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睡美人
鬼宅和顾云想象中有些不太一样，宋谷的家就位于一栋普通的老式居民楼，墙角并未长满蛛网，也没有踩上一脚就会塌陷下去的木地板，进门时中午刚过，明亮的阳光照在窗台附近的茶几上，茶几上则是上一位住客留下的茶具。
屋内的家具甚至还翻新过，一眼望去，就是一户普通人家。
“上一个住在这里的除灵师，好像是在调查x市的接连坠楼事件。”
安铃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对顾云说道，她心思比较细腻，她进门的第一时间，就在每个房间里调查了一番。
被遗留于此的物件能够能从侧面表现出他们的生活习惯和性格。
住户除了留下了茶几上的茶具之外，还在卧室留下了一块黑板，上面贴着他调查出所有关于坠楼事件的情报，一些特别重要的部分还经过了详细的标记。
安铃自然记得一个多月前闹得沸沸扬扬的坠楼事件，但不知处于何种原因，事件突然被解决了，虽然警方没有公开犯人的资料，但近半个多月来，并没有其他市民死于坠楼。
在了解到这个世界有超自然事件存在之后，她觉得多半是某位路见不平的好汉干掉了作祟的恶灵。
也许就是上一位住户做的。
这本来是一位英雄般的壮举，但安铃却实在对这位素未谋面的住户提不起任何好感。
因为那家伙不仅留下了若干茶具和一黑板的情报，还留下了一双臭袜子。
刚进卧室的时候，她差那么一点就毒发身亡了。
“顾云，我劝你千万别进卧室，我们一会儿就在客厅布置仪式。”
虽然安铃强忍着恶心用厕所里的晾衣架把臭袜子挑出了窗外，又开窗通了风，但那股直击灵魂的味道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散的。
她觉得如果顾云在那种环境里睡上一宿，醒来时多半会变成毒毒果实能力者。
安铃一边说着，一边将艾薇儿准备好的施法材料取了出来。
现在的气氛就很微妙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座鬼宅，这个大背景就已经为即将发生的许多事奠定了基础。
当然，除了出于私心的考量之外，安铃也拥有足够正当性的理由——她在布置法阵和念咒方面是天才，她起初还没发现，但和艾薇儿聊了许多关于女巫的事之后，她才确信了这一点。
她在被女巫抓走的头一天晚上，就独自完成过梦境咒语，要知道当初有一个灵媒在施展这种复杂的咒语时都失败了。
艾薇儿说完她也有些后怕，尤其是听到灵媒第二天被学徒们发现死在了自己的床上，身上遍布锋利的刀伤。
吓死她了。
还好她是个天才。
不过既然已经完成过一次梦境咒语，这一次施展起来就容易多了。
她一只手捧着《学徒手册》，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将素材按照顺序排列在沙发旁边——上次从女巫共济会偷……不，应该说缴获来的素材足够她用上很长一段时间。
“至于能不能准确地把你送进宋谷的梦境，我就不敢打包票了。”
布置完法阵，安铃还不忘提醒了一句，“如果发现自己被送去了奇怪的地方，就想办法醒过来，到时候我们再想办法。”
弗莱迪是安铃的童年阴影之一，而恐怖老人怪谈的原型很明显就是弗莱迪，她仍然觉得入侵一个梦境杀人狂的梦里是一个疯狂而又危险的决定。
不过……
顾云的战斗力明显要比弗莱迪恐怖得多，真到了梦境里指不定谁才是真正的恐怖老人呢。
而且，她在整个过程中会一直待在顾云身边观察，一旦顾云的表情有恙，她就立刻想办法把顾云给弄醒。
至于将人从深层梦境中唤醒的方法，《睡美人》已经给大家提供了正确范例。
“安铃，你没事吧？”
顾云见安铃的脸突然红到了脖子根，关切地开口询问了一声。
现在鬼宅里就他们两个人，一会儿他还得进入梦境世界，醒着的安铃可不能掉了链子。
“没事没事。”
安铃心虚地使劲摇了摇头。
果然，一会儿还是掐顾云的脸把他给掐醒吧！
嗯，就这么决定了。
“来，你先躺下。”
顾云不疑有他，按照安铃的指示躺在了沙发上，在合眼之前，他又不放心地叮嘱道，“这里是宋谷的老巢，也不排除出现别的恶灵的可能，一旦有什么不对劲，你立刻叫醒我。”
“放心。”
安铃拍胸脯保证，她别的没什么，论怂，她可能只小输一手艾薇儿。就算顾云不说，一会儿万一屋子里真的进了恶灵，她也会第一时间把顾云给掐醒。
“那就开始吧。”
顾云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鬼宅里也就此安静了下来，安铃搬来了一张椅子坐在沙发边上，听着顾云均匀的呼吸声暗自出神。
她发现虽然顾云平时看起来有些凶神恶煞的，但他睡着时眉毛不经意地舒展开了，表情也平和了几分。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流逝着。
安铃看得很是仔细，为了看得更清楚一些，她忍不住向前凑了凑，不知不觉地已经能感受到顾云温热的呼吸……
然后，
“咚——”
突然有个瘪三敲门了！
以上就是安铃最真实也是最直接的反应。
这谁啊！
早不来晚不来的！
她现在贴的这么近，这万一把顾云吵醒了，她岂不是会被当场抓获！
幸好在咒语的影响之下，顾云睡得很沉，丝毫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影响到。
安铃气势汹汹地起身，快步走向防盗门，即便在恼火之下，她也没有丧失判断力，在询问之前，先是朝猫眼里看了一眼。
门外是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中年人，她和顾云来的时候，这个中年人正泡了杯枸杞水在值班室里养生，见到他们这两个外来人口也只是轻描淡写地瞟了一眼，并没有叫他们去做登记。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
安铃出于警惕，隔着防盗门开口提问。
遇事留个心眼，万一这保安养生的时候一不小心被路过的恶灵附身了呢？
“您好，您就是602的新住户吧，有一些事想要和您当面说说。”
门外的保安说道。
“是陈先生介绍我们来的。”
安铃搬出了沈月事先告诉他们的说辞——陈先生是基金会分部收容部门的负责人，只要提到他的名字，保安就不会多做提问了。
“这些我已经了解了。”保安平静地说道，“按照规定，我们一般不会干涉602住户的隐私，但是刚才有其他住户投诉您。”
“投诉我？”
安铃楞了一下，难不成他们在来的时候就已经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
“是的，有人投诉您向楼下投掷臭袜子，已经严重破坏到了小区的清洁卫生。”
第一百三十六章：恐怖老人（其四）
八年前，x市东区，雨夜。
再一次睁眼时，周围的景象已经天翻地覆，顾云从地毯上起身，虽然还是同一间屋子，但家具摆放的位置都出现了明显偏差，客厅内唯一的光源来自于他正上方挂着的吊灯，橘色的灯光忽明忽暗，加上窗外时不时的雷鸣，让屋内的气氛显得有些阴森。
安铃已经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坐在餐桌前嗑瓜子的老头。
顾云一眼就认出了老人的身份——此时的宋谷和报纸上的照片中没什么不同，身上穿着泛黄的白色二道背心，瓜子壳落到地上也丝毫不管，看起来十分邋遢。
宋谷却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顾云一般，继续悠哉悠哉地嗑着瓜子。
不一会儿，敲门声响起了。
宋谷眼前一亮，快步走到门前，打开防盗门。
一位穿着黑色风衣，戴着黑色礼帽的男子被他迎了进来。
“你就是%@#先生吧？”
顾云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当宋谷提到男人的姓名之时，他听见的只有一阵尖锐而刺耳的噪音，再朝风衣男看去，却发现对方的面容也是扭曲的，根本看不出丝毫特征。
风衣男似乎在与宋谷交谈，可是顾云却什么都没听见，宋谷全程就像是一个人在演独角戏一般自说自话着。
两人在门口交谈了一会儿，宋谷便热情地让男人坐到了餐桌对面，从冰箱里翻找出了一些点心，又为对方泡了杯咖啡。
“%@#先生，实不相瞒，我从一个月前就越来越难以控制住心中的渴望了。”
宋谷在说这句话时，脸上并不像是一个病人般充满惶恐与无助，相反，他的语气听起来兴奋极了，“其实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对人体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当然，如果是年轻女性那就更好了。”
“我很难向你解释这种冲动从何而来，但是最近终于让我找到了机会，这次的访客是一个和家里人吵了架，赌气跑来x市打工的小姑娘，她人很单纯，给我讲述了许多父母是如何忽视了她的意愿，还讲了一旦她违背了父母的期望就会挨上一顿毒打。”
“她那天好像喝了点酒，情绪有些激动，说到后来已经口干舌燥了，所以我就像刚才那样去厨房给她泡了杯速溶咖啡——速溶咖啡很好，能让人提起精神，不过我在里面加了些别的东西。”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做，我还以为从小贩手里低价买来的药会掉链子，但那个小姑娘很快就睡着了，她喋喋不休地说了那么久，也是时候好好休息一会儿了。”
“于是我把她抱回她卧室，将她平放在床上……你那是什么眼神？我追求的不是那么肤浅的刺激，我觉得人体真正的魅力不在于外表，而是内在，所以我拿出了准备好的手术刀——这是我从一个朋友那里买到的，他也在金融危机之中失了业。”
“切到第七刀的时候，她醒了，看见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一下就慌了神，可是由于药效的缘故，她动弹不得……不过就算没有药效，她也一样动不了，我对人体有很深的研究，一开始的四刀，已经彻底断绝了她反抗的可能。”
“然后她就哭了，乞求我停下来，那当然不行，我的艺术加工才进行到一半，怎么能半途而废？”
“第一次，注定是最特别的一次，所以我记了数，在第一百三十二刀时，我完全打开了她，了解到了她内在的每一个细节，这要比她的语言生动得多，她的一切都完整地呈现在了我的面前……美中不足的是，那个小姑娘似乎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大概是在第三十刀，还是二十六刀时停止了哭喊来着？我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所以%@#先生，我可是你的忠实粉丝，如你所见，我们是同类，我们对人体，和艺术都有着超越常人的理解。”
“我最喜欢你《镜框中的玛丽》这本书，尤其是那个在错误的时间闯入错误地点的小姑娘，简直让我记忆犹新！你究竟是如何想到利用怪谈作为障眼法，将她活生生地囚禁到镜框背面这个点子的？”
“虽然我们展现艺术的手法可能有所出入，但是追求的理念是相通的，我们所追寻的都是美丽与绝望的交汇点，只有最极度的绝望，才能衬托出人类最美丽的部分——如何？这能否为你的下一部作品提供灵感？”
说到此处，卧室的房门突然间被打开了。
一个穿着小熊睡衣，赤着脚，披头散发的小姑娘睡眼惺忪地出来了，她揉了揉眼睛，看见宋谷和风衣男时先是一愣，接着十分懂礼貌地朝两人问了声好。
接着她迷迷糊糊走进厨房拿了一瓶矿泉水，又晕晕乎乎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屋内突然陷入了长时间的沉寂，最终还是由宋谷打破了沉默。
“刚才那个小姑娘，就是女主角的原型，怎么样，还挺可爱的吧？”
短暂的沉默，风衣男似乎对宋谷说了些什么。
“哈哈，你可真会说笑，她当然没死，要是真的出了人命，我可就没机会见到你了——刚才我给你说的是我最近构思的小说，书名暂定为《恐怖老人》，唉，可惜我没什么写作才华，也就只能一个人在家里瞎想。”
