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七章 防着李轩!
李易从房间里面跑出来,捂胸而逃,像是被流氓非礼了的良家。
流氓自然就是洛水神女了,在他的培养之下,现在的她,已经越来越不注意两个人之间相处的尺度了。
院子里面,小翠瞪大了眼睛,连正在踢毽子都忘记了,毽子掉在地上,引得小珠不顾仪态的哈哈大笑。
“你输了,那支钗子要借我戴三天。”
“我们是好姐妹,我的就是你的,你要是喜欢,我就把那支钗子送给你了。”小翠回头看着她,撇了撇嘴,说道:“不过,这可不代表我踢不过你,要不是李公子吓到我了,我还能一直踢下去……”
刚才她看到李易捂着胸口跑出来了,心里面疑惑至极,难道,自家小姐的性子竟然这么猴急,这么多年她都没有看出来?
她心中暗自叹气,小珠要那支钗子,自己给她就是了,何必和她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以至于错过了精彩的那一幕……
房间之内,李易将宛若卿用过的碗放在一边,拿着枕头,让她靠在身后,不至于坐着难受。
然后在她身旁坐下,问道:“感觉好些了吗?”
她点了点头,“好多了。”
李易伸出手,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摸了摸,已经不烫了,只是有些咳嗽和体虚,休息几天就能痊愈。
李易帮她将被子往上扯了扯,说道:“这几天你就好好在家里休息,哪里也别去了,明天我过来继续给你送药,过两天就没事了。”
因为寿宁和明珠的关系,家里从来都不缺宫里的好东西,太医署的秘方也是随便用,上次小环咳嗽,明珠让太医送来一个方子,当天就好的差不多了。
宛若卿没有拒绝,只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李易反倒有些疑惑,她平日里对谁都是一副客客气气的样子,每次想要为她做些事情,她总是担心麻烦到自己,百般推辞,这一次,居然这么听话?
不过,女孩子嘛,还是听话一点儿好,听话一点招人喜欢,不听话的,就像是柳二小姐------也招人喜欢。
他自然不知道,这两处房间相邻,格局相反,若是没有床边的那一堵墙,两处房间的床,便等同于是连在一起的。
而这堵墙,也不过是木板搭建而成。
以前她和醉墨各睡一处房间时,晚上隔着墙小声说话,对方也都能听到,她们时常用这样的方式,聊到深夜……
……
李翰走到李轩身边,神秘兮兮的问道:“轩哥哥,先生真的说过了年就让我当院长?”
“他现在应该在你大皇姐那里,你去亲自问问他不就知道了。”李轩缓步走进殿中,从怀里掏出一物,笑着说道:“皇伯伯,科学院又研制出了一种机巧玩意儿,挺有意思的,我拿来给您看看……”
李翰挠了挠脑袋,让他亲自去问,他自然是不敢的。
先生虽然平日里和蔼的不像话,但曾经那些噩梦一般的感受,他回忆起来,还十分真切,去问他这种话,是要鼓起很大勇气的。
靠在塌上的景帝还没有说话,宁王抬眼看了看他,说道:“早前就和你说过,这些奇淫技巧,都是旁门左道,多读些经史子集,治国之道,方为正经。”
“父王此言差矣。”李轩笑了笑,说道:“天罚不是治国之道,旱时遍布京都郊外的水车也不是治国之道,百姓农耕时所用的新犁亦不是治国之道------可谁敢说它们是旁门左道?”
这句话,宁王自然没有办法去反驳,天罚乃是国之重器,是威慑强敌之存在,后两者,亦是极大的促进民生之法,谁要是敢说这些是旁门左道,怕是会被天下人的唾沫淹死。
“再者说,术业有专攻,论论治国之道,孩儿比不上李县侯,论武学,孩儿比不过明珠,但是论科学之道,他们两个……”
李轩说着就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实在是说不出若论科学之道,李易远不如他的话。
论治国之道,论武学,论科学之道------好像他都比不过。
这真是一件让人伤心的事情。
他轻咳了几声,说道:“更何况,李县侯也曾说过,科技才是强国之本,也是景国长期稳定的发展战略,朝堂上那些治国方略,也不比我科学院的研究重要。”
“轩儿说的有理。”景帝点了点头,声音虽然虚弱,但语气却毋庸置疑。
“大道万千,每一代帝王的方略都大有不同,科技兴国,又如何不是治国之道?”他接过李轩刚才递过来的东西细细观看,“至少,从现在来看,轩儿的做法是正确的,景国少不了治国的百官,也同样少不了科学院……”
“皇伯伯英明!”李轩脸上露出笑容,立刻说道:“治国这种事情,我不太懂,也做不好,好在有明珠,这些事情交给明珠就行了,我只懂这些旁门左道……”
景帝抬起头,和宁王对视了一眼。
李轩却是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小盒子,走到皇后身边,笑道:“娘娘,科学院的工匠们前些日子掌握了一种新的技法,能将金银打造的薄如蝉翼,我让他们为您打造了一只凤钗,您看看喜不喜欢。”
他从盒中取出那只钗子,那钗子打造的极为精细,因为极薄的原因,拿在手里,并未有任何动作,尾部的凤翎便徐徐的颤动,栩栩如生,美轮美奂……
皇后娘娘脸上浮现出惊喜之色,却是没有接过那只钗子,而是直接握着李轩的手,连声说道;“喜欢,喜欢,只要是轩儿送的,娘娘都喜欢。”
一旁的宁王妃轻咳了一声,说道:“难道你的眼里就只有娘娘,没有我这个娘了吗?”
李轩有些谄媚的走过去,从怀里拿出另一只盒子,说道:“轩儿当然不能忘了母亲了……”
……
晨露殿。
公主殿下吃着蛋炒饭,有些疑惑的问道:“为什么同样的材料,同样的步骤,他们做出来的饭,和你的味道不一样?”
“可能是他们没有用心吧……”
李易随口说了一句,如果同样的材料和步骤,就能做出一样味道的美食出来,那还要那些世界级大厨做什么?
火候,时间,翻炒的频率……,这其中都有很多机巧,哪里是别人能够随便掌握的,再说了,那些御厨做蛋炒饭的时候,有倾注那么多的爱心吗?
爱心蛋炒饭先不说,想到另一件事情,李易看着她,认真道:“以后,你要小心李轩一点儿。”
李明珠抬头看着他,目露疑惑。
“他现在还只是世子。”李易解释道:“等他将来登基做了皇帝,再让你做女皇,可就容易多了,你要防着他点儿,小心被他出卖了……”
“皇伯伯,轩儿说的是真的,要说治国理政,李易和明珠,都比我精通的多,尤其是李易,他其实什么都懂,但是他懒,只有明珠找他的时候,他才会说……”李轩想了想,说道:“一个金紫光禄大夫,约束不了他,要是封他做宰相,他就再也不能偷懒了,他们两个人配合起来,我景国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
李轩说的很激动,景帝脸上露出笑容,看着他,忽然说道:“轩儿既然知道了,还是不肯叫我一声父皇吗?”
李轩表情一滞,声音戛然而止。
第九百五十八章 储君将定
李易觉得他有必要提醒明珠,防火防盗防李轩,他为了不做皇帝,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可能转眼就将明珠出卖了。
刚刚说了一句,便看到李翰从外面走进来,走到他身边,小声说道:“先生,您是不是要把算学院院长的位置让给我了?”
李易看了看他,问道:“谁说的?”
虽然院长的位置迟早要让给他,但是在他没有开口之前,他是不能要的,这就和皇位一样,一旦他先开口,这就不是让位,而是篡位了。
李翰怔了怔,一时间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
李易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了,有资格当院长了?”
“没有……”
“你是不是觉得你对算学已经懂得很多了?”
“一点点而已……”
“一点点,你倒是谦虚……”李易双手环抱,说道:“我考你几个问题,如果你答得出来,我现在就把院长的位置让给你。”
李翰虽然年纪小,但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如果将算学比做一座高山,他只能算得上是刚到半山腰,国子监算科的人在山脚,至于先生,则是他需要时常仰望的,云里雾里看不清的山顶。
看得出李翰的第一反应是摇头,李易又补充了一句:“放心,都是你学过的,不会超纲。”
李翰表情严肃,正色道:“先生请出题!”
李易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这小子,惦记算学院院长的位置,到底有多久了?
“鸡翁一值钱五,鸡母一值钱三,鸡雏三值钱一.百钱买百鸡,问鸡翁、鸡母、鸡雏各几何?”
“鸡翁四,鸡母十八,鸡雏七十八;鸡翁八,鸡母十一,鸡雏八十一;鸡翁十二,鸡母四,鸡雏八十四。”
李翰一口报出答案,最简单的三元一次方程,先生出题的时候也不知道变一变数字,这道题是算学院学生的必背题目,他作为代理院长,早就背的滚瓜烂熟了。
“今有墙厚五尺,两鼠对穿,大鼠日一尺,小鼠亦一尺,大鼠日自倍,小鼠日自半,两鼠何日相逢?”
“第三日。”
李翰同样瞬间说出答案,他以为先生第二道会出难题考他的,没想到仍然是见过的题目,并且是最简单的一问,原题之后应还有一问,问的是两鼠各穿几何,若是一同问出来,他或许还要想想……
“八万乘九万等于多少。”
“七十二万。”
李翰轻易地答出第三道题之后,已经确定,先生是真的想要将院长的位置让给他了,所谓的考校,不过是一个过程而已,不然他为何总是出这种送分题?
李易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算学一道,博大精深,切记不能骄傲自满,盲目自大,回去吧……”
宁王陪同宁王妃走进大殿的时候,正好看到李翰走出去。
看到他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宁王妃关切道:“小翰,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没,没有人欺负我,是,是我太笨了……”连最简单的运算也能算错,居然还想着做院长,李翰摇了摇头,忍着心中的羞愧,低头离开。
“明珠……”
看着宁王妃自从走进来,就双目含泪的看着明珠,李易知道他应该做什么了。
他站起身,拱了拱手:“宁王殿下,王妃娘娘,晚辈先走了……”
同时,某处殿内,皇后娘娘拉着李轩的手,同样眼泪涟涟,景帝看了看一旁的常德,缓缓道:“召两位宰相,中书令,侍中,六部尚书进宫……”
常德垂手而立,恭声道:“老奴遵旨。”
……
两位宰相,中书令,侍中,六部尚书,他们中的每一位,都是跺跺脚,朝堂就会震上一震的当朝大员,陛下单独召见一位两位,轻易没有人会多想,但陛下同时将他们所有人都召进宫,这要说不是有天大的事情,都没有人相信。
陛下身体大恙,又临近大朝会,在这个微妙的时刻,能称得上是天大的事情的,也只有那么一件了。
储君之位!
一时间,整个京都的气氛都变的紧张起来。
尤其是已经抵达京都的诸位皇子,一颗心更是高高的悬起,他们所有人的命运,都有可能在今日发生改变。
无数道视线,聚焦在宫门口。
十位朝中官员,直到夜晚,才从宫中出来。
然而,他们中的每一位,在出宫之后,便直接乘着马车回府,并且闭门谢客,无论是皇子还是京中的达官显贵,一概不见。
这无疑使得整件事情,变的更加的扑朔迷离。
齐王府。
这些日子被认为是夺位热门人选的齐王殿下,此时一脸的恼羞成怒,摔了几只杯子,怒道:“父皇到底和他们说了什么,居然一个都不见,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身后有一人上前,安慰道:“殿下不必担忧,信王那里,也没能见到,那几位大人回去之后,就不再见外客了。”
这番话说完,齐王心下稍安。
不见他不怕,怕的是不见他见了信王或者其他的皇子,这其中的寓意就很明显了。
他坐回原位,一脸失望道:“都说大朝会之后,皇位必定,此时距离大朝会,不到一月,父皇便是要等,也该放出一点消息的啊……”
信王府。
“他们当真是这么说的?”一名年轻男子看着下方的下人,问道:“你们有没有报我的名号?”
那人立刻回道:“禀殿下,名号我们自然是报了,但那几位大人府中的下人都说近些日子不见外客,不仅我们没见到,齐王殿下和其他几位皇子也都没有见到。”
听到这句话,信王面色稍缓,摆了摆手,说道:“若我那姑丈还是侍中,此刻我们又怎么会如此被动!”
那下人叹了口气,说道:“陈家当初何等显赫,至今沦落至此,实在是可惜……”
信王冷哼一声,说道:“这都是他们咎由自取,他陈庆是本王的姑丈,当年不帮着本王,居然选择了蜀王,现在倒好,数十年辉煌的家族败落,差点沦为阶下之囚,这都怪得了谁?”
