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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安吉拉丁     权妻谋臣txt下载     权妻谋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九十一章 死讯

    “哥哥,你觉得怎么样。”

    “还好,有点痛而已。”

    外面下着雨,今年春雷阵阵,似乎是好兆头。阿音用了早膳便求着秦夙,来寝殿看看云墨,哪怕只是说上两句话。

    阿音有些心疼的握着云墨的手,听见云墨安慰道:“没事儿的,会好的。”

    “嗯。”

    “金平年如何了?”云墨忽然问道。

    阿音愣了一下,刚要说什么就听见秦夙冷冰冰的声音道:“差不多了,皇上要休息了。”

    “……”阿音有些委屈的看着秦夙。

    秦夙却耷拉着脸,比马脸还长:“看什么,你若是说话不算话……”

    “好我知道了。”阿音连忙道,“我出去就是了。”

    “乖了,不生气。”云墨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总觉得他们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晚点再来就是了。”

    “哥哥说的是。”阿音乖巧的应了一声,将他的被子掖好,起身道,“哥哥休息吧,我去瞧瞧初儿。”

    “嗯。”云墨点点头,看见阿音出去,秦夙也跟着一道出去了,不禁眉心轻锁,垂眸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伤口道,“果真是有事情瞒着我。”

    一旁正在写什么的孙炎道:“皇上不可多思多虑。”

    云墨无奈的抿了抿唇角:“好。”不管是什么,只要能活下去,能陪着他们母子,都好。

    门口,阿音走出去好远才忍不住问道:“金平年的事情,小叔叔没有跟哥哥说?”

    “说了做什么,他换血的时候都是睡着的,不疼不痒的,没必要知道。”秦夙说得理所当然。

    阿音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可是想了想他说得对,知道做什么,徒增烦恼罢了。反正要做那个天打雷劈的人,就让她一个人做好了,何必再拉上谁。

    “算了,小叔叔做主吧。”阿音不再纠结这事儿,她的肩膀还在隐隐作痛,可想昨天金平年那一掌是有多重,“金平年他们人呢。”

    “金平年自然是好好伺候着呢,金连礼在后院关着,一大早闹了一会儿,好像被敲晕了。”秦夙蹙眉道,“这个老匹夫,儿子倒是没养废了。”

    “他如今……都知道我们在做什么了。”

    “嗯。”

    阿音可以想见金连礼的心情,毕竟是他亲爹,要是换做是她,天王老子也不会管吧。

    秦夙见她看着后院,冷声道:“你还是别想着去看他了,现在去了他说什么,你说什么,都是尴尬。”

    “嗯。”

    “回去休息吧,别乱跑了。”秦夙说完,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转身回屋了。

    阿音站在原地良久,才转身道:“小桃人呢?”

    梁清闻言忙上前道:“跟金平年一道关着呢,她一心要照顾她主子。”

    “如此,我也不方便过去看了。”

    “侯爷说得对,眼下谁瞧谁都是尴尬,不若都回避了,权当是不知道吧。”

    阿音手心紧了紧,无奈道:“你说,金平年会死么。”

    “应该会。”

    “是不是解完就死了。”

    “有区别么。”

    阿音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说完便往阿初的屋子去,“对了,昨天丝竹怎么出宫的。”

    “我们送亲回来的时候遇见金连礼,丝竹因为川北没来迎亲有些生气,得知他出城了,便追去了。”

    “川北他……他有消息了么?”阿音不禁揉了揉额头。

    梁清摇摇头:“没有,不过慕相已经派人去找了,只是眼下喜事刚过,不好惊动任家那边。”

    阿音想了想:“也是。”

    “你还是暂且不要想这些了。”梁清劝道,“太医说了你要静养,不然对孩子不好。”

    “嗯……嗯?”

    “都知道了,你有身孕。”梁清还是忍不住道,“你胆子也太大了,万一……”

    阿音轻轻的抚着肚子道:“我也不想,好在眼下没事。”说着看向梁清道,“我还是不放心丝竹,无论如何,她知道我昨天是要做什么的,就算是有天大的事情她都应该回来看看我的。”

    “你是怕……”

    “我怕小桃没有说谎,她真的杀了川北。”

    梁清想了想:“不如我派人去找。”

    “不用找了。”慕无尘从外面匆匆进来,面色如霜,看着廊下站着的阿音,“方才南平王进宫,说川北已经死了。”语气中满是冰冷的愤怒。

    阿音心头一沉:“真的?可是怎么是南平王来说……”

    “今天一早,丝竹去了南平王府,要杀了秦瑞泄愤,被云香怜给挡下了。”

    “什么!”阿音不可置信的看着慕无尘,“丝竹怎么可以……他还是个婴儿,那云香怜怎么样了。”

    “她没事,不过是吓着了。”慕无尘冷声道,“听南平王的意思,丝竹如今很不稳定,他们一家都怕她忽然发疯又杀回去,所以才匆匆进宫来报。”

