身旁的弟子挥去。
身旁的弟子始料未及，他万万没有想到大敌当前，自己同门竟然会突然向自己出手，猝不及防之下喷出了一口鲜血。
“这样就对了嘛，那么，祝各位玩得尽兴。”
棍棒交错，打向女子的棍棒却被同门拦截了下来，霎时间，包围她的五人便陷入了自相残杀的境地。
“看来你就是这些鬼怪的小头目吧。”
看见来者，女子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她食指一点，原本自相残杀中的和尚们突然间调转了矛头，一时间四根棍棒从不同方向朝来者挥去。
“常施主，快躲开！”
面对迎面而来的棍棒，常虎却不闪不避，径直朝女子走去。
“嘭——”
挥棍的力道之大，直接让僧人们手中的棍棒断成了两截，只是这猛烈的攻击，却没有在常虎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你们几个别碍事。”
他右手一抬，顺势直接将四根断裂的长棍握在手中，轻轻一挥，四名武院弟子便飞出了十几米之外。
“你……”
女子的话还未说完，拳风便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常虎的拳头虽然没有金光缭绕，却依旧让她感知到了极度的危险。
这人绝对不是隐龙寺的和尚，但是万一被这拳头迎面击中，她可能立刻化为云烟。
刹那之间，女子化为黑影钻入地下，她还未来得及撤退，常虎便一脚踩在了大理石的地面之上，地面塌陷，崩裂的碎石块将她又一次弹了起来。
没有给她留下任何喘息的机会，又是一拳来到了她的面前，常虎每挥出一拳，她便能感受到一股扑面的劲风，以及听得到挥拳所产生的音爆。
拳击，讲究的便是近身短打的技巧，对于优秀的拳击手而言，每挥出一拳，便是积累优势的过程。
这一拳最终悬在了女子面前，如同墨汁般的黑色物质卷住了常虎的右拳。
“你居然如此对待一个女孩子，也太没有风度了吧？”
虽然是撒娇的话语，语气却咬牙切齿，女子也露出了本来的样貌，从她微张的嘴中可以看见一口利齿，眼眶中是一对蛇眼，斑驳的黑纹遍布她的整张脸。
牵制住常虎行动的“墨汁”似乎便是从那黑纹中延伸出来的。
“现在死斗。”
常虎表情未变，猩红的眼神令一只货真价实的鬼都心生寒意。
与此同时，房檐上又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声音——“她之所以选择这个地方，是因为这里地势空旷，能看见影子。”
王碌站在顶端，俯视正在交手的两人。
更准确地说，是两人脚下的影子。
缠住常虎手腕的“墨汁”是障眼法，真正的奥秘，其实从一开始就隐藏在他们脚下。
这也是为什么那几名武院弟子在精神和行动皆未遭到操控的情况之下，仍旧将棍棒挥向了同门。
王碌将手中的道具向前轻轻一抛。
花重金买来的信号棒终于起到了作用，虽然被顾云浪费掉了一个，但剩下的两个同时掷出，强烈的光源便会改变影子的走向。
“去死吧！”
女鬼尖啸一声，右手顷刻间化为黑色长刺，朝着王碌延伸而去。
“错误的判断。”
被“墨汁”缠住的右手动了，下一刻，常虎张开的右掌猛击女鬼的下颌。
此前在与澄空比试时，他便是在浑身僵硬的情况下，被这一招打飞了出去。
——“潜龙！”
不同的是，在药物的作用下，常虎此刻的力量比澄空强大了十倍不止。
所以，这一推，并非将女鬼推上半空，而是在一瞬间将女鬼扯成了两半。
此前听到顾云讲解自己的招数，常虎又一次将技巧的训练提上了日程——这次远行，他已将隐龙寺的绝学学得七七八八。
“走吧，妖怪还远没有消灭干净。”
待女鬼的身躯彻底消散，常虎冷酷地转身，朝着最近的一处打斗声方向走去。
这个常虎……
怎么感觉他越来越像顾云了？
“你先等一下，帮我拿个梯子，我下不来了！”
回过神来的王碌扯着嗓子喊道。
…………………………
与此同时，另一端。
白鸢倚靠在冬装柔软的面料上，心满意足地打起了盹。
顾云让她留在这里帮忙，可是帮忙也分很多种，有实质性的帮助，自然也有精神层面的帮助。
她就是从精神上真诚地祝愿隐龙寺的僧人们能渡过今天的难关，这份精神上的关怀，想必能带给他们不少力量吧。
然而下一秒，她就感觉到了冬天般的寒冷。
一阵强风袭来，将盖在白鸢身上的冬装煽飞到了禅房的屋顶上，严冬的寒流结结实实地打在了白鸢的身上，这冷不丁地一下激得她浑身的羽毛都炸了起来。
“谁！是谁？居然这么没有公德！”
白鸢哆嗦了一下，扯着嗓子嚷道。
从半空缓缓落下的人面鸟也被这一声震住了，它的注意力本来全都集中在澄空和澄净身上，却没想到衣服下面还藏了一只巴掌大的白色鸽子。
而且……
这只鸽子，居然还会说话？
不过既然说话了，那便证明这鸽子应该是自己人。
“你……是混哪个山头的？”
降下的人面鸟也扯开了嗓子，质问白鸢。
第一百八十五章：同类相亲
“你是混哪个山头的？”
面对人面鸟的提问，白鸢愣了好一会儿，这种复古的问法已经很久没有在日常生活中出现过了。
“我家住在x市西街xx路294号，b座801室，如果寄小礼物的话，别忘了写上白鸢的名字，沈月她有很多快递，不写清楚的话，就要被她拿走了。”
白鸢没想到人面鸟居然这么客气，应该是吹飞了冬装之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便打算用这种方式赔礼道歉吧。
嗯，绝大多数鸟类都是很好相处的。
“奥……”
人面鸟呆愣愣地盯着白鸢，一下子思维也有些混乱，“你想要礼物吗？我住的山上每年都会长许多蘑菇，你要吗？”
“好啊，沈月他们偶尔会用电磁炉炖汤，我应该能用上，我会回礼的！”
……
“白……施主小心，她是妖怪！”
见两只鸟类交谈甚欢，澄空不得不提醒白鸢，只是这句话刚一出口，他也觉得有些怪怪的。
这白鸢会说人话，应该也是成了精的妖怪，但鉴于顾云放心地把她留在这里看院，说明这只鸽子应该是一只好妖怪。
虽然十分罕见，但在一些古书的记载中，的确也会有与人类相处融洽的善良妖怪，其中的一部分还在当地的传说中被美化成了守护神。
但显而易见的是，人面鸟并不位列其中，她应该是随鬼怪们一起攻入了隐龙寺，而且道行似乎隐隐还要在青面鬼之上。
想必这只人面鸟便是青面鬼口中的另外两位大妖怪之一。
“白施主，你先拦下她，待我们替澄澈师兄驱完了毒就来助你一臂之力！”
澄空这么扯着嗓子一喊，倒是提醒了人面鸟。
对哦，她来这不是为了和白鸢交换礼物的，而是攻打这些和尚的。
“白鸢，待我先了结了他们，等会再和你聊！”
“可是你为什么要了结他们呀。”
白鸢仰着脖子问道。
“因为……我们生来就是敌人？”
这个直击灵魂的问题又一次绊住了人面鸟的脚步，作为一只自由的妖怪，她很少思考这些深层次的问题。
老实说，她也不知道人类为什么那么痛恨她。
有时候她只是碰巧路过，那些僧人道士便会吱哇怪叫地向她扑来……可是，除了入冬前会把山上的蘑菇统统采光之外，她也没犯下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行啊。
“那是因为你没有遇到过友善的人类！就像妖怪分为好妖怪和怀妖怪一样，人类也有好人和坏人！”
看在双方都是同类的份上，白鸢开始积极地纠正人面鸟错误的看法。
“可是妖怪就是妖怪，哪里有什么好妖怪和坏妖怪？”
在人面鸟看来，善恶的标准都是人类制定的，他们妖怪就从来不讲究这些，顶多有的妖怪脾气比较温和，有的脾气比较暴躁。
就连“人面鸟”这名字，都是人类给她取的。
在遇上人类之前，她就是一只普通的妖怪，从来没人这么叫她，可是人类这么叫了之后，连不少妖怪都被带跑偏了，个个都用人面鸟来称呼她。
“有的，如果是好妖怪的话，人类不但不会驱赶你，还会每天给你供奉好吃的！”
白鸢分享起了自己的实际经验，“我就认识一个人类，他隔三差五就会给我买小玉米，有一次还叫人送来了满满两卡车的小玉米，把我做的窝都堆满了，我吃了半个月都没吃完呢！而且他还很好说话，之前还带我去逛超市，你知道超市吗？”
人面鸟迷茫地摇了摇头，她一直都住在山上，对人类社会并不了解。
“超市就是一个特别大的房子，人类会把各种想卖的东西放进那里，那里有甜甜的水和甜甜的豆子，沈月她有一次就买了许多彩色的豆子，我趁她去上学的时候全都吃光了，人类好像能把各种水果做成豆子的形状。”
事实上白鸢前段时间央求顾云带她去逛超市，就是为了去找那些甜豆子的。
沈月的家里有吃的，有舒服的被褥，还有空调，白鸢觉得是时候拓展一些小玉米之外的零食了。
“真的吗？”
听到超市和甜甜的豆子，人面鸟有些心动了。
其实她一直都对热闹的城市有些向往，只是每次人类看到她不是攻击她，就是立刻尖叫着跑开了。
久而久之，她也就不怎么下山了。
“真的，到时候顾云帮我买到了甜豆子，我可以邮寄一些给你，对了，你家住在哪里呀？”
“五相山。”
“五相山？快递员能送去那里吗？”
“好像不行，山上只有我和一些野兽，人类不怎么上来。”
“那就麻烦了。”
白鸢陷入了沉思，虽然她倒是能自己飞去五相山送信，但最早也得到春天了。
冬天太冷，夏天太热，都不适合出远门。
“寄不过来也不要紧，我自己有时候也能采到野果。”
人面鸟见白鸢面露难色，主动说道。
“我想到了，一会儿等顾云他从镇魔塔回来了之后我们带你去找沈月，我听沈月说过，只要基金会给你颁发了证书，再进城里的时候，人类就不会攻击你了！”
“会不会太麻烦了……”
“不会，不过他们好像只会给好妖怪颁发证书，这样的话，你就不能袭击那三个和尚了……你和这些和尚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没有。”
人面鸟借着月色仔细打量了一下面色各异的澄空、澄净，发现这两人都是生面孔，虽然以前也遇到过上山来找她的道士和和尚，不过那些人都没讨到什么便宜，统统被她打跑了。
