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七十一章 问情
“你为什么不见我。”慕无尘站在门口当中，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往前垮了一步，正好挡住了川南那吃惊又恼怒的目光。
阿音也是当做没有看见，一旁的丝竹起身叫人将早膳给一一撤下，这才说道：“慕相不是记忆有损么，好好养病养伤才是，什么事情有傅爱卿和梁爱卿就足够了。”
闻言，梁钥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站在了傅煊的身后，两人相视一眼，都没有支声。
慕无尘被阿音说得噎了一下，想起来自己本来就是来道歉的，眼神躲闪了一下：“我……我这伤已然好多了，最近不是很忙么，我也想帮你分担一下。”
“慕相好好养病，不突发奇想的弄出些动静就已经是帮了哀家了。”
阿音说一个字慕无尘就知道她什么情绪了，眼下说了这么多，其实就一字——滚。
半晌，慕无尘想了想，还是行了一礼：“我在外面等你。”退而求其次，只能这样了。
阿音似乎有些意外，通常这个时候他发两句脾气就跑了，顶多过个半日再来软磨硬泡，今日换路数了？
几人见慕无尘果真转身退到了廊下，川南也终于不盯着丝雀去了慕无尘身边。梁钥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就被一旁的傅煊捅了一下。
“四叔，怎么了。”阿音知道，要不是梁钥他们正好来了，慕无尘也不会这样冲进来，所以语气有点淡。
梁钥只能上前道：“淮王殿下过生辰的望月楼，还有些地方的装饰需要一些身手好的帮忙，所以臣来请娘娘借人。”
“工部呢？”
“陈大人眼下是戴罪之身，又病着，好些地方不得力，一直都是傅连跟着在帮忙。”梁钥对答倒是一本正经，“眼下时间有点赶了。”
阿音沉思了片刻：“那就叫姜冬派些人手去吧。”
“可是禁卫军不能离开娘娘。”
“部分而已，不碍事，也没有几日。”阿音说着看了一眼丝雀。
丝雀道：“两日。”
阿音点点头，看着梁钥，梁钥抿了抿唇角，道：“那就多谢娘娘，只是您身边没人护卫……”说着恍然想起来道，“对了，倒是忘了还有杜大人呢。”说着两旁看了看，没有瞧见人影。
“杜柳有事忙。”阿音随口说了一句，忽而察觉到了什么，微微看了一眼梁钥，对方垂着眸子，她只能去瞧傅煊，只是傅煊比梁钥还深谙官场之道，善于掩藏自己，她更加瞧不出什么了。
听见梁钥道：“那臣速速去安排，速速将人送回来吧。”
“嗯。”阿音点了点头，看着梁钥和傅煊双双转身要走，忽而道，“傅大人的衣服是四叔的吧。”不是疑惑是肯定。
两人的背影都是一怔，傅煊转身间看见慕无尘那颇为意味深长的目光，终究是绷不住了，连忙道：“娘娘不要误会，臣的衣服脏了，借用的……”他没有说下去，怎么弄脏的？为何一早就穿着梁钥的衣服出来了？为那又为什么一晚没有回去呢？
说不清，越描越黑……
果真，阿音含笑看了一眼梁钥：“原来如此，我就是一问，并没有什么事情。”
“……”果真。
“臣等告退了。”梁钥见傅煊有些不甘，还想解释，连忙拽着他就匆匆告辞了。
两人都走远了，阿音还能听见他们嘀咕“你拉我做什么”，“我不拉着你，你还想说什么”。
阿音无奈一笑，终究是傅煊无语，走在晨光下，恨不得将身上的外袍立即脱了。
“我就说让你晚上洗了，一早就能穿了，你偏不听。”
“……”梁钥摇了摇头，终于是不管他了。
阿音无奈一笑，站起身便看见慕无尘悄无声息地的站在门口，身后川南低着头，看不出情绪，只是握着剑的手依旧很紧。
“丝雀，陪我去书房。”
“是。”丝雀垂着眸子，扶着阿音自川南身边走过去了，她能感觉到川南想说什么，只是碍于阿音在，所以没有开口。
长廊下，阿音轻轻的拍了拍丝雀的手背：“看来不用你做什么决定了，且看川南吧。”
丝雀紧紧地抿了抿唇角，刚才那样的情形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川南是听见了什么了。
“是。”
晚间的时候，阿音忙了一整日，如今云初不在身边，她也不用休息，不用去看看孩子，便一味的埋头做事。
“主子。”丝竹端了晚膳进来，很是简单，“慕相还在院子里。”
“一整日了，他都不用吃饭么。”阿音没有抬头。
“余总管劝着吃了些。”
闻言，阿音搁下了手里的笔，看了看身后的屏风，那后面有一张床，那是慕无尘受伤的时候，她自己睡书房用的，眼下丝雀睡在那里。
“先吃？”丝竹将饭菜布好，拿着筷子。
阿音起身走来：“你觉得今早四叔那一出是为了什么。”
“杜柳。”
阿音看她，点了点头：“我想了想，也是。”说着便理了理裙摆，坐下下去，“不过我想不通，他和傅晓清拐弯抹角的找杜柳做什么。”
“我去查。”
阿音想了想，摇了摇头：“他们两个应该没什么事儿，等过了云染的生辰宴再说吧。”说着就接过了丝竹手里的筷子。
只是她刚接过来，便听见有人“噗通”一声跪在了外面，两人纷纷看去，是川南。
“太后娘娘恕罪，奴才心有疑惑，斗胆问太后。”川南还是喜欢穿白衣，此刻跪在门口，深深地埋着脑袋，一旁的余田瞧着也是束手无策。
阿音知道他憋了一整日终于是憋不住了，不过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还好，你来问我，总好过回头去问丝雀。”
“娘娘。”川南的声音微沉，有些颤抖。
“丝鹃的事情我原本是不想管的，毕竟是你们夫妇二人的事情。”阿音搁下了手里的筷子，看见慕无尘悄悄地站在廊下，“但是丝雀如同我妹妹，再加上她实在是想不开，我也不忍心。”
“……”
“上午的时候你也没有听错，是我提议让丝雀改嫁。”阿音淡淡道，“连带着她肚子里的孩子，下家我都找好了。”
“……”川南赫然抬头看来。
阿音静静的看着他，道：“你今天一整日是什么心情，此刻是什么心情，好好体会一下，这就是这几月来丝雀时时刻刻的心情。”说着一挥手，也不看慕无尘，“关门，你就跪在这儿好好想想吧。”
余田闻言，终于是上前，将书房的门给关上了，阻隔了门外那主仆二人各怀心事的目光。
第一千一百七十二章 冰释
次日清晨，阿音起床之后川南还跪在廊下，一夜未眠。旁边倒是多跪了一个人，是半夜跑来看他的丝鹃。
阿音合衣出来，看着立马跪好的川南，没有说话。慕无尘已然不在院中，不知道去了哪里。
“太后。”川南磕了一个头。
阿音却没有看他，而是看向一旁脸色显然不好的女子：“丝鹃来啦。”
“奴婢给太后磕头，请太后绕过川南。”丝鹃说着，毫不含糊的“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却听见一旁的川南道：“你求什么，没有你什么事。”
“可是是因我而起，我不忍心看你这样。”丝鹃说着眼中含泪，瞧着当真是一往情深。
川南却紧紧地抿着唇，没有看她。
阿音拢了拢衣襟，淡淡道：“丝鹃姑娘情深义厚，倒是丝雀没有来看你一眼。”
“是。”川南低着头，看不见神情，“她身怀六甲，多有不便。”
闻言，阿音心头松了一分，跪了一晚上，倒是学会给丝雀开脱了。
“娘娘，如果是因为奴婢要进门，娘娘就要丝雀改嫁，是不是也太……”丝鹃跪了半夜，此刻知道川南已然被逼入死角，一定要作出选择，她只能豁出去了，“太后是不是也太专制了，毕竟这只是奴婢家里的小事。”
“闭嘴，说了与你无关了。”川南轻喝了一声。
丝鹃紧紧地抿着唇，实在是也不敢再说太多了。
阿音似乎静静地看了她一瞬，道：“如今哀家在这位子上，唯一的乐事不就是能为所欲为么。”没有生气的样子，只是转而看着川南，“所以呢，你有答案了么。”
川南这才微微抬起头，跪了一整夜，脸色有点儿不好：“是，太后提点的是，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因为兄长过世，迁就祖父，觉得纳妾是常事，所以不曾去想太多。反而丝雀不悦，与我争执，我还觉得她有了身孕之后脾气不好，每每还觉得自己不跟她争吵是自己委屈了。”
“奴才在这里跪了一夜，丝雀没来，天越是要亮了，我这心里反而越暗。我害怕，害怕她已经对我失望透顶，就此决绝了。”
丝鹃看着他，脸色方才只是有些苍白，这时终于变得有些死灰了。
“是我的错，我在她怀孕这样重要这样开心的时候，兜头给她浇了一盆冷水。”川南的声音有些沙哑干涩，可是沉沉的很是清楚，“奴才决意不纳丝鹃，不仅仅是丝鹃，以后任何女子，奴才都不会多看一眼，叫丝雀伤心。”
“川南……”
“对不起，就当我负了你。”
“……”丝鹃看着他，半晌才缓过神来，“是啊，没有人能放弃已然怀孕的妻子，选别的女人。”
“你错了，丝雀是我妻子，不管眼下是不是有身孕，我的心里一直是只有她一人，你不明白，这些年我一直一直很爱他。”川南越说越觉得自己可恶，“是我猪油蒙了心，才会答应祖父，才会觉得是孝道，而自私的强迫丝雀去接受这一切。”
丝鹃看着他，当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阿音见川南是自己想通了，轻轻一叹：“说实话，让丝雀改嫁是我单方面给她提的建议，有几日了，她一直不答，要不是碍于我的身份，恐怕一早说我疯了。”
“什么……”川南暮然抬头，露出一丝惊喜。
阿音点点头：“她不曾想要放弃你，但是人心伤着伤着就凉了。”
“奴才知道，奴才……奴才想去看看丝雀，给她道歉。”
阿音摆摆手，看见慕无尘不知何时回来了：“去吧，也没有谁拦着你。”说着收回目光看着丝鹃，“至于你，若是觉得伤心想走，可以下山去。”
丝鹃已然簌簌落泪，看见川南踉跄发颤的站起身，下意识的想扶一下，却还是忍住了。看着川南扶着廊柱一瘸一拐的走了，才给阿音磕了个头：“娘娘开恩，奴婢既然服侍了丝雀这么久，便等到她顺利生产再走吧。”
阿音看着她，似乎有些意外。
“娘娘放心，奴婢一家子尚在，不敢做什么错事的。”
“其实你挺好的，会遇见更好的良人。”阿音说着抬眸看见慕无尘走来，这才发现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多谢太后。”丝鹃行了一礼，“奴婢告退。”说着便踉跄的起身。
“丝竹，送她回去。”
“是。”丝竹上前，原本想要扶着丝鹃，或许是觉得麻烦，便一把抄了起来，横抱着她大步离开了。
可怜丝鹃的眼泪还没干呢，就红着脸惊讶的看着丝竹。
“……”阿音扯了扯唇角，“这个丝竹，沾花惹草。”
“阿音。”慕无尘已然走到廊下，侧眸看了一眼川南和丝鹃前后离开的方向，“其实你没有真的想让丝雀改嫁吧。”
阿音却垂眸看着慕无尘手里的红木盒子，用脚指头想也能知道里面是什么，这个男人向来觉得好用的方法都会一直用。
“有吧。”阿音抬手拢了拢耳畔的碎发，静静的看着他，认真道，“哪怕一瞬也是有的。”
“其实这事儿简单，我直接让丝鹃走就是了，川南说到底是家臣，纳妾这种事我还是能做主的。”
“是么，我偏不愿意。”
慕无尘看她：“还没消气么。”
“不过才几日，早呢。”
“那这个呢？”慕无尘说着将手里的东西递到了阿音跟前，阿音却没有要接的意思：“我不要。”
“你都不看看就不要么。”
“也不是什么真金白银珍珠翡翠的，我要了做什么。”阿音满不在乎，“糖果罢了，怎么就叫我稀罕了。”
慕无尘见她猜出来，索性打开盒子取了一颗：“这怎么能一样呢，这可是我连夜下山买的，我们家万里差点儿跑废了。”
“……”阿音微微挑眉看他，不语。
