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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鹤城风月     明左txt下载     明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76章 李自成的野心

    亲眼看到郑家达操作火枪,将五十步外套着棉甲的靶子打得稀烂,李自成心跳如雷。

    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他从未见过如此犀利的火器。

    不对!

    当初淮河岸边鏖战之时,新军的火器似乎比这个还要厉害。

    “郑司长,这似乎与贵军所用之火枪略有不同。”

    郑家达坦然一笑。

    “我军所用之火枪乃当世之雄,自然不能外露。于闯将而言,有这枪足矣。”

    他说的坦白,反而令李自成没有什么好生气的。

    李自成扪心自问,倘若自己有好东西,也不会交给别人。

    至于郑家达带来的火枪,虽然同新军相比远远不如,可是只要不同新军交战,拿来对付明军可谓是绰绰有余。

    李自成从郑家达的手中接过火枪,从头到尾细细抚摸,如同见到了绝世美人一般。

    “此枪作价如何?”

    他已经开始幻想,自己的麾下装备此等神兵利器纵横中原,将明军打的丢盔弃甲的情形了。

    打不过山东新军也就打不过了。

    从今以后山东和两淮之地,他也不打算再次涉足。

    身为老朱家的苦主,能够找大明的麻烦,他就心满意足了。

    至于日后他和大明打到两败俱伤,会不会被山东捡了便宜,李自成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或者说如今的李自成还没有那么大的野心,觉着自己能够问鼎天下。

    毕竟就算在义军当中,他也不算出类拔萃。

    他的前面还有高迎祥、张献忠、老回回等人,轮也轮不到他。

    “大明所造火枪,每支三两左右。而我山东所产,精良更甚,造价也是不菲。倘若闯王有意,每支火枪四两银子,附带十发子弹和一壶火药。”

    听到郑家达的报价,李自成沉吟一番,觉得颇为合理。

    “既如此,给咱来上一千支,另外子弹和火药增加三倍。”

    山东赠送的子弹和火药明显是不够用,李自成也不知道日后什么时候还能够同山东再次交易,因此打算一次性购买充足。

    对于他的需求,郑家达满口答应。

    武器这东西,山东的产出要多少有多少,甚至如今已经到了成为负担的程度。

    每年花费在武器制造上的成本,已经占到了收益的很大一部分。

    因此其他的行政部门都多有抱怨,屡屡提议削减武器制造的数量。

    左梦庚也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因此一直在琢磨着,怎么利用军火贸易平衡收支。

    这一次同西北义军作战时,他就制定了计划,打到一定程度便适可而止。派出相关人员同西北义军接触,看看是否能够对其销售武器。

    当然了,这其中肯定不包括张献忠。

    实在是这个家伙太过恶劣,走到哪里破坏到哪里,千刀万剐都不能弥补他的恶行。

    与之相比,李自成的作风无疑要好的多,也是左梦庚圈定的合作对象。

    初步接触,效果良好。

    仅仅只是火枪,就让李自成爱不释手。

    可是当郑家达的手下打开木箱,将里面的东西组装起来后,李自成才明白火枪原来算不上什么。

    一炮催发,天崩地裂。

    眼见着眼前这门带着两个大轮子的小炮竟然可以打到三里之外,而且还能够将厚墙、大树摧毁的一干二净,李自成眼睛都红了。

    他们西北义军之所以流离失所,无法立足,就是因为缺少摧城拔寨的利器。

    面对坚城,他们毫无办法。

    可是资源基本上都在城中,不能破城,就不能发展壮大,就始终只能是流寇。

    要是有了这等火器,一炮下去城墙崩毁,还怕什么明军?

    李自成当然看得出来,郑家达带来的火炮威力永远不能同新军自用的相比。

    打的没有那么远不说,炮弹也就是一个铁球,不像新军的火炮一炸一大片。

    但是郑家达已经说过,好东西显然是不会外卖的。

    而这样的火炮,对于义军来说完全足够了。

    “这样的炮有多少?咱都要了。”

    郑家达呵呵一笑,说出来的话却让李自成尴尬不已。

    “火炮铸造不易,远非火枪能比。这样的一门炮,不算炮弹和火药就需要四千两白银。”

    李自成心惊肉跳,浑然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天价。

    可是火炮的威力他已经看到,说是一炮当千也不为过。

    光有四千两银子,能够挡住千军万马吗?

    显然不能。

    但是火炮就可以。

    这个账,李自成还是会算的。

    “那给咱来上三十门。”

    三十门火炮配上弹药,加上一千支火枪和弹药,已经将李自成这些年来劫掠的财富消耗一空。

    不过李自成并不在乎。

    他很清楚等这些武器到手后,能够抢到的财富只会更多。

    而且有了这些东西,义军当中的排位说不得也要变一变。

    他李自成再不用做谁的附庸,自己就是一个山头,排位还得靠前。

    是的,同新军交易一事,李自成并不打算告知别人,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有这么一门途径。

    就算是他的舅舅高迎祥也不例外。

    人的野心是会随着时间和地位而变化的。

    当初大家同甘共苦、朝不保夕,对于这位舅舅,李自成只有心甘情愿的跟随。

    但是现如今他气候已成,麾下兵强马壮,便想要谋求更多。

    对于他的小心思,郑家达看得清楚,但并不在意。

    “那好,一言为定。三日之后,仍在此地交易。”

    李自成同他击掌为誓,订立了契约,满心欢喜的带着赠品回去。

    李自成足够小心,避开了不相干的耳目,只将此事告知了李过、李锦等亲信。

    闯军众将获悉将会得到神兵利器,人人兴奋不已,对山东的仇恨也削减了不少。

    李过和李锦更是争执起来,都想要将这批武器武装到自己的麾下。

    最终还是李自成做主,安排给了李锦。

    并非他更信得过李锦,而是因为李锦率领的乃是他的贴身近卫。

    无论如何,李自成也不能允许有强大的力量不在眼前,不受掌控。

    至于梁越。

    李自成知道他跟左梦庚有血海深仇。

    也不知道梁越获悉此事该当作何感想,一时踌躇,只能告诫众人暂且对其隐瞒。

第777章 两淮一害

    凤阳被破、皇陵被毁,又有一人出现在面前,杨一鹏麻溜的选择了投降。

    “父亲,一家老小已得统帅照拂,迁居山东,勿需担心。”

    杨昌朝跪在杨一鹏的面前,所说的话让杨一鹏明白,情势已不可改。

    中都被西北义军攻破,朱家皇帝祖陵被掘毁,此事肯定有人要担责。

    不用别人劝说,杨一鹏也知道,他这个河道总督难辞其咎。

    为此而掉脑袋一点都不意外。

    现在山东将他的后路都断绝了,把他的家人都带到了山东,这在朝廷眼中和反叛没有什么区别。

    他就算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

    事已至此,杨一鹏别无选择。

    “统帅,日后承蒙恩泽,老夫定当恪尽职守,不敢怠慢。”

    获得杨一鹏的效忠,左梦庚还是很开心的。

    杨一鹏绝对算得上是能臣干吏,播州之乱的彻底平息就是他的手笔。

    留在朝廷当中纯粹是明珠蒙尘。

    “大友公,如今天翻地覆、百废待兴,大好河山、万千百姓,正缺有识之士拯救。腐朽没落的朝廷可对不起您的一身本事。”

    见到左梦庚谦逊有礼,杨一鹏十分受用,不再觉着变节是不可接受的事了。

    “家人时常来信,言及山东诸般新政,也令学生无比叹服。从今以后得以在统帅麾下做事,聆听教诲,荣莫大焉。”

    既然杨一鹏这个河道总督都痛快投降了,淮安知府王昌时更加没有必要恪守名节。

    他的家人、亲族全都在山东,更有不少人早已为新政权做事,他也不想有家不能回,成为孤魂野鬼。

    随着杨一鹏和王昌时的投降,淮安府不战而定。

    三千多明军纷纷放下武器,也保全了性命。

    在杨一鹏和王昌时的陪同下,左梦庚走进了这座淮左名城。

    只是淮安给他的第一印象并不大好。

    破败!

    放眼看去,到处都是一副破败的景象。

    即便是应该护佑城池和百姓安全的城墙,也都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很多地方缺砖少瓦,露出了里面的土层。

    这样的城防根本就不需要什么火炮,哪怕是用撞城锤,也就是几下的功夫就能撞塌。

    看到左梦庚脸色不渝,王昌时赶忙解释。

    “非是学生不用心经营,实在本地饱受黄河之苦。这城墙是修了塌、塌了又修,反反复复,无穷尽也。”

    “这里经常遭受水害吗?”

    听到左梦庚询问,杨一鹏和王昌时纷纷大吐苦水。

    “统帅有所不知,两淮本为安康之地。唯有一害,便是这黄河。”

    而听了杨一鹏的讲述,左梦庚才对两淮之地有一个明确的认知。

    金明昌五年,黄河在阳武故堤决口,滔天的洪水淹没了整个封丘县,一路南下侵夺了淮阳以下的淮河河道。

    这一下两条大河合并成一体,立刻给地势平缓的淮左地区带来了沉重的灾难。

    特别是明朝建立以后,为了供给北方所需,需要确保运河畅通。因为这个,只能睁着眼睛无视两淮的客观环境,任由黄河肆虐。

    特别是明朝中叶开始,两淮地区的水患就连绵不断。

    【每淮水盛时,西风激浪,白波如山,淮扬数百里中,公私惶惶,莫敢安枕者,数百年矣。】

    这一段描写,道尽了两淮地区百姓的心酸。

    只可惜明王朝统治者的眼中完全忽略了百姓们的心声,用这里的牺牲换来了北方的稳定。

    左梦庚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鼎鼎有名的洪泽湖就是因为黄河夺淮而形成的。

    贯穿整个明朝的黄河水患,始终是两淮地区无解的难题。

    不管是刘大夏,还是潘季驯,哪怕全都殚精竭虑,想尽了办法依旧无法根治。

    究其原因,对于明朝来说,黄河并非是水利问题,而是政治问题。

    当初潘季驯治河的时候,为何会采用束水攻沙的策略?

    并非是因为这个策略最好,而是因为万历皇帝需要确保中都凤阳的安危,逼得潘季驯只能这么干。

    虽然当时黄河着实稳定了一段时间,但是随着河床的不断抬高,两岸的决口情况日渐增多。

    万历朝的最后二十三年,黄河决口了十八次。

    而每一次都将两淮地区变成了一片汪洋。

    受苦受难只有百姓。

    蹲在黄河大堤上,用手抓起松软的泥土,左梦庚忧心忡忡。

    “这条河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在他看来,黄河夺淮绝对是一个天大的悲剧。

    虽然看起来这是自然的选择,但是却给这片富饶的土地带来了灾难。

    究其原因,只在于两淮地区原本有淮河的存在,并不缺水。黄河的到来,让这里的水量超出了本地的承载能力。

    而除了自然原因之外,人祸才是最不可原谅的。

    不但朝廷要确保运河安危,牺牲了当地,两淮强大的盐业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其实如果想要解决黄河水患的问题,最实际的做法就是给奔腾汹涌的黄河找到一个入海口。

    原本在淮安以东、安东一带,通过涟水河道是可以做到这一点的。

    但是朝廷里负责盐业的官员和两淮地区的盐商却不答应。

    原来从盐城经过泰州、再到通州,有一道十分重要捍海堰,那就是大名鼎鼎范公堤。

    这道堤坝是宋代名臣范仲淹所修建,有效的减少了海水倒灌的侵袭,保护了当地。

    可是经过数百年的沧海桑田,一个尴尬的情况出现了。

    随着海边的泥沙淤积,陆地面积不断向着海中延伸,导致范公堤慢慢远离了海边。

    到明宣宗的时候,范公堤距离海边已经足足有三十里。

    现如今呢,比起弘治八年的时候又增加了二十里。

    多出来的这五十里土地,便成为了明代最重要的食盐产地。

    光凭这些盐田,就为明朝带来了丰厚的税收,也造就了两淮盐商的豪富。

    朝中主持盐业的官员、两淮依靠盐业暴富的商人全都势力强大,岂容饭碗沦为泄洪之地?