信王殿下明显还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那下人闻言,再也不敢言语了。
同样心中忐忑的,不止信王和齐王,在京的皇子,达官显贵,心中都甚是不安,奈何陛下和那些大人到底说了什么,至今没有一点儿风声传出来,怕是也只能等到即将来临的大朝会了。
原本因为争储而风波翻涌的京都,忽然又静了下来,但谁都知道,这怕是暴风雨来临之前,最后的宁静了。
李易的静是真的静,左手搂着李端,右手搂着永宁,心中安静到了极点。
李端对这位小姑姑已经很熟悉了,也愿意和她亲近。
除了家里人之外,其实他最愿意亲近的人是寿宁,可能是因为傲娇萝莉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最久,他对寿宁的亲近,要远甚其他人。
永宁这几天可以不用回去,毕竟她的病还没有痊愈,需要时不时的进行心理治疗,这段日子,她是不用待在宫中的。
将两个小家伙都哄的睡着了,李易还没有一丝的睡意,院子里有些凉,他丝毫不在意的躺在椅子上,天空漆黑一片,没有星星,今夜格外的静谧。
最近发生的事情很多,这才几天,长公主就不是长公主了,李轩也要做皇帝了。
原先的计划被全盘打乱,有几个瞬间,对于以后要走的路,他自己也开始迷茫起来……
第九百五十九章 陈家布庄
时间已是腊月二十,再过十天,便要正式的迈入景和五年,京都的诸多达官显贵,家中已经开始忙碌年节的事情。
百姓们自然也是同样的忙碌,忙碌之余,心中也不免有些忧虑。
天似乎比往年更加的寒了,但今年的京都却无雪,不止是京都,京畿地区共十三州,都没有落雪。
对于经验丰富的农人来说,自然知道这预示着什么,今年冬天不下雪,来年的收成,怕是就不容乐观了。
若卿的身体已经痊愈了,过年的时候勾栏的事情越发忙碌,醉墨却将她看的牢牢的,不允许她去管那些事情,她性子温婉,自然拗不过醉墨,两个人只是出去办办年货,有时候是三个人,李易充当的是拎包的角色。
给自己的女人拎包,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这些事情,不需要下人或是护卫来代劳。
按照他原本的打算,今年的团圆夜,就该一家人一起过了,然而醉墨的嫁衣绣了很久还没好,也没有一个好的时机和若卿说开,大朝会将近,不难想象,到时候整个京都怕是都会直接炸开,李易自己也不知道有多少事情要忙,和她们的事情,总不能选在这种仓促的时候。
走了半条街,他手上已经拎了不少的东西了,醉墨和若卿走在前面,他和徐老走在后面。
自从开始跟着二叔公混之后,李易就发现徐老开始变得神经兮兮的,一大把年纪了,居然慢慢的向M的方向转变,受虐倾向严重,并且每次受完虐之后,就静静的找一个地方坐着,神游物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最近几天,他的境界又有所提升,神游物外已经不需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了。
小红进门之后,老方现在不用再去群玉院,自然也不用再跟在他的后面,徐老头像木头一样,李易自己一个人无聊,只好凑上去,看着她们买的东西,好奇道:“这些东西前两天不是已经买了吗,怎么又买?”
“这是给陈夫人买的。”醉墨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说道:“陈夫人平时对我们那么好,快过年了,自然要买些礼物送过去。”
李易笑了笑,说道:“一家人本来就是男主外,女主内,我知道这些事情你们会想到的……”
“谁跟你一家人了……”醉墨看了她一眼,挽着若卿的手,说道:“我们去那家店铺看看……”
若卿看着她微微一笑,马上就被醉墨拉走了。
李易发现自从那天她放开心结,说出那样一番话之后,有些事情就发生了改变。
比如她开始和若卿统一战线,搞得自己像是一个外人一样……,现在不和她一般见识,等到她嫁进门以后,再好好收拾收拾她。
至于她刚才说的事情,他自然不会忽略。
陈家虽然遭到抄家,财产充公,驱散了丫鬟下人,但也不是一点儿东西都没有留下。
陈冲和陈庆兄弟现在经营着一家布庄,规模算不上大,但养活一家人,也绰绰有余了。
当然,作为成衣店铺在京都唯一一家指定供货商,他们也根本不用担心生意的问题,陈冲不接受他的馈赠,却没有拒绝这个,真是个口不对心虚伪的家伙。
想要在京都经营一家店铺并非易事,尤其是像陈家这样曾经辉煌过,又迅速没落的家族,曾经的朋友不一定还是朋友,曾经的敌人一定还是敌人。
这些日子,他安排在明面上暗中的人,已经不知道为他们清理掉多少麻烦了。
看着醉墨和若卿进了一间店铺,他很快迈步跟了过去。
……
陈氏布庄。
这是京都新开不久的一家布庄,名字普通,但是开布庄的人却一点儿都不普通。
曾经的国公府,陈家两子,一人官拜给事中,一人更是三品侍中,朋党无数,在京都有着无与伦比的影响力,是京都大部分百姓甚至权贵们都要仰望的对象。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陈家,也不过是布衣家族而已,和京中的大多数人,都没有什么区别。
百姓们经常对于发达的贫民津津乐道,但更加喜闻乐见的,是落难的权贵。
每天都有不少人来这里,不为买布,只为了看一看,看一看辉煌一时的陈家,如今沦落成什么样子。
陈冲走进店铺之后就招了招手,说道:“立峻,这几匹布是客人昨天订的,马上就要来取,你把它们搬到那边。”
“好!”曾经是京都几大超级纨绔之一的陈立峻,此时穿着一件普通至极的衣衫,闻言立刻跑过来,费力的抱起几匹布,放到店铺的另一边。
陈冲掀开一道布帘,走到里面的一个小房间,皱眉说道:“妙玉,不是让你在家休息吗,怎么又过来了?”
几名女子中,陈三小姐回头看了看,摇头道:“待在家里也是闷得慌,倒不如过来,教她们绣些东西……”
“觉得闷的话,让绣儿陪着你去勾栏看看戏,听说最近那里又出了新戏……”
“没事的,二哥,手里有些活做,我心里面才安定。”
陈冲看了看她,微微摇头,终于不再说话了。
店铺里面,见到又有客人进来,陈立峻急忙起身,走过去问道:“客官,随便看看还是……”
一名青年笑着说道:“取货。”
陈立峻点点头,说道:“请出示下您的单子。”
青年从怀里取出一张纸,陈立峻看了看,走到另一边,很快就抱了一匹布过来,说道:“这是您的布,您检查下,没有问题的话,付了余款就行了。”
青年将那匹布打开,翻来覆去看了看,问道:“这布结实吗,可不要以次充好,要是不结实的话,我可不付钱的。”
陈立峻笑着说道:“客官您放心,整个京都,也找不到比我们这里更结实的布了……”
“刺啦!”
青年伸手轻轻一扯,手中的布便直接裂开。
他将那匹布丢在地上,看着陈立峻问道:“这就是京都最结实的布?”
陈立峻怔怔的看着他,要论花样,这里的布或许还比不了其他地方,但要论结实程度,这已经是京都之最了,谁能想到,眼前之人,居然随随便便就能用手将这布撕开?
青年又从手中取出了几张纸,递给旁边另一位伙计,问道:“这是我昨天在你们这里订的其他几匹布,货在哪里?”
那伙计怔怔的指了指一个方向,说道:“全,全都在那里了。”
那青年大步走过去,打开一匹布,轻轻一扯,一道裂帛般的声音之后,他将那匹布随手丢掉,踩在脚下。
“刺啦!”
“刺啦!”
“刺啦!”
……
所有的布匹,在他手中,就像是纸张一样,被他轻易撕扯开来,丢在地上。
他站在满地的破布中间,淡淡的说道:“这就是你们说的,全京都最结实的布料?”
第九百六十章 我们知道!
“你是来故意捣乱的?”
即便是普通的布料,一般人也无法像这样轻易的撕开,陈立峻对于自家的布料很了解,能像撕纸一样随手撕开这种布料的人,绝不是等闲之辈。
他不是客人,现在的一幕,才是他最终的目的。
青年将几匹布踩在脚下,淡淡的说道:“你们号称自家的布料是整个京都最结实的,谁想到轻轻一撕就烂了,这店里卖的,怕是劣质的假货吧?”
里间的帘子被掀开,陈冲从里面走出来,目光扫视了一眼店铺内,看着那青年,平静的问道:“是谁派你来的?”
在这处店铺开门之前,他就预料到了很多事情。
陈家辉煌之时,交好的家族和附庸之人有很多,敌人也有不少。
陈家落魄之后,原先附庸的那些小家族,自然另寻他处高门,交好的家族,有的抄家流放,有的现在还在大牢之中,其余之人,对陈家避之不及……
当然,也有不少人乐于见到陈家沦落到如今的境地,走过的时候,顺便丢几块石头,吐几口唾沫……
此时,询问两方到底有何愁何怨,对方为什么来捣乱,是一件很幼稚的事情。
所以他也并没有绕弯,开门见山。
“你是这店铺的掌柜?”青年看了看他,摇头道:“我不懂你的意思,你们家用这些破布以次充好,欺骗客人,你对此事避而不谈,说一些听不懂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布庄本就地处闹市,年节将近,客流不断,正是生意最为兴隆的时候,短时间内,店铺门外,就多了数位观望的客人。
“这些布怎么了?”一道轻柔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陈三小姐掀开帘子,看到店铺内的情形,快步走出来,俯下身子,将地上的布匹捡起来。
“放下,你们还想毁掉证物吗?”青年伸手抓着布匹,猛地一拽,将那布匹从她夺过,因为用力过大,她的身体不稳,向侧方倒去。
“妙玉!”
陈冲脸色一变,立刻冲过来,将她扶起,关切问道:“妙玉,你没事吧?”
“没事……”陈妙玉挥了挥手,陈冲敏锐的看到她手心渗出的几道血丝。
陈妙玉注意到了他脸上表情的变化,摇了摇头,说道:“擦破点皮而已,不碍事的。”
“你找死!”陈冲将她交给身后的丫鬟,看着那青年,眼中布满血丝,握拳向那青年的脸上砸去。
“你们这家黑店,居然还敢动手!”青年抬头握住陈冲的拳头,大声道:“大家都来看看,看看这店铺做的是什么生意!”
陈冲只觉得拳头上传来一道巨力,手臂便无法前进,也无法抽离,拳头上钻心的疼痛,额头立刻冒出了汗珠。
“哎,好好的,这是怎么回事?”一道粗犷的声音忽然从门口传来,一位脖子上挂着汗巾,穿着粗布衣衫的汉子从外面走进来,拍了拍那青年的肩膀,笑道:“这位兄弟,有话好好说,莫要动手啊……”
陈冲只觉得握住他拳头的那只手掌一松,手臂恢复了自由,而那青年的身体一颤,只觉得在那汉子的轻拍之下,他的整条手臂都失去了知觉。
陈冲不认识这突然冒出来的汉子,陈立峻却认识。
此人是布庄开门第二天就出现的,在店铺门口摆了一个茶摊,平日里没有什么生意,早上他还在好奇,凭借这个卖不出去几杯茶的茶摊,他是怎么养家的……
知道眼前的粗布汉子是个高手,那青年脸色大变,大声道:“打人了,黑店打人了……,跟我一起砸了这家黑店!”
“哎,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别动手啊!”大汉一把揽住那青年的脖子,急忙道:“兄弟,冷静,冷静……,哎,兄弟,你怎么不说话了?”
脖子被勒紧,青年脸色通红,眼珠都快要凸出来,双手想要掰开汉子的胳膊,却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上……
“放开他!”
有三人从门外冲进来,厉声道:“光天化日,你们想干什么?”
三人从三个方位将大汉挡住,在大汉的“臂弯”下,那青年的脸色,已经由红转白再转青了。
“这是……在干什么?”
李易和若卿醉墨从门外走进来,诧异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大汉放开那青年,青年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大汉看到李易,脸上露出笑容,看到李易身后的邋遢老者,眼中开始放光。
李易走过来,看着陈冲,问道:“怎么回事?”