“其实是这样的，那些鬼怪嚷嚷着要攻打隐龙寺，我感觉挺热闹的，就跟过来了，我刚才听见这里有人嚎啕痛哭，所以就飞来查看一下，倒也不是必须要打败那些和尚。”
一个自称无面鬼的神秘鬼怪一手策划了这场袭击行动。
在行动之前，无面鬼也找上了她，给她讲了许多关于隐龙寺与妖魔鬼怪之间的深仇大恨。
老实说，她当时没太听懂。
而且她也根本就不认识无面鬼。
那家伙莫名其妙地跑来五相山，自来熟地和她搭话，搞得他们像是很熟一样。
和无面鬼比起来，还是白鸢更亲切一些。
毕竟是同类，越看越顺眼。
“那你就在这和我等他回来吧，我再给你说说人类的趣事。”
“好！”
……
澄空和澄净在禅房之中默默看着这一切，他们心中的震撼丝毫不亚于之前看到顾云将青面鬼摁在地上乱揍。
这只鸽子……
居然把一只道行极深的大妖怪给说服了？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只人面鸟停止扇动羽翼，就地坐在了白鸢身边。
他们隐龙寺的僧人终其一生，学的都是与妖魔鬼怪打斗的本事。
而劝说大妖怪回头，这可是佛陀的修为啊！
第一百八十六章：『魔』
同一时间，镇魔塔内。
历代的妖魔鬼怪齐聚一堂，被镇压于此的，都曾经是掀起过祸端，令那些名门正派无可奈何的狠角色，而他们已经许多年没有像现在这么兴奋了。
只是，所有的妖怪都暂时按捺住了激动的心情，安静地等待无面鬼的下一步计划。
另一个让殿内鸦雀无声的原因，在于跟在无面鬼身后的年轻和尚。
他们实在想象不到无面鬼究竟用什么方法说动了澄明，在此之前，威逼利诱，所有他们能想象到的方式无所不用其极，然而他们所有的努力都只证明了一件事。
这个澄明和尚当真心如磐石，丝毫不为所动。
除了心静之外，这个和尚的道行，也是他们所见到过的历代隐龙寺住持中最强的一个，早在数十年之前，澄明便已超越了他的师父慧觉大师，成为了内定的下一任掌门。
如果不是澄明后来走火入魔，他们恐怕在未来百年的时间之内都看不到任何逃出生天的希望。
然而，澄明后来却被慧觉大师亲手送入了镇魔塔内。
至于他遁入魔道的原因，却一直是一个不解之谜，进入镇魔塔后，澄明一直在镇魔塔顶闭门思过，数十载没有任何妖魔鬼怪能问出其中原因，饶是它们，也想象不到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一个几乎没有七情六欲的和尚入了魔。
那些试图打听此事的鬼怪，最终都被澄明送去了地狱。
它们只能笼统地知道澄明很强。
但是，强大到何种地步，懂得何种法术，它们皆一无所知。
这一次，有了澄明的帮助，它们重获自由的几率又高出了许多。
隐龙寺里那些该死的和尚关了它们这么久，一旦逃出了这里，它们绝对要将这世间存在过的所有残忍的酷刑在他们身上实施个遍，若非如此，实在无法消除他们的心头之恨。
它们一直以来也是这么做的。
每当有心性修行不足的和尚误入了镇魔塔，他们便要轮番折磨个三日，死了再救活，若是救不活，便将魂魄禁锢于此，直到连灵魂都被折磨得魂飞魄散才肯罢休。
即便如此，他们也时常无法得到满足。
“澄明大师答应帮助各位逃脱出去，不过他要求在座的各位答应他一个条件。”
“别说一个条件，只要能从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出去，十个、一百个、一千个条件我都答应。”
牛面鬼大声嚷嚷着，他当初为祸四方之时，权力、财富、美色、威名什么没有得到过？
而且根据无面鬼带来的消息，如今的时代，过去那些名门正派人丁稀少，甚至有不少都早已断了香火传承，绝大多数人类，根本拿他们没什么办法，隐龙寺的存在，便相当于他们最后的保护伞。
只要协力灭了隐龙寺，这天下之大，恐怕再也没有他们去不了的地方。
“条件只有一个，请诸位离开镇魔塔之后，不要对隐龙寺的僧人们出手。”
“你说什么？”
大半的鬼怪都顷刻间变了脸色。
权利财宝这些身外之物都好说好商量，可寻仇这事，却商量不得。
无论是个人恩怨也好，长久考虑也罢，都决不能留下隐龙寺这根香火。
就算慧觉大师圆寂了，谁也保不齐今后会不会又出现其他的大师，它们虽然恨隐龙寺恨得牙痒痒，但多数，都对隐龙寺的历代住持充满了恐惧。
无面鬼也提到了，虽然各门各派门庭冷落，但慧觉大师的强大并不在历代住持之下。
“澄明和尚，别的我们可以答应，但隐龙寺关我们这么多年，这仇一定要报！”
牛面鬼厉声喝道，“唯独这件事，没的商量！”
“看来比起自由，施主们还是过于执着于过去的仇恨，有了这次机会，何不放下执念，活得逍遥自在一些？”
不等无面鬼开口，澄明开口说道。
“不灭了隐龙寺，何有逍遥可言？反正据我所知，隐龙寺下一任住持的人选迟迟没有出现，慧觉那老秃驴早已灯枯油尽，就算你不帮我们，要不了多久待他圆寂了，我们自己便能冲破封印！”
相比于妖魔鬼怪，人类的寿命只不过是弹指一瞬。
慧觉大师再强，终究也抵挡不了岁月，它们这些大妖怪早都磨死了好几任住持了，当初将它们抓进这里的人，现在都只剩下了一座枯坟。
都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也根本不差这点功夫。
“这么说，这位施主是不愿答应小僧的请求？”
“只此一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阿弥陀佛。”
澄明双手合十，向牛面鬼深深鞠躬。
“轰——”
下一刻，凭空而来的雷霆轰向了牛面鬼，那牛面鬼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这一道雷霆劈得魂飞魄散，它的脚下只剩下一片焦黑痕迹，众妖怪骇然地向头顶望去，看见两颗漆黑的佛珠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头顶之上。
“既然施主执迷不悟，小僧便只能渡施主一程了，希望施主到了西方极乐能有所顿悟，抛下执念迎接新生。”
这一句话说得悲天悯人，台下的妖怪们又一次鸦雀无声。
那牛面鬼之所以敢和澄明叫板，便是仗着自己高深的道行，然而这样一个大妖怪，却连反抗都没能来得及就被滚雷轰成了烟尘。
他们深怕谁若是再多嘴一句，也会步了牛面鬼的后尘。
澄明和尚……
绝对比他刚刚来到镇魔塔之时还要强得多，他那时哪里会这种操纵雷霆的手段？
身为妖魔鬼怪，它们自然清楚其中的原因。
这数十年来，澄明一直在镇魔塔顶端闭门思过，然而，他非但没有有所悔改，反而越陷越深。
一念成魔，业障越深，法力也就越强。
魔的存在，与修心养性的和尚本就是两个截然相反的极端。
“不知各位施主还有谁反对小僧的建议，时候尚早，但说无妨。”
妖怪们面面相觑。
若是要它们放下仇恨，那比登天还难，可是如果拒绝澄明，牛面鬼就是他们接下来的下场。
妖怪死了，从来都是灰飞烟灭一了百了，何来往生之说？
“行，既然澄明大师开口了，我们便给你这个面子。”
沉默良久之后，终于有妖怪开了口，有了先例，赞同者越来越多。
屈辱，总要比在这被雷劈死强。
更何况等从这里出去了之后，他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向隐龙寺的和尚复仇，这澄明是隐龙寺的罪人，肯定无法随时守着隐龙寺。
“既然各位都没有异议，那么就请澄明大师帮我们破除封印吧。”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回应无面鬼的却并非澄明，众人循声望去，却发现一个老和尚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大殿门口。
老和尚风烛残年，却让所有妖怪都变了脸色。
“徒儿，看来当年之事，你终究还是未能放下。”
一时间，两人就这么对视着。
周围似乎已不是恢弘的大殿，而是隐龙寺的寺门之前。
他当时也是如此看着自己的师父，以及……
跟随在师父身后的红衣女子。
第一百八十七章：五蕴六尘
红黑云裳，青丝斜落，精致的五官不施粉黛，却又美丽近妖。
自幼便在隐龙寺内跟随师父修行的澄明很难形容出对方的神韵，但是他敢肯定，这世上不会再有像对方一样漂亮的女子。
过去没有，往后，也应该不会再有。
“这位施主，不知你来隐龙寺所谓何事？”
这也是师父第一次违背了隐龙寺定下的戒律清规，将女子带入了寺内。
闻言，女子只是安静地注视着他，红玉般的瞳孔夺人心魄。
末了，那清冷的语调只对他说了两个字。
“寻死。”
寻死……
刹那之间，过往的影像化为泡影，澄明发现自己正身处大殿之内，记忆中的女子早已不见了踪影，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面目可憎的妖怪，以及，年老的已经快要让他认不出来的师父。
瘦小伛偻，不再以过去那天下第一高手的样貌示人。
大殿内的妖魔鬼怪们自然也见到了慧觉现在的模样，那看起来摇摇欲坠的身躯要比他们想象中更加虚弱。
这，就是隐龙寺的现任住持，人人口中的天下第一高手。
无面鬼说的没错，年迈至此，恐怕都不必他们出手，慧觉都将不久于人世。
然而，这位老和尚却忽略了大殿内的所有妖怪，只看着澄明一人。
“阿弥陀佛，为师当年最大的遗憾，便是学艺不精，无法满足那位姑娘的愿望。”
佛讲因果。
如今的劫难，便是他当年一念之差时种下的。
慧觉一生救人无数，大师之名冠绝一世，但是这一次，他并非救人，而是渡己。
“师父，不要拦我，待我完成了心愿，便会回到此处永世不再踏出镇魔塔一步。”
澄明没有出手，反倒是劝说慧觉大师。
“我知道两位许久未见，一定有许多话想说，不过眼下并非合适的时机……澄明大师，我倒是能等，恐怕那位姑娘却等不了这么久，不如我先替你断后，你在这里与我会合。”
无面鬼将一张准备好的锦囊交付澄明之手，澄明犹豫片刻，将锦囊捏在了手中。
“轰——”
