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篡位吧,枢密使!(7)
重华殿内,桌案上堆叠着半人高的奏折,着玄端的少年正单手撑着脑袋昏昏欲睡。
夜离瑾捧着一封八百里加急的信件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他放轻动作走过去,却意外地看着陛下手上的朱笔几乎快要贴上脸颊。
“枢密使大人!”
从内室走出来的方觅猛然看到夜离瑾出现在这里,忙裹紧了身上的衣服,惊呼声吓醒了打瞌睡的我。
手里的朱笔险险擦着鼻尖而过,甩出去的墨汁在奏折上留下了一片红痕。
“啊,枢密使来了?”我夸张地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个懒腰道:“边关来信吗?”
“陛下,边关守将成泽来报,粮草不足,求国库拨军饷。”
夜离瑾唇畔噙着如故的风骚笑容,目光却是落在后头一身朱衣绛纱袍、海棠绣纹的方觅身上。
我不耐烦地摆手,推开夜离瑾递过来的八百里加急,头痛道:“国库里连根毛都没有,哪里来的军饷?”
“百姓今年还未缴赋税,还有过更者未曾缴纳代役钱。”夜离瑾出了个馊主意。
我白了他一眼,“榨干百姓能有几个钱?你真有本事捆一圈富商,把他们撸秃了!”
“陛下英明。”夜离瑾不急不缓地低头,陛下还是那个陛下,只是坏得越发机智了。
“商国最有钱的钱是谁?”
夜离瑾将将直起来的背脊一僵,意识到陛下好像有不得了的计划,却还是只能乖乖回答,说:“上官聿,世代皇商。”
这名字听来好像有点熟……
“上官聿在哪儿?”
此话一出,便引来了夜离瑾和方觅的惊讶目光。
被他们看得一阵心虚,我低低地咳嗽了一声,提醒他们见好就收。
“方觅,你告诉寡人,这个上官聿在哪儿?”
“他,就在华音殿……”
看得出来,方觅有些无语。
我他妈的更无语!
连皇商都送进了商七弦的后宫,敢问商七弦这种人简直就是人生赢家,为什么偏偏要在夜离瑾这课歪脖子树上吊死?
“让上官聿来重华殿坐坐,就说寡人请他喝茶!”
我心中的算盘打得哗啦哗啦响,后宫里养了一尊活财神,不好好利用利用,我都觉得自己傻得瓷实。
夜离瑾闻言,脸上的表情有些犯难,“陛下,上官聿一个月前同商队去到夏国用丝绸和茶叶换汗马,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其实,他还有更重要的原因没有说,即便上官聿在宫里,也不会出手帮陛下,他对陛下有比旁人更加强烈的憎恶。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从重华殿衣衫不整逃离的经历……
我无奈地扶额,脑门儿青筋暴跳,咬牙道:“汴京还有几个富商在家,寡人邀约他们喝茶……算了,现在就出宫!”
方觅被那拍桌子的声音吓了一跳,他看着金丝楠木打造的桌案四分五裂,地上的奏折杂乱地堆在一起,心情复杂。
如果他不是知道陛下早有出宫打算,还真会被陛下这说来就来的情绪爆发给唬住。
比起那些即将遭殃的富商,他更同情在圈套边缘徘徊的枢密使。
果然,就听到夜离瑾说,“臣马上去准备。”
第216章 篡位吧,枢密使!(8)
三人出宫,直接坐上了奢靡夸张的御撵,仪仗加持,商宁卫开路,活生生阎王为祸人间。
我很后悔把出宫这件事交由夜离瑾来办。
方觅显然很不喜欢这种被恐惧的气氛所包围,看着原本热闹的街市骤然冷淡下来,格外尴尬。
偏偏我是个厚脸皮的人,总是能把这种不堪的时刻变成理所当然的享受。
“枢密使,你把场面搞这么大,那些富商该不会捐款潜逃了吧?”
我看着御撵经过的摊贩见鬼似的挑起胆子就跑,忍俊不禁。
夜离瑾理直气壮地回答:“陛下不必担心,臣已经派商宁卫前去各个富商的府前等候陛下驾临。”
“嗯,枢密使还真是寡人的心腹,此举甚得我心。”
我真是该谢谢这厮给我的个人形象又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在一旁默默不语的方觅听得心脏都在抖,狼狈为奸,还能升华得如此清新脱俗,也非商帝不可了。
“呜哇——!”
忽然,一声凄厉的孩童啼哭在压抑的环境里异常突兀,更加扎心的还是那一句尖利的惊叫。
“娘,东东害怕!暴君要吃我了!”
“……”我不禁石化当场。
原来,商七弦也是个传说,虽然这传说也不太体面,吃孩子这种杜撰谁受得了?
方觅下意识地看向商帝的脸,见他只是眼神有些晦暗,没有剧烈的情感泄露。
而夜离瑾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只不过他与方觅不同,他是枢密使,是全心全意为为陛下服务的枢密使。
于是夜离瑾站起身,就要跳下去把那个被捂住嘴还不停掉眼泪的小胖妞给灭口……
“坐下!”我一甩袖,凌厉的掌风直将一只脚踏出御撵的夜离瑾带回了原位。
“难不成你是要给寡人抓孩子吃?”
“……”
沉默,御撵之中很沉默,四周通透,金线纱幔缓缓飘。
“赶紧抓紧时间抢钱……不是,号召富商为国捐资。”我无奈地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
方觅撇撇嘴,对于商帝刚才的嘴瓢不发表任何看法与意见。
夜离瑾将我的行程安排得明明白白,每一个被盯上的富商都像约定好的一样,先是哭天抢地地卖惨,再苦诉世道不已,行商艰难,最后抠搜地拿出一点点银两打发叫花子。
虽然说我对这次抢钱行动本来就没有抱太大希望,可是眼看着十八家富商里只拉出了二十四箱大金条子,不得不说,我有点生气了。
“咳咳!”方觅同样觉得尴尬,索性闭上眼啥也不看。
“这些黄金能换多少粮食?够得上边关将士撑多久?”
我叹了一口气,心不甘情不愿地问出了这两个极其现实的问题。
“根据户部往年的拨款来看,大抵上足够撑过半年。”
“还不够!”我无力地摆了摆手,“那个上官聿的府邸在哪儿,小金库总归比这些铁公鸡来的壮观吧?”