陈冲摇了摇头:“应该又是有人派来捣乱的。”
李易回头看看那大汉,说道:“去问问他是谁派来的。”
陈冲看着陈三小姐,关切道:“妙玉,我带你去医馆包扎一下吧。”
李易这才看到陈三小姐手上渗出的血丝,他回过头,挥了挥手,说道:“算了,不用问了。”
又转头看向邋遢老者,说道:“徐老,麻烦您亲自问问。”
邋遢老者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走到那青年的面前,那青年刚要开口,他随手一指封住他的穴道,说道:“别说话,闭上眼睛,好好的感受。”
话音刚落,青年应声倒地。
随后,他的面色就变的极度狰狞,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额头上青筋暴起,脖子上的青筋也像蚯蚓一样蠕动不停,看的身旁那三人面色发白,身体抖如筛糠。
“旁边的勾栏有干净的纱布和药水,我去取过来。”宛若卿放下手中的东西,说了一句之后,就快步走出去。
陈三小姐笑了笑,说道:“只是一点皮外伤,不用这么麻烦。”
“用的。”
“用的。”
李易和陈冲同时开口,两人对望了一眼,又同时转过头。
若卿很快就回来,和醉墨带着陈三小姐去里面处理伤口,地上,那青年身上的穴道已经解开了,青筋也都消退了下去,身体却还在一阵阵无意识的抽搐。
大汉蹲下身子,有些不忍的看了他一眼,劝道:“兄弟,我建议你还是说吧,到底是谁派你来的,刚才这只是开胃菜,你要是还不说……”
那青年身体还在抽搐,似乎是已经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了。
大汉拍了拍他的脸,问道:“兄弟,兄弟,你还好吗?”
直到拍的手有些发疼,他才摇了摇头,站起身,看着那三人,问道:“他不说,你们说不说?”
噗通!
三人同时跪倒在地,惊恐道:“我们不知道,我们真的不知道,我们只是收钱办事,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陈冲摇了摇头,说道:“和前几次一样,他们也不知道背后到底是谁。”
“你不懂。”李易摇了摇头,说道:“他们背后那些人,一般是不会满足于“听到”的,他们要亲眼看到结果,心中才舒坦,说不定他现在就躲在哪里偷偷看着……”
陈冲看了看他,问道:“你怎么知道?”
“猜的……”
李易走过去,看着那三人,问道:“你们不知道他是谁,但是肯定知道他在哪里,对吧?”
一人满脸惊恐:“我们真的……”
李易看了看身后,“徐老,可能还要再麻烦你……”
“知道!”
那人看着李易,一脸诚挚的说道:“我们真的知道!”
第九百六十一章 你自己来【生日加更】
布庄之外,街道上的某处巷口,停着一辆马车。
某一个时刻,车厢里传来一道年轻的声音:“里面怎么没有动静了?”
“不知道……,要我不过去看看?”赶车的车夫回头看了看车厢,试探的问了一句。
“不用了。”车厢里传来一道声音:“再等一刻钟,要是还没有消息,就直接离开。”
车夫点了点头,刚刚转过身,就看到几道身影,从店铺里面走出来,向马车的方向走来。
他面色一变,正要抖动缰绳离开,一回头,就看到一个汉子坐在马车的另一边,冲着他笑。
“这位兄弟,你好啊。”
……
李易和陈冲站在马车前面,看着马车车厢,说道:“下来吧。”
马车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车帘才被人掀开,一位年轻人从车厢中走出来。
看到那年轻人的那一刻,陈冲的脸色变的十分阴沉。
“陈大人,别来无恙。”
华服年轻人整理整理了衣摆,对陈冲拱手一笑,像极了他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十余名护卫样子的人,同时出现在他的身后。
“这位是?”李易看了看陈冲,开口问道。
“草民……,见过信王殿下。”陈冲微微躬身,已经说明了眼前之人的身份。
李易怔了怔,看着陈冲,问道:“忍了吗?”
陈冲低下头,默然无语。
这就是忍了的意思,毕竟现在的陈家,根本不可能和信王抗衡,既然他都忍了,自己就没有什么理由不忍了。
陈三小姐匆匆的从店铺里面走出来,看着陈冲,焦急道:“二哥,我没事,你不要冲动……”
看着白发女子苍白的脸色,和手上隐隐渗出血丝的纱布,李易叹了口气,回过头,看着那年轻男子,问道:“你是什么人来着?”
年轻人看着他,目中浮现出一丝疑色:“阁下是?”
李易拱了拱手:“在下李易。”
年轻人面色一凝,又很快浮现出笑容,说道:“前几日才给李大夫递过请帖,李家下人言及李大夫重病缠身,不能出门,不知道李大夫所患何疾,这才几日,看起来似乎已经痊愈了……”
李易看着他,忽然一巴掌抽在脸上,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问道:“现在知道我所患何疾了吧?”
“你……”
“癔症,间歇性癔症,陛下亲自下的圣旨,在京都打人不犯法的……”
年轻男子半张脸已经暂时没了知觉,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之色,下一刻便用手指着他,厉声道:“大胆,我乃信王李哲,你竟敢……”
李易疑惑道:“信什么?”
“信王李哲!”
“什么哲?”
“信王李哲!”
“说话这么大声干什么,叫李哲怎么了,叫李哲就了不起了!”
“大胆,你竟然戏弄于我!”
……
啪!
李易又一巴掌抽在他的另一边脸上,看着他说道:“什么信哲不信哲的,年轻人说话之前能不能先把舌头捋直了?”
刚才是半张脸,现在是整张脸,年轻男子已经不怎么能说话了。
李易看着陈冲,小声问道:“气消了吗?”
陈冲脸上浮现出一丝快意,微微摇头。
只是两巴掌而已,怎么能消气呢,若是陈家还是陈家,信王不是信王,要他两只手,已经是便宜他了。
“还不解气的话……”李易从袖中将柳二小姐送给他的那只匕首拿出来,递给陈冲,说道:“这个给你,你自己来。”
……
事实再次证明,陈冲果然是一个口不对心的男人。
李易将匕首收起来,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之色,看着他,问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信王身后的十余名护卫兵器全都出鞘,又几乎在同一时间乒乒乓乓掉在地上,邋遢老者扔了一颗花生米在嘴里,那大汉一脸谄媚的跑过来,问道:“前辈,渴不渴,要不要来碗茶?”
信王此刻反倒是恢复了冷静,目光死死的盯着他,问道:“李易,李县侯,李大夫,你当真要如此?”
“这位是?”李易看着陈冲,疑惑问道。
陈冲立刻为他介绍道:“这位是信王殿下。”
李易看着他,诧异道:“信王殿下……,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们走。”
信王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上了马车,他身后的护卫松了口气,捡起兵器,快速离开。
事情发生的很快,街道上的人群还没有围起来,便又很快散开。
陈三小姐一脸担忧的看着他,“你,你怎么可以,那是信王啊!”
李易走过去,看着他,关切到:“手还疼吗?”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家人朋友之外,有两个人,是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的。
一个是因为割舍不断的血脉,一个是因为弥补不了的亏欠。
不管是蜀王还是信王,也不管后果如何,这些事情都不用考虑。
陈三小姐看着他,脸上满是无奈之色,语气却是柔和下来,说道:“先进来吧。”
店铺门口,陈冲上前一步,问道:“不是信王?”
李易点了点头。
“那是------齐王?”
李易摇头。
陈冲面上露出惊色,却是不再问了,许久之后,才道:“不管是不是,他终究是皇子,你今天有些莽撞了。”
她叹了口气,说道:“无论如何,今天谢谢你了。”
“不用谢我。”李易看着他,鄙夷道:“连亲人受了欺负都不敢出头,你这个懦夫!”
陈冲额头浮现出几道黑线,为妙玉出头,就是接过他的匕首,上前捅信王两刀吗?
这种事情,就算是他这个景国最大的佞臣做了,也绝对无法善了吧?
李家的人,果然都是一如既往的让人讨厌!
……
街道上,某辆缓缓行驶的马车里。
那车夫有些不忿的说道:“那个佞臣,仗着陛下的宠信,就敢如此的胆大妄为,他这是不将殿下放在眼里,不将皇家放在眼里,只要殿下在陛下面前弹劾……”
“闭嘴!”
车厢之内,传来了一道压抑至极的声音。
信王脸上的表情羞愧而恼怒,但更多的是惊恐。
恼怒和羞愧自然是因为在这么多人面前被那李易落了面子,要是传到别人耳中,他这个亲王,还有何颜面可言?
惊恐的是------那人是父皇最宠信的臣子啊,整日进出皇宫,父皇对他的信任要超过任何一位大臣,若是有重大的事情,又怎么可能不让他知道?
虽然如今谁为东宫,还没有对外宣布,但包括他在内的朝中数位大臣,心中肯定有数,如果储君是他李哲,那李易怎么会,又怎么敢对自己……
他的拳头握紧,骨节泛出白色,咬牙道:“齐王,齐王……,是齐王吗!”
【ps:今天阳历生日,加更一章。】
第九百六十二章 登基之日,身死之时!
信王被当众打脸的消息就这样不胫而走。
这段日子,整个京都的眼睛都盯在信王和齐王身上,真要在他们身上发生点儿事情,没有人能够瞒得住。
更何况,此事发生在光天化日之下,事情的经过又是如此的简单,根本不需要太多的猜测。
陈家和信王的关系,虽不说人尽皆知,但京中的许多官员权贵都知道这其中的内情。
陈庆是信王的姨丈,和蜀王相比,按理说信王与陈家要更近一些,但在很久以前,陈家就坚定的站在了蜀王阵营。
朝堂站队向来不论亲疏,当年信王所拥有的力量和蜀王相差实在是太远,陈家的一个选择,便决定着家族以后数十年的兴衰,自然要择良木而栖。
所以陈家就落到了眼下的局面。
看到陈家沦落至此,当时被陈家放弃的信王,现在却是争储的热门人选,春风得意,对陈家稍稍落井下石一番,也是人之常情。
落井下石反被打脸,也就不奇怪了。
有陛下之前的那道旨意,李县侯在京都打几个人,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虽然这个人是信王,但不是还有蜀王的先例吗?
有人觉得奇怪,信王和陈家的关系不好,但李家和陈家,似乎更是仇深似海,居然会为了给陈家出头掌掴信王,这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还真是傻傻的分不清。
也有人觉得李易恃宠而骄,目中无人,仗着陛下的宠信,连皇子都不放在眼里,这样的人放在任何朝代都是佞臣,等到新君上位,必定没有什么好下场。
当然,更多的人觉得,信王这一次,怕是争不到储君的位子了。
那位传奇的李县侯,虽然也经常做一些让人震惊的事情,但他却从来都不是一个鲁莽的人。
要不然,这几年他也不可能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位置。
这只说明,他不怕信王的报复,因为信王只是信王,大朝会一过,就要开始准备启程回封地的信王。
这是一个消息,为扑朔迷离的夺嫡之争划出了一道亮光。
……
齐王府。
齐王来回在府上踱着步子,听到脚步声从外面传来,急忙走出门外,对一名下人问道:“确认了吗,此事到底属不属实?”
那下人一脸激动的说道:“回殿下,此事千真万确,属下已经确认过好几次了,那位李大人,他的确对信王动手了!”
“哈哈,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齐王狂笑两声,说道:“给本王备一份重重的厚礼,送到李大人府上。”
“是!”
那人立刻退下,琢磨着重重的厚礼,到底是有多厚,多重……
……
在癔症发作之前,李易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件事情会产生什么影响。
京都的水如此之深,时局如此混乱,在信王身上发生一点点事情,就会引起一场不小的骚动。
随之而来的,便是各种猜测,京都的皇子这么多,这两巴掌,也算是为他们排除了一个错误答案,早早的投向信王的那些小家族才能够立刻另寻明主,心里面肯定特别感激他。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没错,很快就有人登门送礼了。
已经两天没有见到的老方从外面走进来,问道:“姑爷,齐王府送的礼,收不收?”
李易摆了摆手,“不收。”
做人要有底线,他明白齐王送礼的原因是什么,京都争储风头最盛的两位亲王,就是齐王和信王,现在信王作为错误答案被他排除了,齐王心中有了底,自然要送礼感谢感谢。
可是,齐王本身也是一个错误答案,如果收了他的礼,不就让他产生了已经半个屁股坐上皇位的错觉吗?
“好,我这就让他们带回去。”老方走了几步,想了想,又回头问道:“真的不收,齐王送的礼很重的?”
这是做人的原则问题,根本不是收礼重不重的问题,李易犹豫了片刻,看着老方,问道:“有多重?”
……
京都,某处权贵府邸。
一名下人慌慌张张的跑进书房,焦急道:“老爷,不好了,李大人收了齐王的重礼!”
“果然?”
“果然!”
“当真?”
“当真!”
……
“信王并非良木,备车,我要立刻去拜访齐王殿下!”书房中,一名男子匆匆换上便服,正欲出门。
那下人多嘴问了一句:“老爷,李大人收了齐王的礼物,就能说明齐王殿下是陛下和大臣们决定的太子吗?”
“你懂什么!”那男子挥了挥手,“若是不然,李大人为何会收下齐王的礼物,难道他会贪图那点东西?”
秦府。
秦相看了看手中的书信,微微摇头,喃喃道:“这趟水已经够浑了,他还要再搅一搅吗?”
信王府。
“他真的收了?”信王无力的瘫软在椅子上,脸色灰白一片。
那人打了他的脸,收了齐王的礼,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寓意,还用再多说吗?