“对了，能够私下透露一下，你下本书的题材是什么？”
“雾雨天出现在高速公路中间，致使车辆坠崖的怨灵？嗯……听起来不错。”
“小说的魅力就在于此啊，能将自己平时不切实际的想法，通过另一种方式表现出来，就好比《镜框中的玛丽》最终的结局，关键是呈现出来的绝望的美感——你总不可能真的把某个高中生小姑娘囚禁在地下室的镜面背后，对吧？”
回应宋谷的，却又是一阵久久的沉默。
宋谷注视着坐在对面的风衣男，两人就这么一直对视着，他脸上大大咧咧的笑容逐渐消失了，他仿佛觉察到了什么，变得不再狂热，镇定下来之后，他开始惶恐。
屋内忽明忽暗的吊灯不合时宜地晃动起来，窗外暴雨如注，房间内就只剩下了雨滴打在窗沿上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风衣男似乎终于开口说了些什么，宋谷脸上的表情才终于恢复了正常。
他旋即拍起手来，“哈哈哈，%@#先生，你真不愧是恐怖小说作家，我就说嘛，怎么可能真的有人这么做，我刚才差点就被你骗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恐怖老人（完）
看到这里，顾云算是搞明白了，这并不是两个变态连环杀手的会面，而是作者与忠实读者的会面，两人似乎互相倾诉了许多内心深处的冲动，但由于风衣男全程是个“哑巴”，他只能听见宋谷一个人的自言自语。
也就是说……
宋谷其实一开始只是个喜欢血腥猎奇题材的读者？
“%@#先生，我送你。”
两人聊尽兴了，风衣男似乎提出要走，宋谷便起身送对方出门。
防盗门背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两人站在门口亲切地握着手。
然而下一刻，从黑暗深处伸出的尖刀捅穿了宋谷的身体。
鲜血四溅，宋谷缓缓倒在了门口，血液溅了一地。
“真是怀念啊……”
进门的“人”有着和宋谷一样的声线，但却只能称得上人形的轮廓——他的脸上带着人皮面具，五官都糊在了一起，展现出的是一个痛苦狰狞的面孔。身上披着老旧的风衣，右手成了锋利的尖刀，左手的袖管空空如也。
他的身高明显要比宋谷高出了许多，以至于不得不弓着身子才勉强从门口挤了进来。
“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来到这里。”
他明显注意到了坐在沙发上全程“偷听”的顾云，或者说他此行的目的就是奔着顾云而来的。
他的脚踩在地板上，发出了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可是，这也不能完全怪我。”
宋谷停在了顾云身边，阴影便立刻将坐在沙发上的人笼罩在了其中。只是顾云比他想象中要镇定许多，所以他很确信，出现在的自己面前的，多半是除灵师之流的人——一般市民可没法反向进入他的梦境。
自从与风衣男见面之后，宋谷便发现自己掌握了一种奇异的力量。
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他，则掌握了能够自由支配梦境的能力，每当他上床合眼之时，心中所想便会转化为无比真实的梦境。
他用了一年的时间里彻底掌握了梦境世界的规则，在这个世界中不存在法律，不存在束缚他渴望的规则，但是，他的嗅觉、听觉、触觉却又无比清晰，在这里他的一切都能得到满足，而且，不必付出任何代价。
梦境的世界，是一个完全自由，随心所欲的世界。
刚才与风衣男对话的狂热粉丝是宋谷，现在这个外表已经完全扭曲了梦境怪物也是宋谷，顾云觉得，这应该就是这个老头潜意识里希望自己成为的样子。
有的人注定会成为某种披着人皮的怪物。
“刚才的风衣男是什么人？”
“你猜错了，他不是人类。”
宋谷说道，他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是风衣男的恩赐。
只有神，才能实现他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才能让这种恩泽降临于他的身上。
“只是后来，我发现力量远不仅如此。”
宋谷似乎是回想起了一段美妙的记忆，“在那两年之后，我的楼下搬进了一对年轻的夫妇，我忽然被他们的恩爱吸引住了，于是，在某个电闪雷鸣的夜晚，我进入了他们的梦境，精心策划了一场紧张刺激的杀人游戏。”
“可是……第二天当我醒来时，我听到了人们的议论——那对年轻夫妇，真的死了，在现实世界里死了。”
而那一刻，宋谷终于明白了风衣男临行前的所说的话，以及……想明白了永远停留在梦境世界的方法。
“不得不承认，现实中的犯罪要困难得多，我第一次跟踪就被当场抓获——但那并不是他们抓到了我，而是我故意为之，否则，他们就算想破脑袋也不可能知道真相！”
在监狱里，宋谷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而这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因为他在后来与神的交流中得知了一件事。
怪谈越是被广泛讨论，其本身的力量也就越强，所以他需要一个更广阔的舞台，将“恐怖老人”的概念植入大众的想法当中。
他毫无疑问地被判处了死刑，于是，也就出现了当时一度被数家报纸和媒体刊登的宣言。
宋谷记得静脉被注射进毒药的瞬间。
整个世界变得空洞而虚幻。
但是下一秒，他又醒了。
依旧躺在自己的家中，头顶是熟悉的天花板和吊灯。
过去几天内所发生的一切，都如同短暂而跌宕的梦境。
于是，他产生了一个想法。
紧接着，他的右手发生了变化，不再是皮肉与骨头，而是一个尖锐而锋利的刀。
那一刻，宋谷知道了。
他其实只是从“梦境”中醒了过来，回到了属于他的“现实”。
“老实说，我对你的个人经历不是特别感兴趣，那个风衣男之后去了哪里。”
顾云听得都快睡着了，可是宋谷讲得兴起，他出于礼貌又不太好意思打断对方，现在这人好不容易说完了，他也终于能抽空问点正事。
“不知道。”
宋谷咧嘴一笑，“祂可不会轻易示人，被选召者出现之后，神就会离开……如果你有疑问的话，不妨亲自去问祂吧。”
说着，他右手的尖刀抵在了顾云的胸口处，“据我所知，人在死后的意识并不会立刻消散，也许在那个状态下，你有那么万分之一的概率见到祂的真容。”
“嘭——！”
“哎哟！”
顾云听见了一声痛呼，在恢复意识的刹那，他本能地坐起身来，额头像是和什么撞在了一起。
一睁眼，便看见安铃双手捂着脑门，蹲在地上，疼得身体都缩成了虾米状。
“啊哈哈哈，你醒啦！”
安铃缓了好一会儿，才抬头说到。
她现在额头一点红，脸上两抹绯红，心情甚是跌宕起伏——顾云醒来的时间远远超出了她的意料，这个恐怖老人听起来就是个狠角色，怎么说也得一觉睡到半夜吧？可现在别说半夜，天都还没完全黑下来呢。
她刚才和保安保证再不往楼下投掷臭袜子了，正准备完成未竟的事业，没想到顾云就醒了。
顾云一起身，自然就和她撞了个正着。
接着安铃有了一个新发现。
顾云这人……
头是真的铁！
她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顾云却一脸没事人的样子。
“《镜框中的玛丽》，这本书你看过没？”
这是顾云从梦境中唯一得到的重要线索，宋谷不但拒不合作甚至还想捅他一刀，他也只能选择为民除害了。
“没啊……你是不是遇到宋谷了？他是不是和传闻中一样恐怖？”
安铃有些发懵。
主要是被撞的，到现在还没完全缓过劲来。
“没什么恐怖的。”顾云摇头，“一个专门针对年轻女性下手的人，不可能成为强者。”
这一次，他连留给宋谷施展自己绝活的步骤都省略了。
“先回去吧，只要查到了《镜框中的玛丽》这本书是谁写的，就能知道风衣男的真实身份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血腥玛丽（完）
不知不觉地，入夜了。
安铃看着电脑屏幕，脑壳隐隐作痛。
她本以为《镜框中的玛丽》是一本畅销小说，结果查找了各个出版社的书号，用工具一一比对，并没能找到这么一本书。
接着她又去各大网络小说找了一圈，同样没有找到任何关于这本书的信息。
网络上大部分关于《镜框中的玛丽》的搜索结果都指向了一个2d类的《血腥玛丽》传说衍生出的小游戏，其他的则都指向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网站。
然而，经过了不懈的努力，电脑达人安铃还是成功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在一个热门的超自然现象爱好者论坛上，有人曾经刊登过一篇名为《镜框中的玛丽》的中篇小说，小说反响平平，从来就没大热过，而且由于作者违反主流价值观，几年前小说就被删了贴。
前段时间有人发帖问了一句这本书怎么搜不到了，回复一片骂声，都说封了好。
好什么好，影响破案！
fib警告！
安铃把每一楼仔细都读了一遍，知道了《镜框中的玛丽》大致的故事梗概。
接着她明白了一个深刻的道理。
每一个离奇事件当中，都有一位作死小能手。
在平平无奇的某天放学后，故事中的作死小能手按照怪谈的步骤，召唤出了血腥玛丽，于是从那一天开始，这所高中发生了许许多多的离奇事件。
安铃觉得中间的过程只能用俗套来形容，大致可以形容为这位作死小能手发现自己捅了娄子，自然是非常自责，眼见学校一天天被恐怖而诡异的事件占据，就和任何故事中的主角一样，打算以自己的牺牲彻底关上由她自己开启的潘多拉之门。
然后顺手就把自己的最要好的闺蜜害死了。
据看过的读者说，闺蜜是一位人见人爱，长得好、学习好、性格好的三好学生，却因为关心主角，误打误撞地先主角一步见到了怪谈的真面目。
虽然闺蜜机智勇敢，但毕竟不是正统的除灵师，被玛丽拽进了镜子背后的世界。
就在此时，毫不知情的主角姗姗来迟，趁着玛丽回到镜中的时候，封印了连接两个世界的通道。
玛丽消失了，而闺蜜也和玛丽永远被封印在了镜面背后。
安铃觉得吧，这本书没火还引起众怒完全在情理之中，虽然她并没有读过全文，但是以她一介云读者的眼光来看，这不就是典型的故事俗套，看到最后还冷不丁地死个人气角色喂读者一坨翔么？
她这个云读者都看得有些光火。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主角啊？
有这功夫，多玩玩游戏难道不好吗？
不过，这多半是小说里经过艺术加工的角色，现实中该不会真有这种人吧？
刚想到这里，卧室的门就被撞开了。
安铃本能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双手举过头顶，无辜地看向门口，却看见破门而入的是王碌，顾云沈月紧随其后，再后面的，是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冰山型美人。
她刚想对着王碌开喷，却看见冰山美人右手握着的手枪。
这美人看着她的眼神，怎么越看越像在逃女巫缉拿组的人？
“有话好说，我是好女巫！”
安铃率先表明身份，以免对方手里的枪走了火误伤了好人，接着她还觉得力度有些不够，补充道，“我不但是好女巫，还是热心市民，我刚才一直在帮忙破案呢！”
这里是顾天天的卧室，出租屋里就这么一台电脑，她在这一坐就是一个晚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安铃，你不要冲动，慢慢地朝我这边走过来。”
王碌轻言轻语，神态酷似在面对劫持着人质的绑匪，说话间，他还不停给安铃使着眼色，示意她提防自己的身后。
安铃突然间有些毛骨悚然，仔细一看，冰山美人手中的枪似乎并不是瞄着她的，而是她的身侧。
她为了帮顾云查清《镜框中的玛丽》的真相，在最不喜欢的超自然爱好者论坛经受了一晚上的精神污染，冷不丁地发一张恐怖图片是这个论坛的传统，她一晚上已经被吓了十几跳了。
而现在，以王碌为首的人告诉她，她的身后一直有人在注视着她？