“陛下说的是,只不过陛下曾与上官家有过约定,在位期间,不会强行掠夺上官家财产。”
“凭什么?”
“因为皇家在各国产业都交由上官聿打理,陛下对上官聿还有用得着的地方。”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寡人就不信找不出钱生钱的办法!”
第217章 篡位吧,枢密使!(9)
三个人从简陋的成衣铺子里走了出来,互相欣赏。
嗯,是三个落草为寇的穷流氓。
方觅看着身旁两个浑身布丁,脸上带疤,胡须盖住嘴的流氓,五官都在抽搐……
我粗着嗓子拍了拍夜离瑾的胸膛,“走!快带着老子把汴京的赌坊都逛一遍!”
夜离瑾的脸色很难看,面对这个豪迈发声的陛下,他惊异于自己竟然也会有陪同他一起胡闹的一天。
绕着路从每一个赌场出来,后头跟着出来的红木箱子是一箱又一箱,体积还比富商们给的有料,寡人的肾上腺素瞬间飙高。
不得不说,夜离瑾的办事效率很高,这些想尽办法得来的金条子还没来得及捂热,就全被推了出去,换粮食支援边关。
完成任务的我们终于换回了华服,优哉游哉地躺在御撵里。
摇色盅摇得手腕都没了知觉,于是,我幽幽地把手放到了夜离瑾的大腿上。
“寡人的手有些酸,枢密使来按摩按摩。”
这完全是出于地位方面的高级碾压。
夜离瑾看着那双比女人还细嫩的手掌,在心里比了比,自己的手完全能将其包裹住。
他眼眉低垂,认命地摁住穴位按摩起来。
这诡异的和谐一幕在方觅看来,竟然有些奇妙的暧昧……
“何人胆敢阻拦御驾?!”
御撵突然的一阵晃动,全身放松的我毫无防备的地撞进了夜离瑾的怀里。
哎哟,我去!
哪个不长眼的敢撞枪口上来?还摧残老子发育有缺陷的胸部,恰恰挤在了夜离瑾的膝盖上……
幸好商七弦的身体比纯爷们儿还爷们儿。
夜离瑾似乎没有吧这一小插曲放在心上,忙扶起我,然后扭头冲了出去。
“昏君!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愤怒的声音带卷积着凌厉的剑气朝着御撵袭来,却被夜离瑾空手接白刃,不费吹灰之力地挡下。
“放肆!侮辱陛下,你罪该万死!”
夜离瑾的声音寒冷如冰,手指弯曲成爪,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地抓向男子的胸口。
两人遂陷入了混战。
透过轻薄金纱,能隐约看到那位来寻仇的壮士身形高大,皮肤是经历过风吹日晒的古铜色,相貌英武,看起来不像是那种容易受人挑拨的愤青。
必定是商七弦自己惹了祸,我既然来替她完成心愿了,也没理由不替她背锅。
这么想着,我撇撇嘴,撩开纱幔走下御撵。
其实平头老百姓亲眼见到他们的陛下也就只有这一次了,平时老远看到那一驾金光闪闪的御撵,他们早就作鸟兽散,有多远滚多远了。
相貌出色的人总是能够得到更多的谅解,这话用在暴君身上依然有效。
这边跟夜离瑾打得难舍难分的男子一见魔王出现,剑锋一转,直直地冲向站在御撵之前的慵懒少年。
“昏君,纳命来!”
“陛下!”
一直注意着外头动静的方觅大声提醒,连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朝我冲了过来。
前有夺命长剑,后有救命英雄,还是个一点武功都没有、只靠本能反应的英雄……
我抿了抿唇,一手揽住方觅的腰,一手夹住剑尖,微微一折,脆声断裂。
一柄更快的剑穿胸而过,夜离瑾抽回剑,血花四溅,炙热的红点喷薄而出,方觅下意识地低下头,攥紧我的衣袖。
第218章 篡位吧,枢密使!(10)
夜离瑾看着陛下为方觅挥袖挡住飞溅的血滴,一张俊脸立即变得铁青,已经这么在乎了吗?
“拖下去吧,看着碍眼。”
我话音刚落,一群人冲上来把地上的尸体清理走,地上的一滩血还提醒着人们这里死过人。
我低头看着还紧闭双眼的方觅,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在寡人身边,这种事情你还没有习惯吗?”
方觅颤颤地睁开了眼睛,看着商帝狭长的丹凤眸中散碎的暖意,不觉惊异,不过亲眼目睹杀人场面的后怕还是占了上风。
“陛下,我确信,我永远不可能习惯。”
“寡人就是喜欢把不可能的事,变得可能。”
方觅和夜离瑾同时被这狂傲少年所感染,说不出有什么不对,只能无条件信服。
这一小插曲过后,夜离瑾吩咐下去加快回宫速度。
月上中天,重华殿又换了一张更结实的金丝楠木桌案,撒一地的奏折也按照已批改和为批改分门别类地归置着。
正在这时,夜离瑾端着漆盘走了进来,漆盘上的木头方块儿摆得整整齐齐。
我就知道,这一天迟早是会盖在头上的,躲不掉、逃不过。
得硬上!
“枢密使,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呐!”我瞥了那一盘充满邪恶的木头牌子,勾起了一抹兴味的笑。
夜离瑾一听,立马快走两步,风情万种一笑,然后呈上手里的漆盘,“陛下,请翻牌。”
“枢密使,寡人手疼,不如你来替寡人选?”我斜眼睨着他。
“臣不敢。”夜离瑾口嫌体直,右手微微上滑,按在了右上角的那一块。
我状似无意地翻开他按住的那块木牌,在看到殷孽的名字时,一点也不意外。
商七弦小朋友,总是用最愚蠢的办法来撩拨一个本就对自己无意的男子,不过还好她挑假想敌的眼光不错。
“嗯,国师睡了吗?”我随手把木牌扔了回去。
夜离瑾大大方方地把漆盘推到一边,“还未,只怕是在等陛下。”
“嗯,寡人也是这么认为的。”我现在义无反顾地吹牛逼,待会儿就要付出代价,时刻准备着。
“那……陛下要准备沐浴更衣吗?”
“寡人身上有味道吗?”
“陛下身上有浅淡的兰花香。”夜离瑾老老实实地回答。
我一愣,这……这是在撩我吗?