他输了,彻彻底底的输了。
“李……易!”信王目光望着门外空旷处,牙齿紧咬,眼中透出怨毒的神色。
“备车,去齐王府!”
……
“管家大人就送到这里吧……”一名男子笑着从齐王府内走出来,说道:“日后,韩某定唯殿下马首是瞻!。”
他走下台阶,正好有一辆华贵的马车在府门前停下。
“信,信王殿下……”
男子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年轻人,脸上露出尴尬之色,毕竟昨天他刚刚在信王府说过任由信王驱使的话,今天就在齐王府门前唯齐王马首是瞻,还被当事人看到……
三心二意的女子不讨人喜,朝三暮四脚踏两只船的男人也不是好东西,中年男子低着头,马上羞愧离去。
信王没有看他一眼,目光望向齐王府的殿下,说道:“带我去见齐王皇兄。”
齐王端坐在主厅之内,直到信王走进来,才抬头看了一眼。
信王走过来之后,单膝跪下,高声道:“臣弟见过皇兄!”
齐王怔了怔,只是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露出一副胜利者的笑容,走过来,轻轻搀扶起他,笑道:“你我兄弟之间,不必多礼。”
既然是争储,自然有人成功,有人失败,而失败者的下场一般不会太好,信王在结果还未公布之前,做出这样的举动,投诚的寓意已经很明显了。
“今天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齐王看着他,缓缓道:“那李易实在是过分,打皇弟的脸,就是打皇家的脸,就是打我的脸……”
信王知道他嘴上说的义愤填膺,心里指不定怎么高兴,也不再接着这个话题,再次跪下,恭声道:“臣弟既然输了,以后便任凭皇兄驱使,只希望皇兄念在往日的情分上,饶过臣弟一命。”
齐王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再次将他扶起来,不满道:“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我既然同为皇子,争储便是不可避免之事,无论谁输谁赢,我们都是兄弟,难道你认为皇兄我会做那大逆不道,有悖人伦之事?”
当然,他脸色不好看,也有一部分心事被人拆穿的原因。
虽然他暂时的赢了信王,但难保他以后还有什么心思,最简单省事的方法,当然是赶尽杀绝,一了百了,但刚刚登基就做出这样的事情,未免会落人话柄,信王又如此的识时务,他倒是不好做的过分了。
“多谢皇兄。”信王心中虽然极度不敢,但还是恭敬的开口道:“臣弟在这里先恭喜皇兄了!”
齐王笑了笑,事实已经很明显,他也无须再遮掩。
“虽然此事对皇兄来说,是天大的喜事……”信王看着他,说道:“但有一人,皇兄不得不防。”
齐王看着他,问道:“你是说------李易?”
信王点了点头,说道:“此人在朝堂上已成气候,能够左右朝堂局势,为人又嚣张跋扈,到如今,竟是可以不惧皇室,臣弟是怕,他到时候……会威胁到皇兄。”
齐王沉默了片刻,忽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放心,皇兄登基之日,便是那佞臣身死之时。”
第九百六十三章 不如……
“皇兄不用再送。”
“皇弟慢走!”
不管心中如何想的,至少齐王和信王从堂内走出来的时候,脸上都满是笑容,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
走出齐王府,上了马车,信王的脸色就阴沉下来。
在夺嫡之争中成为真正的失败者不说,作为皇子,还被人当街落了颜面,这辈子最惨的事情,都在这两天发生了。
“本王倒要看看,你还能得意多久!”他咬咬牙,冷声道:“在这之前,就先讨回一点小债吧……”
他掀开车帘,低声道:“去替本王查一件事情。”
重新走回堂内,齐王的脸上便浮现出了一丝冷笑。
权倾朝野又如何,一手遮天又如何,不管父皇对他如何的宠信,待到他上位的那天,要处置他,也不过是一道旨意而已。
历史上这样的例子太多太多了,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区区一个县侯,难道还有本事造反不成?
……
“这,这是要造反吗?”县衙,刘大有揉了揉脑袋,低声说道。
越到年关,衙门里的各种事务就越多,京都人流量巨大,治安难以维持,盗窃抢劫之类的小案子一天便要发生十几件,虽说没有什么大案要案,但就这些琐碎的事情,也足够他头疼了。
更让他烦恼的一件事情是,衙门里的捕快在清查某些旧案的时候,发现了一些新的线索,让他心中不免有些发凉。
这其中便包括当年前工部侍郎之子的案子,虽然时日已久,但那件案子实在是太过重大,死亡人数之多,死状之惨,引起了满京都的关注,即便是难以结案,也不可能就这么随随便便的翻过去。
好在这件案子,到现在终于有了一点儿线索。
圣教。
随着那个叫做圣教的东西,逐渐的揭开神秘一角,刘大有像是感受到了一只蛰伏的巨兽,就藏在京都的某处,暗中观察着一切。
这种感觉,让人毛骨悚然。
那个圣教,在京都到底有多少人,那位叫做天后娘娘的人,又到底是谁,这些他都无从得知,但就是因为神秘,才让人害怕。
年节将至,大朝会将近,可千万不能这段时间里出什么乱子,等到来年,怕是要将这件事情上报朝廷,认真对待了。
……
李易很头疼。
老夫人已经和他说过好几次了,除夕夜一家人在一起吃的饭才叫团圆饭,少一个人,就不叫团圆。
少的人自然就是醉墨了。
就连如仪也和他提过好几次,李家的人,总是住在外面也不合适,会被外人说她的闲话……
可问题在于,醉墨现在还在想办法攻略她的好闺蜜,为李家再多添一位女主人,时机还不是很成熟……
这还真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
李易在试图说服醉墨,不然他回去就要说服老夫人和如仪。
如仪最好说话,老夫人可不是容易对付的,她能用那种语重心长的语气在自己耳边说上一整天,是整个家里李易除了柳二小姐之外,最怕的人了。
说服醉墨一个人,总比说服她们两个人要简单。
“我都行。”醉墨抬头看着他,说道:“可是我现在搬过去,若卿姐姐肯定不会一起过去,时候不到,我怕会起到反效果。”
李易想了想,觉得做人不能总是想着简单省事,有时候还要是挑战一下有难度的事情。
醉墨忽然看着他问道:“有一个问题我想问你。”
“什么事?”李易笑了笑,表情没有什么异样,心中却立刻警惕起来。
她看着李易,好奇问道:“我和若卿姐姐,你先喜欢谁的?”
李易抬起头望着夜空,似乎是在思考,片刻之后,才摇了摇头,说道:“今天晚上的月亮……”
醉墨看着他,说道:“今天晚上没有月亮,连星星都没有。”
不,有星星。
李易的眼中出现了几道星光,划过夜空,向着这边急速飞来。
星光落在屋顶上,燃起熊熊大火。
不是星光,是火光。
醉墨怔了怔,脸色顿变,说道:“若卿姐姐还在里面。”
“保护好她!”李易低声说了一句,门口的一名丫鬟模样的女子身形一闪,已经出现在了醉墨的身边。
又有几道光点飞向了不同的方向,同时,夜空中也出现了几道身影,向着火光飞来的方向暴掠而去。
屋内,正在伏案看书的宛若卿,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李易抱着从房间里面冲出来。
“你……”她面色羞红,直到被李易抱到院中,看到屋顶的火光时,面色才开始发白。
“屋里还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李易飞快的问了一句,准备再次冲进去。
屋顶的火势已经蔓延开来,一时间还蔓延不到房内,救火是来不及了,但还有时间将屋内的一些东西搬出来。
“不要。”宛若卿抓着他的手,摇了摇头:“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要冒险。”
醉墨看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道:“你的那幅画……”
宛若卿紧紧的握着李易的手,摇头道:“不重要了……”
其实时间是来得急的,但是她握着自己的手,李易总不能带着她一起冲进去。
曾府着火的不止这两间屋子,几间客房和下人们居住的房屋也着了火,箭上应该有火油,不然火势不可能传播的这么迅疾,外面不断有人涌进来,和府上的下人一起救火,李易牵着两女的手坐在院中,看着火光逐渐将房间整个吞没。
不一会儿,便有几人从外面走进来,摇了摇头,说道:“三名死士,刚追上他们,就服毒身亡了。”
李易曾经的仇人很多,可是现在,他们全都在大牢里,或者在流放的路上,不可能做出半夜放火这种事情。
又是死士又是火箭的,也算是不小的手笔,只是这位也未免太心急了一点儿……
老方气急败坏的冲过来,怒骂道:“那个杀千刀的,这么缺德,有五间屋子被烧了,今天晚上,这里怕是不能住人了。”
李易看着火光,小声道:“信王……”
“什么,信王?”老方怔了怔,转身就往外面走,“我现在就带人去把信王府烧了!”
李易及时的将他拽回来,人都死了,无凭无据的,怎么指认信王,就算是查出来是信王指使别人干的,放火少民宅和放火烧王府,那个罪名更大一点?
最近这天干物燥的,那边的权贵府邸也都紧紧的连着,万一波及到无辜就不好了。
远远没有等到他离京之后打断他两条腿来的简单。
只不过,曾府对于醉墨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李易担忧的看着她,还没开口,她却先摇了摇头,说道:“没关系,房子烧了就烧了,人没事就好。”
小翠有些可怜兮兮的走过来,问道:“小姐,我们晚上睡哪里……”
李易看着还在燃烧的房间,曾府现在是住不了人了,这么晚了,客栈之类的,也早都关门了,她们晚上住哪里,也的确是个……
他脸上的表情忽然一怔,目光再次望向了火光中的几间屋子。
这把火烧得,似乎也不是那么的坏……
醉墨想了想,说道:“先回杨柳巷吧,重新拿些被褥,收拾一下就能住了。”
“杨柳巷啊……”李易摇了摇头,说道:“老方家亲戚前几天来京都了,住在客栈不方便,就让他们住在了那里。”
“啊?”老方一脸疑惑。
醉墨目光有些怀疑的望过去,“真的吗?”
老方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李易,点头道:“对,乡下的穷亲戚,住不惯客栈,给曾姑娘添麻烦了……”
说完转身就向外面走去。
李易看着他问道:“你干什么去?”
老方没有回头,挥了挥手,说道:“我去杨柳巷提醒那几位穷亲戚,天气干燥,小心明火……”
李易转过头,看着醉墨和若卿,说道:“反正现在也没有地方去,不如……”
第九百六十四章 我有分寸
李家上上下下的氛围都和外面权贵官员的府邸不同,自家大人脾气好,丫鬟下人们就算是不小心做错了事,也不会过分的责罚,逐渐的,下人们也便都放得开了。
该做的事情自然还是会做好,但心里轻松,不用担惊受怕,逢年过节必有重赏,每月还允许两天的休假,这种情形,在京都任何地方都是不可能存在的。
不过今日,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不敢有丝毫懈怠。
这可是二夫人回来的第一天,要是出了什么差错,自家大人不会打骂她们,但是绝对会把她们这个月的赏钱扣光。
丫鬟们上上下下的忙碌,偶尔看一眼某处厅堂,原以为夫人和二小姐就是世间一等一的绝色人儿了,想不到二夫人也丝毫不逊色,就连和二夫人一同过来的那位不知道会不会是三夫人的宛姑娘,也不是寻常姿色。
“姐姐请喝茶。”
厅内,醉墨捧着茶水,笑盈盈的对如仪递过去。
如仪将茶水放在一边,起身拉着她的手,笑道:“妹妹不用客气,过来坐。”
虽然还缺了一道仪式,但也只缺了那一道仪式而已,李家这道门易进难出,走进了李家,她就别想再出去了。
昨天的事情其实很简单,曾府被信王派人烧了,杨柳巷被老方家亲戚占用了,大半夜的,带着两位云英未嫁的女子去客栈有点不太好,不免惹人非议,把她们带回家里安置,才是最好的办法。
听到消息的老夫人急急忙忙的赶过来,忙活到大半夜,直接就在这里休息了,顺便将婚期敲定,就定在下个月底,日子都是她老人家提前找人算好的,已经错过几个良辰吉日了,下一个合适的,就在下个月。
醉墨其实没有想到这些,但是老夫人开口,她不能反驳,稀里糊涂的就答应下来,于是就有了早上的这一幕。
让李易意外的是,昨天晚上,若卿对于和醉墨一起搬过来,居然也没有拒绝,她要是不先点头,醉墨怕是也不会同意。
信王这把火放的------他都有点儿不忍心找他算账了。
老方站在院子里,看了看屋内小声说话的三女,又看了看李易,压低声音问道:“姑爷,你说句实话,昨天那把火,是不是你故意找人放的?”
李易皱眉看着他,问道:“我像是这种人吗,那几名死士你也是亲眼看到的,再说了,我会让她们冒着这么大的风险?”
老方想了想,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姑爷,你老实说,信王是不是我们的人?”