    于是就在这样的人祸之下,着实坑苦了淮安附近的平民百姓,造成了这里穷困潦倒的局面。

第778章 演戏

    “要想治理黄河,工程浩大,牵连甚广,必须要通盘考量。一招不慎,国运也会折损。”

    谈到治理黄河的问题,薛凤祚从山东赶来,提醒左梦庚小心从事。

    他只以为左梦庚见到了两淮的惨状,一时心血来潮,才准备大兴土木。

    他却不知道,对于治理黄河的困难,左梦庚远比他更加清楚。

    实在是这条河千百年来给中华民族带来了太多太多的灾难。

    史书煌煌,一桩桩、一条条全都清晰的记载着。

    即便是四百年后,科技那么发达,黄河的隐患也没有彻底消除。

    没有万全的把握,没有通盘的考量,没有足够的实力,左梦庚才不敢轻举妄动。

    了解了左梦庚的态度,薛凤祚长出了一口气,想了想提出了一个应急的办法。

    “其实两淮的水患也不是不能缓解,只需要打开范公堤上的闸门,让洪水有地方宣泄,便能将灾害降低到最少。统帅倘若能够降服扬州的盐商,则此事大有可为。”

    两淮地区的洪水不是不能排泄,而是有人不让排泄。

    因为一旦打开范公堤上的闸门,滔天的洪水涌进两淮盐场,损害的是盐政官员和两淮盐商的利益。

    这些人为了自己,根本不顾万千百姓的安危。

    当然了,情况也没有那么简单。

    两淮的盐政不但关系到大明王朝的财税收入,同时还有关系的整个天下食盐供给。

    一旦两淮盐场遭到破坏,可想而知的是,盐价肯定坐地飞升,苦的还是老百姓。

    要想治理两淮水患,考量的乃是统治者的大智慧、大能力。

    左梦庚陷入沉思。

    看着眼睛滔滔不绝的河水,他开始搜集前人、后人的所有经验智慧,只希望能够找到一条合适的办法。

    奈何此事太难,他接连思考了几天,都没有任何头绪。

    朝廷那边,因为凤阳丢失,崇祯疯了。

    “列祖列宗安息之地,先后被贼人践踏,朕还有何面目屹立于天地之间?不诛杀恶贼,还祖宗以安宁,朕当自裁以谢天下!”

    朝堂上,崇祯声声泣血,状若疯狂,完全失去了理智。

    没办法,凤阳丢失、祖陵被毁,这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不能挽回的话,他这个皇帝也就失去了意义。

    “陛下!君辱臣死。臣愿一腔热血,誓死报国。恳请陛下准许老臣南下凤阳,与逆贼决一死战。”

    兵部尚书张凤翼慷慨陈词,视死如归。

    不单单是他,所有的官员全都匍匐在地,众口一词。

    “臣等愿马革裹尸,扶大厦之将倾,护大明之安危!”

    眼见着所有的官员不复往日里的偷奸耍滑,纷纷请战,崇祯不由恍惚。

    这真的是那些他认识的、拖后腿的大明官员?

    倘若这些人都像今日这般忠肝义胆,大明时局又何至于此?

    可不管怎么说,朝堂上万众一心,还是令他颇为振奋的。

    “好!众位爱卿忠心耿耿,不惧荣辱,不惧生死,这才是我大明风骨。今时今日,我大明不再退了。就算是死,也要站着死!”

    当下崇祯豪兴大发,任命内阁辅臣钱士升、王应熊、兵部尚书张凤翼、司礼监太监高起潜为钦差大臣,统帅京营大军八千南下。

    这支人马将会在归德府与洪承畴会合,然后一起进军凤阳。

    崇祯下了严令。

    不管占据凤阳的是西北义军,还是山东新军,全都照打不误。

    打不过,大明王朝就此亡国。

    为此,崇祯都已经不在乎京城防御的空虚了。

    这个面子他无论如何都要找回来。

    钱士升、王应熊、张凤翼、高起潜歃血誓师,慨然出征,颇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壮烈。

    他们带着崇祯的殷切期望出发了。

    大明国祚能否延续,全都寄托在了他们的身上。

    崇祯更是给几人亲笔写了盛誉的诗词,将他们夸成了大明的苏武和文天祥。

    可是这几个钦差大臣刚刚离开京师,全都暴露了本性。

    “钱阁老,甭管往日咱们多有争执,可是今时今日、情形如此,大家都看得分明,这仗真的不能打呀!”

    王应熊苦着一张脸,平生第一次跟老对头钱士升说起了软话。

    偏偏钱士升的样子也差不多。

    “王阁老老成持重,诚哉斯言,此番南下,咱们还要从长计议。”

    这一次,就连高起潜这个皇帝的奴才都跟几位官员站在了一起。

    “我说几位大人,快想想办法啊!那山东新军恐怖如斯,咱们绝非对手。咱们死了不要紧,这大明可不能亡了。”

    原来金銮殿里所有官员的慷慨陈词,不过是一场戏而已。

    所有人都看得分明,因为祖宗陵寝被毁,导致崇祯下不来台,因此才有了发疯的表现。

    这种时候没有人敢劝崇祯冷静,只能顺着他的心意喊打喊杀。

    至于真实的情况,不管是哪一个派别的官员全都一清二楚,知道大明根本就没有资本去拼命。

    温体仁和钱士升等人平日里斗得你死我活,这一次也不得不结成统一战线,糊弄起崇祯这个皇帝来。

    别说他们了,内廷里的太监也是如此。

    高起潜临出发前,王承恩找到了他严厉告诫。

    无论如何都要想个办法,既要成全崇祯的脸面,也不能真的动武。

    高起潜只能表示,这个要求实在是太难了。

    于是党争不断的大明朝廷,就在皇帝发疯的情况下,十分罕见地统一在了一起。

    阉党也好、清流也罢、太监也是,纷纷走到了一起,就为了拿出一个万全之策。

    张凤翼眼见着大家一致,便道:“此事该当如何行止,还要询问洪兵宪。诸般情形,唯有他最清楚。”

    众人这才想起,凤阳那边情况如何,大家都还蒙在鼓里呢。

    只有洪承畴明白怎么回事。

    “那立刻给洪兵宪去信,千万不能出了差池。”

    几人商定,立刻派出亲信先行赶赴归德府,去同洪承畴联系。

    而此时的洪承畴已经接到了崇祯的圣旨,得知要拼尽全力来下攻打凤阳,他人麻了呀!

    他的前面可是横亘着上万的山东新军。

    虽然他的主力部队已经赶过来了,再加上左良玉三千人马,可依旧没有胜算。

    倘若这一仗打输了,大明在中原地区可就没有能用之兵了。

    届时万里中原任凭贼寇来去,这大明可就真的完蛋了。

第779章 以退为进

    “朝政纷扰,难得众相一致,竟是为了求和苟且,何其荒唐!”

    在洪承畴的印象中,自他当官时起,朝中就纷争不断。

    不管一方干了什么,另一方肯定反对。只为了反对而反对,从不问对错是非。

    这一次太阳从西边出来,不管是阉党也好、清流也罢,甚至于连宫中的太监都达成了一致。

    然而这种一致的目的,并非为了奋勇勃发,只求欺骗皇帝,苟且一时。

    这个大明还有救吗?

    然而情势如此,他也知道除了这么做,真的没有其他办法。

    拿着钱士升送来的密信,他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最终将纸凑到烛火前烧了个一干二净。

    “吴先生,且随本官走一趟吧。”

    薛凤祚虽然提出了治理两淮水患的权宜之计,但左梦庚并没有着急实施。

    在考察了淮安之后,他乘船进入洪泽湖,沿着淮河逆流而上,来到了凤阳。

    这里已经重归平静。

    被天灾人祸折腾不清的凤阳百姓,早已锻炼出了强韧的神经,又开始了正常而麻木的生活。

    或许新军的到来,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好运。

    “这里实在太穷了。干旱洪涝连绵不休,大部分的土地还都被皇亲国戚、宗庙寺院给占去了。凤阳的百姓没有立锥之地,就算是想要逃荒,可是周围也不比这里好多少。”

    黄三虎向左梦庚介绍了凤阳的惨状,铁塔一般的汉子说起来的时候竟然潸然泪下。

    左梦庚打量着辉煌壮丽的皇觉寺,当真是心里一股邪火。

    “都说朱元璋乃是千古名君,可是你们看看,他却把无数的金银财宝堆砌在这无用之处。倘若拿出万一,滋养本地百姓,凤阳又何至于这般苦?”

    皇觉寺乃是当初朱元璋出家避祸之地。

    他龙登九五之后,怀念以前的生活,亲自给皇觉寺题了名,并且钦定为了皇家寺院。

    从那以后,皇觉寺就一飞冲天,隐隐有了大明第一寺庙的威势。

    皇觉寺里的和尚更是靠着皇家的恩荫,大肆侵吞土地,过上了豪奢的生活。

    原本这座寺庙应该被李自成付之一炬。

    可是李自成率军来到凤阳的当天,山东新军也杀到了淮河对岸。

    大战将起,李自成也就没有顾得上这里,使得这座寺庙得到了保存。

    可是金碧辉煌的皇觉寺同饿蜉遍地的凤阳形成了刺眼的对比,一如如今的大明。皇亲贵族骄奢淫逸,普通百姓却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幸好左梦庚还保留理智,知道皇觉寺既已建成,再行拆毁的话徒然浪费财富。

    但是对这座寺庙,新军上下却十分不满。

    “统帅,我们打算将皇觉寺所属的土地尽数收缴,分配给当地百姓。”

    听到黄三虎的打算,左梦庚摇摇头。

    “不急。这凤阳啊,还有文章可做。”

    左梦庚并没有在这里等候太久,洪承畴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看着这个鼎鼎有名又争议不断的历史人物,左梦庚难得起了探究之心。

    洪承畴现年四十余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因为荣升五省总督的高位,一身威严霸道之气。

    说是春风得意,也不为过。

    其有着明显的福建人特征,个子不高,面色朴实,但是沉默寡言之下,有着足够的精明。

    只看到他的面相,左梦庚就知道此人未来会投降满清一点都不意外。

    但凡是精明的人,就会思虑过多;而一旦思虑过多,就必然会受到各种因素的牵绊。

    最终难以做出断舍。

    不能断舍,如何全节?

    一旦受到的压力和诱惑足够大,这样的人叛变也就不意外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现如今还为时尚早。

    洪承畴甘冒奇险跑来会见左梦庚,显然是想要做交易的。

    “陛下震怒,欲行玉石俱焚之事。大明虽然百病缠身,然奋力一击,相信山东也不会安然无恙。诸般因果,还请左统帅明察。”

    左梦庚呵呵笑着,抬起手指着保存完好的皇觉寺。

    “我山东千里迢迢而来,帮着大明收复了凤阳,还保全了明太祖龙兴之地。你家皇帝不说感谢,还要喊打喊杀。天下人见了,该当作何感想?”

    洪承畴脸色阴郁。

    “左统帅,明人不说暗话。贵方所思所想,人人皆知。无论如何,凤阳乃我大明中都,太祖龙兴之地,岂容他人窃据?还望左统帅明察秋毫,以全贵我双方盟约之谊。”

    洪承畴把话说得很明白了。

    凤阳落在山东的手中,大明朝廷完全接受不了。

    为此而拼个你死我活也在所不惜。

    现在博弈的重点,就在于山东到底有多大的决心寸步不让。

    左梦庚却不见针锋相对的样子,反而问道:“我方能够有什么好处?”