夜离瑾说完之后自己也有些惊愕,却很快反应过来,眯眼笑道:“陛下每每前去棠梨宫,都会沐浴更衣,故而臣才有此一问。”
“今后就算了,比起沐浴,寡人比较想知道国师的喜好。”我为难地皱了皱眉。
“国师喜欢下棋。”
夜离瑾看着少年英气的眉皱在一起,声音没有太大的起伏,其实心里有些像猫抓,不太舒服。
“寡人知还不知道这个吗?寡人想知道的你们都不知道的!”
说到这里,我顿了顿轻笑一声,“哎,问你这个太监有什么用?寡人呐,还是自己去发现吧!”
我站起身来整理下仪容,也不等他回应,就雄赳赳气昂昂冲向了棠梨宫!
第219章 篡位吧,枢密使!(11)
层云蔽月,棠梨宫的一豆烛光在习习凉风吹拂下,微微颤动,投影在窗棂上的光晕空荡荡。
我不禁发问,殷孽,哪里去了?
棋盘上还有布了一半的局,黑子白子旗鼓相当,局势并不明朗,却暗藏杀机。
看来商七弦还真是看得透彻,各个不简单,还各个都不放过,真是个报复心极强的女子。
在这光线昏暗的宫殿里,布置陈设简单质朴,一眼望去,视野都没有任何阻碍。
突然,耳尖一动,我好像听到了什么细微的声音。
“哗啦啦——!”
哇,水声诶,禁欲系国师大人该不会是在洗澡吧?
我心中沉睡的小**正在慢慢苏醒……
本能指引着我前进,我眼冒红心地一路摸着黑,耳边的水声越来越清晰,我的脑海里甚至已经脑补出了一幅美人出浴图。
听说殷孽在棠梨宫从后山引了一池温泉水,真是对生活高标准严要求。
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与艰苦朴素完全不沾边的豪华温泉池,上等的羊脂白玉铺就,东西南北方位各有一尊黑曜石雕刻的玄武,嘴里喷出细细的活水。
天花板上镶嵌着大小不一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白光,这一隅小室却再无暗角。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殷孽真的泡在了温泉里!一丝不挂!
我站在墨玉屏风后面,恰巧又是着玄色衣袍,可谓是良好的藏匿地点,更是极具优势的偷窥位置,寡人十分满意。
殷孽很美,孤傲清高,一头雪缎般的白发又添了几分圣洁意味,肤色几乎也是白得透明。
他让我想起了一个与他极像的故人,秦朝奉常司昂。
只是司昂冷漠,如料峭早春的溪流薄冰,冷血但是血能流动,然而殷孽冷冽,像寒冬腊月的冰锥寒刃,冷酷并且心如钢铁,还不生锈。
突然,他从温泉里站了起来!
腰间还围着一块布……
毫无看头!
咳咳!
其实还是有看头的!
经过温泉水洗礼的殷孽肌肤泛着剔透的粉红,长发湿润,滴答滴答地落着水,左肩膀处似乎有一个图腾。
殷孽朝着我所在的屏风处走来,我大着胆子看了一眼,他肩膀上的图腾那是彼岸花!
他拿下屏风上搭着的白袍,慢条斯理地穿上,系好衣带,却迟迟没有走开。
“……”
我即便是头猪,也该是知道自己做坏事被抓包了。
于是,我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抬腿迈出了屏风之外。
果不其然,正好对上一双毫无波澜的眸子。
“国师,你怎么这么快就洗完了?寡人看还没有看够。”我惋惜地摇着头。
看着脸上急色,眼底却凉薄的暴君,殷孽依旧是波澜不惊,冷声道:“我竟然不知道,陛下还有这样的癖好。”
“寡人的癖好还有很多,来日方长,寡人许你时间好好发现。”
虽然对方心绪清明,眼神只是有过一瞬的惊艳之外毫无猥亵之意,但是言语上的挑衅依然让他不舒服。
“对了,你怎么知道寡人在这儿的?”我确实很好奇啊。
毕竟殷孽不是一个会武功的人。
“陛下身上的味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忘。”
他的话里带着强烈的讽刺意味,听来确实那样的深情款款,我都忍不住醉了……
第220章 篡位吧,枢密使!(12)
殷孽瞧着那痴迷的炙热目光,嫌恶地皱眉,后退一步道:“陛下有窥人之欲,我却没有被窥之想,还请陛下先去前殿等候。”
毫不客气地驱赶,不过我一点也不生气。
反正只是挪个地方,还是在棠梨宫,硬上是对夜离瑾那种风骚怪的,对殷孽这种禁欲系,还是得让他看遍世间繁华,然后宽衣解带,最后就灶边炉台……哦不,是前朝祭台。
就在我一一点亮前殿烛台的功夫,殷孽也换好了衣服。
梨花香气渐渐飘近,白袍男子玉指纤纤,端着一杯骨瓷茶杯在我面前坐下,对我面前的空荡毫无所觉悠然地享受着自己泡的茶。
有些委屈。
“寡人的呢?”我看着殷孽的眼睛,无辜地扁扁嘴。
殷孽抬眼看我,仿佛在看一个弱智。
“陛下不是一向不喜欢我这里的清茶吗?”
敢情这厮是记仇啊!
这么想着,我不禁莞尔一笑,伸手捧起殷孽的手,连同他手里的茶杯一道捧在手心。
“寡人现在喜欢了成不成?不光是你这里的茶,还有你,寡人一样喜欢。”
眼看这暴君又露出了掠夺狷狂的模样,殷孽眼中的冷意更甚,他没有拒绝我的触碰,却定定地看着我。
“陛下喜欢的,不是只有夜离瑾吗?”
耶?殷孽怎么会知道?商七弦那傻帽不会到处散吧?
一种哔了狗的无奈之感开始在心中蔓延。
不过我没有否认殷孽的灵魂拷问,而是深刻自省。
“寡人贵为天子,却没有深刻践行老祖宗传下来的雨露均沾的深刻道理,致使你们这些好儿郎们心生不满,是寡人的错。”
“所以……”我深吸了一口气,严肃道:“寡人决定,雨露均沾,国师要起到模范带头作用。”
“今晚,寡人宣你侍寝。”
这一番胡说八道,听得殷孽不可抑制地露出了蔑视的表情,然后微微倾翻手里的茶杯,不怎么滚烫的茶水令我识相地收回了手。
“陛下凭什么觉得,我会侍寝?”