老方这句话问的很好,就连李易自己,在某一个瞬间,也曾经产生过这样的疑问。
“我忽然有点不忍心……”李易想了想,说道:“要不,只打断他两条腿算了?”
“你昨天晚上就说是两条腿。”
“……两条腿吗?”
……
曾府着火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昨夜并未引起多大的骚乱,白天的时候,也没有引动多少风波。
当然,有些人,是想瞒都瞒不住的。
曾仕春慌慌张张的走进来,看到李易,便开门见山的问道:“醉墨怎么样,没有受伤吧?”
李易摇了摇头,说道:“就是房子被烧了,没有人受伤。”
那里到底是曾府,曾仕春脸上露出一丝伤感,摇头道:“房子烧了就烧了,人没事就好。”
“纵火之人呢,抓到了没有?”
这件事情,他是早上才知道的,匆匆忙忙的过来,并没有去县衙询问情况。
李易摇了摇头,“都是死士。”
“死士?”曾仕春眉头皱起,“信王?”
即便是对于京都的权贵来说,死士也不是容易培养的,需要耗费巨大的资源,用死士来放火,或许只有那些皇子能做得出来。
若是只有那几名死士的线索,这件案子查起来就难了,信王就算争不上储君,也是一位亲王,就算最终查到他,也不会有什么过分的处罚。
知道这件事情,李易有他的想法,曾仕春也没有多言,见过醉墨之后,就又匆匆离去。
没多久,李轩和长公主便同时登门。
李易诧异道:“大朝会没几天了,你们应该没这么闲吧?”
“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李明珠看着他说道:“就算是最终能查到信王,怕是也没有什么结果,现在大朝会就要到了,众多官员齐聚京都,你可千万不要乱来,信王的事情,大朝会之后再算。”
“放心,我有分寸的。”李易摇了摇头,说道:“最多就是烧了他的信王府而已……”
“------”
看着李明珠和李轩目光都看向他,李易摆了摆手,说道:“开个玩笑,放火容易连累到无辜,我就算是打断他两条腿,也不会做放火这种事情的。”
“------”
“不说这个了。”李易摇了摇头,说道:“你们呢,那件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李轩在他身旁坐下,猛灌了一口茶水,说道:“还是说说你火烧信王府的事情吧,人手够不够,要不要我帮忙,我可以让他们从空中洒火油……”
……
京都最大的勾栏。
小珠拎着一只茶壶走过去,指了指一个青年,说道:“哎,那个,你叫许正是吧,让他们歇一会喝杯水吧,一会儿再搬,不着急的。”
名叫许正的青年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笑问道:“小珠姑娘,你们这是要搬到哪里去,是曾府吗,干脆我让他们直接送过去吧。”
不说曾府还好,一说到曾府,小珠脸上就浮现出愤怒的表情,摆了摆手,说道:“不是曾府,以后都不去曾府了!”
许正好奇的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不知道,昨天晚上,我们都快要睡觉了,有坏人在暗处放火箭,曾府的房子都被烧光了,我和小姐都被吓到了……”她拍了拍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真不敢想象,如果昨天晚上我们都睡着了,那些坏人,是想要烧死我们吗……”
她自然不知道,曾府里里外外的护卫力量有多强,就算是三更半夜,也有人值守,根本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曾府------被人放火烧了?”许正怔了怔,低下头问道:“小珠姑娘知道……,是谁放的火吗?”
“不知道……小珠摇了摇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好像说是什么信王,派了死士,那些人太可怕了,连死都不怕,我也是听说的……,哎,你们休息好了,就快点搬吧,搬到外面的马车上就行,可别落下什么东西……”
“好!”
青年爽快的应了一声,脸上恢复了笑容,对身后的人挥了挥手,“手脚麻利点儿,便耽搁了姑娘的事情……”
信王府。
“什么,就只烧了房子?”信王从一名下人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挥了挥手,骂道:“一群废物,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殿下,那曾府的护卫太厉害了,我们的死士,一个都没有回来,怕是……”
信王摆了摆手,“算了,就让他再得意几天……”
信王府内,一名管家模样的人指了指几名正在搬东西的下人,问道:“你们搬的什么东西?”
一名下人笑了笑,说道:“回赵管家,这是今天才在外面采购的烈酒……”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赵管家摆了摆手,叮嘱道:“去忙吧,记得手底下小心点……”
第九百六十五章 为了娘娘!
从他的表情语气神态都看的出来,李轩很烦恼。
别的皇子为了争皇帝,不顾兄弟之情,明的暗的,阳的阴的,争得头破血流,下各种死手……
他为了不当皇帝食难下咽寝难安睡,为之消得人憔悴,无时无刻不想着将皇位让出去……
要是被蜀王信王齐王或者其他的什么王知道他的想法,怕是会忍不住掐死他。
处于颓废状态的李轩忽然抬起头,问道:“有酒吗?”
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李易就戒酒了,不过眼前之人他是最好的朋友,舍命陪君子,破例一次也没什么。
身为太子,未来的皇帝,当然要用最大的碗,喝最烈的酒。
李易站起身,向后方挥了挥手,对一名下人说道:“把府上最好的酒拿出来!”
很快便有下人抱来酒坛,李易拍开封盖,给李轩和明珠各倒了一碗,端起自己的茶杯,说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干了!”
李轩的酒量比自己强不了多少,但一大碗酒喝完,整个人就有些脸色发红,眼神迷离了。
这点酒对于明珠来说自然不算什么,她喝酒比自己喝茶还要轻松。
柳二小姐从房间里面走出来,如仪醉墨若卿也跟着走出,李轩抬头看了一眼,看到醉墨和若卿,诧异道:“什……,什么时候进门的?”
“就昨天。”李易看了看他,说道:“婚事在下个月底,到时候你人不能来,贺礼可不能少。”
那个时候,李轩已经是东宫储君了,身价涨了,这贺礼自然也得涨。
“你的大喜之日,我怎么会不来?”李轩瞪了他一眼,又转头看了看,问道:“娶几个?”
李易脸上的表情一滞,忽然有些后悔,刚才应该拿葡萄酿凑合凑合的。
给他重新倒了一碗酒,咬牙道:“一个……”
“你说你,要不要这么麻烦……”李轩红着脸站起来,醉眼迷离,摇了摇头说道:“一次性办完所有的事情多好……”
他伸手在院子里面指了指,说道:“醉墨姑娘,若卿姑娘……”
又转身指了指,“你们家二小姐……”
再次回头,“还有明珠……”
“你说,你就不能爽快点,像个男人!”
李易抓起那只碗,捏着他的嘴巴,将一碗酒全都灌进去,然后将他扛在肩上,说道:“他喝醉了,我带他去休息……”
……
“你们说,论资历,论地位,我有哪一点比不上他李闯,这皇位……,凭什么就给了他!”
信王府中,信王拎起一只酒坛,晃了晃之后,将其扔在一边,大声道:“再去拿酒来!”
大厅之内,所有的舞姬都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信王殿下明显是喝醉了,这个时候要是惹怒了他,甚至会有性命之危。
立刻有下人匆匆的跑出去,跑到酒窖中,拎起一只酒坛就向外面跑。
跑到门口的时候,被一人拦了下来。
他急忙道:“快点让开,这是殿下要的,耽误不得!”
那王府下人沉声说道:“这些全都是顶级的烈酒,殿下已经喝了那么多了,再喝会出事,要是殿下喝出了问题,我们一个都跑不掉!”
那人脸色一白,颤声问道:“那,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那名下人从他手里接过酒坛,伸手一指另一个角落,“拿那里的,那里的酒不怎么烈,不容易出事。”
“多谢!”
那人应了一声,立刻从那边抱了一只坛子跑了出去。
身穿青衣的王府下人将酒坛放回原处,看了看外面,喃喃道:“天快黑了……”
……
李易原以为醉墨和若卿搬进家里是一件百分百的喜事,但现在看来,似乎也不完全是。
如仪和醉墨不知道聊什么聊了一整天,晚上居然还要一起睡,似乎是还有很多话要说……
醉墨和若卿搬过来,小珠和小翠自然也要搬过来,她们和普通的丫鬟不同,和小环一样,住在内院,和如仪如意一起,这样子一来,内院的房间就不够了,李易躺在书房并不舒服的床上,考虑着如仪和醉墨一起睡了,他要不要过去找若卿对付对付,反正时机也差不多了……
仔细考虑了考虑,还是觉得做人不要太得意,取得这么大的进展不容易,下一次可就不一定能遇到信王这样的好人了。
虽说没再得意,但心中的高兴和激动,自然还是难免的。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也不知道什么时辰了,还没有一点儿睡意。
李易站起身,准备去院子里面坐坐,吹吹风,看看月亮,总比躺在这里要好。
院子里面很静,他走到摇椅旁,舒服的躺上去,双手枕在脑后。
李轩这个没有一点儿酒品的家伙,喝醉了什么话都敢说,而且从来都不算数,上次喝醉了说要把世子妃送给他,直到现在还没有等到他兑现诺言。
今天又是同样的情况,要不是自己动作够快,他以为他能承受得住如意和明珠几剑?
不过,虽然他说话的场合不对,但道理却是那么个道理。
但是麻烦也没办法,这种事情又不是他以后选妃,看中了一起纳进宫,是要随着感情的增进,水到渠成的。
李易想了想,喃喃道:“醉墨明年初,若卿,若卿还要再迟一些……”
“那明珠呢?”
李易皱了皱眉,说道:“明珠,明珠暂时还不行……”
“如意呢?”
“如意……”李易忽然抬起头,看到柳二小姐斜躺在他身后树上的一根粗壮的枝干上,双手像他一样枕在脑后,两条长腿上下交叠在一起,皎洁的月光洒下来,从下面望上去,像是她整个人都散发出了淡淡的光辉,充满了圣洁的气息……
“如意------你在上面干什么?”
“睡不着,出来看看月亮。”柳二小姐轻飘飘的从树上下来,好奇道:“你刚才说李明珠什么不行?”
“她呀……”李易摆了摆手,说道:“她处理政事还行,厨艺就差得远了,连蛋炒饭都做不好,远远比不上若卿,甚至连醉墨都比不上,比如意你强不了多少……”
脑海中不知道闪过了多少道亮光,在一瞬间将刚才的四个名字串在一起,心中舒了口气。
柳二小姐看着他,没有说话。
李易抬起头,发现她的脸有些发红,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娇媚。
不是脸红,是被光线映照的发红。
她的视线望着他的后方。
李易回过头,在远处的天边,看到了一道红光。
不,是一片红光。
……
信王府,慌乱一片。
“走水了,走水了!”
“快,快救火!”
“信王殿下还在房间里面,快来人啊!”
“这,这火用水浇不灭!”
“这,这是火油!”
……
已经睡下的王府下人被一阵阵吵闹的声音惊醒,慌忙穿上衣服走出门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冲天的火光,以及匆匆忙忙,四散开来的人群……
在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几道人影双手交叉放在胸口。
“为了娘娘!”
“为了娘娘!”
“为了娘娘!”
……
低声说了几句,他们转过身,穿过慌乱的人群,逆流而行,身影很快消失。
第九百六十六章 苦肉计
冬日本就是容易失火的时节,天气寒冷,穷人家抵御严寒靠抖,富贵人家则是用炭火取暖,一不小心,就会酿成大祸。
继曾府之后,信王府昨天晚上也着火了。
论规模,论破坏程度,论影响,前者都相差后者甚远。
不仅信王府被烧,就连王府的左右两邻也受到了波及,朝中两位大臣的府邸被烧了几间房子,所幸发现的及时,造成的损失并不大。
信王府就惨了,整个王府,几乎在一夜之间,变成了残垣断壁。
至于信王自己,也在昨夜的火情中狼狈不堪,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头发被烧,从屋内逃出来的时候,被门槛绊倒,摔断了一条腿,现在还躺在太医署里。
据说,昨夜信王府火势之大,染红了京都的半边天……
又据说,信王昨天从房里逃出来的时候,连衣服都没穿。
还据说,昨夜和信王一同从房里逃出来的,还有一个同样没穿衣服的男人……
……
老方一脸幽怨的走过来,抱怨道:“姑爷,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李易手里拿着一份《京都娱乐》,上面的头版头条就是信王府被烧,信王疑似出柜一事,抬眼看了看老方,问道:“什么事情?”
“火烧信王府啊!”老方在他对面坐下,说道:“姑爷你还骗我说等他离开京都在动手,没想到你连一天都等不了……”
“火烧信王府的事情真的是你做的?”
曾仕春匆匆忙忙的从外面进来,看着李易,“你,你也太鲁莽了,信王再怎么说,也是一位亲王,你……,你等他离开京都,偷偷摸摸的动手也就算了,你这会让事情无法收场的!”