安铃觉得自己的理智快要到达临界值了，再这样下去会有黑化的可能。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
可能只有顾云单独哄哄她才能缓过来吧。
她咬了咬牙，颤颤巍巍地向后挪了挪脑袋——很不幸的是，自她成为女巫学徒的那一刻起，她也能看见那些奇奇怪怪的超自然生物了。
可是，这一次她什么都没看见。
身后空空如也，她这才注意到，冰山美人的枪口，瞄着的似乎是顾天天房间里的镜子。
安铃身子一倾，一溜烟儿地冲进了站在门口的大部队。
而到了这个角度，她才看见了屋内的异常。
卧室的镜子里，倒映着一个人影。
她就安静地站在电脑桌附近，与站在门口的人对视着，既不凶恶、也不丑陋。
“好久不见。”
镜中人微笑着与持枪的吴老师对视着。
吴老师持枪的手却抖了抖，她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似乎是竭力想要控制住心中的情感。
枪中是盐弹，王碌说，净盐能对灵体造成直接而有效的杀伤。
“你一直以来所寻找的答案就在这里。”
王碌开口说道。
他这长达半个多月来的调查终于能告一段落了，只可惜所有不好的念想最终都化为了现实，当初失踪的好友，终究还是孤独地死在了校园中的一角。
白衣女鬼袭击安铃的原因，是想找人接替她的位置。
而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之中，血腥玛丽的怪谈也早就和当初失踪的高中女生成为了一体，这样一来，家长会当夜以及之后的怪异现象就能解释得通了。
学生们遇到的怪异现象，实际上是镜中的“玛丽”发出的警告，而她为了能够脱离学校的束缚，所以才试图诱导顾云完成召唤仪式。
一旦召唤仪式完成，两个世界的通道便被打开了。
只是这一次，从镜中世界被释放出的并不是“恶鬼”。
“你们要找的人还活着，就隐藏在这个城市的某处，我能感应到祂的存在……顾云，很抱歉，之前利用了你和你的妹妹。”
镜中的女生继续说道，“在那天夜晚，我遇到了祂——那个穿着风衣，戴着礼帽的人。”
“啪嗒——”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了重物掉落的声响。
单反摔得粉碎。
众人循声望去，看见了刚才还在客厅里背单词的顾天天。
她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卧室中的镜子，张开了嘴，却最终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寂夜
在这个晚上，顾天天觉得自己的人生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比如说，和蔼可亲的安铃姐，真实身份是女巫，收养的艾薇儿同样是从欧洲远道而来的女巫学徒。
哥哥赚到十万元，是因为协助基金会击退了一位凶名远播的魔女。
作为班主任的吴老师，背地里是为某个组织效力的杀手，加入组织的目的，是为了查清当年风衣男的真实身份。
自己辅导的小学妹沈月也并不是每次都在说谎，她的身份是x市基金会的王牌。
镜中的“玛丽”真实存在，引导她完成的仪式的目的却是为了避免更多人遭到风衣男的毒手。
就在他们坐在一起吃晚饭时，还有一只三头犬在家门口警戒着。
而名为王碌的中年大叔……
好像真的只是个无业游民。
顾天天还知道了一场巨大的灾害即将降临，得知消息的基金会分部和吴老师所在的组织都提前撤离了x市，任由x市的市民们自生自灭，而他们今天聚在一起的目的，是为了组建起一支临时的“对抗天灾联盟”。
她觉得自己和这群人之间必定有一方出了问题。
而包括吴老师在内的人集体发疯的概率无限趋近于零，但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那就会带来一个极为可怕的后果……
之前哥哥对她说的所有事都是真的。
他的哥哥并不是重度中二病患者，恶灵是真实存在的，而他一个个夜晚走出家门，真的是为了驱除恶灵。
虽然之前隐隐也产生了这方面的感觉，但顾天天却都刻意忽略了，并以近乎自我催眠的方式告诉自己超自然现象并不存在，与其说是不信，更多的是不希望它们打扰到他们平静的生活。
她和哥哥相依为命，好不容易渡过了金融危机，不想再有任何其他的危机介入他们的生活。
顾天天坐在沙发上，单词手册上的词语根本看不进去，她觉得自己的大脑有些发懵，其中最让她难过的，是自己对于哥哥一直以来的误解。
“哥！”
“什么事？”
顾云放下洗好的碗筷，从厨房探出头来。
神色平静，就和往常一样。
“哥，你过来一下。”
“咋？遇到烦心事了？”
顾云坐在顾天天身边，妹妹一直坚强独立，很少像今天这样一脸茫然地在沙发上发呆发上一整宿。
“哥，那个灾害是不是很危险？”
“嗯。”
顾云点了点头。
玛丽安-瑟西亚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遭遇的最强的对手，如果真要抱着杀死对方的心态来战斗，造成的破坏可能无法估计，而黄昏魔女却在梦境中，称“天灾”的力量很可能还要在她之上。
“……你一定要去么？”
顾天天小心翼翼地问道，她对这个世界的另一面一无所知，更不知道灾害具体会带来多么严重的破坏。可是通过横向比较，连基金会这种大组织都选择了暂时性撤退，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心中的惶恐就忍不住地滋长起来。
其实，他们可以和基金会一样离开x市。
哥哥刚刚赚了一大笔钱，加上她这些年的存款，足以让他们在一个陌生的城市稳住脚跟。
她的学习成绩不错，就算到了别的城市，也能找到肯录取她的高中。
其实大家现在都被蒙在鼓里，即便离开了这座城市，也不会有人把责任归咎到他们身上。
顾天天很想把这些话告诉哥哥，却一时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当然。”
顾云觉察到了妹妹情绪的变化，他也觉察到了妹妹似乎希望他给出否定，或者至少是不那么肯定的答案。
但是，无论妹妹询问他多少次，回答都是肯定的。
顾云还记得自己七岁时第一次出村狩猎魔物，是因为魔物威胁到了婆婆养的羊群；完成四项试炼，是为了从神族的入侵中保护村庄的安全；闯入海底大监狱是为了营救长老，身陷敌阵直面审判长是为了终结漫长的战争……
这些，都是支撑他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动力。
一旦选择了逃避，长久以来的努力也就失去了意义，而如今面对的灾害，也不过是他诸多强敌的其中一个罢了。
“那……我有没有可以帮到你的地方。”
“有。”
“快告诉我。”
“保护好你自己的安全。”
不知是不是错觉，顾天天觉得这一次哥哥说话的口吻都发生了变化。
若是放在以前，他大概会说上一些好好锻炼身体之类的话，然而这一次，顾云的态度十分认真。
少了那些开玩笑般的无理要求，反而让顾天天心情更加沉重。
“除了这个呢？”
“没了。”
“哥……”
“别搞得像生离死别一样。”
顾云皱起眉头打断对方，他完全搞不懂为什么所有人今天都沉浸在不安的气氛当中，他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只是找不到风衣男的下落——如果能立刻找到对方，连一天时间都要不了就能和对方做个了断。
“我不会输给任何人。”
“哥，你不要乱立flag！”
顾天天连忙捂住了顾云的嘴，根据她的经验，大战前说出这句话的，基本没有能活着回来的。
“我是说万一，祂比你更强呢？”
“不存在万一。”
“那就百万分之一、千万分之一……”
“也不存在。”
顾云说得斩钉截铁，这并不是安慰性的言语，而是他打心底里就是这么认为的，“不对，你到底是哪边的？怎么一直在念叨我会输？”
“当然是你这边的啊，我就是担心嘛。”
好不容易解开了误会，顾天天绝不希望这一刻成为他们关系的终点，“那……拉勾，你要保证能回来。”
不过她知道顾云比任何人都信守承诺——至少，在此之前，哥哥还从未违背过他们之间的约定。
两人的小拇指钩在了一起。
忐忑不安的心，稍稍平复了一些。
“哥，对不起……”
末了，顾天天终于鼓起了勇气，小声说了一句。
“为什么道歉？”
“之前没有相信你，以为你是在骗我。”
“无妨。”
顾云摆了摆手，说道，“既然你意识到了错误，可以先去跑两个小时锻炼一下自己的体能。”
“哥……”
顾天天看了看跑步机，又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空。
这都十点多了。
“嗯？”
“要不还是下次吧，下次一定！”
第一百四十章：迷雾之城
顾天天就读的高中又一次宣布了停课。
原因是突如其来的浓雾笼罩了x市，雾气之浓，能见度不足两米，顾云醒来一开窗户，还以为谁在往他家喷烟。
电视上的晨间新闻正在紧急警告大家不要出门，各个区的派出所已经接到了数起失踪的事件——外出买菜、外出上班的人，最终都消失在了浓雾深处，事件仍在进一步发酵当中。
手机微博和论坛上则更加热闹，到处都是关于这场浓雾的讨论，失踪人口远比晨间新闻报道中要严重得多，恐怖的气氛悄然蔓延着，一时间也涌现出了许多怪诞的传言，传言浓雾深处隐藏着吃人的怪物。
也有不信邪的人发布状态说他倒要看看浓雾里到底会有什么怪物？
这条登上热搜的状态发布于一个小时前，之后就再也没了音信。
“你先把窗子关上！”
沈月本来待在客厅看新闻，结果看着看着女主持人的脸都被窗外飘进来的雾气给糊住了。
“这又是什么妖怪？”
顾云一头雾水，他听说风衣男创造出的怪物是都市怪谈的化身，那么这个能将整个城市笼罩其中的雾鬼又是什么都市怪谈？
难不成是因为人类吸烟太多破坏了地球的生态，从而滋生出来的恶灵？
“不知道，但是祂的目的应该不止是引起恐慌这么简单。”
沈月拿出来一个吹风机，对着跑进客厅的烟雾猛吹，“我刚才顺手查了一下，因为突降的浓雾，机场和火车站全部被迫停运了，祂真正的目的，是要将要员们困在这里。”
虽然基金会分部已经基本完成了撤离，也通知了x市的会员们，但是大多会员都需要一两天的时间才能安排好工作，结果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雾正好将他们堵在了机场。
要员自然和一般市民不同，一旦这些人被困住了，他们就会求救。
现在本部应该已经快要被会员们的电话给淹没了吧？
如果救援无法及时到达，他们必然会动用各种社会关系来求救——届时，也许会出动军队，或者引起更广泛的社会关注。
所以，沈月基本能确定一个重要的信息，“风衣男的力量，应该和怪谈造成的影响程度有关，人们越是恐惧，他的力量也就越强。”
而一旦恐慌散播开来，她很难想象对方的力量会到达怎样的层次。
难怪，这是会长提到过的前所未有的灾害。
“我先出去看看是什么情况，你留守后方。”
顾云安排了战术，现在网上大肆宣传人会消失在迷雾深处，所以顾云想到了一个办法——如果能在迷雾中把那些吃人的怪物当场抓获，说不定能从他们口中得到风衣男的下落。
“哥，你能行吗？”
顾天天忍不住问道。
平时外面没这么大的雾，哥哥都经常迷路，如今门外能见度不足2米，他真的能辨别清楚方向么？
“没问题。”
顾云倒是并没有把外面的浓雾放在心上，曾经他也遇到过不少擅长操纵迷雾进行蛰伏的魔物，听声辨位以及敏锐的直觉是一名优秀猎人的必备素养。
他之前之所以会迷路……
是因为他真不认识那地方，和外界的环境完全没有半毛钱关系。
……
可能是受到了晨间警告的缘故，顶着大雾出门的作死选手并没有几个，小区外的菜市场一条街已经空无一人，不知是商贩们没有出门，还是遭到了怪物的袭击。
穿行许久，顾云听见了迷雾深处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走近了，他看见了一个一手拿刀一手拿枪的人影，很明显对方也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后者二话不说就挥舞着手中的银质长刀朝顾云挥了过来。