“寡人这张脸,不好看吗?”我不答反问,微拧的眉宇之间蕴藏着无限纠结。
殷孽皱了皱眉,总是抗拒与这暴君较真,却总是被他牵着鼻子走,这让他很不高兴。
这个暴君,根本就没有师父说得那样权略善战,傲睨万物,根本就是嚣张的地痞流氓,难登大雅之堂的市井之徒!
可偏偏师父扶乩爻卦,认定商七弦是千古明君,要他用命来保护,不得有半点忤逆。
“陛下好不好看,自己不知道吗?”越想越憋气的殷孽语气不自觉戴上了些许愠怒。
“嗯,寡人这副好相貌可是八国榜首,自然好看!”我大言不惭地给自己脸上贴金,一层又一层。
殷孽眼中闪过一抹嘲讽,没有说话,却听那暴君又问。
“寡人不够有钱吗?”
“……”
“寡人不够有权利吗?”
“陛下,你究竟想说什么?”
“寡人玉树临风,富可敌国,权倾朝野,你凭什么不跟我睡?”
“……”因为你没文化。
第221章 篡位吧,枢密使!(13)
殷孽不愧是殷孽,在面对我厚颜无耻的威逼之下,他也不恼。
他面无表情地摸着骨瓷杯沿,杯底的梨花轻慢舒展,浮浮沉沉,修长的指节并无章法地敲击着杯面,发出喑哑的声响。
哎,这种旖旎的时刻,瞎了眼的殷孽竟然敢对我实施幻术。
我眸光一闪,索性将计就计,傻帽地咯咯笑出声来。
“你说,寡人是不是还不够狠,杀的人还不够多,所以你们才敢一次又一次地惹怒寡人?”
殷孽看着暴君迷离的眸子,心知他是真切地陷入了自己制造出的幻境之中,遂也不掩饰心中的鄙夷。
“陛下,是你作恶太多,性情暴戾,招致逆反又如何?没有因此丢了性命,就该怀有感恩之心。”
“枢密使说,寡人这是真性情,弄死该弄死的,除去看不惯的,这难道不是作为君主的权利吗?”
“哼,谬论!”
殷孽放下手中的骨瓷杯,也无怪乎商七弦如此残暴,有夜离瑾那样的近臣,何愁不成千古昏君?
“呵呵,寡人爱极这谬论,宁可我负天下人,也不愿天下人负我,为君者,当是如此。”
殷孽已经听不得这些胡言乱语了,瞥一眼大开的窗棂。
“奴才和主子一个样儿!”
说完,他面带冷意地拂袖起身,转身走进了内室,完全不管捧着脸傻笑的我。
过了好一会儿,夜风掠过,我才看到同款冷脸的夜离瑾走了进来,身姿挺拔,长身而立,与白日里见到的那骚浪的怪物迥然不同。
“枢密使,你怎么来了?是要跟国师一同侍寝吗?”
夜离瑾从重华殿一路跟到棠梨宫,奈何没能发现陛下有与往常不同的地方,却越发让他放不下心来。
他上前几步,转身在神志不清的陛下面前蹲下,说:“陛下,臣送你回宫。”
我没有动,只是盯着夜离瑾的后背看,仿佛要看出一个洞来。
夜离瑾猛地回头,映入眼帘的却依旧是那张呆傻的脸,天真的笑,与初次在重华殿相见时的场景恍惚重合。
他不禁有些怔愣,径直拉过我的手搭在肩上,背起来就往棠梨宫外走。
“陛下是在跟臣闹脾气吗?”
夜离瑾的声音很好听,像是埙调般低沉,听来有莫名的苍凉凄迷。
我不太懂。
“寡人不闹脾气,一般看得不爽就直接拖下去杀了!”
我挥着手掌在空气中狠狠一划,语气认真,但也没有半点可信度。
背上的少年让夜离瑾有些无奈,他是在奢望什么?
陛下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喜欢与不喜欢,情感热烈直接,断不可能会有隐藏欺瞒的心机城府。
夜离瑾的思绪越飘越远,可是背上的人却在作怪,粗鲁地扯着他的头发。
“陛下可是真心喜欢国师?”他皱了皱眉,却并未阻止。
“关你屁事!”我嗤了一声,没心没肺地笑着。
“陛下的事,就是臣的事,陛下的屁事,也与臣有关。”
“那寡人的商国呢,你想不想要啊?”
背上的少年兴许是困了,嗓音变得模糊不清,可是话里的内容,仍旧免不了使得他心跳一顿。
“臣,想要,陛下会给吗?”夜离瑾薄唇微抿。
“给……”
夜离瑾偏过头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睡颜,毫无防备。
虽是已万分熟悉,也绝不了惊艳之感,若为女子,怕也是免不了红颜祸水之宿命。
“到底还是个孩子……”
一声轻叹散在风里。
第223章 篡位吧,枢密使!(15)
翌日,窗外刺眼的阳光洒在身上,我懒懒地睁开了眼睛,下意识瞥向床里侧,早已经空荡。
夜离瑾什么时候离开的?
不过看样子,他应该是不敢面对昨夜的春风一度。
如果他知道后面发生的一切只是我制造出来的幻境,也不知道他会是什么表情。
我摇了摇脑袋,刚刚坐起身来,就听到殿外传来一阵吵闹。
没过多久,就看到一个浑身挂满金铜钱的小正太气鼓鼓地闯了进来。
我一愣,就见那可爱少年一跃而起,猝不及防将我扑到在床上,还狠狠地瞪着我。
耶?霸王硬上弓?
昨天我上人,今天被人上?
还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
“你这昏君,都怪你!你要钱怎么不自己去挣?!你们户部这么多人都是吃屎的吗?我哥哥因为你被夏国国君关进了大牢!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这噼里啪啦地一顿呱啦,听得我头都大了,还是一头雾水。
我皱了皱眉,迷茫而又真诚地问道:“你哥哥,难道是上官聿?”
他一听,又急了,掐着我的脖子大喊,“你竟然还敢忘了我哥哥的名字?!你这个昏君!我非杀了你不可!”
“陛下!”
刚从御膳房回来的夜离瑾看到我被人骑着,脸色黑得能滴下墨汁,他飞身上前抓起小正太,狠狠扔出内殿。
“来人,把这个以下犯上的刁民拖下去扔进蛇窟!”