“不是我。”
李易摇了摇头,不知道哪位英雄做了大好事,虽然痛快,但是自己这锅,背的也真是莫名其妙。
他想了想,说道:“或许是信王府的人取暖不小心呢?”
“信王府的人难道用火油取暖?”曾仕春脸色有些发黑:“信王居住的房间周围,被浇上了大量的火油,这根本就是有人纵火,如果不是发现得早,信王怕是在昨夜就葬身火海了。”
“稍微动脑子想一想,也知道这件事情不会是我做的。”李易摇了摇头,说道:“信王火烧曾府,朝廷处置不了他,我自己处置,但只相隔一天就火烧信王府,这也太明显了,就像你说的,我原本是打算等他离开京都再打断他两条腿的,现在他断了一条腿,只能打断另外两条了……”
“你真的打算动手?”曾仕春震惊的看着他,随后又摇了摇头,肃然说道:“可是百姓不会那么认为的,他们只会做最简单的猜测,人言可畏啊……”
李易放下手中的《京都娱乐》限量手抄版,摇头道:“京都的百姓不是愚民,他们会还我一个公道的。”
“希望吧……”曾仕春叹了口气,“调查这件案子的是刘大有,他为人心细,应该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李轩和公主殿下又是一起来的,李易刚才已经解释过了,不想再浪费口水,看着他们,无奈道:“如果我说我和这件事情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们信吗?”
……
“是他,一定是他!”
信王虽然已经不复刚才满面漆黑的样子,但头发被烧了大半,一条腿上还有着阵阵痛楚,脸色狰狞,大声道:“胆大包天,当真是胆大包天,这里是京都,他烧得是王府,他……他这是要造反啊!”
床前,一位官员小声说道:“信王殿下,昨夜失火的起因,县衙已经在派人去查了,您稍安勿躁,安心养伤才是……”
“还调查什么,还调查什么!”信王面色愤怒,想要从床上起来,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处,又躺回去,大声道:“还有什么好调查的,他这是报复,他在报复本王烧了曾府,所以他就来烧本王的王府!”
“原来前夜曾府的纵火案,是信王殿下指使的。”刘大有站在下方,手上拿着一个小本子,在上面写下几行字,说道:“信王殿下说的话,下官会一字不漏的呈上去。”
“什么曾府,本王想烧就烧了!”信王挥了挥手,不屑道:“可是他烧得是王府,这是大逆不道,该诛九族!”
“昨夜王府被烧之后,信王府消失了四位下人。”刘大有看着他,说道:“根据王府的管家所言,这四人昨日从外面采购了一批烈酒回来,从现场的情况来看,他们采购的不是烈酒,而是火油,正是昨夜烧了整个信王府的火油。”
信王脸色一变,随后便立刻道:“什么王府的下人,这一定是他找人假冒的,他要害死本王!”
“据王府的管家和其余下人所言,那四人是殿下从封地一同带过来的,在这之前,他们已经跟了殿下两年,从来都没有来过京都,自然就不可能是有人假冒的。”
信王怔了怔,恼怒道:“一派胡言,我王府的下人怎么可能会放火!”
“这就要问信王殿下了。”刘大有看着他,问道:“信王殿下不妨仔细想想,殿下在来京都之前,可曾得罪过什么人,比如------什么娘娘……”
“什么娘娘!”信王猛地拍了拍床沿,怒道:“本王得罪的只有他,也一定是他!”
刘大有看了看他,低声说道:“殿下好好休息,下官告退……”
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对走进来的一道人影躬身行礼,“见过齐王殿下。”
“齐王兄!”信王见到齐王走进来,眼中猛地一亮,说道:“齐王兄,他到底有多么嚣张跋扈,你也看到了,此人不除------朝堂难安啊!”
齐王看了看左右,房间之内的闲杂人等立刻退了下去。
他走到信王身边,小声道:“你前日才派人烧了他的房子,他昨日就遣人烧了你的王府------你当他是傻子,还是当天下人都是傻子?”
“齐王兄……”信王看着他,难以置信到:“你,连你也……”
“你知道外面的人都怎么说吗?”齐王俯下身子,说道:“我听说,昨夜火烧王府的,是你的府上的几名下人------你这招苦肉计,用的也太蠢了!”
信王:“------”
……
走出太医署的刘大有松开拳头,手心已满是汗水。
信王不可怕,齐王也不可怕。
可怕的是,那个圣教,那位娘娘啊……
在信王还没有抵京之前,他的府上,就有了圣教的卧底,谁又敢说,其他的亲王,朝中的官员权贵,甚至包括他自己的府邸中,没有这样的人存在?
这个圣教的强大,再一次出乎了他心中的预料。
“为了娘娘……”
刘大有面色复杂,喃喃了一句,快步离去。
第九百六十七章 我们回家
“圣教,娘娘……”
李易的目光从刘县令身上收回来,表情略有思忖。
刘大有点头道:“是的,信王府的下人,的确是听到了那四人曾经说过“为了娘娘”这句话,种种证据都表明,昨夜的信王府纵火案,是他们所为。”
李易目光动了动,莫非,是那道姑来了京都?
仔细想想,又不太可能,圣教的根本在齐国,如今齐国大乱,大皇子和三皇子争夺皇位,她们应该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更不会千里迢迢的来到景国,而他也的确没有收到与此有关的任何消息。
不过信王,又是什么时候得罪那道姑的?
这同样无从得知。
李易知道京都有圣教的人,但这个组织内部,向来都是单线联系,底层教众接触不到核心的机密,外人也很难打入进去,即便是拥有严密的情报部门,对其也是所知甚少。
火烧信王府,也不排除他们想要趁着大朝会将近,搞一些大新闻出来,信王不过是幸运的被他们选中而已。
无论如何,这种时候,官府还是要严加防范。
李易看着他,想了想,说道:“这些人虽然藏的隐秘,但总有些蛛丝马迹,你留意一下京郊人口失踪的案子,或是某些村庄的异常举动,应该会有发现……”
从李易这里,又得到了不少关于那圣教的消息,刘大有从李府走出来,总觉得他似乎有什么地方忘记了,但具体又说不出来,他到底忽略了哪里。
前工部侍郎之子的死,和信王府被烧,时间虽然相隔甚远,但应该都是同一批人所为,他们的动机是什么,这两件案子又有什么联系-------刘大有揉了揉有些发涨的脑袋,信王府只是房子被烧了,并没有闹出人命,这件事情,还要暂且往后压一压,京都这一年间发生的事情不少,他也要马上开始准备大朝会之上的述职了。
对于圣教的事情,李易并没有多想。
他们在景国的势力有限,京都更是重重高压,火烧信王府之后,已经露出了一些马脚,若是再有动作,必定躲不过朝廷的追捕。
他应该在意的,是眼下的事情。
醉墨虽然还没有进门,但已经是家里的第二个……,第三个女主人了,这两天如仪在引导她熟悉家里的事情,今天则是被老夫人带过去认人,有如仪一起陪着,柳二小姐去了盟里,家里就剩下他和若卿两个人。
他坐在院子里的时候,若卿端了一杯热茶过来。
李易想到了一件事情,说道:“这些天要是想要出去或者去勾栏,我陪着你,千万不要自己一个人出去。”
圣教那些人都是疯子,李易还是有些担心那道姑卷土重来,对他身边的人下手,虽然这个可能性很低,但他不能让她们冒这个风险。
若卿有些担忧的看着他,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信王府被烧了,是那个“圣教”的人做的,我担心他们会对你不利。”
“圣教?”若卿怔了怔,有些不确信的问道:“信王府,是他们烧的?”
李易点了点头,说道:“也不知道信王怎么得罪了他们的那位天后娘娘,让那些教徒疯了一样的报复,不过他也是罪有应得……”
若卿低声道:“那位天后娘娘,应该很厉害吧……”
“别的地方厉不厉害不知道,但是功夫挺厉害的,那圣教的势力也不可小觑,要是和他们对上,朝廷怕是会很头疼。”
李易忽然想起来自己这里还有那圣教一块牌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牌子,如果那道姑哪天出了意外------仔细想想,还是觉得最好不要和那些人扯上什么联系。
虽然那股势力的确很庞大,但一个个被洗脑的都和恐怖分子一样,身边围绕的都是这些人,想想就不舒服。
若卿试探的问道:“如果,朝廷抓到了那位天后娘娘呢?”
“怕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李易摇了摇头,说道:“圣教中人行事手段残忍,应该做过不少危害朝廷的事情,朝廷要是抓到了他们的天后,肯定不会姑息,到时候,天下怕是会有一番大的震动。”
那道姑聚集了这么庞大的力量,说不想造反都没人信,古往今来,这样的例子不少,一旦到了那个时候,必定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结果。
若卿再没有追问下去,笑了笑,说道:“这些天勾栏里面很忙,我想过去看看。”
在家里也是闲着,李易站起身,说道:“我陪你去。”
送若卿到勾栏之后,李易便和邋遢老者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喝喝茶,看看表演,等她处理完事情。
“宛姑娘。”
“若姑娘好。”
“见过若卿姑娘。”
……
若卿一路走来,勾栏里面的伶人纷纷行礼。
她们对她,是发自内心的尊重和感激,是她改变了这个行业,让她们这些穿州过府,露宿街头的伶人过上了现在的好日子。
她走进一处房间之后,吩咐道:“小琦,你过去找找许正,让他过来一下。”
“好的,我现在就去。”一位少女点了点头,走出门外。
许正在勾栏里也很有名,他最初只是一名乞丐,每日里做些打扫的事情换粥喝,但是由于他做事认真,干活勤快,不怕苦不怕累,后来被破格提拔到勾栏做事,这里很多人都知道他。
不一会儿,便有一名青年从外面走进来,轻轻关上房门,转过身,忽然跪倒在地,恭敬道:“属下参见娘娘!”
若卿揉了揉眉心,无奈道:“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不是你们的娘娘,你认错人了……”
许正没有再开口,但脸上的恭敬之色却更浓。
若卿并不和他辩驳,站起身,看着他问道:“你们……,就是那圣教的人吗?”
“是娘娘的圣教!”
她拳头微微紧握,又问道:“信王府……,是你们烧的?”
许正肃然道:“他想要对娘娘不利,就要受到惩罚!”
她的指节有些发白,声音微颤,“那,工部侍郎的儿子,他们那些人……,也,也是……”
“意图伤害娘娘,他们全都该死!”
若卿有些无力的坐回椅子,面色发白,喃喃道:“我,我不是你们的娘娘,你们,你们为什么……”
青年将头埋的更深,说道:“娘娘,官府已经注意到了我们的存在,京都已经不安全了,为了娘娘的安全,属下建议,我们还是早些离开这里……”
“出去……”
“娘娘三思!”
“出去!”