然后一个回合没撑过去就被顾云撂倒在了地上。
同一时间，飘忽的雾气聚集成了三个人形，张牙舞爪地扑向两人。
“小心，别被它们碰到！”
那人虽然被顾云撂倒在地，却还是扯着嗓子提醒顾云。
拳风未至，三个人形便化为了散开的迷雾，重新融入了迷雾之中。
顾云觉得这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低头一看，才看见被他撂倒在地的，正是『最后的猎魔人』斯佩罗-温切斯特。
“怎么每次遇到你，你都陷入了苦战？”
顾云忍不住发起了灵魂提问——就斯佩罗这水平，到底是谁给他的自信去挑战黄昏魔女的？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陷入苦战的？”
斯佩罗躺在地上，语气充满不服。
虽然在途中遇到了这些源源不断的怪物，但他很快找到了应对的方法——盐弹和银制武器能暂时性地打散它们的躯体，怪物数量倒是不少，就是动作过于单一，面对习得了枪斗术的他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本来他打得顺风顺水的，然后莫名气地就被迷雾里冒出来的一个青年给撂倒了。
“不是你把我绊了一跤我才摔倒的吗？”
“是你先想砍我吧？”
“砍错了不行吗？这大街上半天见不到一个人，谁知道你是人是鬼？”
斯佩罗自知理亏，但还是选择了嘴硬。
多年的猎魔人经验让他明白了一点——只要他的嘴够硬，锅就摔不到他头上。
当然，甩锅还有许多其他的讲究，比如嘴硬之后，不能留给对方反驳的机会，要立刻岔开话题，“不要掉以轻心，只要还处于迷雾之中，这些怪物就会不断复苏，之前的那些市民们，很可能就是遭到了这些怪物的袭击。”
怪物虽然对他这种学习过枪斗术又有武器傍身的职业猎魔人造不成威胁，但普通人却对付不了这个，“只要被它碰到，就会被拽入未知的空间。”
来的路上，他就亲眼看见了一个惊慌的市民被拽了进去。
待他赶过去时，对方已经彻底失去了踪影。
“你在这里做什么？”
“救人，顺便找你。”
斯佩罗说得理所应当，救人于水火之中，这正是职业猎魔人的操守，“只要把他们护送到迷雾无法笼罩的地方就安全了。”
他今天外出本来打算继续尾随罗欣的下落，却被突然降临的迷雾绊住了脚步。
“你来的正好，正打算沿着这条路线去找你，这个给你，上面的地址十分重要，事到如今也我也只能指望你了！我得继续沿着铁线路疏散民众了。”
说着，斯佩罗郑重地将一张写了地址的纸条递给了顾云。
第一百四十一章
拿着斯佩罗-温切斯特交给自己的地址，顾云突然产生了空前的使命感。
就仿佛整个城市的安危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让他不由回忆起了自己还在村子里的日子，当时的他，也正是抱着这样强烈的使命感上了战场。
这份使命感一直持续了三分四十多秒，然后顾云发现自己并不认识这地方在哪儿。
陷入停滞的不止是机场和火车站，地铁等交通设施也彻底瘫痪了，一部分市民在斯佩罗的帮助下躲在了地铁站进行避难，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里，仿佛末世降临，虽然没有充斥街道的行尸走肉，但雾中怪物也彻底让门外的世界变得危险重重。
而就在顾云一筹莫展之际，一辆出租车停在了他的身边。
“这位小哥，需要……怎么又是你！”
驾驶席上的女子惊恐地瞪着顾云，她本想一脚油门踩到底，却发现顾云已经坐在了副驾驶席上。
“你来的正好，我又迷路了。”
顾云一眼便认出了驾驶席上的人——这不就是上次准备把他载去地狱的骨女小姐么？
第二次见到地狱宅急送驾驶员的姑娘，顾云已是轻车熟路，非常自来熟地直接将写好了地址的纸条递给了对方，“给，我要去这个地方，载我一程。”
“算我倒霉。”
骨女认命地看了一眼纸条上的地点，因为她知道一旦她拒绝了顾云的要求，这位刁钻的乘客就会把她踢下自己的出租车，直接把车开走。
身为地狱出租车的业务员，想要购买一辆出租车也价格不菲，她好不容易攒钱买的车要是被人抢了，她上哪说理去？
“唉，敢一个人在这雾里逛街的，肯定是狠角色啊，我怎么这么傻……”
骨女叹气道，“现在的生意真是越来越难做了，我都调成早班了，怎么还能遇到你啊！”
“你这个活还有人抢你的生意？”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那可不，本来我这算是份不错的工作，谁能想到前几年来了个挨千刀的想要垄断市场！”
女子愤愤不平，“那家伙搞出来的恶灵是到处都是，这几年除灵师和猎魔人多了一倍，外加还有你这种莫名其妙的路人。”
把乘客送入地狱，这开场白听起来气势不凡，但其实她就是个小商户，既得罪不起基金会，也得罪不起想要在x市搞垄断的同行，出门做点小本买卖，还遇到了顾云。
不幸中的万幸是这人好像挺好说话，没有路见不平一声吼，直接杀鬼越货。
“今天他这是完全不想给我们这些散户活路了啊！”
骨女一路抱怨着，语气神态和普通的出租车司机没有任何区别。她今天本来想趁乱浑水摸鱼，看看能不能在街上逮到几个迷路的市民。
结果这车开着开着，她发现真正迷路的人是她自己。
直接把车开到顾云旁边去了。
“等一下，你和那家伙不是同伙？”
顾云楞了一下，开口问道。
“当然不是，我是这座城市的土著，平时就做些小本买卖，像我这样的还有许多。”
正所谓盗亦有道。
即使是恶灵，也有他们的潜规则，比如绝对不弄出大案子，绝对不向基金会的会员出手，一旦构成了连环死亡的案件，一些要员就会迫于各个方面的压力向基金会求助，接着除灵师就会找上门来。
然而那个外来者却完全不懂得收敛，今天的这场大雾，基本已经相当于和基金会等除灵组织全面开战了，他可能手里有许多底牌，但他们这些小商户就不同了，那些凶神恶煞的除灵师、猎魔人抓住了他们，可不会过问他们究竟属于哪个势力，都是直接二话不说驱了他们。
“所以我本来想今天再做一天就开溜了的，此地不宜久留……对了，你大雾天不回家，一个人在街上闲逛什么？”
“我打算去会会祂。”
“你？”
女子震惊地看了顾云一眼，“那家伙虽然想搞垄断，但绝对是个狠角色，他随手创造出的怪物都要比我们强得多。”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这些小商户一直以来敢怒不敢言的主要原因。
据说x市曾经有一个土著大恶灵看不惯外来者的所作所为，打算去找对方理论，结果人都没见着，半路上就被对方创造出的怪物给捏碎了。
魂飞魄散，连一点残渣都没留下。
“那岂不是更好？”
最近两个委托顾云觉得不是很得劲，他万万没想到那个院长和恐怖老人被人吹嘘了这么久，最后居然是俩战五渣。
亏了他在指导沈月时还稍稍复习了一下精神力的使用方法。
“算了算了，我搞不懂你的思维。”
出租车停在了路边，女子朝一旁的酒店式公寓指了指，“喏，就是这里……你要是真的能把它干掉，我们这些小商户都会感谢你的。”
地址标注的是一个酒店。
酒店内空无一人，大堂内死气沉沉，门口处还堆积着未来得及带走的行李。
迷雾已经渗透进了建筑内部，一路上楼，倒是听见紧闭着的门背后时不时传来一阵窃窃私语，里面的住户们就算是说话，也尽可能地压低了声音，生怕路过的怪物发现了他们破门而入。
地址将顾云引导向了楼层的最后一个房间，房门紧闭着，地址上并没有提到门卡藏在哪里，所以顾云采取了最简单而直接的方法——一脚把门给踹开。
房间内空无一人，住在这里的人似乎刚离开不久，床上的被褥没有经过打理，屋内弥漫着淡淡的洗发水的香气，顾云想到妹妹平时喜欢的洗发水似乎就是这个牌子的。
不过这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女孩子的房间，至少，不是普通女孩子的房间。
白色的墙壁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备注，上面有陈旧的报纸，有打印出来的照片，每一个贴在墙上的物件旁都写满了极其详细的文字，有一些被划掉了，似乎是因为之前住在这里的人终于在反复的推理中得出了答案。
顾云沿着墙壁上的文字一路走到了书桌旁，终于找到了所有“推理”的源头。
一张已经开始泛黄的报纸，日期要追溯到八年之前。
《x市郊区发生一起特大交通事故，造成4人死亡》。
书桌的台灯下押着一张照片。
顾云挪开台灯，看见了一张全家福。
照片上的小姑娘甜甜地笑着，虽然时隔八年，但顾云还是认出了对方就是当初遇到的那位逃走的女巫学徒。
第一百四十二章：福音（其一）
同一时间，x市国际机场。
罗欣行走在迷雾中间，尖叫与哭喊从看不见的尽头时不时传来，恐惧和绝望的气氛悄然蔓延着，而所有试图从机场中逃出来的人们都被雾中的怪物们拽入了未知的角落。
未知的恐惧，以及封闭的空间……
数年前的画面若隐若现，那也是个雾天，她就和此刻的人们一样，被困在车里，透过玻璃看着雾中逐渐走来的人影。
回过神来之时，却看见一位穿着风衣的男人就站在她前方不到一米的地方，步伐很慢，就像是在享受这个惬意的清晨。
即便只有一米之隔，她却依旧看不清对方的长相。
除了标志性的风衣和礼帽之外，这个人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片虚无之中，她所看见的只是一个人形的轮廓，似乎已经超出了人类的概念，成为了某种象征。
或许真如祂所自称的那样。
象征本身，对应着某个神祗。
“关于《黄昏魔典》的事……”
祂沉吟起来，“这本是我与玛丽安-瑟西亚之间的交易，可是她似乎看起来没什么耐心。”
“你知道它的下落？”
罗欣看着对方的眼神有些飘忽，实际上她也无法断言《黄昏魔典》中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但据说玛丽安在这数个世纪之间一直没有放弃对它的寻找，足以见得《黄昏魔典》对于女巫的诱惑力。
只要得到了《黄昏魔典》，或许就能获得堪比……不，甚至是超越玛丽安的魔力。
当然，也有可能凭她现在所掌握的知识根本无法破解魔典中的内容。
魔典本身，以及玛丽安-瑟西亚都隐藏着无数的可能性，罗欣并没有仔细考虑过每一个细节。
或者说……
“暂时还不确定，但是，有办法找到它。格林-温切斯特死了，穷尽一生也没能参悟魔典的秘密，这类带着强烈不甘死去的人，一定会留下些什么……不过，你在意的其实并不是这些事吧？”说到这里，风衣男停下了脚步，“你的眼神里有着和黄昏魔女一样的仇恨，驱使你来到我面前的动力又是什么？”
闻言，罗欣瞳孔一缩。
被风衣男猜到了心思让她手脚冰凉。
可是……
她却不得不与对方做个了断。
“为什么……你要制造当年的车祸？”
罗欣抬起头死死盯着风衣男，恐惧渐渐被其他的情绪压制住了。
“车祸？”
风衣男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罗欣，良久之后，才开口道，“抱歉，我实在记不清了，有这么一回事么？被我的造物杀死的人实在太多了，我没法记住每一个死者的名字，不过既然你刚才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个问题我倒是可以回答你。”
“因为我能做到，仅此而已。”
罗欣瞪大了双眼，尽管风衣男的面容依旧笼罩于虚无之中，但语言间都透露出愉悦的情感——这对祂而言，就像是某种娱乐活动。
“这就好比，人类不会特地去记住路过时踩死的蚂蚁。”
风衣男做出了更为详尽的解释。
话音未落，一声咆哮撕开迷雾，尖锐的獠牙咬住了风衣男的身体，三头犬顺势一扯，试图将风衣男吞入腹中。
罗欣眼中杀意尽显，一直压抑住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
爷爷曾经告诉过她，当天雾中出没的恶鬼已经被彻底消灭了，仇恨的循环就此终止，希望她能像其他孩子那样回归正常人的生活。
可是，事实却并非如此。
爷爷也一直在暗中调查当年雾中之鬼的后续。
仇恨的齿轮远未停止，被消灭的不过是风衣男手下的爪牙，过去数年里将x市笼罩于黑暗中的，正是风衣男本人！