“慢着!”
我咳嗽两声坐起身来,挥退那群商宁卫,朝摔了个狗吃屎的小正太的招了招手,“那个谁,你过来。”
小正太哼得一声别过头去,一副十分有骨气的样子,只是夜离瑾一个眼神,站在旁边的商宁卫便拎着小正太过来了。
膀大腰圆的商宁卫手一松,小正太屁股顿时碎成八瓣儿。
可是他硬是憋着股子愤怒劲儿,没有像对我似的对夜离瑾破口大骂。
“小屁孩,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那小正太还是紧闭着嘴,屁都不放一个。
“上官明,陛下问你话还不快说!”
夜离瑾可不像我这么慈祥和蔼,他阴冷的眼神恨不得让小正太灰飞烟灭。
“哼!这还用我说吗?我哥哥为你们办事,现在被夏国扣住了,难道你们不应该去把我哥救回来吗?”
上官明越说越生气,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指着我的鼻子喊,压根儿不敢看夜离瑾。
“吩咐下去,寡人即刻前往夏国。”
我薄唇一抿,确实该借一个机会让某些对商国图谋不轨的强盗看看,商七弦不是谁都能欺负的软蛋。
上官明一听,又要扑上来,然而夜离瑾早有所料,伸手按住了他的小脸。
“想死吗?”
被夜离瑾的眼神吓得缩了缩脖子,可他依旧不退缩,咬唇道:“我,我也要跟着去!”
“没门,滚回去等消息吧。”我看也不看他,给了夜离瑾一个眼神。
夜离瑾会意,拎着上官明就走出了重华殿。
我耸了耸肩,换好衣服的功夫,夜离瑾已经召集了军队,威武长队,旌旗猎猎。
哎,一副去打仗的阵势。
挑事又搞事啊……
第224章 篡位吧,枢密使!(16)
从汴京到夏国都城,快马加鞭也不过半月时间,若是再加上千军万马……
还得是半月时间。
这天皓月当空,商国军队终于抵达了夏国都城。
我躺在方觅的大腿上,昏昏欲睡。
据说夜离瑾是抓壮丁把方觅抓来的,因为学识牛,医术棒,关键是命好,与夏国太子有交情。
这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日子,也够夜离瑾去调查清楚上官聿被扣留的来龙去脉了。
上官月的确是被夏帝给扣了,只不过不在上官明说的监牢,而是公主府。
看样子上官聿的市场也挺大的,被长公主看上了,那是不是也比被暴君看上要好?
夜离瑾也曾派人先去查看情况,但是公主府机关重重,夜离瑾派去探路的商宁卫只回来了三个。
故而,把上官聿抢回来的事情就暂且搁置,只能光明正大地走一回两国邦交了。
马车停住,夜离瑾撩开帘子走了进来。
“陛下,禹城到了。”
一路上的颠簸,所有人都十分困顿,尤其是身骄肉贵的我。
是以,夜离瑾的声音也不敢太大,生怕惊扰了我。
“嗯……”
我的声音有些沙哑,随夜离瑾走出马车的时候,便看到了黑压压一片士兵列阵相迎。
然而,最前面的竟然是囚禁上官聿的那个长公主。
一张极为普通的脸实在是无法引起我过多的兴趣,还以为皇室中人必定死各个容貌出色,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商帝一路辛苦,本公主特来相迎。”
夏国着实强大过商国许多,政治制度已经先进到允许女人上朝为官的地步,而这位长公主,则是巾帼英雄,为夏国打下了不少城池,深得夏帝喜爱。
我借着夜离瑾的搀扶跳下车,矫情的动作加上阴柔的相貌,落在长公主眼里,就是一阵不加掩饰的鄙夷。
“长公主有心了。”我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转头对车里妄想装鸵鸟的方觅说道:“方觅,下来见见长公主。”
方觅很是听话,快速地跳下了马车,动作看上去甚至都比我这个帝王看上去英武有力。
更何况方觅还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
这理所当然地,得到了长公主加倍的鄙视。
“久仰商帝大名,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
这话中深意并不难揣摩,夜离瑾落在她身上的眸光犀利非常,嘴边噙着的笑容却越发明艳动人了。
我亦回以一笑,“彼此彼此。”
都是聪明人,不会听不出弦外之音。
简单的寒暄过后,一行人岁长公主进了宫。
在宫门口,长公主停住了,礼貌却冰冷地道:“商帝,夜大人和方公子……”
还不等他说完,我便抬手叫停,挑衅道:“长公主不必多言,寡人既然带了他们来,就没想过会有一刻的分离,要是回程的时候少了什么就不好了,你说是不是?”
长公主脸上始终挂着笑,完全不会被我阴阳怪气的话语激怒,只是点点头,将我们带进了大殿。
殿内幽幽传来浓郁的脂粉香气和靡靡丝竹音,我只能说,这夏帝跟商七弦一定有的聊,都是同好。
第225章 篡位吧,枢密使!(17)
当我真正看清了大殿里的盛况,不禁唏嘘一声:老当益壮!老汉推车!老牛吃嫩草!
几十个风格各异的男人清一色衣衫半解,做着大胆奔放的撩人动作,嘴里更是哼唱着露骨的淫词艳曲,气氛一度很孟浪。
方觅的脸色很难看,红里透着黑,夜离瑾也没有好到哪儿去,目光仿佛能吃人。
就我一个人没心没肺,大大咧咧地坐下,吃吃喝喝。
长公主视线一扫,无声地冷哼,这样的君主又有何足惧?
被一而再,再而三地蔑视,我就是只乌龟也该出壳儿瞧瞧了。
斟满一杯酒,我凤眸微眯,随手洒出杯中酒,那一滴一滴剔透的晶莹液体竟然有了生命般,精准地点在了那些水蛇般扭动的男人们身上。
“……”
令人难受的噪音终于戛然而止,我眯起眼睫,重新倒了一杯茶,朝高位上的夏帝遥遥举起,“夏帝好兴致,只是寡人困顿得很,听不得这些鬼叫,夏帝不会怪罪于我吧?”