她说话向来轻缓柔和,但此时,却是如此的果断和不容置疑。
“属下遵命!”许正恭敬的说了一声,没有抬头,站起身,果断退了出去。
她怔怔的望着空荡荡的房间,伏在桌上,小声的抽泣。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是现在……”
“我不是,不是天后娘娘……”
……
再次看到若卿的时候,李易心中一惊,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怎么了……”
看她的样子,分明就是刚刚哭过,自他认识若卿以来,还从来没有见过她因为什么事情流过泪……
“没事,刚才看了一个剧本,太悲了,就没忍住……”她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回家吧。”
“什么剧本……”李易诧异的问了一句,手上忽然传来温暖柔软的触感,他低头看了看,下意识的握紧,已经不在乎什么剧本的事情了,点头道:“恩,我们回家。”
第九百六十八章 大朝会(上)
信王府被烧一案,暴露出来的某些事情,让京都两衙和巡城司此类负责京都治安的衙门都提起了十二分小心。
所幸接下来的几天里,一切都平稳如初,没有再发生类似的恶性事件。
李家今年的年夜饭无疑是比去年热闹了许多,少了林婉如,却多了醉墨和若卿。
林婉如经常会来信过来,说的大都是生意上的事情,林家的生意如今在齐国做的风生水起,不仅仅涉及珠宝一行,而是遍地开花。
当然,如今林家的生意,就是李家的生意,两家互利共赢,乃是共生的关系。
两女刚搬过来的那几天,对于这里还有些生疏,但几天的时间,也足够他们熟悉一切了。
就连小翠和小珠,都和李家的丫鬟们打成一片,小环也多了两个玩伴,平日里李家的丫鬟们都是将她当做半个女主人看待的,说话做事不敢太放肆,逐渐的,她也就不怎么和她们一起玩了。
女人间的友谊总是来的特别容易,小翠是古灵精怪的性子,很容易让人接纳,仅仅半天的时间,三人之间的互相警惕和抗拒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景和五年的第一天,便是众人期待已久的大朝会了。
李易起的很早,这是他极少数不抗拒上朝的时候,因为今天要发生很多大事,有些事情,对于朝臣,对于民众,对于景国,都将是翻天覆地的……
天色未明,除了一些需要早起的下人之外,府上大多数人都没有起床。
如仪帮他熨好朝服,若卿端了一碗粥进来,轻声道:“喝碗粥再去吧,大朝会要进行数个时辰,回来怕是就到中午以后了,会饿的。”
如仪走过来,无奈道:“若卿姑娘是客人,劳烦你亲自下厨,真是不好意思……”
若卿笑了笑,丝毫不在意,说道:“没关系的,习惯了起早,以前也是给醉墨她们先做好早饭,厨房还有,一会儿她们醒来,再让人拿过去。”
李易大口的喝完那碗粥,一粒米都不剩,若卿习惯性的拿出手帕,想要帮他擦掉嘴角的米粒,刚刚抬起手腕,又缓缓收了回去,拿起那只碗,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
如仪走过来,帮他擦了擦嘴角,似是无意的说道:“若卿姑娘聪颖贤惠,也是一位很好的女子呢。”
“若卿有些地方,和娘子很像,最像的就是贤惠……”李易点了点后,看看天色,说道:“时候不早了。”
伸手揽如仪入怀,嘴唇轻轻印在她的额头上,转身时,挥了挥手,“时间还早,娘子再去睡会吧,我走了……”
……
景和四年的冬天没有下雪,但无疑要比前几个冬天更冷。
天色微亮的时候,朝臣已经陆续的赶往宫门前,准备参加今年的大朝会了。
平日里上朝,都要求官员们仪容端正,朝服里面不可能穿太厚的衣服,否则便会被御史们揪出来,丢官不太可能,这脸可就丢大了。
晨风刺骨,对于只穿了一件单薄朝服的官员来说,无疑是一种莫大的煎熬。
于是,宫门之前,抱肩搓手跺脚的官员数不胜数,御史们对此视而不见,毕竟若是细纠,他们快要结冰的鼻涕,也算的上的不修仪容。
当然,也有不冷的,李易过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之中,一个个穿的像狗熊一样的老将们。
朝廷体恤官员,对于年纪大的老人们是有优待的,比如秦相和沈相就不用站在这里傻等,等到朝臣们都进入大殿了再过去,比如这些老将们,可以不太在乎仪表,不是因为陛下开恩,是因为御史不敢管。
“小子,今儿个怎么来这么早,大半年没见你上过朝,老夫还以为你今儿个不来呢!”
李易这一次对待薛老将军就没有那么热情了,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些老将,一定是最先知道老皇帝决定的人,这么久以来,他和明珠都被他们精湛的演技蒙骗了……
薛老将军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哎,小子,你不能怪我们,那件事情,你们知道的早了,没好处……”
李易摇了摇头,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事已至此,以前的事情,也没有什么意义了,至少,那个人是李轩,不是什么齐王,信王……
说齐王齐王到,齐王今天穿的特别精神,神采奕奕,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蟒服,昂首阔步,走路带风,似乎全然不惧这严寒的天气。
“年轻人,身子骨就是硬。”薛老将军摇了摇头,说道:“不像我们这些老家伙,这种天气要是穿的这么单薄,回去可就要命了……”
马老将军瞥了他一眼,说道:“你现在硬不起来,就是因为年轻的时候和他一样……”
薛老将军大怒:“马老匹夫,谁硬不起来了!”
马老将军不屑道:“你硬一个试试……”
“要不比一比!”
“怕你!”
……
能在这么多朝臣面前公然开车的,满朝文武,怕也就只有这两位了。
大多数朝臣并不关心两位将军谁比谁硬的问题,他们的关注点在齐王身上。
“齐王殿下!”
“参见殿下!”
“殿下请……”
……
齐王的到来,引起了宫门前一阵短暂的骚乱,纠察御史们对视了一眼,纷纷对此表示无视。
此一时彼一时,今天过后,这位齐王殿下可能就要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选择在这个时候得罪他,不是一件明智之举。
齐王满面春风,对于自己的到来取得的效果很是满意,他喜欢这种被人追捧的感觉,如今大局已定,心头的一颗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不过,那些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官员,他自是不会理会的,径直向着前方走去。
前面,才是三省六部那些朝中顶梁大员的聚集之地。
“严尚书……”
“齐王殿下……”
齐王对兵部尚书严炳拱了拱手,严炳拱手回了一礼,随后便转身看着身旁的户部尚书,笑道:“秦大人上次说的那个还不错的茶馆,是在哪里……”
秦焕笑了笑,说道:“就在杨柳巷里面,严大人若是想去,不若今日下朝之后,我们一起……”
“如此甚好!”
……
看着相聊甚欢的两位尚书,齐王张开的嘴巴又闭上,脸上迅速的闪过一丝不悦之色。
很快的,他脸上就再次浮现出笑容,转身看向另外几人。
还没等他开口,人群便有交谈的声音传来。
“呀,张大人,您身上怎么这么香,是不是偷用了你家夫人的香水?”
“这你也闻得出来?”
“魏大人今天看起来格外精神!”
“是吗,难道那东西果然有效果?”
“什么东西?”
“齐大人还不知道,如意坊前几天才推出的新品如意露,专为男子设计,可以提神醒脑,调节情绪,疏解压力,体现生活品味,提高自身魅力……”
“是吗,还有这等好东西,本官倒也想试试了……”
……
齐王发现自己又被忽略了,刚才还静静站在原地等待的众官员忽然就热聊了起来,他根本没有办法插进去。
他阴沉着一张脸,向自己的位置走去。
“齐王兄!”
“齐王兄好!”
“见过齐王兄!”
齐王在诸位皇子之中,年纪较长,数位皇子纷纷行礼。
李易看了看被众星捧月一样围在中间的齐王,诧异道:“他们在干什么?”
薛老将军淡淡道:“他们可能以为,齐王已经一只脚迈进东宫了。”
“这都是听谁说的……”李易摇了摇头,说道:“莫名其妙的,齐王怎么就一只脚迈进东宫了,谣言害人啊……”
马老将军看了看李易,忽然看向薛老将军,说道:“薛老匹夫,我觉得,这小子有你年轻时候的几分风范。”
薛老将军大怒,“姓马的,你敢骂我!”
第九百六十九章 大朝会(中)
李易觉得,以后一定要提高识人水平,不正经的人不能结交,老不正经的人更不能结交。
当着众多朝臣的面议论谁比谁更硬的人,显然是没有一点儿廉耻心,不正经到没底线了。
这样的人,切记不可深交。
看着薛老将军一副受到侮辱的样子,李易叹了口气,说道:“我觉得和王家合作军粮生意,好像更合适一些,王家家大业大,人傻钱多……
这样吧,这个月我就把两位将军应得的分红拿给你们,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们以后还是能常联系的……”
“呵呵,开个玩笑……”军粮生意可是家族的财路,薛老将军脸色一变,一把揽住他的肩膀,笑道:“京都年轻一辈……,不,还要再加上年老的好几辈,这些人里面,老夫最欣赏就是你了,我们有事好商量……”
“薛老匹夫,刚才还拐弯抹角的骂人,现在又觍着脸贴上去,你还知不知道羞耻!”马老将军不屑的看了薛老将军一眼,走过来,拍了拍李易的肩膀,说道:“李小子,这种生意,就不该和薛老匹夫这种忘恩负义的人合作,你把薛家踢出去,我马家这次愿意再多出一万两……”
“嗯?马老匹夫,你家就是因为老夫才搭上这根线的,你现在想卸磨杀驴?”
“杀的就是你这头不要脸的老驴!”
“李小子,你别拦着我,今天我要让马老匹夫知道,马王爷到底长了几只眼!”
“放心,我不拦,您请……”
……
李易默默的退回自己的位置,看着他们两个人互掐。
无意中转头扫了一眼,发现有一道目光一直放在他的身上。
信王从火场逃出来的时候,是摔断了腿,不过后来又被御医接上了,除了走路还有点小小的不利索,问题不大。
头发被烧,但挽起来再戴上冠冕,也看不出来多大的变化,此刻的他,正站在诸位皇子之中,目光直直的望着自己,毫不掩饰眼中的恨意。
李易这就有些不明白了,放火烧信王府的,不是那个圣教的狂热教徒吗,信王这么恨自己做什么?
自己曾经有得罪过他吗?
好像------没有吧?
神经病,他家明明不是自己烧的,还这么瞪自己,李易一个凌厉的眼神回瞪回去,信王便一个哆嗦,忍不住后退几步,跌倒在地。
“信王兄怎么了?”
有人连忙过去搀扶,此时,宫门忽然缓缓打开。
百官们立刻闭上嘴巴,站回自己的位置,这道宫门打开,便预示着大朝会正式开始了。
一名中年太监从里面走出来,用又尖又细的声音大声喊道:“诸臣觐见……”
李易在朝臣中极为靠前的位置,走进宫门,通过长长的甬道,一路之上,除了脚步声之外,没有任何的杂音,直到走入大殿,回头望去,人群依然是黑压压的望不到头。
大朝会是参与官员最多的一次朝会,除了京都的官员权贵之外,各地的地方官也会上朝,这是他们大多数人一年中唯一一次上朝的机会,奖惩褒贬,升迁谪降,也都在这一次了。
老皇帝一如以往的姗姗来迟,李易注意到,到如今,他原本挺起的脊梁,已经彻底的弯了下去,与其说是坐在龙椅上,不如说是靠在龙椅上。
以他如今的身体状况,其实已经不适合再参与到这种极度劳累的场合中来了,但对于一位皇帝,若是连每年一度的大朝会也不能参加,这个皇帝,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每年的大朝会,大都是同样的流程。
景帝今年没有说多少话,自有宦官按部就班的依照流程进行。
除了开始几项仪式性的内容,持续时间最长,参与人数最多的,便是地方官员以及朝廷各部的述职。
各地官员需要禀明这一年内自己治下的税收、人口、经济、教育等情况,这有关他们来年的升迁和考核,六部这一年来在大力推行改革,自然也要禀明这一年所取得的成果。
李易很耐心的听了近两个时辰,景国这几年来所取得的变化,完全可以用翻天覆地来形容,无论是政治经济还是军事,都有了长足的进展。
当然,这其中的一条条一桩桩一件件,几乎都是他和明珠经过详细的讨论之后敲定的,取得这样的成果,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随意的瞥了一眼前方,便在人群中看到了李轩。
和神采飞扬的齐王相比,李轩则显得有些无精打采,某一时候抬起头和李易对望了一眼,目光略显空洞。
李易移开视线,不再去看。
这对于李轩来说,的确是一件残酷的事情,只不过他的身世和地位,注定了他要承担这些,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容易二字,要么改变世界,要么改变自己。
重多官员述职完毕之后,依例要宣布一些重大的事件,这也是所有人最为期待的。
种种迹象都表明,东宫之位,便要在这次的大朝会之上,尘埃落定了。
最后一名官员退下去之后,那宦官回头看了看,得到示意,缓缓这才转过头,高声道:“将崔氏罪臣压上来!”
大殿之中,百官纷纷让开一条道路,看着宫中禁卫将几道人影押解上来,跪在殿中。
他们对这几人无比的熟悉,因为就在几个月前,这些人还和他们一样,同处一个朝堂,或许还因为某件事情争辩过,而此时,曾经权势滔天的崔家几位重要人物,就这样跪在他们面前。
那宦官清了清嗓子,念道:“崔氏一族,谋害皇子,其心可诛,祸乱朝堂,罪大恶极,为乱民间,罄竹难书……,此等奸恶之辈,不杀之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之不足以慰世人……”
“崔清泽,崔清明,崔清铎……等一十三人,罪大恶极,斩立决,以儆效尤;夺崔娴贵妃之位,此后永居掖庭,不得离宫;崔明,崔先……,等二十六人,流一千五百里……,崔正,崔坚……”
崔氏一族等同谋逆的案子,在数个月前,就已经轰动京都,虽然这些日子稍稍沉寂,但众人都能够预料到崔家最终的结局。
只是没有想到,陛下会将此案的处理结果在大朝会上宣布。
崔家几位主要人物难逃一死,其余之人也大都是流刑,此生难以再回京都,崔贵妃入了冷宫,这辈子是难以出来了,虽然并没有提到对蜀王的处置方法,但他的举动已经相当于叛逃,一旦出现,必将被朝廷围剿……
权倾一时的崔家落得如此结局,实在是令人扼腕……
第九百七十章 大朝会(下)【为盟主“路人甲鱼”加更!】
然而,崔家取得了这样的结局,也完全是他们咎由自取,众人并不感到多么意外。
因为他们所犯下的罪名实在是太大,谋害皇子,谋害皇嫡子……,为了让蜀王上位,便残害了皇后娘娘诞下的两个皇子,直到长公主的出世,皇后娘娘无法再生育,没有人能够撼动蜀王皇长子的地位,他们才罢休……
用如此的残忍的手段保证蜀王上位,崔家和崔贵妃,打的一手好算盘啊……
他们怕是也没有想到,这皇位,最终居然落在了从未被他们正眼瞧过的齐王手里。
那宦官宣布完之后,崔家众人便被人押了下去。
而后,大殿之中,忽然传来了几声干咳。
“崔氏罪大恶极,罄竹难书,最终得到如此恶果,并不惋惜。”秦相从人群中走出来,目光向下方扫视了一眼,说道:“诸位都知道,崔家丧心病狂,为了奠定蜀王皇长子的位置,便暗中残害了皇后娘娘两位皇子……,不过,诸位怕是不知道,皇后娘娘当年所孕育的第三个孩子,也是一位皇子吧?”