慕无尘见她不接话，直接将糖果塞进了她的嘴里，指尖触到她柔软的唇瓣，愣了一下。
好吧。阿音忍不住看着他轻轻一笑，满口甘甜：有的东西就是用机会都是有用的，谁叫自己不争气呢。
慕无尘见她笑了，不由得也笑了，往前走了一步微微低头：“甜么。”
“糖不都那样么。”阿音含着糖白了他一眼，却听他道：“给我尝尝。”
“……”
慕无尘见她转身就走，连忙跟上去：“哎呀，我说着玩儿的，你别生气呀，我哄半天了……”
阿音走在前头没有回头，自然也没有看见刚进院子，听见他们说话踌躇在原地的云染。
－－－－－－题外话－－－－－－
丁丁：好了，都和好了，准备专心搞事业了。
第一千一百七十三章 子夕
六月十六，淮王云染的生辰，今年比较特别，秦太后亲自赐字给这位小叔子以示恩宠不说，还大摆宴席，文武百官争相道贺。
望月楼上，今晚的明月正好，阿音站在外面那条长长的走廊，看着那轮明月，恍惚又看见了当年中秋的那一轮月亮。
她的身后，众臣觥筹交错，也依旧是那纸醉金迷的热闹。
不知为何，阿音轻轻一叹，落入这夏季的夜色，悄无声息的。
“太后。”云染走来行了一礼，手中还端着酒杯。
阿音回眸看他，略有醉意：“子夕，少喝一点。”
云染听见她开口，连忙垂下了眼帘：“是，臣弟知道。”
“不过今天你是寿星，寿星最大，实在想喝也不必都听我的。”阿音含笑看他，“今晚瞧着，你真的长大了，朝中事务，人际交情都处理得当。”
“是嫂嫂给我机会，多谢嫂嫂。”云染说着，举了举手里的酒杯，“臣弟想敬嫂嫂一杯。”
“好……”阿音下意识的应了，才发现两手空空。
正在这时，听见慕无尘含笑的声音传来：“我说寿星跑哪儿去了，那头几位大人要捉殿下去喝酒，都找不到人。”说着便将手里的酒杯递给了阿音，“原来是找太后来了。”
“慕相。”云染看见慕无尘站在阿音身边，失落的抿了抿唇角，或许是喝了酒的关系，情绪有些外露，“我只是来敬嫂嫂一杯酒，今晚，母妃很高兴。”
慕无尘看见他眼角的落寞，心头忽而意识到了什么，面上却未曾有什么变化：“应该的，我这不还给你们送酒来了么。”
阿音斜睨了他一眼，举杯道：“你不必理他，生辰快乐。”
“你什么时候也给我这样过个生辰。”慕无尘在一旁插话，“你从未给我过过生辰。”撒娇一般。
阿音又忍不住嗔了他一眼。
云染看她眉眼含笑，心头不知是什么滋味，仰头一饮而尽。那有些决绝的侧颜，落在别人的眼里，又是另一番滋味。
荣颜是跟着云染过来的，只是瞧他来找阿音便没有上前，可是她懂得避让，别人却不会。
眼下的情形，分明是别人两人是一对儿，惺惺相惜的，云染成了多少出来的那一个。荣颜看着云染的模样，胸口一紧，正欲上前，便有一只手稍稍拦在了她的跟前，蓦然回神，是傅连。
“连公子。”
“我记得，你上次说，想与淮王定亲。”傅连收回手，目光落在云染身上，即便阿音在跟他说话，他的脸上也尽是失落。
“……”荣颜意识到他在这里说什么，慌忙道，“我说了，那只是一时口不择言，不当真的。”
“是么。”傅连收回目光，看着荣颜，“还请荣小姐好好想一想，为了你好也为了他好，我觉得这门婚事可行。”
“什么？”荣颜愣愣的看着他。
“我说，我支持你们成亲。”傅连说着转身离开，“荣小姐考虑一下吧。”
荣颜愣愣的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目光顺延着看见了坐在一起的母亲和良太妃，母亲依旧拉着良太妃聊的火热。
“表姐。”云染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你站在这儿做什么。”
荣颜正在想心事，被他吓了一跳；“殿……殿下。”
“瞧什么呢，这样出神。”
“没什么，只是觉得母亲很喜欢跟良太妃聊天。”荣颜有些尴尬，往后退了一小步，微微垂着眸子不敢看他，脸颊也不由得泛着红晕。
好在喝了酒，应当不会在意。荣颜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听见云染道：“姨母跟母妃姐妹情深，应该多多走动的。”
“……”
“荣小姐若是没有什么事情，明天一道游湖吧。”云染道，“我有事情想与你商议。”
什么事？荣颜微微仰头看着他，差点儿脱口而出，半晌才点了点头。
云染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是看见阿音和慕无尘并肩从外面的长廊走了进来。两人明明一个是当朝太后，一个是辅政大臣，为何走在一起却和这朝堂夜宴如此的格格不入。
那一刻，云染忽而很怕，很怕他们两人就这么并肩走了，离自己越来越远。
“阿……”云染的目光忍不住追寻着阿音和慕无尘的身影，直到他们跟傅煊和梁钥说话也没有收回。
荣颜瞧着，不禁蹙眉，见有人从侧面走了过来，连忙道：“五公主。”
云染这才回过神来：“五姐。”
云珂也算是是大病初愈，虽然清瘦了一些，但是气色尚好，此刻一手拿着一只白玉杯子：“子夕，当真是亲近之人才会这样耳语轻唤吧。”
“五姐，先前的事情……”
“先前的事情不必再提了，也不怪你，只是一点儿意外，倒显得我多小气一般。”云珂一袭鹅黄长裙，越发显得楚楚动人，伸出一手，举杯道，“你今天是寿星，可否喝一杯。”
云染接过她手里的杯子，道：“应该是我给五姐赔罪才是。”
“都说了不提了。”云珂说着，微微举杯，便一饮而尽，见云染喝了，不禁抿了抿唇角，“我瞧着慕相是大好了？先前好像病的很严重。”
“后背伤挺深的，如今应该是好的差不多了。”今天算是慕无尘自西山猎场回来之后，第一次出现在众人眼中，也是因为如此，打消一些无谓的揣测。
“是么，我瞧着皇嫂的心情也好多了。”云珂淡淡道。
“最近皇嫂辛苦，瞧着她高兴，便什么都好了。”
闻言，云珂意味深长的看了云染一眼，转身道：“我瞧你也喝了不少了，要是累了便去偏殿休息一会儿吧，一会儿就是一些歌舞，没什么看头。”
“多谢五姐。”云染见她离开，不知为何，觉得她今天穿的鹅黄色长裙有些晃眼。
“殿下，不然我送你去偏殿歇一会儿？”荣颜道。
云染原本想点头的，却见陈工和周元走了过来，又跟他们寒暄了一阵儿。他们走后又有别人，这“受宠”的感觉还真是累人。
大殿之上，云琦今晚倒是安分守己的坐在齐丹身侧，只是先前和云琦说了一会儿话就回来了。眼下看着各处的热闹也是兀自的饮酒。
“你今天是怎么了，这么安静。”齐丹说着看了她一眼。
“我先前不是给你添麻烦了么。”
“你也会良心发现？”
“不可以么。”云琦将杯子里的酒喝了，含醉的眸子落在了阿音的身上。
听见齐丹道：“我先回去了，你慢慢喝吧。”
云琦却忽然伸手，一把将准备站起身的齐丹给拉了下来，小脸暮然凑了上去，低声道：“急什么，再等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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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公主专心搞事情~~
第一千一百七十四章 连环计 上
十六之夜，月满清风，望岳楼上，文武众臣，酒过三巡。此刻灿烂的宫灯之下，十几位歌姬半抱琵琶，轻歌曼妙。
阿音一手支着侧脸，坐在玉座之上，正看着梁钥拿着一只筷子和着琵琶曲敲着酒盏，一派风流倜傥的样子。
“太后娘娘。”桑葚垂首上前，隔着丝竹行了一礼。
闻声，阿音回过神去，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云琦和齐丹坐的位子，发现只有齐丹一人坐在那里。
“什么事。”云琦又要做什么。
桑葚想微微上前，丝竹却一直拦着，见阿音看了丝竹一眼，这才稍稍让开。桑葚上前道：“太后娘娘，我们公主说想单独跟娘娘说句话。”
“有什么非要出去说的。”
桑葚将头低的更加低了，小声道：“是关于王上的身边那位米尔大人的。”说着似乎还想靠近，阿音想了一瞬，微微颔首，桑葚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什么，丝竹未能听见。
阿音抬眸看了桑葚一眼，不知为何：“你带路吧。”
“主子。”
“没事，不要让人跟来。”阿音起身走下了玉座，什么也没说，跟着桑葚往殿后的侧门走去。
慕无尘见状，眉心微微一动，起身就要跟过去，却被丝竹拦下。
“阿音怎么跟桑葚走了。”
“主子有事。”
“云琦么？她跟云琦能有什么事情。”慕无尘不放心，“你让开，我去看看。”
“主子说了，不要跟着。”丝竹一身男装，长臂一伸，倒是铁面无私。
“……”慕无尘还要说什么，就看见有人匆匆的从外面跑了进来，直接奔着傅煊的位子去了，一时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慕无尘站在原地，回眸看着傅煊的脸色微变，然后便起身跟那小太监匆匆的出去了，傅连匆匆跟一旁的人说了句什么，也跟着走了。
“怎么了这是……”慕无尘随手招来一人问道。
“傅夫人摔倒了。”那人回道。
听见丝竹道：“你要去看看么。”
慕无尘回眸看了她一眼，转身一言不发的跟着傅煊他们离开的方向从大门出去了。
外面月色清亮，这样的月光下连黑暗都是美的。
齐丹乘着慕无尘和丝竹纠缠的时候，就悄悄从另一边出去了，傅家忽然出事，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倒是没有注意到他。自然也没有人注意到，席上还少了哪些人。
齐丹不知道云琦要做什么，只是说让他去偏殿见一个人，不然就去跟阿音告密米尔的事情。米尔什么事情？云琦又知道什么？齐丹没有问，因为这个女人根本就不会说。
直到桑葚将阿音领出去，他才知道云琦让他去偏殿找的人是阿音。
“可是……”齐丹站在那扇安静的门外，里面黑漆漆的，门口挂着一枚玉佩是云琦的，他见过。
“吱呀”一声轻响，门被推开了，里面有一瞬安静的恍若死寂，下一刻，齐丹便在黑暗深处听见一声被压抑的呜咽声。
“阿音？”齐丹迟疑了一瞬，一双星眸看着屋里里面，很黑，窗前的月光很淡，照不进去，只能依稀看见一个轮廓似乎愣了一下。
“呜呜……”
“阿音，你怎么了？”齐丹见那女子不能言语，不免担心，快步上前，高大的身影在这不大的屋子里居然带起了一阵风，“你别怕，我来了。”云琦究竟想干什么！
“呜呜……呜……”那女子在里面越发焦急起来。
齐丹走到床边，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有些柔软，俯身捡起来，像是衣物，还有女子淡淡的脂粉香气，心头一沉，连忙道：“谁干的！”
“呜呜……”床上的人挣扎的越发厉害了。
齐丹到了近前，才依稀看见，阿音被人绑在床上，脸上还蒙着宽大的黑布，嘴巴也被堵着。
“阿音别怕，是我，齐丹。”齐丹眼中满是怒火，却还是小心翼翼的伸手过去，“我先给你解开。”可是下一刻指尖碰到了阿音，却又猛然缩了回来。
她的肩膀光滑细腻，微凉。
就在齐丹有些失神的时候，他身后的门忽而被人关上了，“哐啷”一声，床上的人被吓了一跳，疯狂的“喊”了起来。
“……”
“王上，可别说我对你不好，这可是天赐的机会。”门口云琦含笑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叫人听的心惊胆战。
“云琦，你干什么，把门打开。”
“完事儿了，门自然就开了。”