我这话说得没毛病,云淡风轻,不过没有人会忽视掉上一瞬的震撼。
目睹这一幕的长公主眸子一暗,平凡的脸上多了丝临敌的郑重。
早闻商帝练有邪攻,杀人饮血,若非父皇事先安排好的这一幕,想来她也不会见到商帝真正露出实力底牌。
夏帝仿佛这时才发现我的到来,他满不在乎地挥退场下的那群男人,看着我笑说:“怪不得商帝看不上我夏国美男子,原来是携有心头好。”
美男子?这老头儿怕是对美男子有什么误会。
再者说,我也不是什么饥不择食寒不择衣的货。
我配合地拉过方觅,“夏帝,古语云,左拥右抱是人生一大幸事,可是你看看我,左边是不是缺点儿什么?”
夏帝似乎没有听懂我的话,视线掠过一旁孤零零的夜离瑾,“夜大人不久在商帝的左边吗?”
我最烦这种毫无意义地打太极,遂摆摆手,“夏帝不必装傻,交出上官聿,不然休怪寡人大开杀戒!”
“哼!商帝未免也太狂妄了吧?”
还不等夏帝开口,长公主便抢在前面叱道。
“寡人的东西,就是喂狗,也得寡人亲允,硬抢,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亲眼见过商七弦屠戮的人,是绝不会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长公主却不以为意,即便被骂成畜生,也是一脸骄傲。
“商帝,若你是来故意找茬,我夏国的飞云骑也不怕!”
我白了她一眼,跟斗鸡似的,转而看向神情晦暗不明的夏帝。
“寡人此番前来,自然是经过详细的调查,有足够的证据,如果夏帝拒不归还上官聿,那……寡人便只有硬抢了!”
夏帝看着商帝邪佞狷狂的笑,忽觉汗毛颤栗,置于身侧的手不自然地紧握成拳。
终于,拳头舒展,他猛地一拍桌子,震怒非常。
“商帝,你不要欺人太甚!”
“不是寡人要欺人,是疯狗太猖狂!”
话落,衣袂翻飞,夏帝只觉眼前一花,在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长公主的脖子上已然缠上了一根细如牛毛的透明丝线。
殷红的血很快便流淌而下,并且源源不断……
第226章 篡位吧,枢密使!(18)
一滴一滴殷红的血珠仿佛从空中掠过,擦着紧攥的森白拳头,划入酒樽清亮的美酒里,溅出些许粉色的腥气。
黑袍少年宛如煞神,即便他坐在原地不动,依旧散发着慑人的气势,震得夏国守卫不敢上前。
长公主怕身首异处,亦是闭上了嘴,动也不敢动。
倒是夏帝的反应十分耐人寻味,竟然没有呵斥出声,而是威严地皱起眉头,明知故问道:“商帝这是何意?”
我指尖一松,银骨弦瞬间收回扳指,旁人都觉得一阵冷光闪过,什么都没看到。
“脾气不好,喜欢杀人,寡人已经十分克制,才留了长公主一命,夏帝要懂得感恩图报。”我笑。
夏帝也不恼,勾唇反笑,“商帝伤了我女儿,还指望寡人感恩,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这样没有油盐的对话却让一旁的长公主气得打颤,她目露狠意,抹去颈间淌出的鲜血,厉声大喊:“赤卫军何在?!”
语落如银屏炸裂,空旷的大殿内霎时间空降七十二个黑衣人,刀叉剑戟,斧钺钩叉闪着锐利的寒光。
方觅变了脸色,第一次跟夜离瑾站在了统一战线,“枢密使,你又料到了!”
“哈哈哈哈!”夜离瑾抽出别在腰间的软剑,自然地把方觅挡在身后,轻蔑地扫一眼狼狈的长公主,视线却落到身居高位的夏帝身上。
“夏帝该不会以为,就凭这几个废物,能把我家陛下怎么样吧?”
夏帝仍然面色不改,这七十二赤卫军是他的好女儿一手培养,有如何的实力他最是知道,他倒要看看,这群人还能蹦跶道什么时候!
“哼!那就让寡人看看,你们的本事!”夏帝冷笑一声,不再干预,行军打仗之事,还是要交由他的好女儿来做。
做决定不过一瞬间,七十二赤卫军举起兵器直冲过来的时候,夜离瑾甩着软剑冲进了包围圈。
一阵香风袭来,长公主又见那那暴君故技重施,抛高的酒壶洒出密密麻麻的水滴,根本避无可避。
夜离瑾趁此机会割喉、断臂、斩腰,没一会儿就轻扫一片赤卫军。
碎裂的水滴如有妖魔力量,稳准狠钉穿了围攻夜离瑾的赤卫军呆笨的脑袋,当场毙命,吐血身亡。
这是一场速战速决,毫无悬念的战斗,片刻全军覆没。
我没有离开座位,斜眼看向强压惊惧的夏帝,缓缓开口:“要么交出上官聿,要么死。”
夏帝皱起眉头。他不喜欢那暴君的眼神,视他仿若蝼蚁。
可却不得不承认,那少年暴君的武功实在是让人心惊胆战,多年来的挫败竟然是来自于这样一个黄口小儿。
银骨弦再次出动只是这一次,没有任何的犹豫,长公主的头颅血淋淋地被扔到夏帝脚边。
“满意吗,这个交换条件?”我擦着指尖的污血,邪笑地望着怔愣出神的夏帝。
“你杀了寡人的女儿。”夏帝的眼里有丝惊恐。
“嗯。”我无所谓地点头。
“寡人颜面何存?”
“夏帝的脸面,不就在你脚下吗?”
森寒的气息瞬间外放,上挑的凤眸赤红一片,着实比他脚边死不瞑目的头颅来得可怕。
良久,夏帝面色沉沉,说:“来人,去长公主府请上官聿。”
第227章 篡位吧,枢密使!(19)
上官聿被人带上来的时候,脚步虚浮,面色苍白,几乎是完全依靠两边的支撑,才勉强站住。
见状,方觅赶紧上前扶住意识不清的上官聿,将他搀到我身边坐下。
“陛下,上官聿吸食了墨寻香,若是再迟些,恐会痴傻如三岁稚儿啊!”他把着上官聿的脉象,神色凝重。
一股无名业火蹭地一下从胸中燃起,我恨不得冲到地府把长公主那个恶毒的女人拽回来暴揍一顿!
看来,商七弦脑袋上那顶“暴君”的帽子,还是有人没有看清楚……
我不怒反笑,望向那位依旧波澜不惊的夏帝,“寡人的臣民如何会受到这样的待遇,夏帝能否给寡人一个合理的交代?”