此言一出,群臣哗然。
“什么!”
“秦相此言当真!”
“这怎么可能,娘娘的第三个孩子,分明是长公主!”
“是啊,我还记得,当初娘娘当时和宁王妃同时临盆,宁王妃诞下李轩世子,娘娘,娘娘……”
……
这哗然持续了许久,就连纠察御史们都没有阻止,因为他们自己听完秦相的话,也陷入了深深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中。
逐渐的,哗然的声音小了下去。
终于有人发现了一些端倪。
娘娘和宁王妃同时临盆,娘娘诞下长公主,宁王妃诞下李轩世子,秦相说娘娘诞下的其实是皇子……
沈相,六部尚书,以及朝中的其他几位大员,面色平静,似乎是早就知道了此事。
最受陛下信任的李县侯和几位老将也是一副并不意外的样子。
最重要的的是,秦相说这些话的时候------陛下没有阻止。
仔细想想,皇后娘娘接连夭折了两位皇子,若是陛下心中依然没有一丝疑虑------这才有些说不过去吧?
再往深处想想,为何宁王妃在即将临盆的时候来京,为何娘娘也在那个时候搬出皇宫,和宁王妃搬到一起……
细思恐极,细思恐极啊!
殿中,百官脸上的疑惑逐渐消退,诸位皇子面露震惊,信王面色惨白,齐王身体颤抖,站也站不稳。
秦相再次开口:“当年,娘娘接连夭折了两位皇子,陛下已经有所怀疑,但崔氏势大,不仅仅能够搅动朝堂,甚至于能够直接插手宫廷,为了保护嫡皇子,陛下才做了这样的决定……”
“陛下将嫡皇子交给了宁王殿下,将郡主带回宫中,直到如今……”秦相将一个盒子从袖中取出来,说道:“这是证明两位殿下身份的玉牒,若有大人不信,可以上前一辩真假……”
但凡皇室子弟出生,都会在出生的同时刻下身份玉牒,若是这玉牒真是二十年前的,李轩世子就是嫡皇子,秦相所言,自然也就不会有假了……
几名年长的官员走上前,仔细辨别一番之后,微微点头,默默的退了回来。
至此,百官心中已经没有多少疑虑了。
有了前两名皇子夭折的事情,陛下心中生疑,出于保护第三位皇子的心思,将他和宁王妃剩下的小郡主做了交换……
所以,李轩世子……,其实是陛下和娘娘的嫡子,长公主------现在应该叫郡主了。
这时,那宦官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自景和三年来,朕疾患日久,朝政皆由明珠决之,明珠女子之身,领朝政要务,夙夜兢兢,未至倦勤……,特此,封永乐公主,钦哉。”
加封郡主为公主,这种事情并不少见,细细数下来,数十年来,因为受宠而被破格加封的郡主,也有几位。
且不谈明珠郡主的受宠程度,单说她为朝廷,为百姓,为景国做出的巨大贡献,区区一个公主的头衔,根本算不得什么。
一封圣旨念完,那宦官又拿起另一封,面色肃然,高声说道:“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寰区,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疆之休。朕缵膺鸿绪,夙夜兢兢,仰惟祖宗谟烈昭垂,付托至重,承祧衍庆,端在元良。
嫡子李轩,日表英奇,天意所属,兹恪遵初诏,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
朕疾患固久,思一日万机不可久旷,兹命皇太子李轩为主,持玺升立政殿,永乐公主为辅,二人分理庶政,抚军监国。百司所奏之事,皆启二人决之……”
噗通!
宦官话音落下,齐王面色苍白,身体颤抖,瘫软在地上。
之后,大殿就陷入了绝对的寂静,几乎所有人都面露思忖之色,没有人开口说话。
两封圣旨,三件事情。
永乐公主在刚才变成了永乐郡主,又被陛下重新加封为公主,称号不变,意义迥然不同。
多年前被陛下托付给宁王的嫡皇子李轩,理所应当的成为了皇太子,入主东宫。
第三件事情,也是最重要的的事情。
太子监国,长公主辅政,这是历朝历代都没有过的事情,也是他们第一时间想到之后,感觉到不可思议的事情。
然后仔细想想,又觉得再也正常不过了。
这个国家,这个朝堂,早就已经离不开长公主了,如果公主殿下是男儿身,他们哪怕违抗圣命,力谏死谏,也要让她坐上那个本来就该是她的位置。
然而她不是,这已经是最好,也是最适合的结局了。
李轩世子是嫡皇子,也是陛下所有皇子之中,成为最高,最有能力的一个,是他一力促成了科学院,为国家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但他只懂科学,不懂治国,他不是最适合坐上那个位置的人。
有人懂。
陛下将郡主殿下再次加封为公主,便是要她名正言顺的坐上那个位置,行使辅政的权力。
至于齐王殿下……
春风得意马蹄疾,马不小心失了蹄。
原来从始至终,齐王就不曾触碰到那个位置。
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了。
至于为什么他们之前会觉得齐王已经稳坐皇位……
李易觉得有不少人都目光都看向了他,而且目光不善,后背像是针扎一样。
他稍稍偏过头,问身旁的户部尚书道:“秦大人,他们都看我干什么?”
秦焕看了他许久,终于忍不住问道:“本官也很好奇,李大人当初为什么要收齐王的礼?”
李易想了想,说道:“人家都送上门了,再退回去------似乎有些不太礼貌吧?”
第九百七十一章 最烈的那种
大朝会至此,已经快要接近尾声。
今年的大朝会,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可谓是一波三折,二十多年前的悬案,崔氏的定罪,长公主与李轩世子的身世之谜,东宫之位落实,日后朝堂局面也随之落定……
太子已立,国本安定;公主辅政,朝堂平稳。
景和四年的一切不安定因素,都在今日被清除一空。
毋庸置疑,从景和五年开始,景国将开拓历代皇帝都未曾开创的新纪元。
每年大朝会的最后一项,是对过去一年内有功之臣的封赏。
景国如今正在如火如荼的改革之中,并且其中的许多举措,已经初见成效,长公主善于用人,且专人专用,过去的一年里,各个领域都涌现出了优秀的人才,以至于大朝会的最后一项,要比往年足足多了小半个时辰。
不少人都得到了丰厚的赏赐,朝廷不再晋爵,但加官者不再少数。
这其中,对于李县侯的赏赐,只不过寥寥数句,也并不丰厚,但众人对此,也没有多少意外。
过去的一年内,李县侯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那是因为他的作为,已经渗透到了方方面面,时至今日,朝堂之上,谁不知道,景国有眼下的进步,大都归功于长公主,而他,就是那个站在公主殿下身后的人。
公主殿下的每一项政令和举措,背后几乎都有他的影子。
他的功劳巨大,却已经不需要赏赐。
论爵位,他以弱冠之龄,已然封侯。再往上一步,便是一个外臣所能达到的极限。
论官职,他已是金紫光禄大夫,朝廷正三品大员,虽为虚衔,却有实权。
论关系……
他是陛下最为宠信的臣子,只要陛下还在,便没有人能动得了他分毫。
当今太子,未来的皇帝,是他的至交好友,至交到什么程度,百官已经无法想象。
当朝公主,地位仅在太子之下的公主,和他一直都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谁在谁前面谁在谁背后,谁在上面谁在下面这种问题,其实也说不清。
他已经不需要再通过升官加爵来提升自身的地位了,这样的人,早已成为所有官员权贵都无法逾越的高山。
李易对这些赏赐一点儿都不在意,他其实根本不记得刚才那宦官念了什么。
老狐狸,全特么是老狐狸。
原以为李轩成为太子,再继承皇位已成定局,谁想到,中间又来了这么一出。
好好的明珠郡主,又变成了明珠公主……
还是辅政的明珠公主,这和以前有什么区别?
以李轩的性子,他在那个位置上面能坐得住?甚至于他当了皇帝,反倒是有足够的权力为科学院大开方便之门,朝事政事肯定全都丢给明珠,反正不是有圣旨吗,主政辅政,谁主谁辅,这哪里有一个明显的界限……
大朝会马上就要结束了,只剩下最后的仪式要走。
某些朝臣对于李县侯显然还有不小的怨念,本来模模糊糊的事情,谁也不知道陛下的心思,在大朝会之前,不敢妄加行动,只因为他打了信王,收了齐王的礼,一些人便旗帜鲜明的站在了齐王的那一方。
结果齐王马失前蹄,他们也摔了个惨。
李易心中本就郁闷,感受到身旁的视线,转过头,恶狠狠道:“看什么看,再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那名官员身体一颤,立刻缩回了脖子。
毕竟,对方已经成为本朝背景最为深厚的存在,亲王都惹不起,他们更加惹不起啊……
……
大朝会结束,远道而来各地的官员也大都会走动走动关系,滞留到元宵之后。
立太子一事,不止是要在朝堂上说说,此等国之大事,应当布告天下,告示贴在宫墙上、城门口,短短半日,京都便已经人尽皆知,嫡长子的身份,皇室的秘闻,东宫之位……,这些都是百姓们极感兴趣的话题。
李易则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如今大局已定,李轩上位,明珠辅政,整个京都,整个景国,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拦他们要做的事情。
没有了阻碍,没有了敌人,自己……,似乎真的没有什么事情做了。
他于朝堂无意,不想再加官进爵,生意做到这种程度,银子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一个数字,说是站在了人生巅峰也不为过,按照常规的套路,再往上,可能就只剩下把李轩从位子上拉下来自己坐上去……
不过,这也太便宜他了,不作考虑。
对了,他还答应过如意,要去武国看她的小徒弟,而且不能是一个人去,京都这个地方,这几年实在是待的烦了,顺便带着如仪她们游山玩水,看看这个世界……
当然,在这之前,最起码得先把醉墨堂堂正正的娶回家,然后是若卿……
他收回刚才的话,明明还是有事情做的。
“小环……”
从早上到现在,不过是喝完一碗粥,肚子有点饿,李易习惯性的喊了几声小环,才意识到小环如仪和醉墨早上就出去了,年节的时候,有一些少不了的聚会和应酬,以前都是如仪带着小环,醉墨作为李家二夫人,今年自然也要一起去了。
“李公子,有什么事情吗?”小环没有答应,却看到小珠风风火火的从房间里面跑出来。
“你去吩咐厨房,让她们做几道菜送过来,顺便再拿一壶葡萄酿……”
“好,我现在就去!”小珠应了一声,就又风风火火的跑了回去。
李易怔了怔,提醒道:“厨房在外面,你跑反了……”
……
干净整洁的房间里面,秀丽女子坐在桌旁,缓缓的翻动着书页。
“若卿姐姐……”门口传来轻盈的脚步声,少女敲了敲门走进来。
若卿放下书,转头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小珠眼珠转了转,说道:“李公子饿了,他说想吃小姐做的饭菜……”
若卿起身走过来,捏了捏她的鼻子,说道:“他才不会这么说呢,是你自己想吃了吧?”
小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我这不是为他着想吗,毕竟他也喜欢吃若卿姐姐做的饭菜……”
若卿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你先去自己玩一会吧,我去做饭。”
小珠笑着点了点头,看着她走出门,脸上的笑容消失,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自家小姐还真是傻啊,李公子也是大笨瓜一个,明明是两个人单独相处的好机会,他们居然一个人在房间里面看书,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
这两个人,什么时候才能让自己省省心……
不过,只是吃饭的话,好像还差了点什么……
对,差了葡萄酿。
天气冷,葡萄酿需要温一下才能喝,李家有专门的酒窖,小珠一路小跑过去,房内的一个下人立刻道:“小珠姐,有什么事情吗?”
在所有下人的心里,小环姑娘,小翠姑娘和小珠姑娘,都是和其他丫鬟不同的,必须恭敬对待。
“那个,你们家大人要喝酒,帮我拿一壶葡萄酿。”
“我马上去拿……”
“等一等……”
那下人回过头,疑惑道:“小珠姐,还有什么事情?”
小珠想了想,说道:“再拿一小坛烈酒-----要最烈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