“放肆！快打开！”齐丹起身喊道，却又怕惊动别人，而外面已经没有人回应他了，他便知道这个女人是陷他与不仁不义了，“你还真是为了慕无尘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咬牙切齿。
“呜呜……”床上的人似乎哭了起来。
齐丹这才回过神道：“我先给你解开，你我合力什么地方出不去。”说着心头一沉，“你……你不是……”
另一边，阿音推开了一扇门，闻到一股子浓浓的酒味，不禁蹙眉：“他怎么喝成这样。”
桑葚道：“大约是伤心。”
“大喜的日子伤心什么。”阿音不禁掩鼻，看了一眼黑乎乎的屋子，果真看见云染有些不成体统的躺在床上，一只腿还挂在外面，“你去叫人拿点醒酒汤过来。”
“是。”桑葚说着便要离开。
“等等。”阿音叫住她，沉声问道，“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娘娘放心，奴婢说的千真万确。”
阿音深深地看了她一瞬：“好，我信你。”说完便举步跨进了大门。
桑葚在身后将门缓缓地关上。
阿音微微侧眸，并未说什么，琉璃色的眸子只是适应了一下，便看清了屋里的陈设，走到窗前，找到了一盏蜡烛，点亮了。
朦胧的烛光下，云染似乎还觉得刺眼，翻了个身，婴宁了一声：“谁呀，把灯吹了。”
阿音上前，站在床边，蹙眉道：“我，子夕。”
“……”云染似乎愣了一下，半晌才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看着站在窗前的女子，一脸的冷清，“嫂嫂？”
“你别乱动。”阿音说着微微俯身，指尖扣住了云染的手腕，微凉。
云染不知道喝了多少，此刻昏昏沉沉的，感觉有人似乎拉着自己的手，迷迷糊糊的坐起来：“嫂嫂，你怎么来了。”
“果真。”阿音沉声道，“你中毒了。”
“……毒？什么毒。”
“你到底乱吃什么了。”阿音有些生气，正要说什么，云染便身子一软靠在了阿音肩头。
“嫂嫂，我当真中毒了……好深……”
“……”
第一千一百七十五章 连环计 下
华冥宫。
姜冬今晚没有跟去宴会，明明说了会挺早回来的，可是都快子夜了，望月楼那边还没有散席的消息。
“姜统领。”丝鹃拿了一些糕点过来，远远地看着他仰头看着月色有些出神。
姜冬回过神来，看见是丝鹃，微微颔首：“何事。”
丝鹃没想到他语气这样生疏，一时有些尴尬：“奴婢没什么事情，原本是想那些糕点给丝竹姑娘了，可是……太后还没回来。”
姜冬看着她，似乎有些不解。
“大人不要误会，奴婢不敢僭越，这糕点那都拿来了，便请大人笑纳吧。”
“不用如此客气。”姜冬说着，并没有去接那糕点的意思。
丝鹃站在那里，越发的局促，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就在他尴尬的想要钻地洞的时候，一只鸽子飞了过来让姜冬十分警惕。
“大人？”
“别出声。”姜冬仰头看着那只鸽子飞过屋檐，落在了阿音寝殿的廊下，连忙跑了过去。
丝鹃不由得疑惑道：“这鸽子是……信鸽？”
姜冬点点头，将鸽子捉起来，果真看见脚踝上有个小小的竹筒，连忙道：“姑娘回去吧，我要去请太后，是战报。”
战报？丝鹃不懂这些，只是疑惑，什么时候已经开始打仗了么？
其实不是开始打仗，而是一场即将震惊朝野的战争已然结束了月余了，而这场战争的结局不仅阿音收到了，几乎在同时不过一两日的出入，一直在逃亡路上的殷木兰也知道了。
“秦雪音。”殷木兰看着那份密报，不由得轻轻一笑，那双美目里满是冰冷的寒意，“真看不出来，你这样心狠手辣。”
“将军，我们……”
殷木兰那战报收在怀中，迎着月光看着西方，还有几日她就要跟她的兵马会合，没有人会想到她要如何杀回京都去。
“不着急，将这消息传给齐丹。”殷木兰一拉缰绳，“我倒要看看他还能如何选择，驾！”
“是！”
北冥山，望月楼。
子夜过后，所有人都以为吃饱喝足能回去好好地睡一觉了，却不想有人忽然闹起来，闹了个天翻地覆！
五公主被人玷污了！
“怎么回事。”慕无尘几乎是第一个赶到的，他原本装作去追傅煊，其实一直在找阿音，听见偏殿这边闹起来，心头一沉以为阿音出事了，匆匆赶来，发现是齐丹和云珂，才松了一口气。
云珂衣衫凌乱，坐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一旁的齐丹沉着脸，一言不发。倒是云琦看见慕无尘过来，好心解释道：“慕相也瞧见了，王上和五妹妹酒后乱情，我到的时候已然这样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慕无尘感觉到云珂的哭声噎了一下：“这是……”
他身后陆陆续续的围过来了一群人，梁钥看热闹是首当其冲：“五公主这是失身了？”
“没有。”齐丹怒道，“本王什么也没干。”
“王上就不要推辞了，就算是王上不喜臣妾，想纳谁不行，非要染指臣妾的亲妹妹呢。”
云珂掩面哭的越发厉害了，有人冲过人群一下就跪在了云珂的面前，似乎不能相信自己看到的：“珂儿……”
云珂泪眼朦胧的看见贤太妃，一下扑在她怀中哭的越发厉害了，这下真的什么都说不清楚了。
“本王没有碰她。”齐丹不耐烦道，“王后，你不要太过分了。”
“王上说什么就是什么吧，眼下如此，我就算原谅你了，我妹妹的名声也没了，以后怎么嫁人呢。”云琦说着看向梁钥，“梁大人说呢。”
梁钥看了云琦一眼，知道她想干什么，无奈道：“王上，大楚的公主是不能嫁与人为妾的，然而娄烦也不能有两位王后吧。”
齐丹吃惊的看着梁钥，终于明白了云琦要干什么，回眸愤怒的瞪着她：“你处心积虑的，还是想和离是么。”
云琦微微挑眉，扫了一眼众人：“如此是我被抛弃，王上有什么不满么，还是说……”那双墨色的眸子里笑意浅浅，“要太后亲自来主持公道。”
“……”
“是啊，太后呢？”
“回去休息了？”
“没有吧，怎么还不见过来。”
“派人去找找吧，余总管呢。”众人开始议论纷纷，听见有人在人群中道，“太后好像跟淮王殿下在一起。”
“……”慕无尘迅速回首看去，没有看见那人身影，大约是个侍女，声音有些耳熟：是谁！
“淮王殿下？”
“不会吧，真的假的……”
“我就说这事儿不简单，淮王殿下也不在。”有人问到，“连公子呢，找他问问。”
陈工连忙道：“是啊，或许殿下跟连公子在一起呢。”
“陈大人吃了多少酒啊，连公子不是先前和傅大人一道回去了么。”有人笑道，“眼下瞧着，就是太后和殿下不在呀。”
“还有什么好说的，这样迫不及待，不避嫌……”
“都住嘴！”慕无尘怒道，“谁再多说一个字，本相拉去喂狼。”
一下鸦雀无声，但是慕无尘能感觉到那隐隐的不满。听见云琦道：“我可不是故意的，不若慕相去找找，万一有什么误会呢。”
慕无尘怒目而视，听见有人道：“找到殿下了，在西偏殿呢。”
“真的啊，过去瞧瞧。”眼下就有人转身要去看看热闹，说不定比这边还要热闹。
慕无尘双拳难敌四手，根本阻止不了，心中不免烦躁。却忽闻一个清冷的声音道：“闹什么呢，都喝多了不成。”
“阿音。”慕无尘一喜，连忙四下看去，才反应过来，声音是从楼下传来的。
“太后金安。”众人一个激灵，一听这声音，什么酒都醒了。
阿音此刻还站在楼下，仰头看着上面，云琦趴在栏杆上，脸色一变：“你怎么在那里！”
“华冥宫有战报，我回去了一趟。”阿音淡淡道，“你们在闹什么。”
“……”云琦的握着栏杆的手微微一紧，“那云染……”
“淮王殿下。”梁钥忽然喊道。
众人战战兢兢的抬眸看去，果真看见西边长廊走来的人真的是云染，而一旁扶着他的女子居然是——荣颜？
“颜儿！”荣禀一时以为自己眼花了，这怎么好，众目睽睽的，可是一旁的荣夫人却是喜出望外。
“我说怎么找不见你，原来是去照顾殿下了。”
荣颜不禁羞涩低头，一时不语。
此刻，终于反应过来的云珂放声哭道：“四姐……你为什么这么害我！”
第一千一百七十六章 无心
望月楼二楼的宴厅，退却了歌舞，撤了酒盏，那些宫灯哪怕还续了续灯油，也显得不那么热闹繁华了。
阿音依旧端坐在玉座之上，慕无尘一脸沉着的站在她身侧，俯视大殿。文武重臣都在，明明不久之前还都在推杯换盏，这会儿就都坐的坐站的站，静默不语了。
偌大的大殿之上，只有云珂跪坐在中间，似有若无的哭哭啼啼，贤太妃也跪在一旁，搂着女儿的肩膀，心痛不已。
云琦和齐丹并肩站在一旁，那表情跟没事儿人一样，对于刚才云珂哭哭啼啼，断断续续的指控，不以为意。
“太后，傅大人回来了。”门口太监通报。
阿音抬眸看去，果真看见傅煊一袭蓝衣匆匆去而复返，连傅连也跟着一道回来了。
“臣参见太后。”傅煊匆匆行了一礼。
“尊夫人没事吧。”阿音问了一句。
“没事，只是不小心摔倒，扭到了脚踝。”傅煊说着忍不住看了看云珂母女，听见一旁的傅连问道：“太后，这是……”
阿音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原本已经哭得没声的云珂忽而厉声哭喊了起来：“嫂嫂，嫂嫂我没脸活着了，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说着挣脱了贤太妃，趴在地上胡乱的磕起头来。
“珂儿，我可怜的珂儿……”贤太妃想要抱住女儿，可是云珂发了疯一般，力气大得很，她根本拉不住，“你别这样，你这样不是要了母妃的命么。”
“嫂嫂，你让我死吧……”
阿音一时不忍卒看，挥了挥手，丝竹上前，用力将云珂按在了地上，不让她自残。贤太妃吓了一跳：“丝竹姑娘，你轻点儿，轻点儿。”
丝竹没有回应。
“太后，是谁将我们母女害到如此境地的，当真要我珂儿血溅金殿才肯做主么！”贤太妃说着，含泪狠狠的看着云琦。
惠太妃也在场，可是面对那对母女要死要活的恨意，她真的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略显憔悴的目光落在云琦的背影上，不知所想。
“云珂。”阿音揉了揉眉心，有些脑仁儿疼，“你素日里虽然耳根子软，却也不是个怯懦的，今日你想好了，真的要已死以正名节，哀家就成全你，别人该怎么逍遥还怎么逍遥，哀家也是管不了的。”
“……”云琦的侧脸帖在冰冷的大理石砖上，那光滑的石砖能清晰的映出她此刻狼狈不堪的样子。
阿音见她不出声，便也没有再说话，其他人方才在外面听了一两句，都知道是云琦陷害云珂，至于为什么，他们不清楚，五公主自己哭哭啼啼的也没有说清。
不过梁钥知道，云琦问的那两句，是心心念念急着要和离了，为了和离，连自己的亲妹妹也能舍弃。
好冷的女子。
就在众人以为云珂心如死灰，不会再说什么时候，忽而听见被按在地上的云珂喊道：“四姐姐，你害我！这一切跟你说的都不一样！”
云琦微微挑眉，居然还有心情笑：“我只是说成全你想嫁人的心，没说一定是谁呀。”说着似有若无的看了一眼傅连，“我派人去请连公子的时候，他跟傅大人一到走了呀，能怪我么。”
傅连意识到了什么，惊讶的看着云珂，云珂哪里还敢看他。
“王上看见那预配以为是我的，却不想那事我们姐妹都有的，这才误入了，只是……”云琦微微挑眉，言语隐晦，“妹妹酒醉认错了人，我也是无法。”
“你胡说！”云珂反驳道，“我没有……我没有要勾引谁，我只是……我只是想对他表明心意，没有其他，是你骗我，你为了和离什么事都敢做！”
丝竹已然默默的松开了云珂，阿音坐在那里，看着姐妹二人四目相对，一个双目泣血，一个却眼含轻笑。
“所以啊，你要死要活的做什么，这事儿一出，和离的也是我，不是么。”