又是一声巨响，那漆黑的雷霆竟直接将镇魔塔轰出了一个缺口。
慧觉刚上前一步，大殿内的妖怪便围了上去。
有了无面鬼刚才那句话，他们心中踏实了许多——他们现在只是卖澄明一个人情，帮他拖住慧觉大师，只不过他们人多势众加上拳脚无眼，在这个过程中若是慧觉大师有什么损伤，他们也无能为力。
澄明看了慧觉一眼，旋即眼中再无留念，他从阶梯上一跃而下，顷刻间便冲出了缺口，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不愧是慧觉大师，连太一门的新任门主都无法拦住你的去路，不过还请不要追去。”
无面鬼叫住了对方，“否则待这些妖怪逃了出去，隐龙寺恐怕再也难逃从这世上除名的命运。”
闻言，慧觉迟疑了片刻，就在他犹豫之时，一只妖怪已经迎了上来。
他们好歹都是有头有脸的大妖怪，就算打不过巅峰时期的隐龙寺住持，还能打不过一个半只脚都踏进棺材里的老头不成？
面对比自己高了数倍的妖怪，慧觉反倒向前一步，在拳头砸上来之前，他的右手轻轻点在妖怪身上。
刹那间，一片金光闪烁。
…………………………
片刻过后。
“小姐，我能感应到无面鬼此刻就在镇魔塔内。”
“我知道。”
这些年来，秦沐想象过无数次与无面鬼会面时的景象，而破开了一个缺口的镇魔塔，已及塔内清晰可辨的厮杀声以及不时迸发出的刺眼金光，都完全符合她想象出的悲壮感。
只是站在这里，她的手脚便忍不住微微颤抖，不只是因为兴奋还有恐惧。
这塔内关押着的，全都是恶名远播的妖魔鬼怪
此时此刻，她与历代的祸乱灾难只有一墙之隔，这堵墙的背面，是连她的师父，她的祖师爷以及御剑门代代门主都没有经历过的战斗。
九死一生形容现在的场面都未免有些轻巧。
凭借现在的她，绝对无法应对如此众多的祸害。
“未央……”
“小姐，我已经准备好了。”
未央的声音无比坚定，自她被铸成的那一天起，就已经做好了相应的觉悟。
秦沐在师父死后，整理门中卷宗时无意间翻到一张卷宗，卷宗上记载了一项禁忌的法印。
以魂魄为引，从而短暂地达到人剑合一的境地。
她并不知道这项禁咒究竟有多强，但却知道就连无面鬼也不敢与师父正面交手，只能躲在幕后用阴谋诡计害死了师父。
而之所以为禁咒的原因，在于卷宗上的最后一句话。
用了此咒，灵魂必受重创，轻则毕生修行毁于一旦，重则剑断人亡。
“未央，我唯一的遗憾，便是无法让御剑门发展壮大了。”
与无面鬼一战，无论胜负，她的结局都已注定。
她已用数年时间做好了心理准备。
想到这里，她操纵未央在自己手腕上轻轻一划，血液在流淌下来的第一时间便被剑刃吞噬了干净。
脱力和眩晕感随之而来，但是，这已经是最后一场战斗了……
“喂，你疯了吧！”
一身疾呼从身后传来，顾云见状第一时间一把抓住了未央，将其提了起来，“你就算打不过无面鬼，也没必要自杀啊！”
他大老远赶到镇魔塔的第一时间，就看见了秦沐一个人鬼鬼祟祟地站在镇魔塔外面，密谋自杀。
他的确见过有些人打输了架容易想不开，但秦沐还年轻，就算现在打不过以后还有机会的嘛。
“谁自杀了？”
仪式进行到一半被人打断，秦沐顿时觉得憋着的一股气泄了一半，还未等她解释，顾云便已经帮她包扎好了伤口，动作之迅速让她根本没时间反应。
你有病吧！
用剑割手腕很痛的，这样一来，一会儿想要继续仪式的话又得割上一剑了。
“啊？你刚才不是割腕么？我在报纸和微博新闻上看到过的，这就是自杀。”
“这是御剑门的招数！”
“招数？”
顾云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这年头当真什么怪事都有，连割腕都能成为了招数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必死之心
“我知道这招，这是御剑门的禁法，一旦使用剑破人亡，就和自杀无异！”
青面鬼见缝插针，终于找到了自己插话的机会。
他能否侥幸苟活，就只能看顾云愿不愿意放他一马了，在后者面前，他连背刺的念头都不敢有。
敢一个人单枪匹马地杀进镇魔塔，除了人之将死，早已将生死之置于度外的慧觉大师之外，就只剩下了顾云一人。
在青面鬼固有的认知中，这种人不是傻就是不怕死，不过在遇到顾云之后，他终于意识到了还有第三种存在。
顾云，是真的打算单枪匹马地把历代的大妖怪都给一锅端了。
“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这可是御剑门的杀招，就算是我们遇到历代门主都只能躲着走。”
对于道行到一定境界的妖怪而言，对付御剑之术不在话下，但怕就怕在这些门人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与他们战斗，一旦杀招启动，那真是打不过也跑不掉，正因如此，无面鬼杀了御剑门门主才在它们之中引起了一片哗然。
不少大妖怪扪心自问，遇到了御剑门的门主也只能躲着走。
“不要多管闲事，这是我的事。”
秦沐目光坚定，为了这一天，她已经等待了好几年时间，关于禁法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步骤都烙印在她的脑海深处，与无面鬼一战，早已在她脑海中演练过无数次。
为了这一刻，无论代价如何，都在所不惜！
“那不行，我还欠了你三亿元。”
顾云伸手挡在秦沐身前，无面鬼和她有弑师之仇，秦沐要报仇都可以理解，他已经做好了暗中相助的准备，可是他却没听说秦沐要使的竟然是同归于尽的战术。
而且还是那种自己必死，能否杀死无面鬼还是未知之数的招数。
“不需要你操心，你只当是从未在此遇到过我。”
“怎么可能，要是不解决了这事，我连睡觉都睡不踏实！”
“这是你自己的事。”
“我之前听说了，你是为了支付欠款才为基金会卖命的吧，你要是死在了这里，你家里人怎么办？”
闻言，秦沐明显迟疑了一下。
按照她与基金会签订的协议，这是终身协议，只要她还活着，就必须无条件执行基金会指派的委托，作为交换的条件，分部帮秦家压下各类债务，并保证他们能活得普通水准之上的生活。
然而，协议中并未写明她战死后内容。
秦沐也从未深思过这个问题，因为这是一个无底洞，会蚕食她复仇的信念。
而人生在世，师门的血海深仇不得不报！
“基金会自然会照顾他们。”
这句话与其说是回答顾云，倒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这姑娘简直冥顽不灵！
顾云本来以为自己就够固执了，却没想到遇到了一个比自己还要固执的，而且还是固执地打算去送死，拦都拦不住的那种。
而且他发现，秦沐也好，慧觉大师也罢，他们从一开始就搞错了一件事。
苦大仇深，将生死置之度外，把气氛搞得这么沉重。
但是……
“战斗的目的就是为了赢，为此经历过的所有试炼，都是确保自己能赢，这才是唯一的意义。”
顾云当初离开村子踏上修行之路时，就贯彻着这样的信念。
无论四项试炼，无论与任何凶恶的魔物搏杀，直至后来踏上战场、闯入海底监狱，他都从未产生过必死的信念。
他知道自己一定要赢，也一定会赢。
就好比他此刻来到镇魔塔的唯一目的，只有痛扁这些妖魔鬼怪唯一一个原因。
“你的必死之心只是不必要的杂质，没有敌人会因此对你手下留情，如果有什么招数必须以死亡作为代价才能打赢对方，那只说明一件事——你的修行完全跑偏了。”
顾云活动了几下筋骨，头也不回地走向镇魔塔的缺口。
“换流派吧，等你练会了更强的招式之后再来吧。”
秦沐一咬牙，紧随其后。
然而刚迈出一步，却感觉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了出来，在向前看去，却发现缺口处已被结成了一张透明隔膜，阻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操纵未央斩向隔膜，隔膜巍然不动，未央却被弹了出去。
“顾云，你放我进去！”
秦沐焦急万分，她与无面鬼只有一墙之隔，却只能在镇魔塔外干看着。
“小姐……”
未央回到她的身边，“我觉得他说的也有那么一点点道理……”
御剑之术的尽头，真的只有禁法一条门路么？
不，那只是历代门主的探索只到了这里。
而从私心来讲，她希望小姐能活下去。
她无法违背秦沐的指令，可此刻秦沐被顾云挡在了塔外，就另当别论了。
两人的对话很快被塔内的一声尖啸盖过了，透过隔膜，两人一鬼看见了一道黑色的飓风挡在了顾云面前，那狰狞的面孔与爪牙无比渗人，同为鬼怪的青面鬼被对方的气势吓得不敢动弹——被关押于此的，大半都是历代鬼王，道行比无面鬼更高的也不在少数。
挡住顾云去路的，就是其中之一。
真的有人能在历代鬼王的轮番攻击下存活下来么？
“嘻嘻嘻，又是没有见过的面孔，看来又有人迷路了。”
刹那间，飓风的身躯又膨胀了数倍，呼啸的狂风打在隔膜之上，将秦沐震得后退了数步。
“嘭——”
下一刻，飓风消散。
顾云收回拳头，步伐没有丝毫减缓，径直朝深入的方向走去。
镇魔塔外，只剩下了一片死寂。
青面鬼看着隔膜之后空荡荡的空间，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刚才顾云揍他的时候……
绝对是放水……，不，应该是放了海了！
否则他摆pose的时候，顾云那一脚只能直接送他去了极乐世界！
溜了溜了。
此地不是鬼王就是一拳一个鬼王的恐怖分子，他这种道行浅的小妖怪待下去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个世界真是太危险了，比他想象中还要危险千百倍！
青面鬼在心里发誓，他这辈子都绝对不会再踏上隐龙寺半步。
“这位姑娘，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就先撤了。”