    听他这么一说,洪承畴当即长出了一口气。

    这就代表着有的谈。

    而有的谈,就有希望,不至于刀兵相见。

    “还请左统帅明言。”

    既然让自己提条件,那左梦庚就不客气了。

    “除了凤阳,其他地方尽归我山东所有。这是我们山东出兵维护大明中都的报酬,不知可否?”

    左梦庚让了一步。

    凤阳可以还给朝廷,但是其他的两淮之地却要归山东。

    山东这次出兵,大张旗鼓,耗费不菲,当然要捞够好处。

    洪承畴有些踌躇。

    “各位钦差正在前来的路上,究竟该如何定止,本官尚需同其协商。”

    左梦庚浑不在意。

    “没关系,我等得起,反正着急的不是我。”

    凤阳的现状,朝廷官员才是等不起的人。

    他又说出了第二个条件。

    “今后我山东商人行商中原各地,甚至远行西域,朝廷各地必须痛快放行,保护安全,不得阻拦。”

    随着商业的繁荣,巨大的收益、强大的后盾,让山东的商人胆子越来越大,脚步也走得越来越远。

    这都是左梦庚喜闻乐见的事,当然要做好保障工作。

    虽然之前山东的商人也可以在大明各地做生意,但是林立的税卡、混乱的时局令山东的商人依旧损失惨重。

    而这一次攻略两淮,带来的一大好处,就是分别同西北义军和朝廷建立了联系。

    只要搞定了这两边,从今以后山东的商人作为中立势力就可以在中原和西北畅通无阻。

    相比是第一个条件,这第二个条件对洪承畴而言反而简单了许多。

    “此事本官可以做主,只要山东商人如数缴税,本官保证他们的行商安全。”

第781章 釜底抽薪

    “统帅,大家都想不通,凤阳可是咱们费了老鼻子劲才占领的,为啥要还给朝廷?”

    对于左梦庚打算归还凤阳的想法,新军上下很有意见。

    各路将领找到黄三虎诉苦,黄三虎便反应给了左梦庚。

    对于下面的民心士气,左梦庚还是很在乎的。

    “凤阳占不得啊!”

    他语重心长地道:“凤阳是大明的中都,是朱元璋的老家。咱们占着不还,朝廷可是会拼命的。到时候朝廷撇下东北的女真人、西北的流寇,集中全力和咱们打,岂不是便宜了别人?”

    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解释起来也很容易。

    黄三虎一脸恍然,不再有什么委屈了。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打凤阳好了。”

    左梦庚哈哈大笑。

    “不拿下凤阳,怎么和朝廷谈条件?正是因为凤阳在咱们手中,咱们才能捞好处啊。”

    洪承畴回去了。

    左梦庚给出了归还凤阳的条件,他没有办法独自做主,还需要跟钦差商讨。

    当他回到归德府的时候,钱士升等人也正好到了。

    “这便是左梦庚的条件,该当如何决断,还请各位大人拿个主意吧。”

    洪承畴完成了自己的辛苦,接下来就没有他的什么事情了。

    左梦庚给出的条件,钱士升等人能够答应,那就平安无事;倘若不能答应,那就沙场上见分晓。

    大不了马革裹尸,他洪承畴却也不惧生死。

    面对左梦庚开出的条件,钱士升等人踌躇不已。

    虽然来此之前大家都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知道两淮地区是保不住了。

    可真到了做决断的时候,这些人的老毛病又犯了。

    谁都不想担责。

    谁同意了左梦庚的条件,说不定日后就会被翻旧账,到时候脑袋不保。

    偏偏麻烦也在这里。

    不同意的话,也没有人敢说。

    因为一旦不同意的话,那就要同山东开战。

    打赢了还好,倘若打输了,项上人头还是保不住。

    更何况大家全都门清,基本都不抱有能够打赢的希望。

    否则的话,也不会暗示洪承畴去找左梦庚相谈了。

    看到这群文官的德性,高起潜气不打一处来。

    “各位大人,都说说吧,咱们耗不起啊!”

    他们前来的一路上,足足接到了崇祯五道催促的命令。

    那位心急如焚的帝王,恨不得他们一日飞到凤阳,将老家给夺回来。

    如今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倘若他们还没有动作的话,说不定下一次过来的就是崇祯降罪的圣旨。

    钱士升长叹了一口气,拿出了十分公平的办法。

    “众位都有什么想法,咱们匿名写出来吧。”

    在座之人,一人一票。是谈是打,各抒己见。最后少数服从多数,非常的合理。

    就算最后事情曝光,因为找不到主张之人,所有的罪责也是大家伙共同分担。

    到时每个人的背后都盘根错节、关系复杂,互相帮衬之下法不责众,还有脱罪的希望。

    大明这些官员指望他们做出什么力挽狂澜的事,那是休想。不过要是推卸责任的话,个个都是炉火纯青的宗师级别。

    凤阳这边还在等着朝廷的回复。

    不过左梦庚判断,朝廷这边没有其他的选择,最终只能答应他的条件。

    既然如此,有些事情就可以做在前面。

    “这个皇觉寺肆意剥削民脂民膏,肯定积攒了数不清的财富。交给你们一个任务,把寺里的财产全都给我榨出来。”

    左梦庚将这个任务交给了情报部两淮司。

    郑家达刚刚完成同李自成的交易,为山东带来了丰厚的收益。

    此时听到又要搞钱,对付的还是手无寸铁的和尚,着实热情不已。

    “我们两淮司人手有限,倘若统帅能调一个营协助的话,属下能把这些和尚的油都榨出来。”

    左梦庚哈哈大笑,对于情报部的手段还是很信任的。

    郑家达得到了一个营的兵力支持,如同魔王一样冲进了皇觉寺。

    寺庙的大门关上,外面看去,里面安详和谐。至于那些和尚们到底有多惨,实在不忍对外人道也。

    而除了要搜刮皇觉寺的财富之外,左梦庚还盯上了凤阳的人口。

    这段时间因为新军的帮助,还幸存的凤阳百姓着实过了一段安稳日子。

    可是坏消息传来了。

    数十个百姓跑到军营门口,纷纷吵着要见长官。

    一个团长接见了他们。

    “将军,听说要把凤阳还给朝廷,可有此事?”

    团长据实以告。

    “目前上面正在同朝廷谈判,不出意外的话,应当如此。”

    百姓们听了,纷纷嚎啕起来。

    一个老丈顿足痛哭。

    “俺们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刚刚过了几天好日子,又要下地狱喽。”

    还有一个妇人悲戚哀求。

    “将军,你们能不走吗?”

    团长听了,不禁潸然泪下。

    “老乡们,俺们也不想走。可是倘若俺们不走的话,朝廷誓不罢休,到时大战一起,会有更多无辜的人遭难,还请大家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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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五尺高的汉子愤愤不平的道:“你们走了,俺们咋办?俺们……活不下去啦!”

    团长看着大家,知道这些人都是附近比较有声望的。

    他们来到这里,就是作为代表探听虚实的。

    有些话说给他们,很快就能传播开来。

    “各位乡亲,倘若大家伙在此地实在活不下去,倒是可以跟着俺们去别地讨生活。”

    听到让大家离开故土,乡亲们面露难色。

    还是那个老丈想得多了一些。

    “俗话说,人离乡贱。俺们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去了旁的地方,只怕更加没法活了。”

    这一次团长可就不一样了。

    “谁说的?”

    他还举了一个例子。

    “景泰年间这里发生水灾,不少人都离开了。还有人跑到了俺们山东临清,全都活得好好的。再说如今俺们山东各地最缺的就是人手,你们去了之后,只要有力气,还愁饭吃吗?不怕告诉你们,在俺们山东所有的孩子都能读书,一分束脩都不要。凡是新到山东落户的,还给新房哩。”

    众人听了,纷纷惊奇。

    什么时候他们这样的穷苦百姓,也能被这样待遇了?

第781章 人口

    无论是从地理、还是资源角度出发,凤阳都是一座不该有的城市。

    这完全就是朱元璋任性的产物。

    开国时期的几任皇帝还算关照有加,所以凤阳十分繁荣,是天下有名的大城。

    可是到了后来,朱元璋的子孙失去了耐心,对凤阳不闻不问起来。

    结果这座人为堆积起来的城市迅速垮塌,沦为了穷乡僻壤。

    身为中都,凤阳穷到什么程度呢?

    占领这里之后,新军自行做了统计,结果整个凤阳仅仅只有一万出头的人口。

    衰败可见一斑。

    因此在决定将凤阳还给朝廷的时候,左梦庚想到了一个主意。

    那就是将凤阳的人口带走。

    这些百姓留在此处没有什么希望,肯定会被饿死、穷死,或者被连绵不绝的盗寇杀死。

    而山东各处产业又极度缺乏劳力,各个部门的主官为了劳动力都要疯了。

    随着新军的宣传,加上老百姓切身实际的感受,该如何选择也就不意外了。

    随后的几天中,凤阳的百姓在新军的组织下,收拾单薄的家当一路东去。

    这些人有一部分被送去了山东,有一部分被送去了松江府,还有一些青壮则报名参加了新军。

    这也是左梦庚想到的举措之一。

    两淮地域广大,人口众多,可大多数的人都生活在贫困线以下,饱受饥饿的摧残。

    要想治理两淮,首先就要治理黄河。

    可治理黄河不说是一个天大的工程,前提还要治理运河和盐业。

    其中的关系错综复杂,远远不是短时间内能够理顺的。

    但百姓们的温饱问题迫在眉睫,是不能等的。

    综合考量之下,左梦庚想到了一个办法。

    那就是征兵。

    类似的办法,北宋曾经用过。结果弄出了数量庞大又毫无用处,还成为了沉重负担的厢军。

    山东却没有这个顾虑。

    在占领两淮之后,本来兵力就有所欠缺。即便不从两淮征兵,也要从其他的地方建立新的军队。

    二者合一,一举多得。

    饱受穷苦折磨的两淮百姓听到新军的优厚待遇,报名非常踊跃。

    最终优中选优,又反复核查,征召了四万三千名新兵。

    这些新兵将会一边训练、一边充当地方守备力量,也就是民兵。

    当他们的训练完成之后,就会被调入到各个部队,成为合格的士兵。

    左梦庚已经有意向成立第五军。

    这些人就是大部分的兵源。

    第五军将会以第一军第一师为根基,加上三分之二的新兵,依旧是以老带新的路数。

    不过此事还有相当长的时间筹划,不急于一时。

    十天后,钱士升在洪承畴的陪同下,亲自赶来同左梦庚见面。

    “左统帅,贵方之要求我方全盘接受。只是兹事体大,不能白纸黑字,还请见谅。”

    钱士升的意思很明显。

    默认了山东占领两淮的既定事实,只要山东将凤阳归还。

    不过这件事不能形成纸面协定。

    因为这些朝廷官员肯定不敢将此事上报给崇祯,否则的话他们的脑袋可就保不住了。

    说白了,就是朝廷官员背着崇祯和山东达成了协议。

    上上下下谁都知道怎么回事,唯独崇祯被蒙在鼓里。

    这个皇帝真的是无比可怜。

    这些朝廷官员的小心思,左梦庚嗤之以鼻,但也没有揭破。

    “对于贵方遵守协议的决心,我还是很相信的。”

    听到左梦庚的回答,钱士升不由得老脸一红。

    因为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山东根本就不怕朝廷这边违背约定。

    为什么呢?