“你……厚颜无耻！”
“你的脸皮也太薄了。”云琦说着，抬眸看着阿音，“要是不能嫁给为自己的心爱之人就都要寻死觅活的，那么太后当初……”
“……”慕无尘的眼中寒意一闪而过。
“闭嘴！”齐丹终于怒道，“贱妇。”说着反手一巴掌就甩在了云琦的脸上，这一下颇重，云琦猝不及防，直接被打倒在地。
大殿之上，众人纷纷吸了一口凉气。
云琦捂着已经红肿的脸颊，看着齐丹，却是得逞的笑意。
齐丹被她瞧得怒不可遏，这个女人，居然设计他两次！
“好了。”阿音打断了他们的争执，“王上在我大楚对我们的公主动手，恐怕不妥。”
闻言，齐丹回眸看她：“可是这个女人固执阴毒，缕缕如此。”
“那也要你们有让人利用的私心呀。”阿音淡淡道，“无论如何，事情已经发生了，王上给个说法吧。”
“我……我没有。”齐丹愣愣的看着她，“我没有碰她，你要我如何。”
“恕我直言。”傅煊终于弄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眼下如此情形，王上说没有，就跟不想认账是一个意思。”
齐丹蓦然看着傅煊，听见云珂又复大哭了起来：“我不要……不要！嫂嫂你让我死了好了，我要云琦陪葬，要她陪葬！”
傅连见她如此痛苦，手心一紧再紧，终究是忍不住道：“五公主，你别这样，冷静一点。”
闻言，云珂暮然抬眸看他，满眼的痛苦之后是无尽的死灰。
“那是要我如何，娶她么。”齐丹怒不可遏。
“王上。”梁钥上前行了一礼，“方才在外头说过了，大楚的公主是不能嫁给附属小国为妾的，这是莫大的羞辱。”
“呵……”齐丹气笑了，“我这不认你们说我没担当，我认了你们又说侮辱你们了，这算什么，我里外不是人么。”
“可不是么。”慕无尘冷不丁的说道，“两条路，要么休妻再娶，反正云琦罪证确凿。要么云琦你带回去，云珂一死以示清白。”
“我补充一下，就算是云琦公主有罪，王上也只能和离，不能休弃。”梁钥笑眯眯道。
“……”齐丹知道，和离就是云琦想要的结果：可恶！
云珂反应过来，自己这就是要嫁给齐丹了？她猛然起身道：“我不嫁，我死也不让云琦如愿！”说完便忽然发疯一般往一旁的柱子撞去。
“珂儿！”贤太妃当即吓得魂飞魄散。
云琦一心想死，却还是在最后一刻被人拉住了，睁开眼看见是她最最不想看见的人：“傅连……”
“云珂，我……”傅连紧紧地拉着她的胳膊，张了张嘴，“我信你，我愿意……”
“……”云珂一个激灵，脸上的血色尽退，“我不要！”我宁可嫁给齐丹，也不要你一生背负骂名！
第一千一百七十七章 指婚
“我不要！”云珂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疯狂的挣脱了起来，“你不要说，你不许说！”
“云琦！”傅连深深的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何忽然这样抵触自己，语气也不由得重了。
“我不要你……”云琦声泪俱下，这辈子她从来没有这么痛苦过，她从来不知道人的心可以这样痛，痛不欲生，求死不能，“我求你，不要说，我愿意……我愿意嫁给齐丹。”
“什么？”傅连以为自己听错了。
云珂一下脱力，跪坐在了地上：“我说我愿意，云琦不就想摆脱娄烦么，我愿意，我愿意成全她。”
“云珂你……你疯了？”
“我疯了，你让我疯吧。”云珂仰面看着傅连，满是泪水，“傅连，你随我吧。”
“……”这是，为什么？
“珂儿，我可怜的珂儿。”贤太妃哭道，“云琦，你连亲妹妹也算计陷害，你不得好死，你一定会不得好死的！”
“诅咒能有用的话，我也不会站在这里了。”云琦丝毫不为所动，转身看着高高在上的阿音，以及一直站在她身边的慕无尘，她费尽心思才让原本走错的路重新回归征途，此刻她的心里是高兴的。
慕无尘，如此，你该选谁还不清楚么？
“太后，眼下能同意我跟齐丹和离了么。”
阿音静静的看着她，又看了看齐丹，道：“云琦公主失德，不配娄烦王齐丹，哀家准许两人和离。娄烦王另娶五公主云珂为后，云琦公主，暂且幽禁思过。”
“太后。”齐丹显然不想，他不能摆脱了一个，又来一个。
云珂已然认命，任由泪水挂满了脸颊。
“你可以不娶。”阿音看着齐丹，“哀家也不会真的赐死云珂，只是她是死是活，那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齐丹那双星眸里乌云密布，他站在那里，看着阿音，甚至能听见身边云琦内心欣喜的狂笑。他不甘心。
阿音见他不言语，便也没有再说什么。这大楚又一位公主要下嫁，还是因为这样不光彩的原因，这样自降身份的事情，自然是没人上赶着催促的。
慕无尘他们都不言语，傅煊则悄悄地看了一眼儿子，似乎也察觉了什么，越发不好开口了。
随着齐丹越来越久的沉默，底下的人也开始议论纷纷。云珂放弃了挣扎之后才听见，原来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流言蜚语。她这才很正的意识到，如果不嫁，她是真的活不下去的。
“王上，王上您答应了吧。”贤太妃居然跪在那里，面朝着齐丹，求道，“我只要我的女儿活着，我只要她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只要活着，都会好的。
云珂泪眼朦胧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心如刀绞。
“好。”齐丹终于松口，嘴角慢慢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本王原就是来接王后回去的，如今是谁，都一样。”
云珂依旧跪坐在那里，听见齐丹说这话只觉得如坠冰窖，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听见阿音道：“如此，公主便随王上回去之后补办婚事吧。”说这就要起身，“其他的，礼部去办吧。”
“是。”梁钥应了一声。
“等一等。”齐丹忽而道，“太后要本王换一位王后，难道就两句话便可以了”
闻言，梁钥不语，听见慕无尘不悦道：“不然呢，你待如何。”
“至少请太后昭告天下，四公主云琦种种过失，并且说明本王已然和离，另娶他人。”
云琦听着，不知为何，眼中笑意更深，她倒是想立刻反驳什么，听见惠太妃上前道：“王上这不是欺负人么，若是如此，我琦儿还有什么名声，今后……今后哪个敢娶。”
“惠太妃谦虚了，四公主有没有敢娶还真的跟她的名声无关。”齐丹不屑道，“难不成今日这一闹，本王还有什么名声么。”
“你……”
“好了。”阿音打断他们的争执，看了一眼齐丹，“如你所愿。”
“多谢太后。”
“太后。”云琦忽而道，“先前明明有人看见你跟淮王在一起的，怎么转眼就从外面回来了。”
闻言，齐丹这才反应过来还有这一出。
“四公主说哀家跟淮王在一处，是桑葚的说的吧。”阿音站在高处，斜睨了云琦一眼，“你弄出这么多事情，怎么的，如今还要哀家为了你的侍女一句话，在这儿给你一个交代么。”
“太后也不能这样说，最近传话的多了些，好奇淮王殿下如今有多得宠的人，也不是一两个。”
云琦话音刚落，就看见底下一群人一个两个的都默默地低下了头，慕无尘见状便知道什么意思，立马就气不打一处来，正欲说什么便听见一个温润的声音道：“四姐姐少说两句吧，不要再乱点鸳鸯谱了。”
是云染。
云染换了一身衣裳，虽然梳洗过了，但还是能看出一些醉意，不过那双墨色的眸子却是沉着异常。
他的身边一直扶着他走进来的人，是荣家的嫡长女，荣颜。
良太妃看见儿子，再看了看垂着眼帘有些娇羞的荣颜，便知道有事了。
云琦看见荣颜跟云染这样大大方方的走在一起，沉了沉眸子：“六弟什么意思。”
云染上前给阿音行了一礼，才道：“不知皇嫂可否记得，先前臣弟与皇嫂说有一心爱之人。”
阿音看着云染，知道他根本没有跟自己说过这话，却还是点了点头：“姐的，你说还不能确定人家姑娘心意。”
“如今确定了。”云染说着轻轻的拍了拍荣颜的手背，两人十分默契的双双跪下，“请皇嫂成全。”
众人见这架势，再迟钝也知道怎么回事了，想想刚才在外面，可不就是他们两人共处一室么。
阿音看着云染，终究浅浅一笑：“郎有情妾有意，今天又是你的生辰，双喜临门哀家自然高兴。”
“臣弟知道如今国丧未过，只是求皇嫂指婚，也好让臣弟心中安稳。”云染跪在那里，低着头，没有人能瞧见他的神色，只是他的语气稳重，坚定。
傅连站在远处，心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哀家允了，皇弟如今有了依靠，往后人生要好好待人家。”
“是，臣弟知道。”云染说着携着荣颜双双磕头谢恩。
一时之间，这偌大的宫殿，原本还愁云惨雾一般，这会儿倒是喜气洋洋了。荣禀还没反应过来呢，就有一堆的同僚凑过来，给他道喜。
荣夫人终于如愿，一时笑得合不拢嘴，顾不上跟别人寒暄就走过去拉着良太妃聊了起来。
今日只是指婚，两家还要择日定亲，可是荣夫人三言两语的都依然说道以后的婚事该如何如何了。良太妃悄悄地看了一眼跪在那里的儿子，应付的笑了笑。
听见云琦笑道：“六弟用情至深，姐姐我还真是小看了呢。”
云染的身子微微一震，荣颜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背：“殿下。”
“没事。”云染终于抬头看向站在那里的阿音，心道：只要没事了，就好。
第一千一百七十八章 灭国
骠国，灭国了！
北冥山上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一下就炸锅了。
谁灭的？干戚军！太后的军队，二十几万大军兵临城下，围着骠国的皇城两个月之久，逼得他们的国君司马氏悬梁自尽了。国军死了，骠国第一武将司马斯图带着亲军，降了，却在此后忽然下落不明了。
“为什么？”云染不解，要不是傅连来告诉她这事儿，他还在被赐婚的恭贺声中晕头转向呢。
“我跟冯将军打听过，音姐姐在南疆的时候出过事，就是那个司马斯图带人干的。”傅连走得急，喝了半盏茶，“具体何事冯将军不甚清楚，倒是这事儿居然能让音姐姐灭他一国，一定不简单。”
云染坐在一旁，蹙眉想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这时间上算起来，这场仗大约一年前就开始了。”
“或许再早一点。”傅连侧眸看他，低声道，“昨日我父亲与我分析，这事儿大约是先帝在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怎么……”
“其实想一想，先帝驾崩之后的那几个月音姐姐根本什么事情也做不了，何谈这样的大事，所以我同意父亲的说法。”傅连道，“眼下我比较在意的是当初骠国忽而对音姐姐出手是何缘故。”
“我也觉得疑惑。”云染看他。
傅连忽而道：“你说我们直接去问，能问到么。”
“我只怕如今这事儿一传开，想去嫂嫂跟前问这事儿的人不止你我二人。”
傅连点了点头，心道也是，外头这两日已然是炸锅了，眼瞧着七月盛夏，这山林里是凉快，但是那些蝉层层叠叠的叫起来，到处都是聒噪的热闹。
“殿下。”荣颜进来的时候，一眼瞧见傅连也在，一时倒有些不好意思，“连公子。”
傅连乍一见她，大约是从不曾在云染这里见到过旁人，愣了半晌才想起来，如今这两人已经在议亲了。
明明这事儿我也是劝过的，如今真的成真的了，倒是叫自己不自在了。云染心中自嘲，面上依旧温雅有礼：“荣小姐。”