秦沐想要送死与他无关，他唯一要确保的就是秦沐别进不去镇魔塔，转而把怒火撒在他身上，跑来用禁法追着他砍。
他和鬼王差了好几百年的道行，不值当。
留下这么一句话，青面鬼便头也不回地飘走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英雄』
顾云每走出一段距离，不出十米，便会有妖魔鬼怪向他袭来。
这些妖魔鬼怪形态各异，能力各异，唯一的共通点，便是他们都可以称得上强大的敌手。
这拳拳到肉的质感，让他仿佛回到了战场，在神树尽头连接着的天国，迎面而来的是一支支神族最为精锐的部队。
如此激昂的心情，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还是头一次出现。
“接招吧，吾乃三百年前五项山最强的妖怪！”
又是一声虎哮从前方传来。
………………………………
与此同时，大殿之内。
“这个老秃驴当真是厉害。”
聚集于此的不少妖魔鬼怪身上都挂了彩，它们虽然都是被隐龙寺历代高僧送进了这里，但是那仅限于单打独斗，还从未有过任何一任住持胆敢独自面对十几个大妖怪。
这并非无意义的抵抗，乱战之中，已经有两三个道行稍浅的妖怪死在了慧觉手下。
按理说，隐龙寺的历代高僧正是因为无法杀死它们才将它们关在了这里，可是在抛弃了肉身之后，慧觉本质上已经和它们一样了。
饶是身处敌对立场，众妖魔鬼怪却不由地钦佩起了慧觉。
这个老和尚此刻闭着双眼，就背靠一处墙体，魂魄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可是无论遭到怎样的攻击、面对怎样的敌人，他都始终没有后退一步，还将冲上前去的妖怪一一击退。
“我决定了，不折磨你了。”
一个高大的男人上前一步，他也是少数在试探时没有受伤的妖怪之一，“老和尚，你就给我干脆利落地死在这里吧！”
他猛踩一脚地面，大殿的地板顷刻间随之崩裂，他右掌猛击，震飞的尖石头犹如万箭齐发。
雷光流转，男人的气势就如出鞘的刀刃一般压向慧觉。
下一刻，慧觉双目圆睁。
大殿之内，佛光普照。
“降魔！”
妖魔鬼怪见状纷纷避其锋芒，距离慧觉最近的妖怪顷刻之间在佛光的映照之下化为了虚无。
约莫十多秒，佛光才渐渐消散，而慧觉的轮廓又黯淡了几分。
妖怪定睛看去，发现慧觉的右臂已消失不见，他整个都只剩下了残破的轮廓，身上的伤口千疮百孔，即使是魂魄，在受了如此重的伤势还没有消散，也着实是一个奇迹了。
不过……
慧觉就算意志力再强，也只是一人。
不，是一个即将魂飞魄散的灵魂。
刚才只不过是回光返照，也许他们中的下一个，便是取走隐龙寺住持性命的大恶鬼——一旦这个名号传出去，他们的名望将到达无以复加的地步。
想到这里，妖怪们又一次躁动了起来。
无面鬼在远处默默欣赏着这一场即将结束的战斗，即使是他，也不由唏嘘感叹，他与慧觉大师身处同一时代，这位人们眼中的大英雄、天下第一高手最终却连隐龙寺都守不住了，他不但会死在这里，而他的死讯、他的名号都将成为这些大妖鬼未来吹嘘的资本。
而一旦它们逃出这里，另一个黑暗的时代就要到来了。
隐龙寺住持英雄盖世，救无数人于水火之中，只是在他即将力竭而亡之时，却无人能够在他左右。
他曾经最欣赏的弟子，此刻正在入魔的道路上越陷越深。
身为人类的大英雄，身为隐龙寺的住持，身为澄明的师父，他都已无能为力。
隐龙寺已经存在了太久时间，这个时代，是时候改头换面了。
“他就快不行了，我们一起上，干掉他！”
一声呼吁，众妖魔鬼怪一拥而上，群起而攻之。
一个妖怪被打飞了出去，就有三个妖怪重新围了过去，金光越来越薄弱，妖怪的攻势却越来越强，它们见慧觉已是强弩之末，终于拿出了各自的看家本事，都想成为补刀的那一个。
已经没有再看下去的必要了。
比起即将毁灭的隐龙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无面鬼转身的同时，却看见了一个沿着长廊缓缓走入大殿之内的年轻人。
人类？
看这人的打扮，不像是隐龙寺弟子。
而且此前已经有不少妖怪趁乱逃离了大殿，就算是隐龙寺的弟子，也不可能一路畅通无阻走到这里才对。
正当无面鬼犹疑之时，那人类已经来到了面前，两人之间只有一面之隔。
“你，就是他们说的无面鬼吧？”
顾云开口确认道。
他一路上遇到了各种各样长相猎奇的妖魔鬼怪，不过也只有眼前的“人”符合无面鬼的标准。
远远看去，无面鬼看起来与人类无异，只是走进了，才看见他空洞洞的面孔，漆黑一片，只有一片深邃的黑暗。
“是。”
短短一句话，无面鬼已经考虑到了各种可能。
其中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眼前的年轻人是慧觉大师从山下请来的帮手，他既然听说过自己的名字，想必正是为了除掉他而来。
所以在回答的同时，无面鬼便已经出手，他两指夹起一根银针……
“嘭——”
倒飞出去的身躯冲入了妖怪堆中，猝不及防的几只妖怪被撞得人仰马翻，围攻慧觉的妖怪听见了身后的响动，也纷纷停下了攻势，戒备地瞪着顾云。
闯入大殿的是一个从未见过的人类，在他们这些大妖怪面前本应不足为惧。
可是……
刚才被他一拳打飞出去的，是无面鬼。
自无面鬼来到镇魔塔以后，便一直保持着运筹帷幄的姿态，这个新任鬼王虽是后起之秀，道行却深不可测，尽管大多数妖怪都不满他的颐指气使，却又不敢直接与之动手。
而此刻无面鬼看起来明显已经昏死了过去。
顾云收回拳头。
这无面鬼和之前的妖魔鬼怪比起来的确有些不同，被他一拳直接命中面部，却没有和其他妖怪一样当场消散。
不过，比起一只无面鬼，让他欣喜的是这大殿之内竟然聚集了这么多妖怪。
“那个老秃驴已经不行了，先不必管他，小心那边的小子，他肯定是老秃驴请来的帮手！”
妖怪大喝一声，纷纷调转攻势，四面八方地朝着顾云扑来。
——“一起上，让他后悔多管闲事！”
第一百九十章：最强
打斗声渐渐终止，顾云来到了慧觉的面前，他松开右手，最后一个妖怪便顺势倒在了大殿地上。
在他面前的慧觉大师只剩下了残破的轮廓，几乎看不出人形。
他的魂魄伤口无数，很难找到一处完好的部分。
大殿内的胜负一目了然，已经不必再与这位昔日的天下第一高手切磋了。
当所有的妖魔鬼怪都一个个地趴下之后，大殿之内便再也没有了杂音，剩下了一片死寂。
“慧觉大师，看来是我赢了。”
顾云开口说道。
对他而言，只不过又是一次意料之中的胜利，他这一路上，遇到过不少被冠以“最强”的对手。
村里有最强的孩子王，最强的战士。
村外有最强的魔物。
还有最强的信徒、最强的炼金术师、最强的神官、最强的审判官……再到如今的天下第一高手。
而这条旅程，还将继续下去。
不过，顾云愿意承认慧觉大师的名号。
这天下第一高手之名名副其实，在这个世界的人类之中，恐怕再也找不出能够与他相提并论的豪杰。
至少在他认识的人里面，除了慧觉大师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直面镇魔塔中的妖魔鬼怪。
完成了冰川试炼的常虎不行、与白鸢签订了契约的沈月也不行。
差距不仅在于实力，更在于意志力。
如今的慧觉大师若非凭着一股意志力支撑，恐怕早就烟消云散了。
弥留之际，慧觉大师却突然回光环照般伸出双手，搭在顾云肩上，他用自己仅存的左眼仔细地看着顾云，早已将生死置之于度外的他却突然间变得激动起来。
“曾经，有一个和你一样的人找到了我。”
“和我一样？”
“她只向我提出了一个古怪的要求。”
慧觉眼神浑浊，过往的记忆此刻就在他的眼前如同走马灯般一一浮现，而其中关于『祸』的篇章，无论过去了多久时间都无法遗忘。
几十年来，只要他合上眼，记忆便会如同梦魇般如影随形。
“她想让我杀了她。”
存在本身即为祸端，即便种下善果，却也会招来祸乱，慧觉所见之人，读过的记载当中从未见过的类似的存在。
只可惜，任由他读遍经书，尝试了这世间所有的办法，最终都以失败而告终。
而她的存在，后来也为隐龙寺带来了深远的灾难。
澄明被他亲手关入镇魔塔之后，时至今日，一脉相承的香火便彻底要断绝了，澄空、澄净、澄澈虽然熟读佛法又苦练武技，距离住持却仍相距甚远，他死后，恐怕寺内弟子再也无人能够继承住持之位。
隐龙寺住持并非虚名，而是责任。
“我失败了，你……要找到她！”
慧觉说道。
他之所以说顾云与『祸』相似，指的并不是双方的打扮长相，而是本质，见到顾云的第一眼起，他便感觉到了。
不同的是，『祸』断了隐龙寺的香火，顾云救隐龙寺于危难之中。
而命运因果这种事，他也终究无法参悟其中门道。
一生之中遇到这两人，恐怕也是他命中注定的劫数。
“找到她？你说清楚点，找谁啊？”
“你……要找到……找到……”
慧觉左目一凝，声音也越来越小，在他呼出最后一个字之前，顾云肩上的力道消失了，那残破的灵魂也终于走到了尽头，彻底消散在了顾云面前。
“你的意思，我了解了。”
面对已经空无一人的前方，顾云略带沉痛地说道。
方才慧觉大师说话声音时断时续，不过最重要的信息却传达出来了。
慧觉大师说，那是一个和他一样但却似乎又有强烈自杀倾向的人。
这两个信息已经足够明确了。
“你就安心的去吧，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一个想自杀的保安队长来继承住持的位置。”
事实上这样的人并不难找。
曾经顾云家附近的商业广场失火倒闭时，他其实就已经遇到过了想自杀的保安队长了。
………………………………
镇魔塔内已经没有动静了很长时间，在此期间秦沐一直都在想办法打破那层隔膜闯入其中。
正当她一筹莫展之际，塔内终于传出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她连忙摆出了战斗的准备，待脚步声近了，却看见走出来的人是顾云，顾云上半身的衣服破破烂烂，却并没有留下什么伤口。