    实力使然。

    只要朝廷敢违背约定,那怎么收场,可就不是他们都说了算的。

    幸好钱士升为官多年,早就将脸皮练就的刀枪不入。

    “还有一事,万望左统帅能够应允。”

    在左梦庚看过来时,钱士升娓娓道来。

    “从今以后,运河俱在贵方治下,可运河关系到朝廷安危,还望贵方确保万无一失,如此方能太平无事。”

    原来是这个。

    左梦庚不为己甚,郑重给出了答复。

    “这个还请钱大人放心,运河对于我方亦至关重要。保证运河畅通,乃是利国利民的大事。”

    即便左梦庚更加看重海运,但是他也不敢说运河就可以废弃。

    哪怕是四百年后,海运那么发达,大运河依旧在发挥着它的作用。

    这是两淮地区沟通南北的重要渠道,千百年来始终繁荣不息。今后要想治理两淮,仍然要依托大运河。

    连续提了两个条件,山东都痛快答应,钱士升无话可说。

    至此,双方的约定达成。

    第二天,山东新军就开始从凤阳地区撤退。

    直接走的一干二净,一直退到了洪泽湖西边的五河,新军才重新建立防线。

    至此从徐州开始,沿着宿州、五河、滁州、庐州,形成了一条新的分界线。

    在这条线的东面已经尽归山东所有,并且将凤阳半包围了起来。

    从地图上看,凤阳就像是朝廷和山东之间的突出部。

    虽然回到了朝廷的手中,可假如两边一旦起了冲突,山东只需要南北一包,凤阳的陷落就不可避免。

    兵不血刃重新拿回了凤阳,朝廷官员全都兴高采烈。

    回去之后,钱士升等人火速给崇祯发去了告捷奏疏,然后带兵南下进入了凤阳。

    “这……人呢?”

    可是当他们走进了凤阳,全都傻眼了。

    地还是那个地,城也还是那座城。可是城里城外、大街小巷,却看不到一个人影。

    仿佛这里的人全都凭空消失了一般。

    洪承畴只感到一丝冷意,连忙道:“快!去皇觉寺。”

    等他们赶到这座皇家寺庙,更是欲哭无泪。

    只见百十来个和尚人人带伤、个个落残,全都不似人形,仿佛受到了什么非人的虐待。

    皇觉寺从外表看完好无损,但是到了里面才知道经历了什么样的浩劫。

    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了,就连镀铜的雕像都被抢走。

    可以说除了土地无法拿走之外,皇觉寺已经只剩下了一个躯壳。

    和尚们纷纷哭诉山东的暴行,可钱士升等人又有什么办法呢?

    只能吞下这个苦果,还得感谢山东仁义。

    至于这些吵吵嚷嚷要去京师告御状的和尚……

    洪承畴眉头紧皱,朝着自己的副将使了一个眼色。

    副将会意,带着亲信拔出了刀枪,从四面八方围了上去。

第782章 困境

    整个两淮之地经过一番风云,最终山东占到了最大的便宜。

    西北义军通过攻占凤阳、掘毁皇家祖陵,再一次彰显了存在感。

    这件事不但沉重的打击了朱明王朝的统治,也给了更多想要反抗朱明王朝暴政的人以极大的希望。

    原本在之前,西北农民起义陷入了低谷,似乎随时都能够被绞杀。

    一些受到感召和影响的人也不免失望,放弃了反抗的打算。

    但是这一次西北义军通过更加震撼的行动,向所有的天下人证明了,朱明王朝的统治确实已经脆弱不堪,翻身做主的机会就在眼前。

    可想而知,在不久的将来,大明江山各地必定处处烽烟,一次又一次的削弱大明王朝的元气。

    而在两淮的变故中,损失最大的就是明王朝。

    不但凤阳被破、祖陵被毁,三分之二的两淮之地还落住了山东的手中。

    从此以后,山东北逼京师、南威江南,中间的刀子也架在了凤阳旁边。

    可以说,大明王朝最重要的三个地方都在山东的兵锋之下。

    大明王朝已经变成了山东砧板上的肥肉,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朝廷方面根本没有抵抗的余力。

    左梦庚再一次用羚羊挂角的操作,巩固了阵营内部所有人的信心。

    有这样的一位领袖,每次都能够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这在许多人的心目中无疑是天命所归的象征。

    通过这一系列的操作,即便是思想上还是有动摇的人,也不得不改变想法,坚定的站在了山东这一边。

    虽然攻略两淮山东付出了极大的成本,但是最后综合统计,赚取到的好处反而更多。

    单单从凤阳等地搜刮来的财富,就抹平了出兵的消耗。

    剩下的就是纯利润。

    不过福兮祸所伏,巨大的胜利之下,一场危机突然来袭。

    扬州乃天下名都,自古繁华。

    尤其是有明一朝,更有赛江南的美誉。

    俗话说,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这里就是大明财富和经济的极致彰显之地。

    因此在拿下这里之后,李邦华始终不敢疏忽,投入了全部的精力。就希望能够稳住扬州的局势,避免动荡。

    新军入城的时候虽然遭遇了一定的抵抗,还打死了扬州知府郭琪。

    但整个过程还算是顺利,多少让李邦华松了一口气。

    他最怕的就是扬州城拼死抵抗,新军不得不火力全开,最终将这里打的一片狼藉,元气大伤。

    既然顺利接收,那后续就好办了。

    只可惜,李邦华高兴的太早了。

    第一天,扬州城内静悄悄的,街面上也不见什么人影。

    这一点并没有引起重视。

    毕竟城市易主,城里的人们也不知道新来的统治者秉性如何,小心一些躲在家里、观察局势乃应有之义。

    新军上下秉承了一贯的传统,绝对不许扰民。因此在入城之后,除了占据各处要点、惩戒了一些地痞流氓之外,就再没有什么大动作。

    按理说经过了一天的适应,扬州应该恢复往日的情形。

    可是到了第二日,整座城市还是安静的过分。

    沿街的许多商铺都没有开门,路上的行人也都脚步匆匆。

    整个城市里都弥漫着一种紧张诡异的气氛。

    李邦华小心的观察着,满心以为这是扬州人多疑,也许再给点时间就会好了。

    但是到了第三天,情况进一步恶化。

    不但商铺没有开门,运河里的交通也断绝了。

    往日里无数在运河两岸依靠苦力讨生活的人全都不见了踪影。

    从北往南的船只还好一些,顺流而下,能够无阻通行。

    可是从长江进入运河的船却不得不停了下来。

    因为拉船的纤夫没了。

    上百艘船只拥挤在扬州钞关前,寸步难行,更加增添了紧张的气息。

    到了午后,一个最严重的情况反应了上来。

    扬州市面上买不到盐了。

    扬州是什么地方?

    天下盐商尽皆汇聚在此,旁边就是供给天下的两淮盐场。

    大明天下其他的地方可以缺盐,唯独扬州不该如此。

    但事实就是如此。

    许多市民百姓在家里躲了三天,不得不维持日常生活,只能走出家门采买。

    可让他们惊恐的是,街面上的店铺全都没有开门,让他们什么东西都买不到。

    这买不到盐,影响可就太大了。

    城里几家最大的盐铺门口,百姓汇聚,不停敲打,但是里面却没有任何的回应。

    有担心的人跑到城外沿路观察,却发现整整两天的时间内,没有一辆运盐的车进入扬州城。

    一时间,城内的恐慌到达了顶点,无数的百姓到处奔走,就希望能够买到食盐。

    “不是已经张贴告示,让所有商家开门营业,为何市面如此萧条?”

    李邦华焦头烂额,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王昀在一旁也是干着急。

    “孟暗公,必须要想个办法了。再这么耗下去,城内的百姓肯定要造反。扬州可不能毁在你我手中啊!”

    瞿式㭒眯着眼睛,隐隐有所察觉。

    “看来这座城内,有人不欢迎咱们啊。”

    李邦华和王昀陡然惊醒。

    “你是说……”

    瞿式㭒却摇摇头,没有立刻作出判断。

    “究竟如何,咱们还得试探一番。依我看,不如先给城内的各大豪商送上请帖,邀请他们过来好好聊一聊,也许这些人对咱们有所误会。”

    要想稳定一座城市的局面,保障物资供应少不了商人的帮助。

    尤其是扬州的盐商,个个富可敌国,能量通天。不搞定了他们,扬州就没法安宁。

    李邦华沉吟一番,也觉得只能如此。

    “来呀,替本相给各家送上请帖。就说本相初来乍到,想要和各家交个朋友。”

    这边迅速行动起来。

    扬州城内谁有影响力,这是之前早就调查清楚的。

    因此一份份的请帖准确投送了过去。

    关于扬州城的博弈,正式开始。

    暗地里,无数双的眼睛都在看着。

    看着新来的山东政权,究竟能不能在这豪富之地站稳脚跟。

    还是会狼狈的退去?

第783章 经济战?

    南京的秦淮河闻名天下,而扬州的小秦淮亦不遑多让。

    相比起秦淮河两岸的脂粉气,扬州的小秦淮唯一能够让人感受到的,就是金钱的味道。

    在这里,豪宅如云,金银遍地。

    便是铺路的花岗石,随便挖出一块来,都足够普通百姓人家活一年的。

    一处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的院落里,正在上演着大戏。

    台子上几个戏子咿咿呀呀的,唱腔如同黄鹂,令人沉醉。

    而最令人侧目的,这些戏子的头饰上竟然镶满了金银珠宝,身上的戏服也都缝了金线。

    旁边的坐打班子,吹的唢呐是金的,敲鼓的槌也是金的。

    放眼看去,无一处不耀眼,无一处不惊人。

    台前座下,几个中年男子团团而坐,身前的桌子上山珍海味、水陆杂陈,并不能让他们大快朵颐,仿佛司空见惯。

    而在扬州,这几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扬州是什么地界?龙来了得盘着,虎来了得卧着。他山东能杀人放火,可是要想扬州太平无事,还得听咱们的。”

    居中一人霸气侧漏,说话的时候飞扬跋扈。

    单单只看他十个指头上都带着牛眼一样大小的宝石戒指,就知道此人穷的只剩钱了。

    可他的话,旁边的人却纷纷附和。

    “两淮、南直隶、湖广、河南,所有地方的盐都得经过咱们的手。没了咱们,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吃不上盐。我看他李孟暗什么时候回头是岸?”

    偏左的一人,手里拿着一物翻来覆去随意把玩,正是李邦华送来的请帖。

    话说完了,随手一扬,请帖便划过半空,最终落在了香炉当中。

    很快地,炙热的烛火就将请帖焚烧殆尽。

    “咱们就等着,等他李孟暗来求咱们。要不然的话,这扬州城啊……可就没有消停的时候喽。”

    请帖送出,杳无音信。

    知府衙门内,李邦华、王昀、瞿式㭒三人当真是怒火中烧。

    如今山东横扫八方六合,无人能敌。他们这些高层更是位高权重,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人敢不给他们面子了。

    这一次邀请区区商人前来洽谈,竟然被无视。

    “还是统帅说的对,商人能够成事,可也必须控制,否则的话这些混帐就是例子。孟暗公,下令吧,派兵过去,他们才会服服帖帖。”

    眼见着王昀喊打喊杀,李邦华心惊肉跳。

    “此非沙场,不可鲁莽行事。否则牵一发而动全身,大局崩坏,则我山东名声尽毁,后患无穷。”

    李邦华不同意,瞿式㭒也有些纠结。

    “可知这些商人为何顽固相抗?按理说,我山东弘扬商业、善待商贾,这些人理应站在咱们这一边才对。”

    这个问题,三人全都没有答案。

    李邦华绞尽脑汁,总算是想到了一点办法。

    “既然这些商人想要展示手段,咱们也不能不露一手。他们不开门经营,那咱们就做起来。本相打算从山东调集物资,专司经营,保证市场稳定。到时候只要将物价打下来,他们肯定会俯首帖耳。”

    瞿式㭒和王昀明白,李邦华这是打算同扬州商人来一场经济战。

    很显然这一战之后,哪一方赢了,将彻底掌握扬州的话语权。

    对于李邦华的做法,瞿式㭒和王昀都有不同的想法。

    瞿式㭒站在了李邦华这一边,觉得对付经济危机,就要用经济手段。如此才能确保万一,同时彰显山东的能力。

    王昀虽然不同意,但是少数服从多数,他也只能保留自己的意见。

    不过回去之后,王昀左思右想,很快写了一封书信,交给自己的秘书。

    “马上把这封信十万火急送到统帅那里,千万不可耽搁,否则的话扬州定然生乱。”