“我很钟意你的眼神。”
明明身子都被三头犬吞了下一半，风衣男的语调却没有任何变化，“只有最极端的情绪才能催生出最强大的恶灵，你和那些他们不同……”
“干掉祂！”
罗欣发号施令的同时，三头犬便猛然将风衣男吞入腹中，分泌的强酸席卷而来，顷刻间便将祂浸入其中。
“只可惜……”
三头犬庞大的身躯干瘪了下去，它连惨叫都没法出一声，便只剩下了一副皮囊，而皮囊落地之时，又立刻被迷雾蚕食殆尽，全程也不过数秒时间。
“你又该如何杀死怪谈本身呢？”
风衣男象征性地理了理并不凌乱的衣袖，继续说道，“此时此刻，扎根于内心深处的恐惧，正在源源不断地滋长着，你所看见的一切，包括你自己在内都是我的养分，只是，有一点我不太明白，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找到我，你应该不是缺乏理智急于送死的人才对。你刚才问了我许多问题，现在轮到我问你了——你明知道结果，为何还要来到我的面前。”
“因为迟早会有人找到你，了结你的罪恶。”
罗欣眼中划过一丝决然，被她捏在手中的魔法袋陡然间燃起了墨绿的火焰。
然而直到火焰燃尽，也没有对风衣男造成任何影响。
……
与此同时，顾云脚下的地面剧烈的摇晃起来。
他本来在仔细阅读罗欣留下的笔迹，试图从中找到一些可用的信息，然而震感出现的瞬间，公寓内的墙皮接连被剥落而下。
八年前的报纸，后续的追踪报道，网络上的种种猜测，以及诸多基金会雇员的死亡报告，这些精心收集来的情报，全部随着凋零的墙皮，一起被掩埋在了狼藉之中。
公寓的墙皮塌陷了大半，顾云甚至能透过墙壁上的窟窿，看见隔壁房里被吓得直往床底下钻的女人。
大约一分钟左右，剧烈的震动停止了，可写满了笔迹的墙体却已面目全非，无法再看出任何可用的信息了……
嗯？
顾云正懊恼于自己刚才读得太慢了，却发现还有一块墙壁完好无损地保留着。
罗欣一直在寻找当年车祸罪魁祸首的下落，这些日子里她似乎跑了许多地方，根据不同的线索，她也产生了不下数十种推断，凭借墙壁上留下的线索，风衣男仍然可能出现在x市的任何地方。
可是此时此刻，保留下的墙壁虽然蒙上了灰尘，却依稀能看见“机场”的提示。
……
下楼时，“地狱”出租车还停靠在路边。
这一次，主驾驶座的女子主动探出头来，远远地就招呼顾云上车。
“去哪儿？”
“x市国际机场。”
第一百四十三章：福音（其二）
x市国际机场，恐惧与不安的气氛依旧在持续发酵。
乘客们聚集在等候室，窗户外依旧迷雾环绕，航站楼的所有电视上都播放着紧急新闻，大面积的人口失踪终于让人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所有频道都在持续追踪报道着x市的现状。
为了安抚民众的情绪，一支救援部队正在火速赶来，然而航站楼内的状况却没有任何好转。
又一批忍受不住冲出去求援的小队失去了联络，起初基金会本部还对他们的致电进行了安抚，称他们会尽快派出特殊的救援小组，然而几个小时过去了，当他们再将电话打过去时，得到的只有长时间的忙音。
“喂，我们都被困在x市国际机场了，你们快点派人来救我们啊！”
“这位先生，请你不要着急，我们这边也正在加派人手。”
“还要等多久，已经有十几个人失踪了！”
“还请您耐心等待……”
“你——”
电话被挂断了，男人怔怔地看着手机屏幕，先是难以置信，随即被一阵难以抑制的怒火所取代。
屏幕上的时间和图标变得时隐时现，渐渐地，映入眼帘的一切被一片血色填充。
“喂，你没事吧！”
注意到男人反常的表现，旁边的两人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向后退了两三米远。
“？”
男人不明所以地抬起头，却发现周围人看向他的视线更加惊恐。
只见他双目血红，浑身上下的皮肤仿佛都充了血一般，稍稍加了几分力道，手机便被他捏得粉碎，他突然觉得自己牙根有些发痒，一张嘴，一排獠牙便展露在了众人眼前。
“这里也有怪物啊！”
人群中不知谁先喊了一声，乘客们的恐慌顷刻间便被推向了高峰，就算没有看见具体状况的人也皆是满脸恐惧地朝着相反的方向冲去，有人在众人的拥挤下不慎跌倒，后面的人也管不了那么多，直接踩了上去。
将迷雾阻隔于外的墙体是维系着人们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而一旦已经全面封闭的航站楼内部出现了怪物，最后的理智也随之崩塌了。
“怪物，哪里有怪物？你们在说什么啊？”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不解地朝众人伸出手，余光却看见了自己长出了五根尖爪的右手。
接着，两个保镖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内。
“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怪物！”
保镖却丝毫不为所动，一左一右地架住了他的胳膊，男人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回过神来之时，却发现左侧的保安已经被自己甩飞了出去，后脑重重地撞在了航站楼的玻璃之上，飞溅地血迹让男人的瞳孔一缩，他突然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
接着他的目光看向还在一旁架着自己胳膊的保镖。
“我不是、我不是……我……”
刹那之间，难以言喻的冲动被放大了无数倍，所有的理智都在这一刻被冲散了，他遵循着心中最原始地冲动，双手一用力便将保镖的胳膊拧成了诡异的角度。
近在咫尺的惨叫声让他更加兴奋，右手落下，毫不费力地便贯穿了保镖的胸膛。
与此同时，冲向另一端的人群诡异地停了下来。
他们分明看见章鱼般的触手爬满了安全通道的入口，跑在最前端来不及停下脚步的几人，已经被触手强行拖入了通道之中。
人们正想向后退去，却看见了双手染血，骑在保镖尸体上的男人。
看见远处的人群，男人仿佛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般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迈开脚步，一步步地朝人群走来。
“救、救命！”
“快联系基金会！”
“基金会的救援小组呢？”
一些胆子小的，当即就被吓得跌坐在了地上。
然而男人刚刚迈出了几步之后，一个娇小的身影冲出了楼道，狠狠地撞向了男人。
男人纹丝不动，他只是低下头，伸手一挥，娇小的人影便立刻被推出了十几米远。
下一秒，男人的右手忽然升起了一片黑烟，不到三四秒的时间里，突然间燃气的幽绿色火焰便将整具身体蚕食殆尽。
罗欣的后背抵在长椅上，这一下几乎快要让她背过气了。
她知道一直以来有一个猎魔人在跟踪自己，所以她方才通过咒语，在自己居住过的酒店式公寓内留下了线索，希望那位猎魔人能够读懂她留下的信息。
接着，她便头也不回地冲向了航站楼。
罗欣不知道风衣男为什么没有拦下自己，直至她冲入航站楼内，才发现航站楼内部其实早就被风衣男的怪物渗透了。
封锁的大门隔开了迷雾，却并不能阻挡祂所创造出的其他怪物。
这些人正处于航站楼最内侧的区域，他们丝毫不知道其他几个区域早就被怪物攻陷，进门时，几只食尸鬼正在啃食着自发留下镇守大门的保安们的尸体。
穿梭于通风管道的黑烟，安全通道内章鱼般的怪物，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她闻所未闻的离奇生物。
真正的威胁不仅仅在于突然间笼罩x市的迷雾，而在于流传的怪谈正在源源不断地变成现实，人们一直以来所恐惧的、却又津津乐道的生物，正从他们手中抢夺着这座城市！
罗欣本能地想要阻止这一切，却又不知该从哪里下手。
这，根本就不是人力能够抗衡的灾害。
她意识到自己所对抗的根本不是风衣男本人，而是数十年来由人们想象力创造出的怪物。
“这样一来，人就到齐了。”
电视上的内容突然改变了，晨间新闻被替换成了风衣男虚无不定的脸。
“我知道，各位的内心现在一定充满疑惑，为什么你们在这里被困了几个小时，却没有人来救援你们？”
电视播放的内容又一次出现了变化，几个分隔开的画面呈现在了人们眼前。
人们看见了x市的各个角落，画面的视角处于云端之上，有什么生物在半空急速飞驰着。
通过这些画面，他们看见了穿梭于迷雾之中的怪物们。
枪声、呼救声不绝于耳，这像是一场怪物入侵的电影，而不是该出现在他们生活中的景象。
“如你们所见。”
“已经，不会再有救援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福音（其三）
“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一片寂静之中，有人开口了。
提问的是一名老者，刚才的两名保镖便是他身边的随从，而保镖的死也让他意识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虽然这让人充满了无力感，但他却不得不承认，外面肆虐的怪物不是他们这些普通人能够对付得了的。
并且，他还知道一些别的内幕。
比如基金会分部已经全面撤离了x市，这意味着即便是专业的除灵机构，也暂时无法应付风衣男制造出的怪物。
正如风衣男所说，也许已经没有救援了。
不止是被怪物绊住了脚步的救援小组，基金会也彻底抛弃了他们这些被困在机场的人。
设身处地，倘若他是石会长，也不会在未了解灾害具体情况之时贸然出手。
有时为了更长远的考量，牺牲是必要的。
只是，没有人愿意自己处于被牺牲的一方。
“我的目的？当然是将这个世界变成我希望见到的样子。”电视屏幕中的身影又一次出现在了屏幕正中间，“而在场的诸位正是能够帮到我们的人。”
“此话怎讲？”
人群中有人迫不及待，显然是动心了。
虽然明知道风衣男是敌人，但对于生存的渴求却终究占据了上风，他们其中的大多数都是辛辛苦苦打拼到了今天，才过上了人上人的生活。
拥有的越多，就越是放不下。
“我知道诸位手中掌握着改变这座城市的财富和权力，所以我希望诸位能够随我一起改变这个世界。”
“没问题。”
“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但是请不要伤害我们！”
人群中立刻有人做出了响应，作为各个领域的佼佼者，他们深知一时的意气之争并不重要，识时务者为俊杰。
而且，只要能活下来，承诺随时可以反悔，待基金会找出了这个疯子的弱点，将其一举消灭，任何留下的承诺也都成了泡影。
“可是我信不过你们。”
风衣男说道，“我早就发现，人与人的关系脆弱不堪，我能够信任的，只有怪谈本身。”
“什么意思？”
最初提问的老者皱起了眉头，他似乎……隐约之中听明白了风衣男话中的意思。
风衣男说，祂信不过人类。
而刚才被那个突变男人杀死的，是他的贴身保镖，所以老者也注意到了那个男人突变的全过程。
他确信，至少在向警局打电话的时候，那个男人还是一个人类——就和在场的所有人一样。
“我想，和你们进行一场游戏。”
“你们所看到画面，相当于一个沙漏，当由你们自己创造的怪物扫平了所有街区，他们就会聚集向这里，这给了你们……大约30分钟的时间。而我给出的指令，是‘杀死所有活着的人类’。”
“所以只要在他们到来前彻底舍弃了人类的身份，就能活下去。”
“而我在刚才，已经给了你们提示。”
“接下来该如何选择，就由你们自己决定了。”
“倒计时，开始。”
风衣男从屏幕上消失了，几个街区的投影呈现于众人眼前。虽然人们在第一时间建立起了防线，但在那些无法理解的怪物的袭击之下，防线迟早会节节败退。
可是……
舍弃人类的身份！
他们自然知道这句话的分量，届时被一起舍弃的，还有人类的立场。
身为基金会的会员，他们多少对于基金会对待超自然生物的态度有所耳闻，即便是那些确定了不会对社会造成威胁的物种，也会遭到强制收容。
往坏处想，他们作为被基金会舍弃的弃子，就算侥幸活了下来，本部恐怕也会利用这个借口将他们“封口”，以免损害基金会的声誉，而本部最不缺的，就是对于超自然生物痛恨至极的刽子手。