而当他看见被顾云提溜着衣领一路走出来的无面鬼之时，不由地瞳孔一缩，攥紧了拳头。
“他应该还有一口气在，怎么处理你自己决定吧。”
顾云将无面鬼随手抛在地上，这无面鬼格外耐打，也正好能让顾云有机会将他活着交付到秦沐手上，这时他想起来王碌之前和他的密谋，“你就当作是我在和别的妖怪交手时，掉下来的天花板正好砸到他的头上了吧。”
这是谎言。
不必多想就能知道这是顾云一拍脑门儿想出的托词，但是秦沐却并未戳破对方的谎话。
虽然未能与无面鬼决一死战，但却还是获得了手刃仇人的机会。
“你是……”
无面鬼刚刚苏醒，便看见了目光含怒的秦沐，“我认得你，你是御剑门的弟子，看来你的师父教出了一个不错的徒弟，他也算是死得其所吧。”
“你竟然还敢谈论师父！”
这一剑饱含怒意，仿佛要将秦沐这些年的仇恨都要发泄出来一般。
轻剑从无面鬼的胸口没入，将其整个身体都拖了起来，钉在了镇魔塔的墙上。
无面鬼没有挣扎，亦没有求饶。
在如此绝境之中，他反而抬起头，看向了夜空中的皎月。
他算尽了一切，偏偏没能将顾云算进来。
这恐怕需要无数的巧合与偶然，才会让一个与他的计划毫无关联的人，在这个最重要的夜晚出现在镇魔塔。
顾云既非御剑门、天一门门人，又和隐龙寺没什么关系，哪怕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怕是也无法算计到棋盘之外的变化。
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奇妙。
“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的师父死得其所，我亦然！”
指缝的银针隐蔽地射向秦沐的眉心，但在中途便被顾云一只手拦了下来。
秦沐则本能地御剑而动。
飞剑扭转，无面鬼就和顾云此前遇到的其他妖怪一般，身体缓缓化为了飘散的粉尘，最终消失在了月色之下。
无面鬼，死。
慧觉大师，战死。
镇魔塔的妖怪，尽数消灭。
真是个跌宕起伏的夜晚。
顾云打了个哈欠，走上了通往隐龙寺的小道。
第一百九十一章：大城市的生活
回到隐龙寺，声势浩大的入侵已经接近了尾声，常虎浴血奋战，穿梭在人群之中一拳一个的英勇表现获得了僧人们发自内心的认同感。
澄空早上让小和尚帮常虎剃度的传言不胫而走，不少人都将他当成了下一任住持来看待。
顾云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并没有去打扰常虎热血的战斗。
今天在镇魔塔里已经打够了，也总得给别人一些发挥空间才是。
回到空房，他大老远就看见了两只鸟坐在软塌上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个不停。
“我给你说啊，当时那个天灾足足有这么大！”
白鸢张开了翅膀，尽可能让自己的羽毛显得蓬松，整个身子顿时膨胀了一圈，变得像是一个毛茸茸的白色团子。
“而且整个城市都被它制造出来的怪物占领了，不是你熟悉的那些妖怪，而是电影里那些经常能看见的形象，对了，还有一场大雾，笼罩了整个城市！”
“后来呢？”
听了白鸢的描述，人面鸟紧张得脚下的爪子都扣紧了，她在山上待了这么多年，没想到的是人类居住的城市居然还发生过如此重大的灾难。
她只是想象了一下到处都是怪物，都忍不住为x市的市民们揪心。
咦？
好像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她自己不就是妖怪么？
“后来我刚才给你说的那个人在危急关头挺身而出，一个人干掉了大反派，于是大家就都得救了！”
白鸢说得身临其境，是因为她自己就参与过当时的战斗。
沈月抡着镰刀独自面对一整个街区的怪物之时，她就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他一个人就干掉了大反派！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人面鸟惊讶地追问，根据白鸢方才的描述，那天灾的身躯足以笼罩一个城市，创造出的怪物占领了城市的每个角落，这已经超过了她认知中的所有大妖怪了，就算是历代的鬼王都达不到这种地步。
而这样的大反派，居然都被顾云干掉了。
那个顾云……
难不成长了三头六臂不成？
“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
这个刁钻的问题让白鸢浑身的羽毛都缩了回去，其实吧，她那天一直和沈月待在一起，也没看见顾云和风衣男之间的战斗。
“哎！他回来了，就在那边！你自己问他好了！”
正当白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之时，看见了进门的顾云，顿时如同看见救星一般飞到了顾云肩头，大声说道，“你看，他就是顾云！”
人面鸟盯着顾云仔细看了看，越看眼神越迷惑。
在她的想象中，顾云应该是一个身高五米、长着三头六臂，青面獠牙、凶神恶煞到半夜出门能把小孩子吓到昏迷的怪物，结果现在一见面，才发现似乎只有凶神恶煞这一点符合她的猜测。
“这位是……？”
顾云也没料到他这才上山一趟，白鸢就带回来了一个同类。
人面鸟起身比他略矮，双腿酷似鹰爪，双臂则是一对翅膀，脸倒是很普通的人类女子的模样，没有长出尖尖的鸟喙，身上穿着简单的灰布衣服，款式类似人们古代时的粗布衣，布衣没有袖子，翅膀从袖管处伸了出来。
“她是人面鸟，住在五相山上。”
白鸢积极地担任起了介绍员的工作，“是我的……我的同类！”
说话时白鸢迟疑了一下。
老实说她也不确定人面鸟到底应该算人还是算禽类。
“你好，你好。”
“啊，你好。”
顾云友善的态度让人面鸟微微一愣，她以前遇到人见到她这副模样，不是尖叫着跑开，就是抄起家伙撵她走，像顾云这么淡定友好的还是头一次遇到。
“顾云、顾云，有一件事我想拜托你一下！”
“什么事？”
“人面鸟她没去过城市，你能不能想办法说服沈月给她发一张善良妖怪证书？”
善良妖怪证书？
顾云从来没听过沈月还能办这种东西。
见他一脸困惑，白鸢急忙解释起来，“就是沈月之前说的，只要是经过了基金会的认证，就能在城市里自由行动的认证！”
“那不是被收容了么？”
善良妖怪证书和被收容可是天差地别，理论上来说，艾薇儿、三头犬和白兔都在基金会进行了登记，他们都属于异常生物，需要经过密切的监控，其中的手续都是沈月去分部办理妥当的。
因为沈月力保的缘故，三者才能自由活动，否则就会像其他收容物一样被关进专门的牢房里。
正因如此，沈月办理完手续之后，再三叮嘱不要让白兔、三头犬和艾薇儿在外惹事，否则一旦被本部知道了很有可能收回他们的自由权限。
严格意义上来说，被收容了其实就和坐牢差不多。
“你要想好，一旦被收容了，就不能轻易地离开x市了。”
“不对，那为什么他们没有限制我的自由呀？”
白鸢表示不解，她这次一觉醒来都到隐龙寺了。
“你情况特殊，沈月没把你的事向本部报告。”
艾薇儿、白兔和三头犬的评定都是中等危险，姑且被认为在控制范围之内，而白鸢虽然平时懒得家门都不出，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只鸽子是货真价实的天灾，真要计算力量等级的话，可能要比之前的风衣男还要强大一些。
这事要是被本部知道了，就算他们心再大，也不可能放任一个天灾在外游荡。
“所以你以后低调点，别在外面惹事！”
正好话说到了这里，顾云向白鸢强调了一句。
“我从来都不惹事！惹事只会到处树敌，如果有人敢惹我，我就立刻飞走再也不理他了！”
听听，听听。
这是一个天灾能说出的话么？
“你要考虑清楚，如果你想去城里生活的话，可能一时半会儿就回不去山上了。”
顾云的话让人面鸟陷入了深深的纠结，其实自她拥有意识以来，就一直想去人类生活的地方看一看了，所以她才慢慢地把自己的外形变得和人类相似，只是道行不够，还没法完全伪装成人类的模样。
一边是自己向往的大城市生活，另一边则是……
咦？
另一边好像就是一座荒山，当初和她一起修行的“乡亲们”这些年来早就死光了，好像也没剩下什么特别值得关注的东西。
“我……我想和你们去，收容我吧！”
第一百九十二章：百步飞剑（完）
为了解决人面鸟的问题，顾云最终决定和王碌、常虎两人分头行动，以她的形态肯定是坐不了飞机的，想要让她安抵x市，只能通过s市基金会的渠道。
一大早离开隐龙寺时，澄空三人正在筹备慧觉大师的安葬仪式，整个隐龙寺都沉浸在极度悲伤的氛围之中，王碌和常虎决定留在这里的参加完慧觉大师的安葬仪式后再订机票离开。
关于镇魔塔内的战斗，顾云没给僧人讲述细节，只是含糊地让僧人们认为是慧觉大师通过牺牲自己，换来了隐龙寺的安全。
慧觉大师算得上顾云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唯一敬佩的人类。
刚一下山，顾云便看见s基金会分部的车辆停在了山下，杂货店和客栈前围上了几条隔离带，两家店内更显破败。
不过基金会的雇员到了哪个城市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西装墨镜寸头，女性雇员则是西装短裙配黑色的裤袜，也都戴着墨镜，远远看去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分部赶到时，这两家店的人都被之前上山的妖怪杀害了。”
顾云一开门，坐在驾驶席上的秦沐便开口说道。
秦沐答应帮他联络运输人面鸟的事，人面鸟显然不太适应被这么多人围着，上了车之后，坐在后座的姿势显得有些拘谨。
关键是她也算是上山妖怪的其中一员，被无面鬼纠集而来的妖怪大多都是走到哪杀到哪的类型，这山下的人家一口气遇到了那么多妖怪自然是凶多吉少。