荣颜浅浅一笑，亲自提了食盒进来：“这两日天气炎热，我特意做了点冰镇银耳莲子汤来，两位尝尝。”
“有劳了。”云染客气道。
荣颜将食盒搁在圆桌上：“殿下也不用客气，实在是我不来母亲也会催促。”说着便将莲子汤和空碗都摆好了，抬眸看他们，“你们谈事吧，我先走了。”
“稍等。”傅连见她匆匆要走忍不住问道，“我有一事想问一问。”
荣颜见他欲言又止，便知道他想问什么，不禁一叹：“我知道连公子要问什么，五公主她……这些日子我都没能见到，听说前几日绝食晕倒了两三回，贤太妃瞧着瘦了许多，一双眼睛都要哭瞎了。”
傅连知道前些日子云珂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说是绝食晕倒过，但没想到会这样严重。
荣颜见他神情便知道是十分在意的，不免轻叹：“连公子，恕我直言，其实先前五公主对你是有意的，我也一直觉得，你是知道的，是么。”
“大约吧。”傅连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情绪，那晚他是想说什么的，都被云珂那样决绝的拒绝了，现在再说的什么都是没用的。
“或许，连公子可以去求一求太后娘娘，这事儿明明是四公主陷害的，为何要她付出一生……”
“荣姑娘。”如今云染能做的也不过是改口不再叫她“表姐“而已，“当晚发生了什么你我也是亲身经历的，四姐的连环计，就是要摆脱齐丹，陷害嫂嫂。我们如此才……何况五姐根本不是对手。”
荣颜知道，要不是云琦陷害太后清誉，云染也不会答应这门婚事。
“况且，这事儿我们没有听到全部，阿连他当日已经……五姐的意思，应当是拒绝了。”
“拒绝了？怎么会呢。”荣颜不解。
傅连摇了摇头：“无论如何，我们已然不方便见面了，荣小姐若是能见到她，好好地劝一劝，她伤害自己也只会是亲者痛仇者快而已。”
“嗯。”荣颜点了点头，“无论如何，我至今想来都觉得四公主这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也太过狠心了。”
闻言，另外两人都默了默，窗外的蝉声越发的聒噪了。
西夕小苑。
这里的女主人已然被送去了别处关押了起来，齐丹没有知会任何人便将原本阿音叫人封起来的西厢房给打通了，原本觉得有些局促的小院，一下就变得宽敞了起来。
可是，齐丹的心情却没有因为摆脱了云琦而变得有一丝的松快。
“王上，这骠国的事情，不妙啊。”米尔得到消息便匆匆回来了，一脸的愁容。
齐丹看着他搜罗来的情报，眉心深锁：“旁人或许不清楚阿音为何会灭了骠国，我却是清楚的。”
“还是因为司马斯图帮王上的事情。”
“其实当初阿音拿玉佩找我对峙的时候我就应该知道，她是不会轻易放过骠国的，却不想……”齐丹将手里的情报搁下，看着一袭白衣的米尔，“我今早还收到一份飞鸽传书。”
“谁的。”米尔的直觉告诉他不会是什么好事。
“殷木兰的。”齐丹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了那封书信递给米尔，“她也已经收到了骠国的战报。”
米尔看完，道：“她的意思是，太后下一个目标便是娄烦了。”
“确实，要是干戚军一直北上，便能直逼我娄烦腹地了。”
“而此刻，我们的大军早就不在……”
“咳……”米尔轻咳一声打断了齐丹的话，隔墙有耳，“说实话，臣也觉得她说的有点道理，毕竟当初文平城一事……”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米尔就不要再说这些了。”齐丹伸手拿过他手里的信，随手点了一旁的烛台给烧了，“还是想想，咱们眼下要做何打算吧。”
“王上若是真的听臣的，就信一回殷木兰吧。”米尔道，“不管干戚军有没有继续北上，咱们都已经没有退路了。”
“你是说……”
“攻下北冥山，可比攻打京师皇城容易多了。”米尔正色道，“请王上尽快定夺。”
齐丹看着窗外，盛夏翠绿，层层叠叠，倒是比春日里的百花还要迷人眼。
第一千一百七十九章 赏雨
“找了么？”阿音搬了个一子坐在廊下，看雨。
慕无尘站在一旁，一袭蓝衣，远看跟一旁坐着的茜衣女子倒是相得益彰。
“快了，既然确定了没有回北疆，我已经将人手都铺出去了，现在往相邻的关内道和河东道找。”
阿音点了点头，依旧看着雨幕：“再往东就是东海了，魏州和汴州……应当不会。”
“简章在汴州，不然问问？”慕无尘说着侧眸看她，略带不解，“这雨挺大的，有什么可看的，还非要搬个椅子坐这儿看。”
“山雨欲来风满楼，我偶尔也想应个景，不行么。”阿音看着那层层的雨幕，将山林的一切笼罩在浓浓的雨雾之中。
“行，你说什么都行。”慕无尘道，“简蝶已经出月子了吧，不若你去关心一下？”
“你觉得又是简章？”有雨水溅到廊下，沾湿了她的衣角，“我倒是愿意相信他不会再犯糊涂了。”
“殷木兰诡计多端，或者诱骗也未可知。”
阿音想了想：“知道了，我会找机会试探的，不过眼下既然知道殷木兰来的不会晚，还是要将该做的先做了。”
“护城军已经开始调动了，为防万一还要请你的太后手令将河东道靠近京都的守军调过来。”慕无尘说着目光落在了阿音站了雨水的裙角上。
“也好，回头让子枫给你。”阿音没有察觉他的目光，依旧撑着侧脸看着雨幕。
“狼骑要如何调派？”
“狼骑还是要留在身边的，要是聂长杰在就好了，这样调度到哪里都可以。”阿音说着忽而抬眸看着慕无尘，“这样一说，我都有点儿想李沐了。”
“……”慕无尘楞了一下，随即脸色一沉，“成何体统。”
阿音浅浅一笑，却见他忽而走过来，俯身理了理她的裙摆，他身上的香味和着山林里雨水的清香，一如既往。
心，又疼了一下。
慕无尘若无其事的站起身：“既然有必要就先调回来，只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阿音应了一声，听见慕无尘转而道：“那北疆，冯天凛要调回来么？”
“不用，他在那里守株待兔。”
“不是殷木兰，这兔子又是谁呢。”慕无尘说着轻轻一笑，他自然知道是谁，“恐怕守株待兔还不够吧。”
“自然，兔子后面还跟着个布袋子，这样才能一网打尽。”阿音说着目光落在脚尖，看着那些够不到自己的裙摆的雨水，开心的扬了扬唇角，“一会儿让冯霖也来一趟吧。”
“也好。”
“对了，近日没有瞧见子枫呢，干什么去了。”
“你不是让他找人么？那个……阿慈。”
“应该是跟着殷木兰跑了。”阿音说着，眼中露出一丝狡黠，“他不是去追傅柔的么，怎样了，我瞧着那个左萤可不一般。”
慕无尘瞧她那八卦的样子，一时觉得好笑：“我这些日子尽追着你了，怎么知道旁人如何了。”
“……”阿音的胸口又疼了一下，连忙垂下眸子，“不知道就不知道，胡说什么呢。”
慕无尘看着她不好意思的样子，愉悦的抿了抿唇角，廊前的骤雨渐渐地小了，听见他柔声道：“骠国的事情，你不想同那些大臣解释，就不解释吧，等忙起来，他们自然没闲心去管这事儿了。”
阿音的睫毛颤了一下。
听见他的声音轻而笃定：“你有我文能帮你安朝堂，武能帮你定边疆，安心就好。”
阿音垂着眼帘，只觉得一颗心被他说得滚烫，指尖微微一蜷，良久才在心中小心翼翼的叹道：慕贞，这是你说过的，最好听最好听的话了。
夏天雨来得快，走的也快，噼里啪啦的下了一阵儿便渐渐地停了。阿音看着天际渐渐泛起的晴空白，正好起身，便看见姜冬自渐渐停歇的雨中匆匆的来了。
“娘娘，齐丹求见。”
阿音还坐在廊下，闻言看了一眼远处的月门：“让他进来吧。”
“是。”
“他来做什么。”慕无尘有些不悦，“你有空不如去睡一会儿，见他做什么。”
阿音看着骤雨初歇，神色恢复如常：“自然是着急了。”
慕无尘抿了抿唇角，远远的看见玄色和阿陵双双踏着威严而慵懒的步子出来了，这两头畜牲，雨刚停就迫不及待的出来溜达了。
“太后。”齐丹大步进来，第一眼就看见了在院子里散步的野兽，眯了眯眸子，快步的走到了廊下，微微颔首，“慕相也在。”
“王上。”慕无尘也微微颔首，“这雨刚停你就到了。”
齐丹微微抖了抖袍角沾上的雨水：“前日里听说骠国灭国了，如今大楚西面大半的疆域都被太后的干戚军占领了，本王惶恐呢。”
“你好好地惶恐什么。”慕无尘笑道，“骠国从来跟娄烦也没有什么交集，灭了就灭了。”
“若是太后灭一国是为了几十年前的镇南王的旧事，本王自然是不惶恐，可若是因为前年的事情，本王怕太后误会，干戚百万大军，自然惶恐。”齐丹说着还算镇定自若的看着阿音。
阿音看了好一会儿的雨景，似乎是累了，微微瞌着眸子，淡淡道：“都有吧司马氏治国无方，荒淫无度，还几次三番的挑衅我南疆秦氏，灭不得么。”
齐丹微微挑眉，看见玄色那漆黑高大的身影缓步走来，在廊下抖了抖毛垂着脑袋走到了廊下，在阿音的手背上蹭了蹭。
“初儿不在，你们越发大胆了。”阿音轻轻的摸了摸玄色的耳朵，有些嫌弃，“湿了。”
玄色垂着脑袋，卧在了阿音的旁边。廊下，阿陵犹豫了一下也往这边走来。
齐丹知道这两头畜牲不好惹：“既如此的话，今年的军演，请太后提前吧，娄烦的将士一直等在山下军营也不适应，早点回去也好。”
“好。”阿音想了一瞬，“那就八月初吧。”
齐丹看着她含笑的眸子，抿了抿唇角，颔首道：“多谢太后。”说完行了一礼，刚转身要走就感觉身侧一阵劲风忽然扑了过来，他反应极快，堪堪躲过一击，可是袍角还是被撕扯下了一大块。
“……”什么情况！
第一千一百八十章 寻觅
廊下，阿音看着忽然扑向齐丹的阿陵也不由得一惊，却没有立刻喝止。那边阿陵一击未中，吐了口中的碎布回身又是一击。
齐丹过来没有带佩刀，整个人被阿陵扑倒在地，好在他也算高大壮实，两只胳膊拼命的抵着阿陵的下巴，才没有让那血盆大口即刻咬下来。
听见阿音喝道：“阿陵！”
那狼首本来就不是军狼，闻声只是迟疑了一瞬，还是选择攻击，只是还没等到它下口，就被玄色给扑倒了。
“……”慕无尘看着扭在一起的两头狼，以及躺在地上十分狼狈的齐丹，蹙眉道，“这畜牲忽然怎么了？”
“阿音！”齐丹也是怒了，急忙爬起身，可是才下了雨，身上沾着泥水根本甩不掉，一身的狼狈。
阿音看着他破了的袍子，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道：“对不住了，刚才你也看到了，它不是很听话。”
“不听话还留着做什么。”
“它也不是我养的，不听话很正常，我带它给你道歉了。”阿音起身，看见阿陵还不罢休的样子，便知道了什么，“你先回去吧，过两日我随你下山，接见犒赏一下你娄烦的将士。”
“什么？”齐丹闻言一怔，“果真？”
“是我怠慢了，应该的，算是……赔罪吧。”阿音很有诚意的样子。
齐丹一手的泥水，看了她一瞬，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好，那我先告辞了。”说完便甩了甩手心，转身大步走了。
直到齐丹出了那月门之后，阿陵才安静下来。
“到底怎么了？”慕无尘觉得蹊跷。
阿音看着阿陵，眯了眯眸子：“看来是找到了。”说着看了一眼垂着脑袋的阿陵，伸了伸手，阿陵慢慢的走过来在她的掌心蹭了蹭，一点儿也没有刚才发狂的样子。
慕无尘扯了扯唇角，心道：还挺会。
“你也一道吧，西山猎场的疯马草多半是找到了。”
慕无尘回过神看她：“齐丹？”
阿音垂眸摸着狼首：“大约是他身边的人，回来过所以阿陵察觉了。”说完又摸了摸阿陵的耳朵。
齐丹带来的两千多士兵一直被安排在北冥山下的一处军营，这军营靠着京都的北大营，是临时开辟出来安置他们的，在北奇道外。