基金会的现任会长，正是这么一个冷酷无情的人，前段时间廖生川的死，已经说明了一切。
可是，既然已经被基金会抛弃了……
一些人已经做出了选择。
如果拒绝了风衣男的提议，他们便会被即将到来的怪物碾碎，能从这场灾难中活下来，便还有一线生机……
对！
他们可以发动自己的一切关系，对外宣称基金会的不作为，宣称并非每个超自然生物都罪大恶极，其中，也不乏时刻铭记自己身份的群体。
如果进展顺利，或许能够改变法令，赋予非人类群体合法生存的权利……
沿着这条思路想下去的人同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因为一旦事情演变到那一步，他们便不再是为了帮助风衣男实现他的愿望，而是为了能让自己生存下去。
当某一个群体的生存受到了挑战，他们便会爆发出难以想象的行动力。
“可是……究竟该如何舍弃人类的身份？”
人群中忽然有人抛出了问题。
虽然不少人都亲眼见到了男乘客变异的过程，但却完全无法理解其中的原理。
“我、我好像听说过一个传说……”
人群末端，一位戴着眼镜的女性怯生生地举手说道，“女巫的血液里携带着某种诅咒，传说只要饮下死去的女巫的血，就会遭到永恒的诅咒，堕落成半人半尸的怪物。”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不可避免地集中到了靠在长椅上调养的罗欣。
“不要相信她，她在说谎！”
罗欣根本没料到焦点竟会突然间转移到她的身上，既惊讶又愤怒地说道，“她才是怪物！”
透过表象，她看见了戴眼镜女性的真身——一个直立着，没有人面长着一条尾巴的怪物。
《学徒手册》中记录过关于这种怪物的概述。
『易形怪』，一旦它们与某人产生了接触，皮肉便能很容易形成被接触者的模样。
真正的乘客可能被它杀害了。
“我刚才好像看见她把那个男乘客烧死了。”
“她好像真的是女巫！”
“我记得女巫之前引起过骚乱。”
罗欣难以置信地望着人群，刚才是她负伤从一个突变的怪物手中救了这些人！
“可是……我们的人太多了，她的血液也无法提供给每一个人。”
见状，人群末端的女性得意地又一次对人群进行了挑拨，在场的要员们都或多或少用了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才爬上了今天的位置，在他们的身家性命之前，一个小姑娘根本无足轻重。
这些人，就如同溺水的遇难者，为了生存本能地想要抓住些什么。
尤其是罗欣的身份，正好给了他们一个充满了正当性的理由——女巫，是邪恶的一方。
在她的挑动下，几个身强体壮的男人魔怔了般地缓缓地朝罗欣走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福音（其四）
《学徒手册》中记载着女巫们所经历过的最黑暗的时代，当人们抓住女巫之后，会将她们绑在红木铸就的圆木堆上，将圣油淋遍她们全身，再用火将她们活活烧死。
罗欣读到过这一段记载，而她现在的处境和记载中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缺少了三头犬的保护，加上刚才那一下猛撞，让她无法早逃开人们的追逐，几近丧失理智的人群抓住她之后将她捆在了候机室的长椅上，一眼望去，只有一片对她虎视眈眈的人群。
或许，这正是风衣男任由她逃到这里的原因。
人们脸上的惊恐逐渐被狂热所取代，无需转化仪式，在他们放弃分辨的瞬间，就已经与怪物无异。
不一会儿，人群中有人让开了一条道路。
活捉罗欣的眼镜女理所应当地成为了人们默认的领导者，她不知从哪里找来了榔头，一步一步地来到罗欣面前。
遵照“神”的指示，她会将女巫之血分给在场的众人。
两人对视着，易形怪咧开嘴，罗欣看见了她满口的尖牙，然而围观者却没有任何人指出这一点，他们就这么站在原地，默默等待着女巫被处死的瞬间。
也许这就是风衣男希望创造出的世界，目光所及，皆为地狱。
但至少……
她将这份情报传达给了那个一直尾随她的猎魔人。
迟早有一天，会有人阻止风衣男，终结这从八年前就开始的循环。
伴随着风声，易形怪手中的榔头朝着罗欣的脑袋重重落下。
黑暗与寂静久久持续着，只是她依然能感觉到时间的流逝，预想中的疼痛也迟迟没有降临。
罗欣眼睛眯开一条缝，却看见挥舞着榔头的手腕被人握住了，易形怪用尽了浑身力气，手腕却动不了分毫。
虽然它伪装成了人类女人的模样，可是力量却要比正常人强大数倍不止！
罗欣看见了一个略带熟悉的面孔——学徒考试那天，闯入仪式现场的便是这个青年，可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不是将这个线索传递给了正统的猎魔人才对么？
“有人说这里有怪物，说的就是你吧。”
顾云一眼就识破了易形怪的真身——满口獠牙，还有一条长满了倒刺的尾巴，在场的所有人里面，没有人比这玩意更像怪物了，而且他刚赶到，就看见这东西在持榔头伤人。
易形怪也不再掩饰，她猛然张开血盆大口，咬向顾云的喉咙，长满倒刺的尾巴也如利剑般直击顾云小腹。
“这样就没错了。”
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众人回过神时，却发现怪物半截身子已经陷入地下，脊柱似乎已经断成了两截。
“小女巫，我看到了你留下的信息，干得不错。”
顾云很少夸奖别人，不过罗欣冒死传递风衣男情报的做法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就算在他们村里，这份敢于只身深入敌后的勇气也不多见。
众人本想质问顾云的身份，然而当有人回头看见身后的景象时，却被远处的狼藉惊得说不出话来——在安全通道处张牙舞爪的触手一截一截地散落得到处都是，黏液里还能看见之前那几个被卷入其中昏迷不醒的乘客。
基金会……
基金会派人来救他们了！
他们只能作此猜测，因为在他们的认知中，除了基金会s级雇员之外，没有人能解决这种级别的怪物。
“顾师傅……？”
人群末端忽然有人叫了顾云一声，顾云寻声看去，略加思考才想起了那位留着八字胡的男人是谁。
“金先生，你也在这儿，真巧啊。”
当初这人给了他买回跑步机的第二桶金，是个慷慨的富人。
不过现在并不是闲聊的时候，风衣男还隐藏在机场的某处，叙旧可以等他回来再说。他刚才在机场里绕了一大圈，小喽啰倒是见到了不少，可惜没一个能打的。
“附近的怪物已经被我干掉了，这里应该很安全，你们先在这等我，我去会会那个穿风衣的就回来。”
“等一下！”
人群中有人喊住了顾云，“领导者”被顾云干掉了，局势又一次变得扑朔迷离，如果可能的话，没有人愿意主动变成怪物，可是……
这个青年虽然看起来不是泛泛之辈，但和动动手便将整个城市笼罩进迷雾的风衣男相比，观感还是相差太大了。
好不容易有了一线生机，他们不能放任这机会白白从他们眼前流失。
其实，他们根本不需要与迷雾中的风衣男死磕，只要掩护他们撤离x市就可以了。虽然x市的灾害给他们带来了难以估量的损失，但只要本还在，就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你是基金会派来的雇员吧，快把我们带去安全的地方！”
“只来了你一个么？救援的飞机停在哪里？”
“快点，我已经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了。”
一人开口，其他人纷纷附和起来，所有人仿佛都集体失了忆，丝毫不记得几分钟前他们还打算饮下女巫之血堕落成怪物。
“这里就很安全。”
顾云说道。
之所以来这里用了些时间，是因为航站楼太大了，他又迷路了。无奈之下，他追随怪物们留下的踪迹在航站楼里绕了一大圈，基本能去的地方全去了，而刚才的易形怪，就是航站楼内的最后一个怪物。
“汉堡店和拉面馆的怪物也被我干掉了，你们要是饿了可以去吃点东西，哦，对了，女厕我没进去过，那里面有可能还有漏网之鱼，你们自己小心。”
听了顾云的一番话，人们面面相觑。
现在是吃快餐的时候吗？
他们连一秒钟，都不想继续留在这个是非之地。
“我们是基金会的会员，你不能这么对我们，我要和石会长通话！”
“我们交了那么多会费！”
……
“那你们去找基金会啊，关我啥事？”
顾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会一会风衣男，哪有功夫帮助这些人撤离，而且除了金先生之外，他压根就不认识这些人。
“各位难道还不明白么？我们已经被基金会抛弃了。”
人群正欲继续与顾云纠缠，金先生却站了出来，“之前我儿子染上的怪疾，就是顾师傅帮忙医好的，别看他还很年轻，却要比基金会分部可靠多了，既然他说自己有把握对付那个怪物，我愿意相信他，我们现在能做的，也只有不拖顾师傅后腿这一件事了。”
金先生刚才之所以站在人群最末端，心里也极其排斥饮下人血，可人们在怪物的挑拨下群情激愤，他也不能逆势而为。
“可是，就算他能打赢那个怪人又能如何？现在x市已经被怪物占领了，那些怪物迟早会踏平这里。”
“就是啊，这种时候不要逞英雄，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你看们，好像有什么不太对劲。”
人群中有人打断了抱怨，指责屏幕说道。
航站楼电视上播出的战局突然间发生了变化。
北区的防线已经濒临崩溃，怪物顶着枪林弹雨冲破了防线，然而就在一场屠杀不可避免之际，一只长着三个脑袋的巨型犬类冲破了烟雾。
艾薇儿和安铃一前一后地骑在三头犬背上，被她们投掷出去的布袋在接触到怪物的瞬间便燃烧起幽绿色的火焰，连子弹都无法洞穿的怪物却在短短数秒之内便被火焰所吞没。
在劣魔般的人形生物爬上南区的高墙之时，一个两米多高，浑身肌肉因充血而变得通红的巨汉出现在了镜头之中，他抡臂一挥，逼近的劣魔便被抡下楼去。
只是常虎一边激战，嘴上还一边骂骂咧咧，“我欠你的人情这次就还清了，以后别想再指使我干这种荒唐事！”
“等你活下来了再考虑以后的事吧！”
吴老师面无表情地用子弹解决掉冲上来的漏网之鱼，说话之间，大楼的玻璃中陡然伸出的手臂将从背后偷袭的劣魔拽入其中。
西区连续摧毁了几栋建筑的巨人忽然停了脚步，他扛着长达十几米的钉头锤，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出现在他面前的渺小人类。
复古的火铳对准了它的眉心，当它抬起了右脚之时，一道流光冲破迷雾。
被流光贯穿的瞬间，那十米高的身躯顷刻间便化为了飞灰。
“看来，这玩意还处于生物的范畴。”
斯佩罗呼出了一口烟圈，将火铳别回腰间。
航站楼内的人群鸦雀无声，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受灾最严重的东区，早在十几分钟之前，东区的防线便已经被怪物瓦解。
成群的丧尸、血肉铸就的怪物，以及天空中盘旋着的变异体……
毫无疑问，这些都是人类想象力所创造出的怪物，是由他们自己创造出的“末世”。
紧接着，半空中出现了一条切痕，这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他们分明看见，切痕出现之后，整条街区的建筑都诡异地浮上了半空，在无形力量的操纵之下，有的砸向地面的尸潮，也有的撞向在空中徘徊的异变体。
“那是……”
“是沈月！”
有人认出了出现在建筑顶端的少女，“基金会还没有抛弃我们！王牌来救我们了！”
………………
人群一片欢呼，然而顾云却趁机溜了。
刚跑出几步，却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
“你怎么跟上来了？”
顾云停下脚步，瞥了一眼一脸固执的罗欣，“你应该去养伤。”
“我能帮你找到那个混蛋，而且我不想和这些人待在一起。”
虽然外面的局势似乎发生了反转，但罗欣实在无法信任刚才还准备饮下她的血的人们。
“行，那你带路吧。”
第一百四十六章：福音（完）
在迷雾最深处，机场跑道的尽头，顾云第一次如愿面对面地见到了风衣男。