夏帝听着那轻柔的声音,恍惚有女子低吟的错觉,寒意,却不受控制地从脚心往上爬。
“我国的长公主已经死在商帝的手上,这难道还不够吗?”
够?商国的经济大佬、商七弦的钱袋子,上官聿要是变傻了,怕是商国也不攻自破了,这老谋深算的老东西还真是打了一副极好的算盘。
“呵呵……寡人的东西被你们抢了,晓之以情劝汝等归还,奈何冥顽不灵,因此丢了性命还要怪罪在寡人头上,这夏国的礼教,寡人算是领教了。”
夜离瑾站在我身后,手中的软剑沾着赤卫军的血,冷冷地看着孤位而坐的夏帝,摆明了是要刚到底的架势。
气氛开始一点点变得剑拔弩张,夏帝如果到现在还没有搞明白对方不愿意息事宁人,决定追究到底的态度,那么,他也不配做夏国的君主了!
良久,夏帝沉声开口,“商帝这样咄咄逼人,是当我夏国无人吗?”
“难道不是吗?”我淡淡瞥了一眼他脚下的那颗头颅,死不瞑目啊。
“哼!商帝好大的口气,莫要闪了舌头!”
夏帝这时才看起来有些一国之君的威严,许是被长公主压抑久了,而我的挑衅又正好给了他振威的由头,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我低下头,轻轻地抚摸着上官聿冒着冷汗的额头,将那贴在脸上微湿的发丝捋到一边。
“寡人不怕闪了舌头,但是寡人的东西竟然造人觊觎,这实在让寡人寝食难安。”
听出了一丝丝阴寒的杀意,夏帝顿觉后脖颈生起凉意。
“商帝是在威胁寡人吗?不要忘了,你们现在是在寡人的地盘儿上,只要寡人一声令下,火鹤军就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好啊!”我眼睛一亮,兴奋地抬起头望过去。
“寡人倒要看看,夏帝的火鹤军是不是比这些废物赤卫军强!够不够资格成为我商宁卫的刀下亡魂!”
夹杂着内力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回荡,震得夏帝耳根发麻,只得硬抗下这骇人的气势。
然而,他藏在宽袖下的手已经狠狠握拳。
商宁卫的大名如雷贯耳,传说是商国开国君主以异术,借天兵天将之残魂培养的皇家私军,不轻易踏足战场,一旦踏入,必将是生灵涂炭。
原本近几任商国国君已经渐渐淡忘了商宁卫,可眼前这暴君,直将商宁卫变成了一支所向披靡的妖军!
只要是他看上的男人,若有不从,必会屠尽亲族,强行带回。
当年这少年为抢他十二皇子,亲率商宁卫,几乎屠了他一半火鹤军,元气大伤。
如今又……
只是,这一战不得不战了!
第228章 篡位吧,枢密使!(20)
一个时辰后,夏国的斗兽场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面对高台而站的黑、红两大阵营泾渭分明,楚河汉界不敢跨越。
夏帝俯视着台下密密麻麻的暗色盔甲,明明也是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存在,可与一旁黑衣黑袍的商宁卫相比,高下立现。
他们仿佛是同个模子里拓出来的一般,动作整齐划一,就是这样的阵势,才让人毫无反击之力。
沉重的号角声响起,黑色与红色缠绕在一起,血腥地厮杀在这一刻开始。
火鹤军以临场多变的阵法著称,然而在商宁卫面前,太慢了,往往阵型刚要有所转变,就被斩断了龙头。
如果你要认为这是商宁卫运气好,那就大错特错了。
历代商宁卫对于阵法的了解绝对高于在场的任何一个,是最锋利的一柄利剑。
夏帝眯着眼睛,冷然的眸光看着斗兽场里,红色被一点一点吞噬。
刀光剑影,一片地狱般的厮杀。
滚烫的鲜血,截断的残肢,绝望的嘶吼……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暴力屠杀。
我远远地躺在上官聿腿上,耳朵却留意着场下的战势,心情也不自觉地变得激荡起来。
看来商七弦也不是那样一无是处嘛,怪不得有恃无恐,昏天黑地。
“现在还不是你放松的时候,趁此机会,赶紧敲这老东西狠狠一竹杠,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脑海里冷不丁传来了商七弦本人颐指气使的冷哼声,听来像是夹杂了些莫名的怒气。
我心中一惊,差点把商七弦还在这身体里的事情给忘了。
不过她确实提醒我了,夏帝这个老东西实在该被好好敲打一番,不然还觉得我好欺负!
我坐起身来,起身走到夏帝身旁站定。
“夏帝,你说,寡人现在若是趁势逼宫,想来不会是难事吧?”
扫一眼几乎被赶尽杀绝的火鹤军,我轻笑着叹了一声。
闻言,夏帝身子一顿,还来不及回答,就感觉肩膀上压下了一条铁臂,压得他呼吸困难。
“寡人来时就在想,这世上八个国家,太多了,如果能少一个,甚好,如果只有一个,那便是极好了。”
说到这里,我装模作样的拍打着夏帝肩上不存在的灰,和善一笑道:“夏帝认为如何呢?”
夏帝被这话里透露的野心所惊,只得是僵硬着答道:“商帝是要天下为敌吗?难道就不怕灭国只灾?”
“看来夏帝还是不太明白自己的处境,竟然还有闲心为寡人担忧。”我笑盈盈地凝视着斗兽场,眸中凶光毕现。
“商帝要怎样才肯放过我夏国的百姓?”
夏帝的脸变得很快,大义凛然的说辞只能暴露他虚伪的内心,原本厚重的嗓音有些沙哑。
“琼山以北,五座城池!”我朝着他沟壑纵横的脸嫣然一笑。
夏帝如遭雷劈,琼山以北乃是他夏国粮仓,眼前之人如此狮子大开口,是吃定他无法反抗了吗?!
他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看着那抹得意的笑容,心中憋闷不已。
是,他无法反抗。
偏生是被这样一个能做自己孙子的少年压制,这然他如何有脸面对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夏帝不必伤心,寡人断不会白拿五座城池,作为回报,寡人将会支持夏国的商队来我商国贸易,届时,也请夏帝多多担待才是。”
夏帝已经无力再说什么了,又要城池,又要通商,若是再说下去,是不是连他的皇位也要一道送出去了?