至于她，则对于杀害毫无反抗之力的普通人兴趣不大。
“太一门人已经被遣送下山了，只是今天早上和尚们发现他们的新任门主在房中自尽了。”
他这么做，应该是为了逃避接下来的命运。
“从今往后，太一门除名，参与此事的门人将会被遣送到本部的收容站进行关押。”
说起这些话时，秦沐语气平淡，充分显示出了基金会s级雇员的专业性，“接下来就是这只人面鸟的事了。”
听到话题转向自己，人面鸟摆正了坐姿，看起来有些局促不安。
“她还算幸运，根据五相山那边发布的消息，虽然出现过袭击路人的事件，不过并未造成人员死亡，因此转移到x市分部的文件提案通过了，分部的机场准备好了私人专机，将直接将收容物遣送到x市分部。”
按照基金会对接的规定，如果收容物展现出了明显的威胁，或者造成了1人以上的死亡，必须直接交由本部处理。
秦沐昨夜一宿没睡，连夜下山便是为了处理今天的转移行动。
同行的雇员，就是为了遣送过程中的绝对安全。
s市基金会的负责人听到有妖怪自愿接受收容，自然是不愿意放行的，因为从这类妖怪身上通常能获得极高的研究价值，秦沐态度坚决，无论对方提出什么条件都拒不松口，最终负责人不得不给她这位s级雇员几分薄面，很不情愿地批准了遣送的提案。
“辛苦了。”
秦沐此刻顶着浓浓的黑眼圈，对于这个姑娘，顾云心中实在有所亏欠。
不但欠了别人三亿元，现在还拜托对方大费周章地帮他一个大忙，“这是我的手机号码，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我倒是还有一件事想问你。”
这次开口，秦沐的语气不再像先前那般清冷，她犹疑片刻，才开口问道，“你之前提到的更强的流派，指的是什么？”
这种问题，身为御剑门人的她，本不应该询问一个外人。
只是师父留下的御剑之术的极限，便是禁法，历代门主都只有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才能与鬼王一级的妖怪周旋一二，然而她昨晚亲眼见证了顾云单枪匹马地消灭了镇魔塔内的所有妖魔鬼怪。
只有她知道，僧人的传言出现了偏差，真正拯救隐龙寺的不是慧觉大师，而是这个既和隐龙寺没什么关系，也和妖魔鬼怪没什么恩怨的路过的除灵师。
用顾云自己的话来说，他这次兴致勃勃地来到隐龙寺，只是为了一睹天下第一高手的风范，说起战斗的理由，这个人才是最莫名其妙的一个。
不过，也许从这个人身上，她能摸索到更进一步的秘诀。
“我哪知道啊。”
“啊？”
秦沐被顾云不假思索的回答弄懵了，“可是你在镇魔塔的时候明明说了这句话。”
“老实说，我一直不太擅长舞刀弄剑，你这御剑之术我真的帮不上忙，要不你查一下百度？”
顾云实话实说，并且还真诚地提了建议，他当初也并不了解池田一族的拔刀之术，却在百度搜索的《民间拔刀术大全》中得到了灵感。
百度什么都知道这句话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当时是在骗我？”
秦沐的眼神又冷了下来，一脚踩在刹车上将车停在了路边。
“也不尽然，你们的禁法真的没什么前途，不过如果你找不到前方的道路，我倒是能给予你一些过来人的经验。”
事实上，顾云当初在早早通过了四项试炼之后也失去了人生目标。
“修行之事不能一蹴而就，你唯一能保证的，就是今天的自己比昨天的自己更强，如果没有招式，就自己创造招式，一把剑打不过就两把剑，两把剑打不过就三把，直到打得过对方为止。”
车厢内的沉默又持续了半晌，秦沐低头看了一眼未央，若有所思。
“……我知道了，谢谢。”
“不客气。”
顾云的建议倒也不是一拍脑门儿想出来的。
当初在海底监狱的时候，他就是这么一把一把地将神族宝库的武器丢出去的，直到把所有武器都扔出去之后，追兵总算消停了。
这让他意识到，单个武器的力量有限，但集中在一起却能以量取胜。
又是十几分钟的车程，秦沐的车最终停在了s市基金会分部的大楼之下，她打开了安全锁，却并没有一起下车的意思。
“我就不上去了，准备好的飞机已经停在顶楼了，会有雇员带你过去的。”
“好的，你多保重。”
秦沐目送顾云带着人面鸟下车，最终走入了楼内。
“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未央。”
秦沐疲惫地将额头贴在了方向盘上，同时却认真思考起了顾云方才说过的话。
这是她从未考虑过的道路，她的师父，乃至师门中的祖师爷们都从未考虑过类似的道路。
第一百九十三章：妖怪再就业计划
安抵x市分部之后，陈江立刻给人面鸟安排了多项体检测试，人面鸟第一次见到这些奇怪的仪器，她躺在床上，好奇地观察人类的行动。
陈江和顾云则等在外面，像是在等病人做完检查。
“根据我们已经得到的指标，人面鸟小姐属于高度危险的物种。”
陈江皱着眉头看着雇员们递来的清单，体检得出的每一项指标都不太乐观，按照基金会规定，高危物种必须交由本部来进行统一的收容管理，在押送的过程中必须有一名s级雇员以及多名a级雇员陪同，以防高危物种伤人出逃。
至于什么是高危物种？
简单地来说，就是身上的任何部位都随时能变成凶器的极度危险的超自然生物。
人面鸟就十分符合基金会流程中一切对于高危物种的评定标准——她要是想啄人，能把人的身子啄出一个窟窿；爪子随便一抓，便能将成年男性的胳膊直接给拽下来；更大的问题在于她翅膀上的羽毛，在攻击力性测试时，人面鸟发射出去的羽毛直接射穿了用于测试的钢板。
人面鸟的羽毛射程远，破坏力强，用方便理解的话来形容的话，可以理解为这只人面鸟随时都带着加特林上街。
如果她暴起伤人，便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杀死一整条街的平民，造成影响力极大的恶性事件。
“这是一个难题。”
“要不还是由我来看着她？”
顾云想了想，家里的房子还有空屋能住人，稍微收拾一下可以让人面鸟和白兔住在一间屋子里，家对面就是沈月她们，平时还能互相串门。
至于人面鸟扛着加特林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对顾云来说，就算你随身扛着火箭筒都没什么影响。
“这倒也不必，顾师傅你也用不着每带回来一个妖怪就往家里安置。”
陈江想了想，说道，“根据人面鸟小姐的情况，倒是可以启动一次《妖怪再就业计划》。”
“妖怪再就业计划？”
“事实上对于高危收容物的处置，在基金会内部也分为两派看法，一派人认为必须将它们在与世隔绝的地方进行极其严格周密的看管，而绝大多数具有攻击性的高危物种的收容就是这么处理的，我们本部在一个海岛设立了收容所，将所有攻击性极强的中危收容物以及高级收容物送往那里进行统一看管，收容所常年有三个以上的s级雇员镇守，其中公认最强的s级雇员船长就在那里办公。
不过对于一些想要融入人类社会的收容物，也有一派人提出了用怀柔的政策对待他们的看法，高危物种通常具有某一项极强的能力，如果将这一项能力用在合适的途径，就能带来难以想象的生产力，在这个基础之上，赋予他们融入感、成就感以及认同感，这就是《妖怪再就业计划》的基本理念，顺便一提，这个计划当初就是由我的老师提出来的。”
陈江怕顾云一下记不住这么多内容，还专门将自己复印好的《妖怪再就业计划》提案交付到了顾云手里。
接到s市分部的电话之后，他就进行了妥当的筹备工作。
“所以x市其实就是最先建成妖怪生活园区的城市，人面鸟小姐既然对人类的生活感兴趣，可以先安排她去那里进行生活居住，近期市民们对超自然事件很感兴趣，也许再过不久园区就能正面示人了，啊，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就说多了，……给，这里是园区的地址，如果顾师傅感兴趣的话，也可以去看看。”
园区之所以能存在至今，除了他刚才提到的融入感、成就感和认同感之外，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园区中有自己的一套规矩，完全由生活在园区内部的高危收容物进行执法，为了避免与人类之间的契约被破坏，伤人的收容物将会受到其他收容物的制裁。
事实上它们要比陈江想象中更加珍惜现在的生活。
“好，我正好把她送过去吧。”
…………………………
为了避免在路上引起骚动，分部安排了专车接送，专车采用了不透光玻璃，外面根本看不见里面的景象。
人面鸟依旧坐在后座，看上去局促不安，她非常仔细地检查了自己翅膀上的羽毛，然后不停摆弄起身上的粗布衣。
“你没事吧？”
“稍微有些紧张……”
她也听说了他们现在正要去的地方，虽然妖怪生活园区的理念听起来十分美好，但是她在无相山上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独自生活，和其他的野兽妖怪基本没什么来往，现在一下子要融入到新的群体中，让她有些惶恐，“顾云先生，你觉得我这一身很土气吗？”
她忽然想到了曾经遇到过的一只在城市里生活过的妖怪吐槽她的打扮过于土气，这身粗布衣服是一百多年前的款式。
“我就觉得挺好。”
顾云看了一眼之后，给出了正面的评价。
而人面鸟做梦也想不到的是，她询问的人，对于衣着品味的审美停留在一千多年前。
事实上对于顾云而言，衣服只要满足蔽体、穿得上这两点就可以算挺好了。
“我从来没在城市生活过，他们会不会嫌弃我？”
“我听陈江说那里的收容物都挺友善的，不过关键是你到了那里之后得找份工作，这样就会有其他收容物来帮你安排住处。”
“其实我睡在树上就可以了。”
“你不是要体验城市生活吗？睡在树上怎么行，大城市的人都是睡在床上的，肯定比睡在树上舒服……你还是先想一想你打算找什么方面的工作吧。”
人面鸟没有立刻回话，而是偏过头，认真地思索了一番。
“其实我还挺擅长采野果和蘑菇的。”