阿音穿着便装，骑着万里，远远地看着这两千余人的小营，忽而生出一丝感慨来。这些人要是真的动起手来，也是挺麻烦的。
今日天气晴好，下了山阿音才觉着酷热难当。她生自江南却不畏寒，更怕暑热，往日里躲在小院儿里纳凉，也是从不出来。这大夏天的来寻营，真是要命了。
思及此，阿音回眸看了一眼远远跟着的玄色和阿陵，两个大家伙都耷拉着脑袋，觉得热。
“如今看习惯了，他们俩在一起好像才正常。”慕无尘策马跟在阿音身侧。
阿音回过神看着，浅浅一笑：“它属于山林，早晚要回去的。”
闻言，慕无尘看着她，抿了抿唇角，不知想到了什么。
“太后，慕相。”齐丹自营地里出来，高大的身躯站在最前面，当真是帝王风范。
“王上辛苦了。”阿音笑道，“今日能一睹娄烦军队的风采也是哀家的荣幸。”
慕无尘在一旁听阿音说官话说的一本正经，不免浅浅一笑，满眼尽是宠溺。那一刻，齐丹迎着早晨的阳光看着二人，忽而意识到云琦说的话，都成真了，这两人如今已然是没有什么隔阂了。
齐丹带着几位将领转身跟着阿音他们：“这两位是负责这次军演将军。”
阿音坐在马背上微微颔首，问了一句：“怎么没有瞧见米尔大人。”
“太后一早赐了好些粮草还有避暑热的冰块，天没亮米尔就去跟梁大人交接了，算算时辰，应该快回来了。”齐丹边走边说，想要牵着万里，可是万里不让，他只能作罢，“娄烦的冬夏漫长，夏季里虽然也热，但竟然不像京都这样酷热。”
“京都的的冬天也冷，恐怕也不及娄烦寒冷吧。”
“……”齐丹扯了扯唇角，停下了脚步，“到了。”
阿音翻身下马，看见慕无尘走来道：“眼下时间还早，不如先去校场看看，回头午间休息了之后便可以直接回去了。”
阿音想了想，听见齐丹道：“也好，这里条件简陋，你也不宜在这里久留。”
“也好。”阿音点了点头随着一行人往校场走去。
玄色和阿陵因为怕热，被狼骑领着找地方纳凉去了，阿音远远的瞧了一眼，眯了眯眸子。
慕无尘悄无声息的走了过来，拿过川南手里的伞遮住了阿音的头顶，两人一言不发，相视一笑。
北冥山上，青翠环绕，倒是比山下要清凉一些。
“太后和慕相天没亮就出发下山去了。”傅煊伏案处理各地送来的线报，想要找到殷木兰的蛛丝马迹，“你怎么没有一起去。”
“如今有慕无尘在，我去做什么。”梁钥这些日子跟兵部一起忙着军演的事情，真是一刻都不能歇息，“还没找到么。”
“……”傅煊抬手揉了揉眉心，“这几日送来线报我反复看了几遍了，越想越觉得不妙。”
“怎么了。”梁钥昨夜忙到很晚，阿音有让他今天一道下山，但是他太累，推辞了，便直接来找傅煊，想在这里偷会儿懒，反正别人找了一圈找不到他，也会找过来的。
傅煊从抽屉里找出了一张地图，将面前的那些折子往旁边拨了拨，将那地图展开：“你来看看。”
梁钥坐在窗前都快合上眼帘了，闻言又缓缓睁开，外面已然可以听见蝉鸣了，日头升上来了。
“看什么。”梁钥起身走来，一手撑着桌面，看了一眼那地图，是大楚的全境图，颇为细致精准，一看就是好东西。
“这里，还有这里都没有，这里她绝不会去。”傅连指了指淮南道和京都南边的山南道，又挪了挪指尖，微微看了一眼梁钥，“那就只剩下这里了。”
“东海？”梁钥的瞌睡醒了一点，“她去那儿做什么，搬水师么。”
傅煊指尖点了点那张地图，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难道你忘了，谁在东海。”
梁钥看着他，微微挑眉：“简章。”
第一千一百八十一章 东海
傅煊的书房里，点着檀香，本是凝神静气的。
梁钥看着他，微微挑眉：“如此说来，你的岳父大人一直在汴州呢。”说着目光落在了河南道，“要是真的，兵临城下可就快了，你能确定么。”
“不论如何我们只能先往这个方向找了，据我所知，紧靠着北漠的关内和河东两道，慕无尘已经派人在搜索了。”
“既然他都察觉了，那太后也应该是知道了。”
“所以，我不明白太后要做什么。”傅煊看着梁钥，“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尽快调兵护卫京都么。”
“已经在调了，再说西海的兵打不动京都，我倒是觉得殷木兰还有别的计划。”梁钥说着又细细的看了一遍那地图，转身打了个呵欠。
傅煊不悦道：“什么计划。”
“我怎么知道，你不如去问问殷木奎，或许他能知道一二。”梁钥说着又打了个呵欠，坐了回去，“不行了，你让我眯一会儿。”说着就支着头，闭上了眼睛。
傅煊见他那个样子，有些恨铁不成钢，垂眸看了看那地图，喃喃道：“你说，我要不要去问问小蝶。”或许她知道些什么。
听见梁钥似有若无的轻笑了一声：“你要是喜欢睡书房，尽管去问好了。”
“……”他何尝不知，不然也不会昨夜一夜未眠依旧忍着没有去问简蝶了。
怎么问？你爹又要帮着殷木兰造反么？
“夫人，您怎么不进去。”门口慕子枫略带疑惑的声音吓了傅煊一跳。
梁钥也睁开了眼睛跟傅煊对视了一眼，傅煊连忙绕过桌子跑到了门口，果真看见简蝶一脸不悦的站在那里。
“小蝶，你什么时候来的。”
简蝶手里还端着早点，见他出来，便直接扔在了地上，怒道：“有什么不能问的，我没有，我爹也一定没有！”说完便转身跑了。
慕子枫见状都懵了：“没有什么呀。”他刚到什么都没有听见。
“……”傅煊看着妻子跑开的背影，张了张嘴，头疼道，“造反。”
“啊？”慕子枫越发疑惑，正要再问便看见梁钥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慕大人是来找我的？”
慕子枫摇了摇头：“我找傅柔，她没在这里？”
“小柔没来。”傅煊说了一句，看了看妻子离开的方向，还是转身回屋了，“慕大人何事。”
“我要下山一趟，兵部有些事情要交代给她。”慕子枫应该是已经找了一圈了，此刻有些焦心，“真是的，眼下这么忙她跑哪儿去了。”
“会不会跟左大人在一起。”梁钥狡黠一笑，故意道，“我听说先前在京都，两人还一道逛城隍庙的。”
“……”慕子枫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连忙道，“梁大人不全知道就不要乱说，明明是三个人一道去的。”
傅煊一时表情有些复杂，听见梁钥道：“怎么的，左大人退出了？”
慕子枫支支吾吾道：“这……这我怎么知道。”
“哎呀，一家子都这样，不清不楚的。”梁钥一副看戏的样子，又看了看傅煊，“你还不去追你家夫人，杵在这儿做什么。”
“这不是还没谈完么。”傅煊心道眼下简蝶一定在气头上，不若等一等再去说清楚。
“谈完啦，我都累了。”梁钥说得理所当然，“我要歇一会儿，你们该找谁找谁去吧，别怪我没说，去晚了就更糟了。”
“……”慕子枫蹙眉看他，心道自己找了一圈了，还能去哪儿找。
那边傅煊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就看见欣儿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大人不好了，夫人要带着小姐下山。”
“……”
“我说的吧。”梁钥道。
东厢房，简蝶的房间，傅煊匆匆赶来的时候，里里外外都是下人忙进忙出的收拾东西，乍一看乱糟糟的。
“小蝶，你干什么？”
简蝶抱着孩子站在厅里，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不干什么，回家。”
“什么回家，这大热天的，你回去做什么。”傅煊知道她生气，耐着性子劝道，“我没有怀疑你什么，没有人怀疑你，就是怕你这样多心才没有来问你。”
“那还是我小心眼，喜欢胡思乱想了？”简蝶看他，因为抱着孩子，情绪还算克制，小女儿才刚刚两个月大，此刻还在睡着。
“不是……”傅煊见眼前情况，一时头疼越发厉害，“你先让他们停下，我们心平气和谈一谈，就算是你要回京，也挑一个不那么热的时候，不然女儿怎么受得了。”
“女儿也是我的骨肉，我自然是心疼她的，你放心好了。”简蝶冷声道，“就知道你也只是担心女儿，哪里关心我了。”
“小蝶，你不要这样固执，你这样……还不是正中云琦的圈套么。”傅煊看着一直有人进进出出，终于怒道，“都停下，出去。”
众人见傅煊生气，犹豫了一下，还是纷纷放下了手里的东西，都一股脑儿退了出去。
简蝶见状，抱着女儿干脆坐下道：“好好好，如今我是个没有娘家撑腰的，你们傅家的仆从我是使唤不动的。”
“你这是什么话。”傅煊揉了揉眉心在她跟前来回踱步，“既然你听见了，我就跟你明说了，殷木兰的行踪已然有一个多月找不到了，眼下最有可能的就是去了东海。”
“傅晓清，你这不是怀疑我父亲，是什么意思呢。”
“我也只是根据情报分析，不是我怀疑，刚刚的消息，慕无尘已经派人去西海找了，要是找到了，你怎么解释？”
“我怎么解释，我知道什么，我父亲一直病着，他又知道什么。”简蝶终于是有些激动，声音也有些高了，怀中的孩子不禁婴宁了一声，连忙哄了哄。
傅煊见状，也压低了声音：“所以你不知道就说不知道，我再想办法去跟岳丈探听，并没有别的意思。”
“你去问他，他会怎么想，岂不是要病的更重了？”简蝶想起多年未见的父亲，一时委屈极了，“是不是只要做错了一回，就没有改正的机会了，我要去问问阿音，殷木兰要造反跟我简家到底有什么关系，难不成真的要我跟殷木兰玉石俱焚她才能相信我么？”
“……”
第一千一百八十二章 何来无辜
傅煊看着妻子，又看了看她怀里的孩子，差点儿厥过去。
半晌才道：“跟阿音有什么关系，这些只是情报，只是分析，没有人给你定罪，也没有人给岳丈定罪。”傅煊自诩唇枪舌剑，在朝堂之上跟谁对峙都没有输过，可是在简蝶面前总是使不上力，明明很简单的事情就是说不清楚。
焦心。
“阿音？你果真是没放下。”简蝶说着眼泪不禁落下，“那休书你找到了？你是不是觉得她名份上不是云墨的妻子了，你就又有机会了？”
“一派胡言！”傅煊没有控制住声音，一下就把女儿给吵醒了。
两个月大的傅奇儿在母亲怀中哇哇大哭，简蝶见女儿醒了，越发怒火中烧：“我说中了是不是，你又急了，我真后悔，后悔当初自己骗自己，后悔自以为你会放下她，全心对我。”
傅煊看着她，已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外头欣儿听见孩子哭得厉害，两人又吵得厉害，踌躇再三还是硬着头皮进来将孩子从简蝶手上抱了过去，却也没有勇气劝说一二，便抱着孩子去给乳母哄了。
“我再说一遍。”傅煊只觉得自己的头都快炸了，“云琦特意跑来告诉你就是想挑唆我们夫妻关系，先前淮王殿下生辰发生了什么你不是不知道，她居心叵测，难道你非要往她的枪杆上撞么。”
简蝶拿着帕子擦眼泪，垂泪不语。
“再说，东海那么多守将，没有人一定怀疑你父亲，只是想他在那里也几年了，或许有什么消息，你为何一定要将人想的成那样。”傅煊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没几日就要军演了，或者殷木兰的叛军更快兵临城下也不一定，你好好想想，非要在这个时候闹，让亲者痛仇者快么。”说完深深地看了一眼简蝶，不等她说话便转身匆匆的走了。
他被气得厉害，或者要找个太医来瞧瞧。
简蝶坐在那里，独自哭了好一会儿，这才泪眼朦胧的看着乱糟糟又空荡荡的房间。