第229章 篡位吧,枢密使!(21)
作为雷厉风行的代表,借着商七弦暴君的名头,我与夏帝当场起草了声明协议。
也不怕夏帝反悔,毕竟赤卫军和火鹤军的覆灭,足够他消停一阵子了。
其实上官聿所中的墨寻香在方觅一番妙手回春之下,基本上恢复了神志,在马车使出夏国都城的时候,悠悠转醒。
“陛下?!”
上官聿看见我时那见鬼的表情让我很是郁闷,仿佛是我害他如此一般。
“不愿意见到寡人就闭上眼睛,离天黑还有些时辰。”
我望着窗外装深沉,都什么事儿啊,一个个苦大仇深的,背锅侠都觉得累。
夜离瑾抱臂坐在角落,冷眼旁观,对于陛下脸上飘过的一丝委屈情绪,眼色晦暗。
方觅却是憋着笑,心道,果然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这暴君终于踢到了铁板。
不过,他还是善良的,忍不住动动嘴唇开口为心情失落的暴君说了两句公道话。
“咳咳,上官,你得感谢陛下,若不是陛下日夜兼程从商国赶来搭救,只怕你现在还得是长公主的禁脔。”
闻言,上官聿扫了一眼那面色沉静的暴君,清水般的眸子里闪烁着不明疑惑。
他又看向暴君身边柔媚中散发冷意的夜离瑾,或许是有些什么不一样了,他们两个人平和地站在一起,本来就让人惊奇,再加上方觅竟然也敢开这暴君的玩笑……
他离开皇宫的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草民谢陛下救命之恩!”
上官聿扶着墙壁跪下,方觅并没有拦着他,若是不跪,怕是免不了皮肉之苦。
“草民言语有失,冲撞了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我微微翘起一抹笑,当即转过身俯视着上官聿,道:“寡人念你九死一生,便也不追究了,起来吧。”
“谢陛下。”
上官聿温和地回应,在方觅的搀扶下,重新坐回了软垫。
方觅见气氛逐渐好转,不忍被持续的沉默所破坏,遂轻声笑道:“陛下此番的夏国之行,可谓是收获匪浅,不仅救回了上官,还解决了一个对商国虎视眈眈的强敌,此等筹划,实在令人敬佩!”
“不会拍马屁就别硬拍。”我瞥了他一眼,随手关上车窗,“寡人可不像你们,有哪些复杂心思。”
“寡人只知道,够胆跟寡人抢东西,就要够胆为此付出代价!”
被否定了,方觅倒是不觉得难堪,反而觉得商帝这么说才是正常的。
上官聿却不像方觅那么镇定,他僵着脖子低下头去,避开那道炙热的视线。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硬是拉过上官聿的手。
上官聿想要挣扎,抽回手,却被我狠狠抓住,“别动!”
声音并不大,只是依照商七弦素来给人的暴虐形象,很好地把上官聿震慑住了,只得是愣愣地看着我。
我很满意目前的状况,在三道不同方向的视线之下,半点不心疼地从脖子上扯下了一支铁哨,放进了上官聿的手心。
“这是可以号令十二商宁卫的音哨,若是在遇到被劫的情况,吹响此哨,可保你安全无虞。”
望着上官聿手里的音哨,夜离瑾面色如霜,凝视着那抹玄色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230章 篡位吧,枢密使!(22)
做为走南闯北讨生活的商人,上官聿见了形形色色的人,即便是低着头,也能敏感地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锐利视线。
这暴君就是会给自己找麻烦!
思及此,上官聿深吸了一口气,抬高了手,温声道:“陛下,草民承受不起陛下的厚爱,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方觅心中一惊,为上官聿这接二连三的冒犯捏一把冷汗,鬼知道这喜怒无常的暴君会如何惩罚他。
我将这俩难兄难弟的表情尽收眼底,随即粲然一笑。
“寡人要收回这音哨倒是不难,难的是,若下次你又被哪个不长眼的混账掳了去,寡人便不会兴师动众赶去救你了。”
上官聿一愣,张口就来,“如果真有这么一天,那也是草民命中该有此一劫,绝不怨天尤人。”
“你当然是不怨了,那你可有问过上官家的其他人,他们可会怨你?”
上官聿的手抖了抖,虽然知道这暴君动机不纯,可是真当对方表现出了针对的恶意时,他却有些慌了。
方觅看到自己的好兄弟承受不住地晃了晃,不忍地前倾身子扯了扯商帝的衣袖。
“陛下,上官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不想给陛下添麻烦……”
“呵呵,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吗?还是说你嫌日子太平淡了,非得找些不自在?”我凉凉地斜了他一眼。
方觅愣愣噤声,低头装哑巴。
这时,上官聿终于抬起头来,直视着我的眼睛,定定道:“上官家世代皇商,即便草民遭遇不测,也会有比草民更加优秀的后辈为陛下分忧,如此贵重的音哨,还是留给更加需要它的人较为妥当。”
一开始,他被召入宫的目的就不单纯,比他容貌出色的人这世上何止千万,细细一想便也知道是他背后的财富将他推进了火坑!
“可是,在寡人这里,不会有人比你更优秀了。”
我拿起上官聿手上的音哨,伸手替他戴上。
上官浑身僵住了,连呼吸都不敢用力,长睫微颤,直到面前极具压迫感的黑影远离,他才松了一口气。
我扬了扬粉色的唇角,好心情地说道:“在下一个城镇停下来歇歇脚吧,寡人好久不曾出过远门了。”
“寡人也该看看千辛万苦得来的五座城池啊!”
方觅一怔,没想到商帝根本不觉得这硬抢来的五座城池是什么糖衣炮弹,有些担忧接下来的生活。
“诺。”
夜离瑾似乎透明了许久,终于用轻柔的声音宣告自己的存在。
由于幼稚的帝王提出了游玩的新任务,为了达到目的,马车里的人通通换下了华丽的服制,而是穿上了较为低调的便服。
只是衣服低调了,这四张万里挑一的俊颜走到哪里都不会是被忽略的存在。
是夜。
马车刚刚驶进兖州的城门,就被百姓们举着火把欢迎的热情吓了一跳。
压抑了一路的方觅跟在我后面跳下了马车,刚开始还以为兖州的百姓们是知道自己成为了商国的百姓,疯掉了,想要一探究竟,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