一个人生活的时候，一日三餐都得自己解决。
“那还不错，现在已经没多少人会采野果和蘑菇了，这就是大城市生活的弊端啊。”
那是因为现在农民会直接把采摘好的水果和蘑菇带回城里卖，水果的种类和蘑菇的种类都要比以前多了好不好！
你俩是野人吗！
开车的雇员实在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起来，顾师傅和人面鸟之间的对话简直是毁灭性的！
而且，这人面鸟的打扮真的超土！
他奶奶都不穿这种款式老旧的粗布衣了！
不过心中纵有一个槽要吐，他还是踩下了刹车，将车停靠在路边。
“顾师傅，人面鸟小姐，沿着这条阶梯一直走上去就到了，基金会的雇员出现在收容物的地界容易引起骚动，我就不陪你们上去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桃花源
两人沿着曲折蜿蜒的石阶一路向上，穿过一个亭子之后，眼前的景象忽然间发生了天差地别的变化，顾云和人面鸟不由停下了脚步，一棵参天的桃树挡在两人面前。
“陌生人，欢迎你们。”
紧接着，这棵桃树居然说话了，在两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两只粉嫩饱满的桃子便落在两人面前。
“请笑纳。”
“谢谢。”
话音未落，又是两只桃子落了下来。
“你太客气了。”
又是两只桃子。
“陌生人，欢迎你们。”
桃树重复了一句刚才说过的话，顾云刚一弯腰捡桃子，更多的桃子掉在了他的面前。
顾云：……
人面鸟：……
一路上，他们产生过许多关于妖怪生活园区的猜想，却没想到妖怪园区还没进去，就先被一棵会说话的桃树给绊住了脚步。
他捡起两颗，就又有两颗桃子掉在他面前，如果不捡，桃树便会重复着“陌生人，欢迎你们”这句话，搞得顾云怪不好意思的。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他和人面鸟每人怀里都抱着十几个桃子，然而桃树上的果实就像是取之不尽一般一直往下掉个不停。
“顾云，你快让它别掉了！”
被临时叫起来一起捡桃子的白鸢在半空扑腾着翅膀，这个形态之下她根本拿不住多少桃子，所以在情急之下她两只爪子抓住一个，同时还吃了好几个，只是桃树见状，掉得反而更欢了，白鸢出现了之后变成了三个一掉。
“哎哟！”
白鸢在树下穿梭着，结果说话一分神被一只桃子正中了脑门。
“你别掉了！我快吃不下了，你这是浪费！”
“陌生人，欢迎你们！”
“你别欢迎了！”
白鸢被桃子砸落到了地上，仰着头，在地上扑腾着翅膀，作势就要和这只桃树理论一番。
这句话刚说完，她面前又多出了三个桃子。
“噗嗤。”
三人的行为引起了一声轻笑，白鸢一扭头，看见了远处的山坡上盘着的一只蛇妖，上半身是人类的模样，下半身则是蛇的样子，蛇尾则由一层晶莹剔透的银白色的鳞片覆盖着，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耀眼。
蛇妖看见白鸢的样子，笑得前仰后合。
是真的前仰后合，腰向后弯的都快呈90度了，不愧是蛇妖，轻易就做到了一般市民无法做到的事。
“你们快走开，这桃子是捡不完的。”
蛇妖在远处招呼三人。
顾云三人将信将疑地离开了一段距离，那桃树的声音终于变了，“欢迎来到桃花源，各位吃好玩好睡好。”
它也终于停下了源源不断掉下桃子的行为。
白鸢和人面鸟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作为禽类，他们对野果成熟的时间非常敏感，这桃子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吃到的。
白鸢疑惑地又飞到了树下。
“陌生人，欢迎你们！”
这次只掉下了一只桃子，白鸢啄了一口，果肉一如既往得鲜嫩多汁，比她之前吃过的所有桃子都美味。
要是在沈月家里种一棵类似的桃树，岂不是一年四季都不用外出觅食了？
“基金会的人把这棵树叫做『增生的桃树』，只要一有人站在树的下面，这棵树就会结出桃子掉下来。”
“居然还有这么神奇的桃树！”
人面鸟翅膀里卷着十几个桃子——离开无相山的决定果然是正确的！
“当初鹤首老大也好不容易才从基金会手里把这棵桃树要了过来，说是用来迎宾效果不错，不过依我看，只是他喜欢半夜偷偷跑去树下偷桃子吃。”
“咳咳——”
一个穿着长袍，满头苍发的老头面色尴尬地从远处走来，“白磷，你又背着我说我的坏话。”
“哪里，我这不是当着你的面说你的坏话么？”
蛇女笑眯眯地说道，于是老头的脸色更加尴尬了几分，他给蛇女使了几个眼色，仿佛在传递“这有外人，给点面子”的信息。
不过以顾云、白鸢、人面鸟三位选手的反射弧自然是看不出老头的深意，他们只以为这老头是被风糊住了眼睛。
“这位就是小陈说的新成员吧。”
老头岔开了话题，用慈祥的眼神注视着人面鸟。
不错，穿着朴实，一看就是个老实孩子。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鹤首，负责与基金会联络以及园区的日常维护，这个蛇妖名叫白磷，曾经是非常凶恶的大妖怪，现在承担保安队长的工作。”
保安队长！
听到了这个敏感的工作，白鸢张开翅膀掩住嘴，在顾云耳朵边上小声说道，“顾云、顾云，你听到没，她也是保安队长，你们一会儿可以交流一下心得！”
说话间，顾云也碰巧与白磷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身上觉察到了同道中人的感觉。
能当上保安队长的，各个都身怀绝技，没有一个是普通人！
“接下来就是正事了，小陈应该向你们提起过，每个收容物在这里住下之后，都需要承担相应的工作来维持桃花源的日常运转，而根据他发来的资料来看，最适合人面鸟小姐你的工作，就是加入园区的保安小队。”
危险评定为高危的生物，便会优先推荐他们加入园区的安保大队。
因为能够获得这类评定的生物通常都一个共通点——能打。
而白磷能担得起保安队长的身份，自然便是所有介绍到此处的高危收容物中最能打的一个。
“放心吧小姑娘，保安队伍的工作很清闲，大家都十分友善，只有在出现了影响恶劣的伤人事件之时，才需要我们出手。”
白磷笑着说道，人面鸟给她的第一印象不错，呆头呆脑看着挺好玩的。
就像是第一次进城的乡下孩子。
“啊，好的！”
“既然敲定了，那就跟我来吧，我先给你安排住处……你们要跟来看看么？”
“顾云，我们跟她一起去看看吧。”
白鸢小声在顾云耳边建议，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
这妖怪的生活园区还挺暖和的，暖风拂面，又不至于太热，温度酷似春末夏初，是她最喜欢的季节。
而且吧，这些收容物看起来都挺友善的，他们刚来就请他们吃了桃子。
她得研究研究有没有『增生的玉米田』，只要能想办法薅回去一个，以后便能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小玉米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卧虎藏龙
跟随白鳞登上石阶的尽头，展现在顾云眼前的，是一个从未见过的矛盾世界，眼前的区域就如同强行将两个不同的时代融合在了一起，左边是充满科技感的城市迷宫，另一端，则是几个时代前的祠堂式的建筑。
行走在街道上的人打扮各异，有的西装革履，一副本世纪社会精英的做派；也有穿着粗布衣服的行人，不过其中更多的，还要数那些看起来既不像人也不像动物的存在。
“收容物的爱好不同，你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区域，如果不满意的话，申报受理之后就能更换住处。”
白磷耐心地为人面鸟普及起了妖怪园区的生活手册，“居住在这里的超过七成都是和我一样通过修行变化而来的妖怪，另外的三成则是这个时代的超自然收容物，不过大家都很友善，能很好地相处在一起……决定好了么？你打算住在哪一片区域？”
“这边吧。”
人面鸟犹豫了半晌之后，选择了古朴的祠堂式建筑，一下子就住进高楼大厦里未免有些过于大胆了一些，换环境的事要循序渐进才能长久。
她曾经就听说一只隼迁徙去了别的城市之后水土不服，身上的毛都掉光了。
“真是个老实的孩子啊，那么就安排你住在我的隔壁吧。”
白磷眉开眼笑，她们这些在荒郊野外生活过许多年的妖怪还是觉得老式的生活更舒适一些。
“除此之外，还有最后一个注意事项。”
“你说。”
“高危收容物在园区里都是十分强大的存在，其他绝大多数居民道行都不如你，在我的地界上不允许欺负弱小的事发生。”
“好的。”
“那我就先带你去你的新家看一看吧。”
……
就在白磷领着人面鸟前去新家时，白鸢又一次被奇奇怪怪的收容物绊住了脚步。
顾云一转头，便看见了站在摊位上浑身的毛都膨胀了一圈，半抬着翅膀的白鸢——这鸽子生气的时候通常就是这副表情。
更加诡异的是，街边的食品摊没有老板，推车后空空如也，只有灶台上放了一口铁锅，推车上还写了『自助食品加工台』。
顾云走过去一看，发现『自助食品加工台』下面还跟着几行小字：
『项目：自助食品加工台』
『收容编号：0111』
『危险程度：无害』
『状态：工作中』
“你怎么了？”
“顾云，这口锅坑我！气死我了！”
白鸢就这么膨胀着羽毛，站在手推车上蓄势待发，一会儿等老板来了，她绝对要卯足了劲和对方大吵一架。
连鸽子的东西都坑，你还是人吗！
顾云又仔细看了一眼，发现锅里还盛着刚刚炒好的青椒肉丝，清香扑鼻，以至于他都有些饿了。
铁锅旁边还写了一些注意事项，看起来是后面的人加上去的，字迹看起来各不相同，似乎不只有一个人添加了补充说明。