    左梦庚是在三天之后接到王昀报信的。

    而这三天之内,李邦华已经开始行动起来,传令山东筹备物资运往扬州。

    只是因为路途遥远,他的命令还没有传到山东。一来一回加上物资的筹备,肯定耗时良久。

    而仅仅三天时间,扬州城内的物价如同坐了火箭一般,连续涨了三十倍。

    普通百姓苦不堪言,更有不少人家已经断了粮。

    城外的运河上,南来北往的船更是堵塞了河道。

    可是因为找不到纤夫,原来管理河道的人也都不见了踪影,根本无法疏导。

    扬州城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

    这段时间内,李邦华又连续几次召集扬州商人想要磋商,可是这些骄横跋扈的扬州商人全都避而不见。

    他们觉着已经稳操胜券了。

    如此又过了三天,就在城内骚乱不断,渐渐有不可收拾迹象的时候,左梦庚到了。

    “孟暗公之应对,倘若在政权稳固之时,当可万无一失。正所谓条条框框里做文章,那是孟暗公的拿手好戏。只是现如今扬州初占,无数的人拭目以待,探听咱们的底气。这种时候再去舍本逐末,可就自毁长城了。”

    一上来,左梦庚就否决了李邦华的做法。

    他也说的很清楚。

    李邦华的做法,倘若是在一个王朝稳定的时期,绝对是最佳的选择。

    因为王朝稳定之时,各种规矩都已定型,上上下下所有的人都需要在规矩内行事。

    李邦华在大明做官多年,早已习惯了在条条框框当中辗转腾挪。因此这一次遇到难题的时候,他想到的办法还是如此。

    但是左梦庚一眼就看透了本质。

    扬州乃是新占之地,民心未附,而且这里的商人异常强大,手中掌握着海量的财富。

    不客气的说,虽然之前的扬州有朝廷委派的官员,但真正在这里说了算的,就是这些豪商。

    现在山东将朝廷的体系驱逐一空,未来在扬州谁能掌握话语权,必然要进行一番争夺。

    这一次扬州商人的做法就是在显示实力,想要逼迫山东就犯,好让扬州依旧是他们的扬州。

    李邦华不是看不清他们的目的,只是限于经验,采取了比较稳妥的做法。

    可左梦庚乃是改天换地的神兵利器,岂容有人挑战山东的威权。

    他决定就用这些胆大包天的扬州商人,给天下间所有的野心之辈好好的上一课。

第784章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听到左梦庚从另一个角度解读扬州之事,李邦华倍受冲击。

    这是他从不曾涉足的方面,也与他的行事风格有着极大的冲突。

    不过李邦华并没有任何抵触。

    他也清楚,如今身处在一个全新的政权内,而这个政权正在蓬勃发展、积极向上,一切都是新的。

    新政权要取代旧势力,统治这片天下,显然不是光好好说话就行的。

    “会不会死人?”

    左梦庚笑了。

    “江湖帮派抢个地盘都得见血,何况咱们要争天下。不用鲜血好好洗一洗,这个天下就不会干净。”

    李邦华默默点头,倒也没觉得无法接受。

    身为官场大佬,一辈子经历了无数的风风雨雨,他并不缺少杀伐果断。

    现如今被左梦庚指点,又开了窍,明显更加融会贯通,成为了更加成熟的政治家。

    “那老夫就拭目以待,看看中恒的手段。”

    左梦庚没有让他失望,也没有等候太久。

    郑家达回来了。

    他比左梦庚更早赶到扬州,也完成了左梦庚交代的任务。

    “前任扬州知府郭琪乃是山西人,同扬州城内的山西籍商人关系非浅。崇祯五年时,因为学籍之争,徽商和秦晋商人闹得不可开交。正因为郭琪包庇,徽商吃了大亏。这一次咱们攻占扬州、郭琪身死,这些秦晋商人便对咱们抱有敌意。同时也为了掌握扬州的话语权,才干出了这些事。”

    情报部的能量不用怀疑。

    扬州这里很多年前就开始经营了,想要获得什么情报,随时都可以调取。

    这不,郑家达一出手,就揭开了乱局的迷雾。

    李邦华、瞿式㭒、王昀三人这才得知,扬州的商人为何同他们过不去。

    “统帅,不如立刻出手,将这些鬼魅魍魉之辈一网打尽,看看谁还敢同咱们做对?”

    王昀脾气火爆,已经想到了最暴烈的手段。

    左梦庚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这些商人虽然富可敌国,可是在咱们的武力之下,灰飞烟灭轻而易举。但消灭他们容易,如何恢复扬州的往日繁华才是重点。把这些商人都铲除了,扬州的经济怎么办?”

    见左梦庚考虑到这一点,李邦华无比欣慰。

    “老夫之所以如履薄冰,正是因为这些顾虑,不知中恒有何高招?”

    办法,左梦庚早就想到了。

    “这扬州城内也不光只有秦晋商人,不是还有徽商嘛。既然如此,拉一派打一派。有人吃棒子,有人吃甜枣,相信会如我们所愿的。”

    明朝开国时期,为了应付北伐作战以及巩固边疆,朱元璋实行了“食盐开中”的政策。

    允许民间商人向边疆地区输送粮食,换取食盐经销的许可证——盐引。

    因为这个政策,秦晋的商人近水楼台先得月,成为了最大的受益者。

    陕西本地就是大粮仓,因此陕西的商人就地采购粮食,送到九边非常方便。

    而山西缺粮,于是山西的商人便跑到山东购买粮食,再运送到九边换取盐引。

    秦晋的商人得到了盐引之后南下扬州,凭借盐引提取食盐,便能够换来丰厚的收益。

    自此以后,秦晋商人便在扬州定居下来,凭借手中的资本渐渐掌控了两淮的盐业。

    不过垄断的危害,朝廷也是看得见的。

    弘治五年,户部尚书叶淇上任,就将开中法改成了折色法。

    商人不必再千里迢迢运送粮食到边关,而是直接拿出白银就能购买盐引,也就是获得贩卖食盐的许可。

    这个举措一举打破了秦晋商人对于盐业的垄断。

    因为叶淇是淮安人,他的背后显然有着徽商的影子。

    而随着政策的改变,徽商开始大举进入扬州,正面与秦晋商人展开了竞争。

    秦晋商人起家较早,占据了先发优势,凭借着雄厚的资本在扬州城里屡屡占到上风。

    雅文库

    而且在朝堂上秦晋的官员层出不穷,更是给他们提供了极大的帮助。

    就比如扬州知府郭琪,更是屡屡包庇秦晋商人,而对徽商多有压迫。

    随着郭琪死于新军之手,扬州落到山东手中,秦晋商人失去了庇护,显然只能采取激烈的手段维护既定利益。

    左梦庚却看得清楚。

    在这样艰难的时局之下,徽商肯定乐于见到秦晋商人垮台。

    他们肯定也做好了准备,等着接手秦晋商人消亡之后留下了空当。

    既然如此,徽商便可以利用。

    不过好处不能给的太容易,否则的话,今日之秦晋商人,便是明日之徽商。

    扬州城里,两个商帮泾渭分明。

    秦晋商人的大本营山陕会馆在靠近运河的大东门东关老街,而徽商的会馆则扎堆于小东门一带。

    这一日,一个面色冷峻的年轻人,带着一个同样沉默寡言的少女走进了徽商会馆。

    “程先生,那些山西人要完蛋了,你们这些徽商想不想步其后尘呢?”

    面对徽商领袖程景书,年轻人语气里杀气腾腾。

    “阁下到底是什么人?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来此放肆?”

    程景书没有开口,但是其余的徽商却暴怒不已。

    区区一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带着一个女仆居然就敢来徽商会馆耀武扬威。

    真是不讲他们这些人放在眼中。

    面对着群情汹涌,年轻人面不改色,依旧稳如泰山。

    他抬起一只手,站在背后的女孩便递上来一物。

    当他开口咀嚼的时候,众人才看得清楚,那是一只馍。

    明明看起来很普通,又很硬,可是年轻人却吃的津津有味,仿佛那是什么无上的美食。

    “鄙人山东大检察长黄宗会,奉统帅之命,前来稳定地方、清理不法。扬州乱,很乱,要想治乱,需要人头镇邪、鲜血洗地,不知各位……可愿奉上大好头颅?”

    冷风扫过,徽商会馆内人人瑟缩。

    谁也没有想到,山东的第一刀居然对准了徽商。

    明明惹出事端的乃是秦晋商人。

    有人不服气,拍案而起。

    “我等素来守法经营,一干乱局与我的无关,你找错了人。快滚吧!”

    话音未落,风声如电。

    众人再去看时,就见那人的胸口赫然插着一支钢弩。

    此人向后仰去,摔倒在椅子中,嘴里呵呵不断,伴随着污血涌出,气息越来越弱了。

    一条鲜活的人命就在眼前这么被终结,吓得徽商众人全都破了胆。

    黄宗会终于吃完了馍,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如今扬州乃是我山东的天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诸位,不知明日能否开门营业?”

第785章 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扬州钞关背后的羊肚巷,小路蜿蜒曲折,错综复杂,一如羊肠。

    不是本地人,绝不敢来此处。

    走进来容易,出去可就难了。

    羊肚巷路口第一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一日,淫雨霏霏,小巷里土路泥泞,污水横流,没有急事的人绝不会出门。

    残破的柴门却被敲响,惹得屋内的人有些不满。

    “谁呀?”

    柴门被从内打开,一个高大的汉子稳住身形,警惕的看着来人。

    院门外,一个清秀的年轻人举着伞,尽管裤脚、鞋面早已被污泥浸染,可是整个人却仪态从容,宛如画中仙。

    年轻人的背后,十来个彪悍的武士早已左右散开,避免任何人靠近。

    “敢问是码头之虎史大可史大哥当面?”

    “你是……”

    壮汉有些紧张,本能的感觉到这些人似乎来头不小。

    年轻人微微一笑。

    “史大哥,既然是吃码头饭的,将来这碗饭怎么吃,小弟特来相询。”

    史大可心跳如雷,同时带着一丝惶恐。

    “历来码头都是槽帮说了算,你找错人了。”

    年轻人毫不意外。

    “倘若槽帮没了呢?”

    史大可如遭雷击,瞠目结舌,仿佛看见了神仙。

    “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你可知槽帮有多厉害?那些人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谁敢得罪了他们必定家破人亡,你们莫要害我。”

    年轻人收起伞,从史大可的身旁走进了院子。

    史大可本能的阻挡,结果却落了一个空。

    他揉揉眼睛,完全想不明白这个年轻人怎么进去的。

    年轻人反客为主,自动在主位坐下,恰好看到了饭桌上的食物。

    还剩下半碗不到的糙米饭,一碟子炖野菜,不见油腥,不见荤腥。

    史大可的婆娘抱着一个半大的孩子,坐在桌子的另一边,吓得不敢动弹。

    史大可跳回屋内,护在老婆孩子旁边。

    “你到底是谁?”

    年轻人指着旁边的凳子,示意他坐下。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样的苦日子……史大哥还没过够吗?”

    见年轻人戏谑的眼神看着粗陋简朴的饭食,史大可不由气短。

    “码头讨生活的就是这般过日子的。”

    “可这样不对。”

    年轻人说话慢条斯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你们这些人整天风里来雨里去,拼尽了血汗,却连饭都吃不饱,你们甘心吗?”

    史大可咬咬牙。

    “几百年来码头上就是这样的规矩,俺们又能如何?”