欣儿进来看着她那个样子，颇为心酸：“夫人，您这是何苦呢。”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简蝶无力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怎么了。”明明一早就想通了，明明一直想要克制自己的那一点儿偏见，可还是一点就着。
“大夫说夫人产后情绪失调要静养。”欣儿劝道，“不若等大人消气了，咱们去好好说，回京静养吧。”
简蝶看着欣儿，点了点头：“或者这样最好。”说着抬眸看了一眼门外，蝉鸣阵阵，“他们说太后一早下山了。”
“嗯，去了娄烦的营地。”
“你去留意一下，要是她回来了，告诉我。”简蝶抿了抿唇角，蹙眉道，“我想，我还是要单独跟她好好的谈一谈。”
欣儿点了点头：“可是大人那边……”
“先瞒着他吧，放心好了，我就是疯了也不会跟阿音吵起来的。”简蝶想了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难不成我真的不想活了么。”
欣儿默了默，扶着简蝶起身道：“夫人去洗把脸休息一会吧，这里奴婢一会儿叫人收拾了。”
“嗯。”简蝶疲惫的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乱糟糟的屋子，想起傅煊刚才生气离开的样子，又不免叹，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阿音和慕无尘回到华冥宫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夜色沉沉，还起了风。他们身后跟着的，除了川南，就剩下玄色了。阿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找了这么久，到头来还是齐丹。”慕无尘双手背在身后，看着走在身边的阿音，“你预备怎么办。”
“既然知道了他一开始跟殷木兰就掺和到一起了，就什么都好办了。”阿音说着踢了一颗石子，“想来这娄烦他也是不想这么回去的。”
慕无尘点了点头，目光跟着那颗石子落在了远处：“更何况他又要娶一个公主回去，只是可惜了云珂。”
“呵。”阿音却轻轻一笑，摇了摇头，“一来，能不能娶回去是一回事，二来，云珂也没有那么无辜。”
慕无尘不禁看她。
“我可不觉得那晚云琦算计我的事情她全然不知。”阿音说着抬头看了看夜空，高高扬起了下巴，露出纤细雪白的脖子，“淮王殿下迎娶孤嫂，替子侄管理江山。她从皇帝的一个不亲的小姑姑变成了新帝的亲姐姐，这好处可不是一点点，到时候她跟傅连的婚事便是门当户对，水到渠成了。”
阿音的声音很轻，有些缥缈，像是在说一件别人的事情，可是慕无尘如今听来，却字字刺心：“痴心妄想。”
“所以啊，慕相与其怜香惜玉别人，不如想想自己，齐丹不死心呢，这次是要如何呢。”阿音说着回眸看他，浅浅一笑。
慕无尘被她看的有点儿不好意思，目光躲闪道：“他既然不舍得回去，那就永远不要回去好了。”
“……哈哈。”苍穹之下，阿音笑道，“好，很好。”说着抬起一只手臂在身侧轻轻挥了一下，晚风带着一丝凉意穿过了她的指间。
“看样子是要下雨了。”
慕无尘站在她身侧，垂眸看她，眉眼尽是温柔：“今年的雨，有些多呢。”
“嗯，真是命运多舛，风雨飘摇。”阿音也抬眸看他，那双琉璃色的在夜色下星光熠熠，“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还要写一份折子，跟兵部一道商议一下军演。”
“既如此，华冥宫空着好大一块儿呢，我不能留下么。”慕无尘看她，说的一本正经。
阿音扯了扯唇角，举步道：“别闹了，风雨欲来，别让我分心了。”
“我……”慕无尘不禁往前又凑了一步。
阿音忽而抬手，没让他说下去。慕无尘愣了一下，抬眸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女子独自等在华冥宫外，远远地看见他们，行了一礼。
“简蝶？他怎么来了。”
阿音摇了摇头：“原本还说要去找她的，却不想自己来了。”说着便大步走了过去。
慕无尘见状便自然而然的跟了过去。
“……”川南跟在他们身后，见状忍不住白了一眼，听见身边那个大家伙似乎不满的哼哧了一声。
第一千一百八十三章 一语惊醒
“阿音，这么晚了，打扰了。”简蝶站在华冥宫的寝殿里，看着慕无尘轻车熟路的将宫灯点上，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垂下了眸子。
“姐姐刚出月子，先坐吧。”阿音说着看见丝鹃端了热茶进来，吩咐道，“去拿个碳炉和毯子来。”
“是。”丝鹃搁下手里的茶盏，转身出去了。
简蝶看了看丝鹃的背影：“这丫鬟没见过。”
“丝鹃，慕家的人。”阿音说着看见慕无尘坐在自己身侧，“丝雀不是怀孕了么，是伺候她的。”
“对啊，算算日子是不是快生了。”
“下个月吧。”阿音想了想，端起茶杯道，“要是生在中秋也不错。”
“嗯，团圆的日子。”简蝶说着，若有所思的垂下了眼帘，伸手去拿手边的茶杯。
阿音静静地看了她一瞬：“姐姐漏夜而来，是为何事。”
“我……”简蝶的指尖微微一顿，有些犹豫，“我白天跟晓清吵了一架。”
“为何？”
“我无意间听见他跟梁大人说话，谈到殷木兰逃亡途中失踪一事。”简蝶说着看了看阿音，那双琉璃色的眸子仿佛多年都没有变过，乍一看还是那样透彻，动人。
“这事儿有什么可吵的。”慕无尘不解。
阿音看了他一眼，慕无尘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简蝶见他们两人如此，再迟钝也察觉出了什么，忍住好奇，刚要说什么丝鹃拿着毯子和碳炉进来了。见她将炉子远远地放在靠着她的屋角，又过来仔细的给她的膝头盖上了毯子。
“这丫头还真是仔细。”简蝶不禁道。
丝鹃不语，听见阿音道：“是仔细，丝雀被她照顾的很好。”说着看向丝鹃，“你去外头候着吧。”
“是。”
简蝶见丝鹃出去了，才接着刚才的话道：“他们怀疑殷木兰去了东海，怀疑我父亲……”
闻言，阿音和慕无尘都没有说话。
“我知道在你们眼里，我父亲犯过一次错，可是上次是被人利用，已经得到惩罚了，这一次，我相信绝不会跟他有关系的。”
阿音看着简蝶，半晌忽然问道：“姐姐最近有跟简将军联系么。”
“……没有。”简蝶一手攥着膝上的毯子，“父亲去东海之后身体一直不好，我们也只有逢年过节才会有书信往来，最近的一次还是年初的时候。”
“长鹭来过京都。”慕无尘道。
阿音微微挑眉：“什么时候。”
“就是……”
“就是殷木兰进京的时候。”简蝶抢先道，“长鹭来京我才得知父亲一直病着，病情反复，所以……所以才会一时不忿被云琦利用。”
阿音默了默：“长鹭人呢。”
“早就回去了。”简蝶道，“我怕你知道是我放的殷木兰进京，所以镇南侯被行刺之后我就催着他走了。”
阿音想了想，没有说话。
“阿音，若是你不信，我可以写信回去问。”
“来不及的。”慕无尘道，“要是真的是简章，殷木兰围攻京城就在一两月内。”
“这么快。”简蝶一惊。
阿音点了点头：“我已然开始调兵，希望来得及。”若非万不得已，护城军最好不要外调。
“如此她占不到便宜的。”简蝶道，“我觉得她会不会是去了别处，有别的计划。”
“别的计划……”阿音无奈的摇了摇头，“暂且不知。”
简蝶看着她，终究是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姐姐，你如今是傅家的媳妇，只要你没有参与，到时候我都不会牵连你和傅家。”
“可是……”简蝶想说可是她就只有一个父亲，但是这样话说出口不就是自相矛盾么，连自己都全然相信自己的父亲，她又怎么能说服别人呢。
“今日不早了，姐姐留在这里休息？”阿音说着，看了一眼外面，“起风了，一会儿就要下雨了。”
简蝶闻言，回首看了一眼窗口，想了想，点了点头：“好。”
阿音起身唤了丝鹃进来铺床，看着坐在那里的慕无尘道：“你也别走了，去睡书房吧，正好把折子写了。”
“太后还真是会安置臣下。”慕无尘嘴上这样说着，可眼中却含着浅浅的笑意。
阿音也回以一笑：“去吧，晚些我让丝竹给你送点宵夜。”
“是。”慕无尘行了一礼，转身出去了。
“娘娘，好了。”丝鹃也铺好了床铺，“奴婢帮着丝竹准备宵夜？娘娘这边要么。”
“嗯。”阿音点了点头，转身去找衣服了。
丝鹃见状，行了一礼也退了出去。
简蝶看着被关上的门，终于忍不住问道：“如今你跟慕无尘……在一起了？”
“嗯？”阿音抱了一叠衣服过来道，“看上去是这样么？”
“嗯，我都有点儿待不住了，总觉得今晚是抢了他的床。”
“那倒不至于。”阿音失笑。
闻言，简蝶又是一怔，半晌才喃喃道：“我还以为你放下云墨还要一阵子呢。”
阿音抬手拢了拢耳畔的碎发，浅浅一笑，转身往侧门走去：“原本是吧，可是出了一些意外。”说着推开了门，看着简蝶，“这温泉不错，一道泡一泡？”
简蝶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起身跟了过去：“什么意外，休书么？”说完便觉得自己嘴快了。
阿音果真道：“云琦果然是告诉你了。”
“……”
“想来也是，要不是因为休书的关系，你也不会跟傅大人吵架吧。”阿音似乎并不十分在意这件事，“如此说来，傅大人也知道了休书了？”
简蝶点了点头：“抱歉。”
“没什么，早晚要知道的。”阿音说着将手里的衣服放在了一旁的岩石上，“不全是因为休书。”
简蝶见她更衣，自己也抬手取下头上的发饰：“那是因为……慕无尘表白了？”
“哈哈。”阿音笑道，“怎么可能，他那么别扭，谁指望他。”
“……”
阿音退了衣衫，慢慢走进了氤氲的热水中：“是因为哥哥。”
“云墨？”
“他说，珍惜身边的人，不要将一辈子那么长通通都死在过去里。”
“他说的？”简蝶看着她的侧颜，不知为何，心中有一种酸涩的羡慕。
阿音的指尖扬起水花，露出一丝柔软的微笑：“那次我们拜堂玩儿，他同丝雀说的……其实，我以为是玩儿，可他不是。”说着回头看她，“姐姐脱得那么慢，是怕我瞧么。”
“你可真是……”简蝶无奈一笑，想起云墨，转而道，“阿音，你有没有想过，云墨到底为什么忽然服毒自尽了。”
“……”
“还有，云琦到底是怎么知道那封休书的？”
第一千一百八十四章 祸首
“太后。”周元，没想到一大早的阿音会突然来，昨夜下雨，雨还没有停，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阿音独自一人撑着油纸伞，踏着雨幕而来，没有带丝竹，也没有带狼骑，脸色微沉，行色匆匆：“云琦呢。”
“在牢里。”周元一边跟着阿音，一边理着冠，生怕自己穿戴匆忙，失了礼数，“太后要问什么，臣去吧。”
“不用了。”阿音穿过后院的庭院，看见了地牢的入口，“周大人等在这里吧。”
“是。”周元刚应了一声便看见阿音将手中的雨伞搁在了地牢的入口，连忙问道，“要不要通知慕相或者傅大人来。”
阿音没回答，周元站在原地，不禁蹙眉。
地牢里，很是清凉，阿音一袭薄衣石阶而下的时候，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什么人！”殷木奎敏锐的察觉了什么，“秦雪音？”
阿音没有理睬他，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牢门的铁栅栏摇晃的声音：“秦雪音，我知道是你，你这个骗子，人呢，阿慈人呢。”
阿音没有拿火把，独自走来，停在了殷木奎的跟前，听见他怒道：“你是不是杀了阿慈，是不是！”