再远处，是入海口。
风衣男背对着顾云，似乎正透过重重迷雾欣赏着波涛汹涌的海面，更准确地说，是在欣赏自己的造物。
高达十多米的巨影在海雾中若隐若现，浮出海平面的躯体，像是一条巨蟒。
人们总是热衷于创造种种离奇怪诞的传说，单单出没于海洋中的恐怖生物就有数十种，祂根本不必散播恐慌，人们就会自己播下恐惧的种子。
在整个城市恐惧的滋养之下，祂的力量在短短几个小时又变强了数倍。
力量催生出了更凶狠强大的怪物，而这些怪物又能带来新一轮的恐惧，当海蛇钻入海中，便能将恐惧和绝望散播去别的城市，对祂而言，这是良性循环。
一条黑影略过天空，庞大的躯体遮天蔽日，片刻便消失在了云端之上。
陆地、海洋、天空，目光所及之处，皆能容纳下人类的灵感。
“我一直想见你一面。”
风衣男头也不回地说道。
“我们见过？”
“我从造物的眼中见过了你许多次，我得感谢你们的努力，让我欣赏到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演出。”
“你这么一提，我之前好像的确遇到过一个自称恐惧源头的恶灵。”
“那只是我的造物之一，批量化生产，随时都会有新的都市传说填补空缺。”
“不过你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王碌描述的“神”，是一个留着乌黑长发，拥有红宝石般瞳孔，目光淡漠的冷美人，而眼前的风衣男虽然看不清面容，但体型和声音都更偏向男性，“我先确认一下，除了你之外，是不是还有别的‘神’？”
“哦，你说她啊。”
风衣男似乎是在冷笑，“神已经舍弃了自己的造物，所以总要有人接手她的工作。”
“你说的是你自己？”
“虽然据说这个世界还存在着许多前辈，但我自认为是最合适的人选。”风衣男说道，“神之所以为神，是因为其无与伦比的创造力。。”
于虚空之中创造自然，自然又孕育了万物，而人类，则是其中最耀眼的瑰宝。
但现在，历史即将翻开崭新的篇章。
“优胜劣汰，这是由人类总结出的宝贵经验，所以一旦有别的族群超越了人类，人类的篇章也会随之宣告完结，这世上，没有什么无法被替代。”
“打住打住，我对你的心得体会其实没什么兴趣。”
顾云右脚轻轻一点，脚下的跑道刹那间便向一侧倾斜，深坑之下裂纹丛生，刹那之间，他却已经来到了风衣男的面前。
无论村里还是这个世界，弱者终究会遭到淘汰，不过在此之前，他决定先验验货。
毕竟以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神与吹比战将之间，往往只有一线之隔。
下一刻，顾云眼前一片黑暗。
冲出海面的巨蟒掀起了数尺高的巨浪，犹如海峡般的巨浪顷刻间淹没了机场，仅仅一次扑咬，便掀起了一场风暴雨。
“轰——”
被巨蟒吞入口中的人影却如同炮弹般直接洞穿了坚硬的鳞片，风暴掀起了一片血雨，顾云余势不减，不躲不闪地穿透巨影喷吐出的火焰，双臂抱住它的尖爪，稍一用力便将它甩入海中。
巨浪翻滚，跑到已经全然被海浪所淹没。
“有趣。”
见到顾云顷刻间便干掉了自己的造物，风衣男却没有丝毫动摇，“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站在他们一方，但是每一个新神的降临都需要历经磨练……既然如此，来决定我们之间谁才是更合适的人选吧！”
说话间，风衣男已经完全融入了雾气之中，在他身影消失的那一刻，周围的浓雾反而变得稀薄，以至于x市的人们能够抬起头，看见云端之上的异象。
整座城市，突然间安静了下来。
向云端张望的人们看清了迷雾的本来面目——拨开云雾之后，露出的是一只人眼，笼罩于此的不是普通的迷雾，而是一个由迷雾构筑而成的巨人，它的体型已经超越了许多想象力的迹象，那只人眼不仅让他们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也让他们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在神的面前接受审判。
他们意识到，巨人只要动动手，似乎就能将整座城市夷为平地。
而巨人处于云端之上的双臂却并不似普通的烟幕，滚滚黑烟遮蔽了苍穹，当它的右手落下时，黑色的烟幕沸腾了起来，眨眼之间，火焰便染红了整片天空。
人们不约而同停下了一切行动，就连逃跑的念头都消失了。
降下的火海仿佛敲响了世纪末的钟声。
人力所不能及，谓之天灾。
十、九、八、七……
他们的心中开始了倒计时，在这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的时间里，火浪降了下来。
“免了，我可没打算成神，你这是中二病吧。”
顾云终于找到了完美符合这个词的完美人选，如果此刻顾天天在身边的话，他绝对得让妹妹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中二病。
下一秒，他紧随其后，迎上了遮天蔽日的火浪。
紧接着，人们看见了别的异象钻入了人们的视线。
看起来像是一股逆向的气流，与降下的审判相比，气流要凌乱得多，随时都可能被掀飞出去的身体让他们回过了神，惊叫着躲进了周围的建筑和掩体。
两者相撞之时，一条裂痕横贯长空。
遮天的火幕出现了破洞，很快，这些破洞连接在了一起，直至将漫天的火焰全部蚕食殆尽。
渐渐地，气流也停止了。
人们试探性地走出掩体，来到街上，满街怪物的尸体开始消散，正午的阳光照耀在了他们身上，云端的火海让温度骤升，就像是被置于烤炉。
炎热、汗流浃背，不少人涨红了脸。
可是这一系列的负面感觉，却让他们深刻地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从审判、从天灾中活了下来。
他们通过散去的迷雾，看见了彼此脸上劫后余生的喜悦。
………………
落在跑道上的人影又一次溅起了几丈高的水花。
“嗯，终于遇到一个和神官差不多强的对手了……靠，耳朵进水了。”
被巨浪冲进航站楼底层的罗欣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怔怔地回过头。
她看见了顾云。
后者正光着膀子，尝试着把耳朵里的水抖出来，空闲的双手则用力拧着湿透的上衣。
这个诡异的姿势持续了好一会儿，顾云才注意到怔怔地盯着自己的罗欣。
“哎，你来的正好，这附近有没有烘干机？”
第一百四十七章：这个世界过于危险
X市发生的事件经过了持续发酵，短短几个小时，被拍摄到的怪物纷纷登上了各个社交媒体，起初官方统一采取了删除的方式，但雨后春笋般的态势，让所有人都了解到了X所发生的一切——尤其是还有人拍摄下了漫天火海的景象。
这一天，人们突然间意识到，超自然生物是真实存在的。
虽然风衣男创造出的怪物相继消失了，但被破坏的街道以及激战过的痕迹完整地保存了下来，大街小巷满目疮痍，不过第二天，X市的人们便自发地组织了修建的工作，机场上幸存下的要员们绝大多数选择留了下来。
他们将各自的人力、物力、财力投放到了城市的修建工作，似乎是希望以此来偿还机场险些做出的错误决定。
顾云则依旧保持着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生活方式。
“哥，好好休息，我和沈学妹先去上课了。”
顾天天整理好书包，笑眯眯地说道。
这次虽然X市遭到了大肆破坏，但他们的生活反而发生了极大的感官，早餐不再是千篇一律的牛奶面包，换上了豆浆、咸鸭蛋、煎鸡蛋、热狗卷等街坊邻里门送来的小礼物。
又是一个平静的早晨，沈月却抱着沙发垫子缩在沙发的一角。
“不要，我不要去上学，我受伤了，需要养伤！”
“嗯？你之前怎么答应我的来着？”
虚空之中传来了一个轻飘飘的女声，沈月浑身忍不住抖了抖——之前情况紧迫，为了发挥出亚空切割的全部力量，她貌似签订了一系列不平等的条约。
“去去去，我去还不行么！”
为了避免又一次被自己的武器所抛弃，沈月只得认命地爬了起来，嘴里叼着一根热狗卷，背上书包。
她之所以今天特别不想去上学的主要原因，在于……
作业没写完。
但这次不能怪她，与风衣男创造出的大军激战过后，她又马不停蹄地向本部写了书面报告，超自然生物存在的消息在网络上不胫而走之后，基金会也处于了极度忙碌与混乱的状态，尤其是将X市要员抛弃在机场的做法引起了许多人的不满，好在不少人看见了她砍怪的英姿，误以为她是基金会留下负责救援的，才稍稍缓和了一下矛盾。
“学姐，你学习成绩这么好，要不要我引荐你加入基金会呀？我听说研究部门现在好像正在物色像你这样的优秀的人手。”
出门走了一段距离，沈月忽然开口问道。
“以后吧。”
顾天天笑了笑。
X市发生的事件，让她对自己的人生有了新的规划。
冲上去和超自然生物肉搏并不是她的作风，但是她依然相信任何生物存在于世，都有其规律所在，它们有自己独特的生活方式，只要研究得足够透彻，自然也能找出它们的弱点。
所以，为了更加了解这个世界，她需要更多知识。
“倒是你，要努力学习啊，王牌如果文化课成绩不合格的话，会招人话柄的。”
“知道了、知道了！”
………………
西郊墓园。
吴老师立于一处墓碑前，弯腰将一束白菊放在墓碑前。
至此，长达数年的悬案终于画上了句号，在好友要求之下，他们按照除灵师的方式焚烧了学校地下室镜框后发现的尸骨，好友的虚影最终消失在了火光深处，可是吴老师并不知道对方真的获得了平静。
王碌候在远方，一言不发。
待吴老师来到他的身边，他才从口袋中取出一张临时复印的名片，上面有他和顾云的联系方式。
“以后有这方面的事尽管来找我们，办事效率，价格公道。”
………………
另一边，安铃家中。
老两口打开门，惊讶地看着一大清早便出现在家门口的安铃。
“爸、妈！”
安铃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我把地铁站的工作辞掉了！”
“怎么回事？”
“这么大的事，怎么不事先和我们商量一下！”
父母果然如她预料中露出了震惊的神色，X市刚刚经历了一场变故，老两口的脸色也有些不太好。
“我找到了赚大钱的方法，你们就等着我赚了大钱孝敬你们吧！……不对，今天的主题不是来说这个的。”
底气十足的宣言过后，安铃的气势忽然虚了不少，在清晨明媚阳光的照耀下，她的脸颊上浮现出了两抹红晕。
“爸、妈……我……我有喜欢的人了。”
………………
“咚咚咚——”
敲门打断了顾云与咸鸭蛋之间的战斗，白兔趴在餐桌上，似乎对顾云播到一半的咸鸭蛋很感兴趣。
这几天，上门的街坊领里实在太多了。
当人们意识到超自然生物真的存在，也就突然想到了在这几年间一直提醒所有人要小心地方恶灵的顾云。
一想到自己过去对待顾云态度，他们便羞愧不已。
他们也意识到，这条街之所以还勉强算得上安居乐业，多半是顾云的功劳。
所以短短几天时间里，这条街上几乎每一户人家都戴着一些“土特产”登门拜访，除此之外，昔日辞退顾云的老板们纷纷打来电话，问他有没有复职的打算，提供的也都是些令人眼红的岗位。
不过顾云一一婉拒了，他目前已经找到了适合自己的事业。
然而这一次，站在出租屋门口的却不是街坊邻里，而是一个瘦瘦高高，身披洁白大氅，衬衣胸前还挂着功勋章的中年男人。
这身打扮，倒像是某个舰队的舰长。
白色贝雷帽下格外凶恶的目光直勾勾地打量着顾云。
气场十足。
但除了气场之外，顾云嗅到了同类的气息，这位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似乎和他一样，是经历过真正战场的战士。
“顾师傅你好。”
虽然眼神凶恶，但中年人的态度却出乎意料地彬彬有礼，他摘下贝雷帽，向顾云行了一个特殊的礼仪，“我代表本部，向你在这场灾难中的英勇表现致敬——同时，我希望代表石会长向您发出邀请，正式邀请你成为基金会的一员。”
第一章：灾害
欧洲，z港。
时隔十余年，玛丽安又一次来到了这个常年风调雨顺的港口城市，第一批捕鱼者归来了，鱼贩子纷纷朝着港口聚集过来，大量的新鲜鱼类被分发送到商户手中。
人们来来往往，笑容洋溢，尽是收获的喜悦，一切欣欣向荣。
除了，每个餐馆的食客们都如同着了魔一般，一门心思地扑在了店家们呈上来的美食上，他们放弃了刀叉，改用双手，将食物囫囵吞枣地往嘴里塞着。