    年轻人呵呵一笑。

    “是因为槽帮吧?槽帮贪得无厌,把好处都占了,所以你们只能忍饥挨饿,连孩子读书都不成。”

    他说的就是事实。

    史大可低垂着头,无力反驳,但是内心的苦涩却不敢说出。

    “史大哥,不怕告诉你,我是山东来的。槽帮联合商人捣乱市场、断绝运输,死有余辜。你们这些苦力一直以来被槽帮欺压,想不想过好日子,给个痛快话。想的话,槽帮完蛋以后,你们就出来好好干活。从今以后,码头上的规矩变了。”

    听到山东要对付槽帮,史大可一颗心砰砰直跳,骨子里渗出压抑不住的喜悦。

    “槽帮人多势重,可不好对付呢。”

    年轻人仰头大笑。

    “区区一个江湖帮派,难道能够跟大军比人多势众吗?”

    他这么一说,史大可终于明白了。

    那日新军进城,他也偷偷去看了。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威武雄壮的军队。

    槽帮再厉害,可也不过是乌合之众。

    难道真的要苦尽甘来了?

    “俺们该咋做?”

    年轻人却对他没有指望太多。

    “码头的苦力当中,史大哥德高望重,人人敬仰。对付槽帮,不需要你冒险相助。只需要槽帮灭亡之后,史大哥能够将所有的苦力召集起来,令运河重新恢复畅通便可。”

    听到是这样的,史大可不由放下了担心。

    倘若年轻人要求他跟着一起对付槽帮,他可不敢。

    毕竟这些年在槽帮的淫威之下,他们这些手无寸铁的苦力还是不敢动手的。

    但是没了槽帮以后,卖力气干活,他们就没有顾虑了。

    “你们的日子太苦了,等到槽帮完蛋,码头上将会实行新的规矩。总之一句话,大家都是人,得过个人样子才行。”

    史大可热泪盈眶,重重点头。不轻易抬眼的时候,隐隐发现东面的天……

    晴了!

    泰州,两淮重要产盐之地。

    这里的人们都是跟盐打交道的。

    因此盐场旁边,一眼望不到边,全是破旧低矮的木棚子。

    所有的盐工都住在这里。

    早起出门就能上工,劳累一天所获微薄,勉强糊口,再没有多余了。

    而看着这残破不堪的景象,陈杰感触最深。

    当初的他就和这些人一样,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看不到一丁点的希望。

    后来成小二带了傅市长亲自动门,也带来了青岛盐工们的新生。

    现如今的他,已经是山东盐业公司总经理。

    接到左梦庚的调令,陈杰星夜赶来,为接收两淮盐场做准备。

    最后一站就是泰州。

    “季家势大,在这里只手遮天。谁敢反抗打死了,官府都不会追究。”

    穷困潦倒的盐工们,面对同样出身的陈杰,很快就敞露心扉。

    这个世界上谁不想过好日子?

    谁愿意忍饥挨饿?

    可是他们怕。

    怕什么?

    怕那些垄断了盐业生产、销售的世家大族。

    这些家族富可敌国,能量通天,在当地说一不二,宛如土皇帝一般。

    他们有心反抗,可是却没有足够的力量。

    现在足够的力量来了。

    陈杰自信满满地道:“季家活不过明天。没有了季家,盐场将会改革,成立盐业公司。而你们将会是公司的第一批员工,公司会给你们盖新房,会给你们每月发放报酬。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好好干活,保证食盐产出,能不能做到?”

    众位盐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快统一了意见。

    “只要季家完蛋了,俺们都听陈经理的。”

    眼见着太阳从乌云中走出来,明亮的阳光洒满大地。

    连绵不绝的盐场内,洁白的盐花在阳光的反射下比白银还要夺目。

    陈杰笑了。

    他知道,胜负已定!

第786章 行动

    “民众的力量是无穷的,朱家王朝忽略了这一点,所以如今风雨飘摇。这些扬州商人,也必然要为此付出代价。”

    知府衙门内,如今建起了庞大而精细的沙盘。

    一众高层围着沙盘,聆听着左梦庚的高论。

    “这些士族富商习惯了高高在上。普通的民众在他们的眼里如同蝼蚁一般、他们还以为只需要一声令下。驱使民众依旧会像牛马一样。很可惜,他们不知道……时代变了。”

    虽然如今扬州的情况很不好,物价依旧在攀升,人心依旧惶惶,仿佛那些秦晋商人牢牢的掌握了主动权。

    但是他们根本就没有看到本质。

    倒也不是这些秦晋商人愚蠢无能,而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斗争的方式变了。

    在他们的眼里,对手只有山东。

    因此所有的手段都是针对山东而来。

    但是身为一个熟练掌握教员思想的人,左梦庚深知阶级矛盾才是根本问题。

    越是富有的地方,这种矛盾其实越严重。

    正所谓富者越富,穷者越穷。

    世人和史家说起扬州,全都着墨于这里的繁华昌盛、文采风流。却根本没有注意到,在这些表面的繁荣之下,普通的百姓过着怎样凄惨的生活。

    他们对士族豪商不仇恨吗?

    当然不是。

    只是以往他们没有能力反抗,只能无奈的接受现实。

    但是现在山东来了,新军来了,可以改变他们命运的强大力量来了。

    红军为何走到哪里都能够无往不利,战无不胜?

    就是因为他们是穷人的军队,急穷人之所急,解穷人之所难。

    左梦庚牢牢记着这一点,因此山东新军也展现出了同样的素质。

    自从入城之后,新军秋毫无犯,买卖公平,而且痛快的惩戒了作奸犯科之辈,最大限度的保证了城市的安宁。

    这些做法百姓们都看在眼中,自然知道谁好谁坏。

    因此当山东准备对顽固势力动手的时候,他们得到的帮助是十分惊人的。

    表面上看起来秦晋商人通过数百年的经营,牢牢掌控扬州的局面。可是在这表象之下,人心的向背已经扭转。

    通过新军侦察,徽商、码头苦力、普通百姓的帮助,扬州在山东的面前已经无遮无掩、一览无余。

    眼前这个沙盘,就是为了行动而建立起来的。

    作战参谋小试身手。

    “钞关码头对面的这些仓库里存有大量的食盐,全都是各家的存货。虽然各家都派了打手守卫,但是想来并没有什么用。”

    “城西的这个庄子乃是李家所属,庄子西侧这两个院子里全都藏着大量的粮食。李家囤积居奇,哄抬物价,粮价的上升跟他们脱离不了关系。”

    “漕帮总舵就在钞关码头的望月楼,八堂十六口的首领今天晚上将会全部在此。漕帮掌控的船只都存放在了太平河一带,足有上千条船。”

    李邦华问了一句。

    “漕帮主要人物的名单掌握了没有?”

    郑家达递上来一张纸。

    “李相放心,一个都跑不了。”

    这一下李邦华信心十足。

    “中恒,夜长梦多,我看不如……”

    左梦庚的手点在了大东门。

    “今晚动手。”

    下午时分,市府突然传出公告。

    “鉴于最近形势恶化,为了避免有人图谋不轨,从即日起扬州实行宵禁,未经许可者不得在夜间出入。”

    消息传出,整座城内立刻肃杀起来。

    唯独大东门的山陕会馆内,依旧歌舞升平,纸醉金迷。

    一张鎏金大塌上,八个男人团团围坐,每个人都喝得面红耳赤。身边更偎依着娇俏妩媚的小娘子,极尽服侍之能事。

    “稍安勿躁。他左梦庚胡吹大气,他手里没有盐、没有粮,连布也没有,光靠着一些丘八喊打喊杀,能维持多久?到最后还不是得求咱们?”

    众人狂笑不止,颇为享受掌控一切的快感。

    只可惜,热闹的气氛被猛烈的破坏了。

    外面陡然想起惊乱不绝的喊叫声,随即就看到一些奴仆杂役连滚带爬的退了进来。

    “混账,胡闹什么?”

    美好的气氛被打断,让里面的人十分生气。

    可是随即他们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只见数不清的新军士兵全副武装涌了进来,将室内的人团团包围。

    黑洞洞的枪口从四面八方指过来,杀气凛然。

    然后一个面色冷峻的青年,带着一个沉默寡言的女孩径自走了进来。

    “哟,全都在呀!倒是省了一番功夫。”

    塌上的八人全都惊慌不已,但是努力维持镇静。

    “你是何人?擅闯山陕会馆,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年轻人当堂而立,语气中满身蔑视。

    “藏污纳垢之地罢了。”

    塌上的人脸色铁青。

    “带兵私闯民宅,耀武扬威,这便是山东的治国之道吗?”

    年轻人仰天长笑。

    “我来这里是为了抓捕犯人,可不是擅闯民宅。”

    “胡说八道,我等皆是守法良民。此事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等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年轻人点点头。

    “你们要交代是吧?来呀,笔墨伺候。”

    有个军官亲自拿了纸笔来。

    年轻人就那么当堂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字,随后将纸团了团,朝着八人扔去。

    塌上的八个人不知道他此举何意。

    其中一人捡起纸团,手忙脚乱打开,待看清了上面的内容,不由目瞪口呆。

    年轻人杀意盈盈的话传来。

    “你等勾结西北流寇,祸乱两淮,罪无可赦。现如今有你们同西北流寇勾结的书信一封,算不算证据确凿?”

    八人当中的一个怒不可遏,伸手指着他,悲愤地道:“你……你这是罗织罪名,休想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年轻人冷笑不已。

    “瞧把你们吓的。这只不过是陪你们戏耍一番而已。要收拾你们,何须什么罪名?如今扬州在我山东治下,你等不审时度势,利欲熏心,对抗大势,便是死有余辜。”

    见他说的这么直白,塌上的八个人全都面如土色。

    曾经他们有多猖狂,现如今就有多狼狈。

    他们满以为依靠着手中的金山银海,可以为所欲为。可是现在被山东强大的武力压迫之下才明白,什么叫做不堪一击。

    他们想着和山东斗智斗勇、反复周旋,最差也能处于不败之地。

    可是现在山东用实际的行动告诉了他们。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什么花招都是小丑的行为罢了。

第787章 秋风扫落叶

    “扬州易主,万物竞新,理应祭告天地、通禀神灵。而要祭祀,当有三牲五畜。”

    年轻人的手指一一点着榻上的八人。

    “三原梁、西安申、潼关张,哈哈哈,三牲有了;黄、茂、曹、章、季,哈哈哈,五畜也有了。”

    他的脸色一冷。

    “各位,请上祭台吧。”

    八人当中,为首的一个蹒跚跳起,指着年轻人破口大骂。

    “你个小贼口出狂言,不知天高地厚,不将你扒皮抽筋……”

    砰……

    年轻人的背后冒起一股白烟,就见那人的额头上崩起一朵血花。

    飞溅的鲜血洒的周围几人遍体皆是,当即吓着他们瘫软不起。

    “李成谦被打死了。”

    “杀人了!”

    被打死的人乃是秦晋商人之首李成谦。

    李家从山西大同迁徙而来,祖上李承式曾做过福建左布政使。依靠着手中的权力,家族渐渐做大做强,经过李承式、李植父子,传到李成谦手中,已经富可敌国。

    李成谦仗着手中的权势和财富,在扬州横行无忌、为所欲为,根本就没有想到竟然有人对他悍然动手,直接打死。

    而看到实力最强的李成谦说被打死就被打死,其余的七人全都吓破了胆,终于知道这片天地不再是他们说了算。

    他们的命运,在山东的手中和猪狗并没有什么区别。

    说那时、那时快,立刻有一个身穿道袍,但是腰带敞开、袒胸露乳的家伙跪伏在地,连连磕头。

    “上官饶命,上官饶命,我季家愿投诚效劳,甘为牛马。”

    看着此人的狼狈模样,还有脸上、脖子上的胭脂水粉印,年轻人的眼中闪过厌恶。

    “你便是季寓庸?”