“没有。”阿音没有看他，因为他对门的牢房，有人听见了动静缓缓起身，走了过来，“没有找到，大约是在你姐姐身边吧。”
“……什么。”殷木奎不解，“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
“大约是你姐姐逃走的时候，顺道戴上他了，反正留下也没有什么用。”
殷木奎漆黑的眸子看着阿音的侧脸：“既然不是阿慈，那你来做什么。”
“我不是来找你的。”阿音说着缓缓转身，面对着站在牢门之内的云琦，“我有话问你。”
云琦穿着朴素，环佩尽退，却一点也没有落魄的样子，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阿音，那双墨色的眸子映着牢里的昏暗，越发深沉，像极了云墨。
像的刺心。
“休书，你是怎么知道的。”
“什么休书？”云琦装傻。
阿音往前走了一步，逼近道：“哥哥写给我的休书，你那个时候一直禁足在冷宫，你是怎么知道的。”
“哦，你说那个啊……”云琦看着她，浅浅一笑，“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源头是你。”阿音琉璃色的眸子里满是笃定，“殷木奎是从你的侍女桑葚那儿知道的，简蝶是你去告诉的，慕贞自然是哥哥亲口说的。或者还有谁知道，你来告诉我。”
云琦似乎想了想，摇了摇头：“这样说来，我好像是第一个知道的。”说着微微一顿，古驿道，“是啊，为什么呢。”
殷木奎站在阿音身后，隔着牢门看着他们，不大明白这忽然是要做什么。
“管她怎么知道的，直接毁了不就好了么。”殷木奎不解道。
云琦听了却是笑了：“是啊，直接毁了不就是了。还是说，这是你所要的，舍不得毁了。”
阿音忽而伸手，一把呃住了云琦的喉咙，只要稍稍用力，她就可以杀了这个毁了他们一生的女人。
“云琦，殷木兰的叛军就在来京的路上，你我何必再浪费时间。”
云琦被她掐着脖子，清晰的感觉到她的愤怒，眼中的笑意却不由得深了深：“阿音……你爱他……”
“……”
“你爱我皇兄……也不枉我皇兄那么……爱你。”
阿音松手，反手打在她肩头，云琦不会武功，闷哼一声跌坐在了地上：“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杀我，因为像皇兄，因为我像他……哈哈！”
“可我的忍耐是有限的，你到底是怎么知道休书的。”
“还能怎么知道的。”殷木奎见她动手，觉得有意思，煽风点火道，“云朝玉去找过她，小爷我亲眼瞧见的。”
阿音手心一紧，听见云琦冷声道：“殷木奎，你活腻了么。”
“咱们都是阶下囚，谁也别威胁谁了。”殷木奎看着阿音的背影，怕她不信，又道，“我就是不知道他们兄妹二人说了什么才去堵的桑葚，不然也不能知道还有休书这么刺激的东西。”
阿音的脸色又沉了两分。
“哈哈哈，殷木奎，你们殷家人的脑子是不是都是空的，练武练傻了么。”云琦终于是生气了，“活该兵败垂成。”
“你说什么！”殷木奎怒道，“谁败了，我姐姐才不会败！”
云琦扶着肩膀，缓缓坐起身，看着阿音道：“你不是一直都不服气阿音么，你看吧，到底会不会败。”
“我不要听这些废话。”阿音沉声道。
“我知道你要听什么，皇兄的死到底跟我有没有关系嘛。”云琦说着嘴角的笑容带了一丝失落，“是，是我劝他去死的。”
“……”
“我一早就知道你在查娄烦的医药典籍，想帮着皇兄缓解血蛊。”云琦似乎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在驿馆的时候，我在米尔那里看到那本医书，我就知道是你的。你的字很好看，真的好看。”
阿音站在那里，看着她，没有说话。
云琦也抬眸看她：“那晚，皇兄去冷宫找我，我看他脸色就知道他蛊毒才发，并且越来越痛了。”
是的，蛊解了一半，云墨很痛苦。阿音的心蓦然刺痛了一下。
“我只是劝他，为了你好就应该放手，这样自己也解脱了。”云琦说着苦涩一笑，“我只是没有想到他会写下休书，彻底放你自由，阿音，我真羡慕你，皇兄么么爱你，他们都那么那么爱你。”
“你居然……居然让他去死。”阿音的心在颤抖，声音也在轻颤。
云琦点了点头，却道：“阿音，你没有理由恨我，害死皇兄的人也不是我，自始至终我也没想过要害你。皇兄本来就活不久的，陪着你五年和陪着你三年，又有什么区别呢？我所要的，不过是一个慕无尘。”
所以，云墨忽然自尽不是因为他全然受不了自己死状惨烈，而是……而是为了我？从一开始都是为了我！
“慕贞不会娶你的。”阿音的眼里满是哀和恨，“绝对不会！”
“我只要摆脱了齐丹，还愁得不到慕无尘么。”
“所以你牺牲了云珂。”
“她自己蠢，我早说过，不要跟我谈什么姐妹情分。”云琦不以为意。
疯子，这个女人是个疯子！
“阿音，我们都是嫁过人的人，至少我还是我，可是你连孩子都生了，他凭什么不选我？”
云琦大声道：“我既然是有胜算的，为什么不做呢！”
第一千一百八十五章 对不起
整个牢房都是她的声音，吵，好吵。外面的雨声似乎变得清晰了，混杂在一起，吵得阿音头痛欲裂。
终究，她深深的看了云琦一眼，然后一言不发，跌跌撞撞的冲了出去。
听见云琦在身后喊道：“齐丹生了逆反之心，意图要分裂我大楚疆土，就是死罪。不和离，难不成要陪着他一起死么！”
疯子，疯子！
外面的雨并没有下大，只是她的心摇摇欲坠。阿音站在地牢的入口，看见慕无尘撑着伞等在那里，周元已经不在了。
“阿音。”
阿音迎上一阵冷风，远远地看着他，蓦然哆嗦了一下，心乱如麻：对不起，我错怪你了。
“阿音。”慕无尘看着阿音脸色如纸，连忙上前，“怎么了？”他今晨刚醒，就听说她独自出来了。
“对不起……”阿音喃喃道，声音太轻，淹没在了雨中，“慕贞，对不起。”
慕无尘已经走到了近前，手中的雨伞偏在她的头顶：“什么对不起，云琦跟你说了什么？”他有些心疼的摸了摸她鬓边碎发。
阿音忽然抱着慕无尘，埋首在他怀中，闷声道：“慕贞，对不起对不起……”
慕无尘被她抱着，忽而有些无措，半晌才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温声道：“你这样忽然给我道歉，我有些害怕。”
“……”阿音抿了抿唇角，终于说道，“哥哥忽而想不开，是云琦的错，是她劝哥哥放手，才会……我不该骂你，不该跟你生气的。”
半晌，慕无尘才反应过来阿音说了什么，目光不由得落在那地牢的门口：“所以，你天没亮就过来，就是因为这件事。”
“我们都把心思放在了殷木兰身上，忽略了云琦是怎么知道有休书的。”阿音抬头看着慕无尘，“她为了跟你在一起，真的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雨水噼里啪啦的落在雨伞上，慕无尘握着伞的手微微一紧：“原来是她。”
“对不起……”
“没事，我愿意你骂我。”慕无尘收回目光，垂眸看她，温柔缱绻，“阿音，都过去了，作为挚友，作为……妻子，我们都应该尊重他的选择。”慕无尘看着她，即便过去这样久，说起“妻子”的时候心依旧揪了一下。
那一下被阿音敏锐的察觉到了，那一瞬，阿音真的眼底闪过了一丝切切实实的杀意。
“对不起。”阿音双手攀着慕无尘的脖子，微微踮着脚，“无论如何，对不起。”
不管是自己愚蠢被云琦和齐丹算计，还是自己选择了云墨舍弃了他，都是她对不起他。
“阿音，我不想听你说这三个字。”慕无尘垂眸看她，“我希望是另外三个字。”
“什么……唔……”阿音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眉眼，有些猝不及防。
慕无尘细细的吻着她微凉的唇瓣，有些无法自拔。
这盛夏雨中，他们依偎彼此，如最初时的那样。
北冥山上，一场大雨洋洋洒洒的下了大半日，等停了的时候已经暮色西垂了。
惠太妃前些日子病了，刚刚好转了一些，眼瞧着外面的雨停了，便想出去走走，可是在廊下站了好一会儿，却不知道应该去哪里。
这大楚的江山，她站了几十年，可是如今才发现，没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她不用去听，也知道外面都在传些什么。她唯一的女儿如何如何不堪，她这个母亲如何如何失败。
如今，不仅是别人，连自己的母家也对她这个太妃嗤之以鼻。
“娘娘。”喜鹊从厨房回来，手里端着才热好的补药，还有一碟糕点，“中午的时候良太妃派人送了一些点心来，奴婢瞧着不错，拿来给您垫垫口。”
惠太妃闻言，回眸看了一眼：“她来做什么，眼下就她儿子是得意的，放眼后宫，如今除了他们母子，还有什么了。”
喜鹊想劝，也不知道如何劝，只能道：“娘娘吃一点，眼下雨停了，不若去看看能不能看望公主。”
惠太妃怎么会不知道云琦如今的处境，可是一想到她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个云琦，我真的不知道她怎么想的，疯魔了一般，那个慕无尘有什么好的，如今跟个狗尾巴似的跟着秦雪音，有她什么事儿，你说她究竟在执拗什么。”
喜鹊垂着眼帘，忽而想起文平城里里外外血流成河的夜晚，她知道云琦的执念，也清清楚楚的看见过她的执念。
“娘娘。”外面的守卫进来道，“桑葚姑娘求见。”
“桑葚？”惠太妃回过神来，远远看见桑葚站在月门之外，微微颔首。
桑葚微微垂着眼帘，匆匆进来，然后便跪在了还湿漉漉的鹅卵石上：“求太妃娘娘救救公主。”
惠太妃愣了一下：“琦儿怎么了！”完全忘记了方才对女儿的不满。
“今天一早太后娘娘去了牢里看公主。”桑葚穿着浅绿的裙子，一如既往的朴素，垂首跪在廊前，没有抬头。
“怎么……”惠太妃不解，“用刑了，还是如何了，琦儿还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么？”
桑葚点了点头：“太后娘娘知道了，当初是四公主劝说先帝自尽的。”
“……”
明明雨停了，明明西方的天际出现了一丝晚霞，明明这快要入暮的天色泛起了淡淡的明光。可是惠太妃一时睁大了眼睛，却宛如五雷轰顶！
“你说什么！什么先帝！什么自尽！”惠太妃有些踉跄的走下长廊，一把拽住了桑葚的胳膊，“关她什么事啊！你说清楚！”
桑葚被迫跟她对视，只能将那夜云墨是如何去的冷宫，云琦是如何劝说他放手的事情说了大概，最后道：“娘娘，太后一直疑心先帝为何忽然自弃，如今知道都是四公主所为，以太后的脾气恐怕留不得公主了。”
惠太妃一个踉跄，喜鹊连忙搁下了手里的东西，跑过来扶住了她：“娘娘。”
“是啊，秦雪音半条命都是云墨的。”惠太妃看了看从阴雨背后翻出的夕阳，良久道，“不，我不能让琦儿死，她是我的唯一了。”
“娘娘圣明。”
“可是那地牢又岂是好出来的，就算是出来了，这偌大的北冥山还不是秦雪音的掌中囚笼。”
“娘娘，太后定了，八月初提前军演，没几日了。”
惠太妃看着桑葚，良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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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之后，阿音和云琦此生不会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