玛丽安目不斜视地走进了当地最气派的一家餐厅，和街上人满为患的餐厅相比，这家装潢气派的高档餐厅反而没有几名食客。
她一眼便看见了餐厅中身躯肥胖得犹如小山一般的男子，餐厅内的服务生正忙前忙后地将一盘盘美食、一杯杯红酒端上桌来。男子横躺在一场特质长椅上，这副体型让人很难不怀疑他是否还能正常走动。
坐在他对面的，则是一位皮肤苍白，顶着浓浓黑眼圈，看起来病恹恹的少女，小巧的体型罩在宽大的卫衣里，少女看见玛丽安时，轻佻地吹了声口哨，“哟，第三位到了，可惜是魔力废了一多半的女巫大人。”
闻言，玛丽安也不生气，挑选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呼——既然你来得这么早，看来新人的晋升考核失败了。”
肥胖的男人用他油腻的双手将一整支烤火鸡腿都塞入了口中，声音也变得有些含糊不清，“唔……倒是弄出了不小的动静，本来还挺有前途的，吃吧，不必客气，都是上好的食材。”
……
“这位客人您好，本店内禁止录像。”
镜头忽然转向了一旁，一位服务生对着镜头眯眼笑着，“我们注意到您还未动口，是本店的菜品不合您的口味么？还是尝一下吧，本店对于提供的食材和菜品都颇有自信，只要尝上一口，您就会充分享受到美食带来的乐趣。”
说着，服务生睁开了眼，眼眶内没有眼白与眼球，而是一片血红。
“凉了会破坏食物的美感，我说的没错吧，可爱的猎魔人小姐？”
………………
影像资料到此就结束了。
“根据猎魔人公会反馈的情况，出席聚会的灾害分别是『饥荒』、『黑死病』，以及你有所了解的『黄昏魔女』，当他们得到影像资料展开营救计划时，z港的所有居民全部都人间蒸发了。”
中年人说道，“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你可以称呼我为船长，本部的s级雇员。”
同为s级雇员，顾云觉得船长展现出的气场要比沈月强得多，就像是刚出村的新手和老战士间的差别。
可是就算这人的气场很强，但道理还是得有一说一。
“我暂时还没有去欧洲的打算。”
“顾师傅你多虑了，除非经过你本人同意，否则基金会不会强制任何雇员执行任务，而且『饥荒』和『黑死病』要比这次x市出现的灾害更加危险，在做好万全的准备之前，基金会不会贸然行动。”
实际上，顾云这次的行为就相当贸然。
出现在x市的，是一个正在完成蜕变的“天灾”，正是因为本部这些年对于天灾的了解，让他们不敢在x市的事件上轻举妄动，截止目前，记载中人类唯一一次战胜天灾还要追溯到几个世纪前——欧洲猎魔人公会的精英们在『黄昏魔女』完成蜕变前终结了她的生命。
然而事实证明，虽然遗失了《黄昏魔典》，但玛丽安-瑟西亚还活着，反倒是贝尔蒙特、温切斯特两大猎魔人家族的血脉几近断绝。
所以这一次，基金会对顾云采取了高度重视的态度。
实际上当时大雾缭绕，他们根本无从得知顾云是如何消灭天灾的。
“基金会最终的目的，正是为了让人类掌握能够与天灾匹敌的能力，毫无疑问，顾师傅你已经率先完成了这一伟业。”
在没有情报、分析师的支撑下，以一己之力终结了这场即将到来的灾难。
这般壮举，甚至让本部不得不怀疑顾云是否还是人类。
“所以，基金会希望您能帮我们教授一批学生，请放心，他们都是本部选拔出的精英学员。”
顾云本来听到一番恭维，心情还不错，结果船长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让他突然间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免了，我对目前的工作还挺满意的……”
“顾师傅不必忙着拒绝，每周只需要占据你一天时间，而且本部核实了你所处的情况，如果你答应，x市分部也会给你相当的优待。”
“怎么说？”
一周一天，而且还有报酬，顾云想了想，觉得可以稍微了解一下。
“和你这样的强者谈论具体的报酬我觉得未免有些侮辱人的意思，今后你无论有任何方面的需要，都可以直接找分部的负责人予以解决，除此之外，我们调查到顾师傅的妹妹还在高中就读，基金会拥有不少这方面的资源，无论令妹今后想要报考任何学校，我们都会提供相应的资源，除此之外，本部掌握的一切关于超自然生物的资料都会对你开放。”
“那可以。”
顾云当即答应下了这份差事，赏金猎人的工作充满了不确定性，一周一天的时间还是能抽出来的，他看重的主要是资料的共享，只要有了这些情报，他以后就不必依靠微博新闻和百度知道这种土办法除灵了。
至于考学这事，虽然听起来很有诱惑力，但他相信以妹妹的学习能力，想考任何大学应该都不在话下。
这孩子要是能把这劲头用在修行上，也许能成为继他之后，又一位通过了四项试炼的强大战士。
不过最近的一系列事件让顾云渐渐看开了，人各有志，也不能强求。
他现在还能打得动架，又有了基金会的帮忙，短期内已经不必顾虑安全问题了。
只是……
这份转变来的过于突然，让顾云稍稍有些不太适应。
以往出门人们都叫他小顾，甚至还有说他神经病的，结果现在走到哪里，别人都一口一个顾师傅地叫着，叫得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一言为定。”
船长点了点头，“那就不打扰顾师傅了，希望我们能通力合作，早日根除天灾所带来的的危害。”
第二章：除灵师的灾难
超自然现象真实存在悄然传开之后，人们的生活也发生了潜移默化的改变，一夜之间，职业除灵师这个职业如同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就连高中生中也不例外。
正值青春期的热血少年们纷纷宣扬着自己在大雾之中的英勇事迹，在天灾降临时，他们俨然成为了人类抵抗军的最后力量，虽为一介高中生，但却与恶灵奋勇厮杀，此等精神连他们自己都深受感动。
接着，学校的老师们发现这些英勇的学生有一个共同点——没写作业。
别问，问就会说作业在激烈的战斗中遗失了。
所以这些英勇的学生们获得了各自学校的最高奖励——留校察看。
校方决定邀请这些孩子的家长们一起见证x市未来一个个冉冉升起的除灵大师。
沈月泪流满面。
那些人一个个化身吹比战将，只有她是真的和恶灵打了一架，然而她也和其他人一样享受到了留校察看的福利。
顾云离开基金会分部赶到高中时，上一位据说和雾中的巨人大战了三百回合的除灵师少年，正被他铁面无情的父亲摁在办公室的地板上乱揍。
吴老师头疼地看着对面坐着的顾云和沈月，她倒是知道沈月在大雾天气里的英勇表现，然而据她了解这家伙前科严重，没有天灾降临时也因为奇奇怪怪的原因总是没写作业，所以沈月的班主任二话不说就把她归纳进了吹比战将的行列。
好在吴老师注意到了沈月的名字，擅自认领了她。
这个小姑娘用实际行动演绎出了现代版《剑齿虎来了》的故事。
吴老师觉得幸好是她接见了顾云，否则天知道以顾云耿直的性格会散播出什么谣言来。
距离灾难降临还没过去几天，现在不止是学生，就连老师之间也有些人心惶惶，无心学业和工作只是一方面，她发现，其中有不少学生是真的有成为除灵师的念头，他们搜索的词条、讨论的话题，都离不开超自然事件。
这不是因为热爱，而是另一种离经叛道的方式。
身为超自然事件的亲身经历者，吴老师不希望她的任何一名学生被卷入其中，了解除灵师行当风险的人，也绝对不会希望任何身边的人成为这个危险行当中的一员。
“我就直说了吧，我希望你不要在学校里挑起这方面的话题，这段热潮过去之后，话题应该就会冷却下来。”
毕竟，风衣男已经死了。
虽然超自然现象仍未就此断绝，但恶灵出现的频率将大大降低，这所学校里的绝大多数人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卷入超自然现象之中。
“好。”
顾云点头，他本来也没打算在学校里开超自然事件大讲堂。
“嗯，沈月的事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会在学校照看她的。”
吴老师说道。
两个组织虽然是多年的敌人，但共同经历了这么多事件，两人也算是同患难过了，加上学校里的师生关系，让她决定将组织之间的恩怨抛到一边。
“感谢理解。”
临别前，吴老师道了声谢。
“哪里哪里，我以后可能也要承担老师的工作，到时候有不懂的地方还要向你请教。”
顾云是一个认真的人，他既然答应了船长的邀请，就不会只做表面工作应付他人，实际上在来的路上，他已经开始思考起了四项试炼以及《破坏拳法》的普及工作。
只是《破坏拳法》也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学的，只有那些拥有坚定信念之人，才能领悟到这套拳法的奥秘。
首先，你得先相信自己真的能一拳摧毁一切。
有了这份信念，接下来就是身体机能和技术层面的问题了。
……
“顾云哥，你刚才说你要当老师是怎么回事？”
被顾云拎出了办公室的门，沈月忍不住开口问道，身后的办公室里回荡着几名“除灵专家”挨揍的惨叫，挨了这顿毒打，这些热血少年们怕是这辈子也不会和除灵师有什么纠葛了。
倒是这声顾云哥喊得情真意切，这次x市的灾难终于让沈月搞清了谁才是真正的大哥——面对风衣男，基金会唯唯诺诺，当即将所有人手撤离出了x市；而顾云哥则重拳出击，在他们几个分别对抗城市里涌现出的怪物时，顾云一个人就挑翻了『天灾』级别的敌人。
如果不是四项试炼不适合正常人学习，她都想转投顾云门下。
“有个自称本部雇员的人找上门来了。”
“本部？谁啊？”
“他好像自称船长来着。”
说了这句话，顾云看见沈月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重无比，此前的轻松荡然无存。
“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他就是希望我能帮基金会指点一下学生，怎么？”
“你说的那个人……是我曾经的教官。”
一提到教官，沈月便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童年时经历过的残酷的淘汰式的训练模式，别人上小学的年纪，他们就开始学习除灵的基础知识，到了初中的年纪，便已经开始承担起本部的下位委托。
虽然这些下位委托都经过了严格的评估，但也难免会出现目标超过评估等级的状况，一些拥有理智的超自然生物往往懂得在人类社会中更好地隐藏自己，而但他们遇上这类敌人时，往往会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
而沈月印象最深刻的是当学生们的死讯传来时，身为教官的船长仍旧维持着冷酷的表情，不但没有悲伤，还会利用学生们的死亡，给所有人上一堂“生动形象”的课程。
所谓“生动形象”，指的是将死亡时的照片拍摄下来，逆向推导出战斗时发生的状况、犯下的错误、受到致命伤的原因，以及如何避免重蹈覆辙。
在他们看来，教官是一个冷血动物。
他传授了一切对付超自然生物的常识，却从未带给学生们应该得到的温暖与关怀——在他眼中，学生们就如同基金会培养的蛊，仅仅是为了诞生出那么几位未来能够独当一面的毕业生。
在除灵师这一行，考试不及格，往往意味着死亡。
而即便是她这样的优秀毕业生，也是在九死一生中才走到了今天。
“顾云哥，你千万不要成为他那样的教官啊！”沈月语气有些激动，“学生们不是蛊，也不是工具，他们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也会像普通人一样恐惧和悲伤！所以，请善待他们，拜托了！”
“尽量吧。”
老实说，顾云并不觉得船长的训练方针有什么问题，在村里，最强大的勇士都是这样训练出来的，投身魔物环绕的山脉、投身九死一生的战场，每个强者都是这么一路走来的。
不过这个世界的人类好像比较脆弱，只能接受“入门”级别的训练方式。
“我会从最基础的课程开始教导他们。”
比如说徒手打穿墙壁，又比如徒手攀上瀑布。
应该，不会有比这更加基础的课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