    那人瑟瑟发抖,不敢怠慢。

    “小人便是。”

    此人曾经做过朝廷官员,但是此时命悬一线,要多卑微有多卑微。

    然而他的摇尾乞怜并没有换来年轻人的宽容。

    “季寓庸,你不觉得你的投降太晚了吗?不怕告诉你,此时此刻你泰兴季家的宅院,应该已经被攻破了。你季家……完蛋了。”

    季寓庸听闻,彻底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如同烂泥一样瘫软,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年轻人挥挥手,背后的士兵如狼似虎的冲上去,将还活着的七个人纷纷擒拿。

    在将这七人向外拖走的过程中,年轻人的话语掷地有声。

    “扬州是我山东的扬州,就要听我山东的规矩。谁敢坏了规矩,谁就死无葬身之地。”

    钞关码头,望月楼。

    楼外人影重重,密密麻麻,防护的十分严密。

    楼内灯火通明,气氛肃杀。

    当中一个高台,上面站着一个五十来岁的胖子。

    此人穿着一身紫红色的绫罗长袍,看似像富家老爷,却满脸彪悍之气。

    台下都站满了人,个个嚣张跋扈,佩戴刀剑,仿佛一言不合便会杀人见血。

    台上的老胖子手持三柱粗香,分别向东、西、南、北各敬了三次,然后将香插在了牌位前的坛子中。

    再转过头来时,声如炸雷。

    “什么是规矩?我漕帮就是规矩。没有我漕帮,一艘船也休想从运河上通过;没有我漕帮,一粒米、一粒盐也休想运进扬州。有人不识我漕帮厉害,那该如何?”

    下面的人纷纷举拳应和。

    “杀!”

    老胖子十分满意。

    “回去告诉各位兄弟,不得总舵命令,谁也不许出船。扬州变成死城、死地之日,有人就会跪下来求饶的。”

    话音未落,正前方的门脸处陡然霹雳炸响。烟尘到处翻滚,碎砖、碎石、碎木带着魔鬼呼啸的声响向着四周席卷。

    所有擦着、碰着的人非死即伤。

    高台上的老胖子被这变故吓得脸色一白,赶忙爬起转身就跑。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望月楼内爆炸声此起彼伏,好好一座富丽堂皇的高楼立刻摇摇欲坠,到处燃起了大火。

    楼外的喊杀声响彻天际。

    那些原本嚣张跋扈、杀人不见血的漕帮帮众,看着从四面八方冲出来的新军士兵,还没等扬起手中的刀枪,就被枪林弹雨横扫一空。

    一片接一片的死人终于让这些江湖帮派明白了,什么叫军队的可怕。

    而在新军面前,这些亡命之徒的抵抗和白纸没有什么区别。

    半柱香后,新军就冲进了望岳楼。

    凡事敢抵抗的当场格杀,没有抵抗的当场扣押。

    所到之处,人人束手,再无往日里的威风。

    一个军官走进楼内,好整以暇,似乎在等着什么。

    他并没有等待太久,就看到一些漕帮中人从后面跑了出来,合力提着一个肥猪一般的胖子。

    那胖子的手筋、脚筋已经被挑断了,根本无力反抗,被扔在军官面前时激起一地灰尘。

    此人愤怒欲狂,努力高昂的脑袋朝着背后的人疯狂喝骂。

    “王文钊,你这个该千刀万剐的叛徒。老子对你不薄,你却吃里扒外,怕你将来不得好死。”

    那人被他骂的老脸一红,心下慌张,赶忙朝军官抱拳施礼。

    “池团长,小的按您吩咐,已经擒了陈万亭。从今以后漕帮灰飞烟灭,再也不敢抵抗天兵。”

    池团长微微一笑,赞许道:“王先生弃暗投明,识时务者为俊杰。从今以后这运河上的事,还需要你多多帮衬。”

    王文钊大喜过望,姿态愈发低了。

    “小的愚蠢无能,当初着实干了不少傻事。从今以后必定洗心革面,好好做人。”

    池团长指着烂泥一样的漕帮总舵主陈万亭,命令道:“将他拖下去,择日公开审判。”

    有士兵上前,拖着陈万亭下去了。

    这位从前跺跺脚、整座扬州城都要抖三抖的大人物,此时还不如一头猪。

    此时,一百多里外的泰州。

    仙鹤湾的嘉树院,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身为泰州首富季家的宅院,富丽堂皇,精美华贵,令人不可逼视。

    往常百姓们都不敢靠近,纷纷绕路而行。

    可是今日,大炮轰鸣之下,雕梁画栋的房屋纷纷垮塌,铜雕金铸的大门破碎崩飞。

    伴随着院子里冲天的惊恐喊叫声,新军破门而入。

    这里发生的变故,所有的泰州百姓全都看在眼中。

    “季家完蛋啦!”

    “苍天有眼哪!”

    无数的百姓纷纷奔走,喜极而泣。

    他们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第788章 改天换地

    国朝巨富,南季北亢。

    这是人们对于扬州富商最深刻的印象。

    不过如今北亢的发家先祖亢嗣鼎还在山西平阳的老家卖豆腐。

    而南季则早已成为了扬州赫赫有名的大商人。

    随着季氏的覆灭,所有人都知道一个新时代到来了。

    就在泰州城外的盐场中,喊杀声从早到晚,络绎不绝。

    无数手持兵器的恶徒如同被狮群驱赶的食草动物,一会儿跑向东面,一会儿跑向西面。到了最后,发现没有一条路可以走通。

    他们的空间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最终被压缩在了一处盐池之内。

    四面八方数不清的新军士兵排成滴水不漏的阵型,一步一步向着中心压来。

    眼见着退无可退,这些恶徒中有一些人发出绝望的嚎叫,扬起手中的兵器发起了冲锋。

    砰砰砰砰砰……

    枪声好像雨点一样,大片大片的横扫过去。

    这些恶徒没有一个能够逃脱,全都倒在了奔跑的路上。

    洁白如雪的盐池被血流浸透,好似大地上长出了一颗惊人的红玛瑙。

    新军的脚步越来越近,枪声始终不绝。

    连续不断的死亡之下,恶徒们终于崩溃了。

    他们纷纷扔掉了手中的兵器,跪倒在地上,高举着双手,发出怜悯的求饶声。

    这些人就是在两淮盐场横行霸道的盐帮。

    他们不但勾结官员、霸占盐场,而且贩卖私盐、盘剥盐丁,是十足的寄生虫。

    当决定将两淮盐场全部收回来时,盐帮就成为了被打击的对象。

    为了对付这些穷凶极恶而且武力不凡的私盐贩子,陈杰走访了许多人,详实的掌握了盐帮的情报,并且申请了军队的帮助。

    左梦庚足足派了陆战队的两个营过来,雷霆扫穴,彻底根除了这个顽疾。

    周边备受苦难的盐丁眼见着那些凶残霸道的盐帮,被杀的杀、抓的抓,完全扫清,纷纷跑到新军面前磕头感恩。

    与此同时,扬州城内风云突变,天地反转。

    横行一时的漕帮,下场并不比盐帮好到哪里去。

    从总舵主陈万亭以下,八堂十六口的首领全部被抓,漕帮中的顽固之辈没有一个逃脱。

    不是被堵在望月楼中、死于新军的枪下,就是在自家熟睡中被新军破门而入,成为了俘虏。

    那些富商家族也跌落了凡尘。

    在山陕会馆擒获了八大秦晋商人的族长后,黄宗会乘胜追击。

    他看着自己身后的年轻人,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这些年轻人穿着的深灰色制服格外不同,配上锃亮的皮鞋,显得非常精神。

    最令人侧目的是,他们衣服的左前襟处全都佩戴着一枚手掌大小的铜质徽章。

    徽章的正中是一本打开的书籍,而下面则是刀剑交叉,可谓文武兼备。

    “各位检察官们,今天是你们毕业之后的第一战,拿出你们的全部本事来,不要让我失望。”

    数十个年轻人,人人雀跃,他们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这些就是司法学校的第一批毕业生,也是山东政权下第一批走上岗位的检察官。

    黄宗会将他们全都带了来,利用扬州作为他们的实习考验。

    得到他的命令,这些检察官纷纷出发。

    每个人率领一队士兵,按照事先的安排,冲进了所有的秦晋商人的宅院。

    里面的人全都被抓捕,排成长串儿哭天喊地,成为了阶下囚。

    随后所有的房子被贴上封条,所有值钱的东西被贴上标签,全都成为了山东的战利品。

    仅仅一夜之间,扬州城就发生了恍若隔世的变化。

    徽商全都躲在了自家的宅院里,胆战心惊的听着城内连绵不绝的枪炮声,很是担心这样的事情落在自家头上。

    百姓们更是关紧了家门,默默祈祷着厄运不要找到自己头上。

    这一夜是如此的漫长,也令所有人都倍感煎熬。

    不过黑夜再长,总有光明到来的时候。

    天亮了,城市也恢复了安静。

    若不是空气中始终飘荡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儿,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大街小巷比从前更加冷清。

    唯独在各个交通要道都有新军士兵在警戒。

    此时此刻,最热闹的地方就是各处仓库。

    王昀和瞿式?亲自带人,将秦晋商人的物资存放之地全部没收。

    主子都完蛋了,下面的人更加不敢反抗,因此接收的过程十分顺利。

    当一个个的仓库被打开,看着里面堆积如山的食盐和粮食,数不清的布匹、棉花,瞿式?和王昀喜不自胜。

    “任他机关算尽,最终都成全了咱们。”

    王昀难得激动。

    “这下好了。有了这些东西,扬州就还是扬州,保证万无一失。”

    瞿式?赶紧对下面吩咐。

    “立刻押送这些物资送到各处店铺,中午之前必须开门营业,保证民生。”

    山东阵营立刻行动起来,组织了所有的大小车辆、人力物力,开始将这些原本就该出现在市场上的东西,送到应该在的地方。

    史大可来了。

    他并不是一个人,还带着三千多个码头苦力。

    当漕帮被扫荡的时候,史大可也到处奔波联络了所有认识的人。

    他在码头中的声望很高,颇得苦力们的信任。

    结果只用了一夜的时间,所有的苦力都愿意出来干活了。

    当然漕帮的覆灭才是主要原因。

    没有了欺负他们的漕帮,苦力们全都感觉到天亮了。

    就在空旷的码头上,王昀将所有的苦力召集到一起。

    “以往大家被官府剥削,被漕帮压榨,拼死拼活的干却连饭都吃不饱。我知道,大家的心里都有很多的苦。现在吃人的官府被赶走了,万恶的漕帮被消灭了,大家再也不用做谁的奴隶,只给自己、只给家人干活就行。”

    苦力们听了,人人振奋不已。都竖起了耳朵,打算好好听一听,今后这码头上的活该咋干。

    王昀指着史大可。

    “市府打算成立漕运公司,除了官方派遣的管理人员之外,还需要你们当中选出代表,参与公司的运营管理。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你们的利益。接下来大家伙都商量商量,选出你们心仪的人来吧。”

第789章 新扬州

    漕运很重要。

    不单单大明王朝的安危需要漕运维持,两淮地区安定同样也离不开漕运。

    因此在清理旧势力之前,山东方面就漕运的未来已经做了规划。

    旧有的漕运全部掌握在漕帮的手中,他们正是靠着“百万漕工衣食之所系”这句话,在运河两岸为所欲为,势力大到朝廷也不得不容让的程度。

    正是因为长久以来的骄横,让漕帮对新来的山东政权缺少必要的敬畏。

    他们还以为山东政权也不得不妥协。

    殊不知山东政权和大明王朝最大的区别,就在于能够分得清楚漕运系统内部的阶级划分。

    大明王朝为何对漕运上的弊端无可奈何?