但大致意思是说，只要将食材放进锅里，这口锅就能自动生成美食。
“它怎么坑你了？”
“我把桃子放进去，怎么突然变成炒肉了！”
白鸢很是生气，她理想中的食物是烤桃子或者桃子味果酱才对，结果现在桃子没了，还给了她一锅她最不喜欢的辣椒和肉！
白鸢并不喜欢吃肉，而辣椒则是蔬菜中她最讨厌的一个。
更气人的是，她个子小拿不动那么多桃子，就抓了一只带着上了路，结果现在到手的桃子飞了。
“嚯嚯，小姑娘，这口锅会做出什么来，全要看它的心情，和你放上去什么食材可没有什么关系。”
不远处一直看热闹的老婆婆笑着说道。
“你就是这家摊子的老板娘吗！”
“当然不是，这个摊子就叫『自助食品加工台』，是鹤首从基金会要回来的收容物，有了它的帮助，我们的生活都变得方便了许多。”
“啊？这里没有老板吗？”
“没有。”
老婆婆步履蹒跚地来到灶台前，将锅中的青椒肉丝倒入盘子里，递给到顾云手中，“现在快要到午饭时间了，如果得到了食物的话，就尽量把位置留给其他人。”
说着，她还指了指灶台上歪歪扭扭写下的字迹。
每人每天限用三次。
“像我们这些做不动饭的老骨头，每天就指着它给我们做点好东西尝尝了。”
老婆婆张开满是皱纹的手，将一颗蒜瓣放进了锅里。
下一秒，一只占据了整个手推车的烤全羊出现在了顾云和白鸢眼前，白鸢被这阵仗吓了一大跳，飞回到了顾云的肩头。
铁锅究竟是怎么做出烤全羊的！
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顾云也罕见地被震住了，而更加惊人的是，方才自称连饭都烧不动了的老婆婆，直接扛起了比她人还大的烤全羊……步履蹒跚地走向了远处。
这个园区果真不同凡响！
“顾云，顾云。”
白鸢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又盯上了顾云怀里捧着的桃子，“你把我的青椒肉丝拿走了，应该给我一个桃子作为交换，这样才公平。”
“你想做什么？”
“这上面不是写每天能使用三次么？我还有两次机会。”
听了老婆婆的一番解释之后，白鸢也不再生气了。
原来这口锅不是故意坑她，而是看运气抽奖。
但是吧……
抽奖这种事真的会上瘾，白鸢之前看到安铃和沈月拿手机抽奖时情绪跌宕起伏还不以为然，现在她也切身体会到了这种刺激感。
“之前已经出现两道荤菜了，我觉得接下来应该就是素菜或者水果了！”
白鸢对于下一次抽奖志在必得，除了肉类之外，其实她捕食范围还挺广泛的。
“你拿去吧。”
“好！”
白鸢用爪子抓起了一只桃子，小心翼翼地放在铁锅旁边。
小玉米之神，保佑我吧！
在心中呐喊了一句之后，她张开翅膀将桃子推进了铁锅里。
『圣诞草莓味圣代』！
白鸢将脑袋凑了过去，新鲜出炉的食材盛放在一个塑料盒子里，白色乳状的物体之上用了红色的果酱作为点缀。
她还从来没见过这种食物，至少沈月点的外卖里从来都没有这个。
闻起来甜甜的，红色的好像是草莓酱。
应该是适合她能吃的食品。
于是白鸢伸长了脖子，在圣代的顶端猛啄了一下。
下一刻，她浑身的毛又一次膨胀了，比刚才还要严重一些。
“嘶——！这个铁锅的心肠太歹毒了，竟然在果酱里放冰来暗算我！”
第一百九十六章：常虎的灾难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一口锅戏弄，白鸢出离得愤怒了。
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之下，她直接飞回了顾云的旅行包，一合眼，决定远离这是非之地。
佛陀说过，眼不见为净。
经白鸢这么一闹，人面鸟的去处也安顿好了，白磷带着看起来有些兴奋的人面鸟缓缓走来。
“谢谢你，顾云先生，这世上果然有好人！”
人面鸟对自己新住处十分满意，白磷考虑到她禽类的身份，专门为她安排了有假山和竹林的园林式院子，院子里还有池塘和温泉，条件要比无相山上好多了，更重要的是，这里多了许多能交流的同类。
人面鸟一直喜欢凑热闹，只可惜无相山上的妖怪都快绝迹了，时过境迁，也就只剩下了她独自一人。
“我听人面鸟说，你们是从隐龙寺回来的，这么说来，你们应该是遇到无面鬼了吧？他最近怎么样了？”
白磷问道。
“死了。”
“嗬，用你们的话来说，这就是咎由自取吧。”
听到同类的死讯，白磷的态度却出乎意料的平静，“当初我们中的一部分接受了人类的邀请，与无面鬼他们产生了意见上的分歧……其实，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我们和人类斗争了千年，目的究竟为了什么？”
现在的妖怪，几乎早就不需要将人类当作食物，九成以上的妖怪与人类战斗都并非是因为天性和本能之争，这似乎是双方的思维惯式，却没有一个具体的理由。
为了一个没有理由的事拼杀了千年，白磷不止一次的觉得这很荒谬，事实上不止人类怕遇见妖怪，妖怪也怕一群道士、和尚上门堵他们。
“不过以无面鬼为首的妖怪似乎还有更大的理想，他们想得到的不是一个和平共处的时代，而是一个在妖魔鬼怪统治下的世界。”
在过去，这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
虽然妖怪的能力要远远高于人类，但人数却太过稀少，将白磷知道的所有妖怪加起来，恐怕还没有一个小城市的人类多，而历朝历代在这些人类当中，还有隐龙寺的僧人、御剑门、太一门的道士这些奇人异事。
好不容易熬过了道士僧人横行的时代，如今却又出现了基金会这么一个庞大的组织，他们所使用的并非传统的佛法道术，而是一些具有超凡力量的武器，那些到达s级的雇员战力丝毫不在他们之下。
所以为了达成他不切实际的幻想，无面鬼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据我所知，他一直都在寻找『祸』的下落。”
又是『祸』！
顾云这段时间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了，天灾们的目的、本土妖怪的目的，都和这个神秘的“神”有关。
“不过既然无面鬼已经死了，他酝酿的计划也就彻底破产了，少了他的领导，剩下的鬼怪会变成一盘散沙，构不成什么威胁。”
“了解了。”
除此之外，顾云还了解到了另一个信息。
难怪他之前一直都没怎么遇到过本土的妖魔鬼怪，没想到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与基金会签订了契约，生活在妖怪生活园区。
这个园区并不存在于x市的地图之上，它四周被屏障保护着，没有修炼过精神力的人无法看见屏障的存在，在他们眼中，石阶的尽头就是一个普通的凉亭。
“如何？我正准备带她参观一下园区的生活，你要一起来么？”
“下次吧，既然没什么问题了，我就先回去了。”
………………………………
告别人面鸟和白磷，走下蜿蜒的石阶之后，顾云接到了王碌的电话。
“顾云，我们摊上事了。”
王碌一开口就能听出语气中的焦急，“我先想办法下了山，可是常虎却被困住了。”
“常虎？”
难不成以常虎暴躁的脾气，在他离开之后打了隐龙寺的和尚，又或者是砸坏了隐龙寺的东西，被人扣下了？
还是说他们抓捕野猪的事被动物管理局的人发现了，打算以捕杀野生动物罪对常虎和王碌实施逮捕？
“哎呀，都不是，我和常虎参加完慧觉大师的葬礼之后，那些和尚拥了上来，非要让常虎留在隐龙寺修行，以继任方丈的职务，他们连袈裟都给常虎准备好了！”
常虎身高两米多，那些和尚竟然连夜就为他准备好了合身的袈裟。
按照僧人们的说辞，常虎当夜与妖魔鬼怪浴血奋战的英姿鼓舞了所有人，虽然功法看起来有点类似邪道，但实力不在澄字辈的老师傅之下，更重要的是，他还年轻，潜力无限，只要修炼了隐龙寺的佛法与武技之后，未来的成就或许还要在慧觉大师之上。
慧觉大师圆寂前没有指定下一任住持的人选，澄字辈的老师傅年事已高，迟字辈又不够格，眼下只有常虎是最合适的人选。
“对了，他们连法号都帮常虎取好了，法号澄虎，破例让他入了澄字辈分！”
“那些和尚还能拦下常虎？”
“他昨晚不是磕药磕大了么？今天一觉醒来腰酸背痛腿抽筋的，加上三个澄字辈的老师傅合力抓住了他，我下山的时候，他们正要强制给常虎剃度。”
那场面又急人又好笑。
在王碌印象中，常虎从来都没这么怕过——当初他被顾云打断片了都没像现在这么怕过。
他瞪大了眼睛，扯着嗓子对着王碌大声嚷嚷，“这群和尚有问题，快，快叫顾云回来帮我！”
“让他潜心修炼一段时间佛法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等他养好了伤，自己不就能离开隐龙寺么？”
顾云说道。
这常虎今天纯粹是嗑药磕大了，放在平时他要真想跑，那些和尚又怎么可能拦得住他？
“哎，你这么一说好像还挺有道理的，不过那些僧人要给他剃度怎么办？”
“就是真要给他剃度了我也赶不上了。”
这等他去临时买了机票，飞回到s市，再搭车赶回隐龙寺的时间，常虎都能被人剃度十几次了。
所以有时候吧，这就是命运。
他和王碌上次救了常虎的头发一命，这次实在是赶不上了。
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那我们就不管他了？”
王碌还是有些于心不忍，虽然顾云说得句句在理，但是他下山的时候常虎嚷嚷得那么惨，他要是直接走了，总觉得良心上有些过不去。
“这有什么，又不是生离死别，头发没了还能长，实在不行还能戴假发，而且前段时间光头也挺受欢迎的，总会有办法的。”
“那行，那就不管他了，我也先回x市了，回见。”
“回见。”
挂断电话，远在山下的王碌驻足凝望了一眼崎岖的山路，双手合十，模仿着僧人的方式微微鞠躬。
希望头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