    因为他们和漕运官员、漕帮是一体的,属于同一个利益阶层。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自己对自己下手的道理。

    可山东政权不一样。

    身为新兴阶级,山东政权看得很清楚。漕帮是漕帮,漕工是漕工。

    在漕运系统内部,漕工和漕帮也是对立的。

    明白了这一点,就完全可以做到分而治之。拉一派、打一派,通过解放漕工,令漕运焕发新的生机。

    事实证明这个办法十分有效。

    随着漕工的背弃,漕帮成为了无源之水、无根之木,仅仅一夜之间就被扫荡一空。

    数量庞大的漕工头上没有了压迫的恶势力,人人雀跃,期盼着新生活的到来。

    果然,山东政权没有令他们失望。

    就在钞关码头,新的漕运公司正式成立。

    办公场所也是现成的。

    就是原来的钞关衙门。

    朝廷的钞关官员早就被驱赶,这里也就控制了下来。

    正好用作新漕运公司的总部所在。

    政府这边委派了总经理,还有财务管理人员。而另一部分行政人员,将由漕工选举产生。

    就在钞关码头上,数千名漕工在王昀的组织下,很快完成了投票。

    不出意外,史大可被选为漕运公司副总经理兼劳务部部长。

    其余的部门主管,也都由漕工中德高望重的人出任。

    亲眼看到自己能够决定自己的命运,所有的漕工全都喜极而泣,浑身充满了干劲儿。

    “公司刚刚成立,规章制度还需要时间完善。今后公司该如何运行,还需要咱们大家伙群策群力。这关系到咱们大家伙每个人的福祉,你们可千万不能疏忽大意。”

    王昀殷殷嘱咐,每一句话都说到了漕工们的心坎儿里。

    在漕工的心目中,王昀就跟菩萨一样,他的话比圣旨还要管用。

    “公司可以慢慢完善,但是漕运可等不得了。大家伙也看到了,码头外停了那么多船。多耽搁一刻,就是天大的损失。我看不如咱们先动起来,保证漕运畅通,大家说好不好?”

    漕工们纷纷跳起。

    “没啥说的,这就开始干活。”

    “王相放心,明天之前所有的船保证全部通行。”

    拥有了主观能动性的漕工爆发了极大的能量。

    堵塞、拥挤了好几天的大运河扬州段,迅速进入了热火朝天的局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

    那些被困在船上的商家,眼瞅着运河开始畅通,着实狂喜。

    不少人跑上岸来,向王昀、史大可等人表达谢意。

    趁此机会,王昀向过往的商家宣读了新的政策。

    “从今以后,大运河从扬州开始,到山东临清为止,这段河道之内只收一次过路费。在扬州缴纳了,其余的地方就不需要再交钱。每艘船每年的过路费为三百两白银,每年只征收一次。这是凭据,你们收好。”

    听到一年只需要交一次过路费,所有的商家都开心不已。

    从前行船,虽然每一次缴纳的费用并不多,可是架不住次次需要缴纳啊。

    而且过一个钞关就要缴纳一次,林林总统加起来,成本远超新规。

    现如今可以一劳永逸,商家们自然知道该拥护谁。

    过往船只全都痛快的缴纳了费用,成为了新政策下的第一批受益者。

    仅仅一天的功夫,漕运公司收到的过路费就足有八万多两白银。

    王昀对曹运公司总经理商亭惠和史大可吩咐道:“这些收入必须做好账务,上面会不定期进行检查。一旦出现疏漏,你们两个罪责难逃。”

    商亭惠和史大可连忙保证。

    “王相放心,我们二人必定谨小慎微,保持清醒,绝不敢犯错。”

    这话王昀听过就算。

    他知道人性的保证最是没用,关键还要制度完善,监管严密。

    “这些收入除了预留一部分作为公司的必要开支、漕工的薪水发放之外,还可以用来养护河道,拓展业务,我期待着你们做大做强的一天。”

    听到漕运公司可以自由支配收入,商亭惠和史大可全都雀跃不已。

    漕运的厉害他们再清楚不过,有信心大展身手,创造辉煌。

    经过一夜的动荡,又经过一上午的适应,扬州城的百姓不得不回到现实当中。

    是人就要吃饭,饿肚子可不成。

    哪怕不知道外面如何,可是为了吃饭,也不得不走出家门。

    一处粮店门口,一个妇人挎着篮子,小心翼翼靠近。

    站在门口的店员看见,连忙笑脸相迎。

    “大娘,可是要买粮吗?”

    妇人听了露出希冀的神色。

    “有……有粮卖吗?”

    店员赶忙道:“有有有,啥粮都有,您要点啥?”

    妇人有些不自然。

    “俺只有这么点钱,不知……不知能买些什么?”

    店员伸手接过,用秤量了,是一块半两不到的碎银。

    “大娘,您这些钱可以买精米一石、粗米两石、面粉一石半。您看看,要买哪个?”

    妇人听傻了眼,还以为出现了幻觉。

    “缘何能买这么多?俺记得先前一石米可是要二两银子呢。”

    店员微笑解释。

    “如今店内售卖的粮,全都是从那些为富不仁的人家里抄出来的,本就没有什么成本。按照政府的命令便宜售卖,保证大家伙都能吃得上饭。再说了,扬州本就不缺粮,都是那些混蛋把粮食藏了起来,才导致粮价攀升的。现如今,不过是恢复了正常而已。”

    妇人怔怔听着,突然嚎啕大哭。

    “你们……你们咋才来呀?”

第790章 新军粮

    一座城市,只要粮食、食盐、布匹这三样商品供应充足,那么就不会乱。

    几乎眨眼之间,扬州就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大街上的人仿佛凭空冒出来的一般,各大粮店、盐店、布店的门口,全都排满了人。

    都是来抢购的。

    待到了后来,人们发现东西怎么买也买不光,信心便充足了起来,开始各忙各的,更是解决了抢购的压力。

    左享也在扬州,而且很忙。

    “统帅,这是账本。此行收获惊人,两淮盐商富可敌国,果然名不虚传。”

    左梦庚亲自查看账本,也不禁吃惊。

    秦晋盐商被一网打尽,随后就是查抄。

    光是从这些商人家里搜剿出来的现银,就足足有七十万两之多。

    除此之外的金银珠宝、古玩字画、绫罗绸缎、稀世珍宝什么的,没有月余的功夫,根本就不可能统计出来。

    即便是左梦庚,看到账目后都不禁怦然心动。

    这要是日后打到哪里抄到哪里……

    幸好他很快清醒了过来,知道这种土匪做法并不可取。

    不过有了这一笔凭空而来的财富,许多事情就可以做了。

    左梦庚看向傅以渐。

    “你来做这个扬州市长如何?”

    傅以渐一惊,没有想到此事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统帅,您的身边……”

    傅以渐有些不舍。

    身为左梦庚的侍从官,手中的权力和影响力可是非常大的。

    宰相门前都七品官呢,他这个侍从室主任更是位高权重。

    一旦离开左梦庚的身边,就好像失去了大树的藤蔓,总感觉不自信。

    可傅以渐并没有犹豫太久。

    他的前任傅豫孙就是例子。

    显然左梦庚并不打算让自己的身边有人太过于长久的驻留。

    这是一种权力的平衡之道,同时也是给秘书一定的上升空间。

    始终留在左梦庚的身边固然权力很大,但却只能隐藏在幕后,而且说到底地位不高。

    但外放出去后,只要能力足够,肯定前途无量。

    就比如傅豫孙,如今已经是一方诸侯了,将来登阁拜相不在话下。

    他更加关心别的。

    “我走了,谁来接任?”

    一个身姿挺拔、剑眉星目的年轻人走到了左梦庚的身后。

    “前辈,我是新任统帅侍从室主任傅新垣,请指教。”

    看到此人,不单单是傅以渐,李邦华、王昀、瞿式耜三人也是面面相觑。

    这人……

    从哪儿来的?

    左梦庚身为统帅,必定万众瞩目,身边最细微的一点都会被无数双眼睛无限放大。

    可这个新冒出来的傅新垣,竟然谁都不曾见过,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履历。

    但既然能够成为左梦庚的侍从室主任,显然是其绝对的亲信。

    这位统帅的把控能力……实在是太惊人了。

    这些人中,傅以渐才是最惊恐的。

    他每时每刻都跟随在左梦庚的身边,自诩是最了解这位统帅的人了。

    可是现如今一个完全面生的人出现,还取代了自己的位置,他却连丁点的风吹草动都没有察觉。

    这个统帅,他真的了解吗?

    傅以渐强行按捺下惊惶,摆出笑脸。

    “你也姓傅?说不定五百年前,咱们是一家呢。”

    “也许吧。”

    傅新垣沉默寡言,显然不想和傅以渐有太多的交集。

    发现如此,傅以渐暗暗懊恼。

    怎么就失去了方寸呢?

    “跟我来吧,咱们把工作交接一下。”

    左梦庚身边的大秘换了人,按理说应该是一件很重要的大事。可一切都进行的很快,没有给外界任何反应的时机。

    而对于新上任的傅新垣,立刻有人开始调查他的情况。

    但是忙碌了一番之后,只能无奈地发现,他们根本找不到傅新垣的任何蛛丝马迹。

    这个人就好像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般。

    傅新垣上任之后的第一件事,居然是给左梦庚推荐了一种食物。

    “属下前来的路上,在城内吃到了一种面。味道好坏倒在其次,属下只是觉着,似乎可以用于军中。”

    单单只是“可以用于军中”这几个字,就足以引起左梦庚的重视了。

    下午,左梦庚一行人出现在了街头的小摊上。

    同行的还有黄三虎、符纲等将官。

    卖面的小贩什么时候见过这种阵势,一张圆嘟嘟的胖脸都快要抽了。

    “店家,高姓大名啊?”

    小贩脑子里满是浆糊。

    “小的……草民……贱民……”

    左梦庚温和笑道:“你不要紧张嘛,我们就是听说你的面是一绝,所以过来尝尝。你这样子,可做不好面哟。”

    见左梦庚如此和蔼可亲,那些彪悍的士兵也没有显露敌意,小贩总算是平静下来。

    “小的叫王五奇,从祖辈开始,就在这里做面食生意了。没想到统帅您也知道俺的面……”

    左梦庚吩咐道:“看看我们这些人,你照着分量做就好了。”

    王五奇连忙动手。

    只见他在案板上麻溜地活好了面,然后切成细丝。

    先把面放到水中煮了一遍却没有完事,又放到油锅里炸。

    待面从油锅里出来后,已经色泽金黄,酥脆成型。

    至此,王五奇才又将面放到水中煮熟,然后加上调料、面汤,最后端到了左梦庚的面前。

    王五奇紧张坏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做的面条,左梦庚喜不喜欢。

    如果不喜欢的话,会不会砍自己的脑袋?

    如果喜欢的话,那从今以后……

    咱这也算是御面了?

    大家都看着左梦庚,可他却没有动筷。

    左梦庚在干什么呢?

    他回忆着王五奇刚才干活的样子,脑子里天雷滚滚。

    这……

    这不就是方便面嘛。

    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跨越时空四百多年,居然在明末吃到了后世遍地都是的食物。

    他又哪里知道,他眼前的这碗面,正是方便面的始祖。

    一百多年后,王五奇的后人到扬州知府伊秉绶的府里做厨子。

    伊秉绶看了炸面的制作方法,提议在其中加入鸡蛋和面,迅速成为不可多得的美食。

    从那以后,伊面就渐渐流行开来,成为了南方地区普遍而受欢迎的面食。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安藤百福正是根据伊面而研发出了方便面。

    左梦庚抬起头,越过王五奇,看向案板上堆放的面条,思绪开始飘散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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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左介绍:
老旧的王朝摇摇欲坠,新生的思想方兴未艾。
北方的草民奋戈一击,南方的烟柳歌舞升平。
异族的铁蹄肆虐中原,西洋的阴影步步逼近。
手握着二十万大军,饮马长江边,却可耻地做了民族的叛徒。
如今重来一次,不想华夏重复同样的悲剧。
唯有奋起,用铁与血为中华民族开拓出不一样的未来。
这是混乱的时代,也是一切皆有可能的时代。
我叫左梦庚。
我爹是左良玉。
再回首,
我要让这历史……
左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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