    “丝竹……咳咳……咳……”阿音不禁咳嗽起来,一旁的梁清连忙扶着她。

    雨还在下,虽然没有早晨那样大了,可是暂且也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那川北呢?”阿音难过的问道。

    “不知道,丝竹说在一家医馆,不过暂且无从得知。”慕无尘看着她难受,不禁放缓了语气,“眼下这事儿也不能说,毕竟府上还到处挂着红呢。”

    是啊,丝雀和川南新婚之夜,兄长居然惨遭不测,任伯那么大年纪了,会受不了吧。

    “我要先去查医馆,将川北先接出来安置,你有没有办法将丝竹召回来。”慕无尘上前,轻声问道,“她眼下也不适合一直呆在外面。”

    “可是,小桃在这里,叫她回来会不会……”

    “你觉得呢?”

    阿音看着他,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我试试叫她回来。”这还真不好说。

    “嗯。”慕无尘看着她,还想说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索性微微颔首,便转身走了。

    阿音见他往云墨的屋里去,张了张嘴,就觉得胸口好痛。

    阿音听见慕无尘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在这样雨声里异常清晰,在自己空荡荡的心里不断的回响,直到自己不可抑制的泪流满面。

    千机。

    阿音蜷着肩膀,忽然很想千机,要是他的情蛊还在,自己会不会好受点,她的胸口匕首留下的伤口还在,昨天还会隐隐作痛,可是现在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了,她站在那里,感觉四肢百骸都是麻木的。

    那个总是一身黑衣,形影不定跟着他保护他的人,真的死了。

第九百九十二章 解药

    凤阳宫里,一只红色的烟火穿过蒙蒙细雨,划破了蒙蒙的天空,那是阿音的信号烟火。

    丝竹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雨在傍晚的时候停了,凤阳宫的庭院里还湿漉漉的,偶尔拂过的夜风也已经吹不下花草上的雨水了。只有那些蜿蜒的石径还残留着一些雨水。

    “主子。”丝竹站在廊下,长发似乎是湿了干干了湿过,纠结的叫人难受,而她全身上下都很狼狈,狼狈的叫人心疼。

    阿音是听见动静,便从寝室跑了出来,鞋袜也没穿。她如今也是睡不着,要不是用了点儿安神汤,恐怕是一刻也不能闭眼的。

    “丝竹。”阿音一把就抱住了她的腰,果不其然她的身上是冰冷的,“你终于回来了。”

    “嗯。”丝竹应了一声,抬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

    “我还以为,你不愿意回来了。”

    “不会。”

    阿音抱着她,抿了抿唇角,有些犹豫,还是问道:“川北呢?”

    “我给他找了个棺椁,在千机府里。”

    “怎么送去那里了?”阿音有些意外的看着她。

    丝竹那张常年清冷的脸,终于露出了一丝哀伤,是那种很痛苦很痛苦,却不知道要如何的哀伤。

    “他不让打扰川南他们,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安置他了。”

    阿音松开了手臂,柔声道:“明日一早,让慕无尘的人去接他,好不好。”

    “嗯。”丝竹没有犹豫,“那是他的家,应该回去。”

    阿音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可能是因为伤心,可能不是,反正就是哪里不对,可就是问不出口。

    “你都湿了,我叫人给你打水。”阿音道。

    丝竹抿了抿唇角:“我自己来,主子去休息吧。”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阿音见状,下意识的拉住了她的手腕:“丝竹,我陪着你吧。”

    丝竹没有看她,点了点头:“我更衣了,过来。”

    “……好。”阿音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觉得有些惴惴不安,转身问道,“慕相知道川北的下落了么。”

    “奴才方才叫人去传话了。”

    “他在何处。”

    “已经歇下了,就在皇上的寝殿外头。”余田道,“奴才去传?”

    阿音记得,那里只是一个很小的隔间,通常是丝雀他们守夜的时候打地铺用的,慕无尘那么讲究的人,居然睡在那里。

    “我去吧。”阿音说着就要过去。

    余田见状,有些犹豫:“可是娘娘,侯爷说了,不让您去寝殿。”眼下梁清也休息了,门口就他一直守着。

    这么久了,他还是不太会跟阿音交流。

    “那我站在门口,你去叫他出来不就行了。”阿音说着就往寝殿去,余田无奈只能跟着她。

    慕无尘出来的时候,看见阿音连鞋子都没穿,不免蹙眉,有些不悦。

    “怎么了。”

    “丝竹刚才回来了,她说川北在千机府。”

    “是么,我这就叫人过去。”慕无尘说了一句,就要往外走,阿音却忽然抓住了他的胳膊,男子心中一顿,回眸看她,“怎么了?”

    “我觉得丝竹有些奇怪。”

    “是么。”慕无尘想了一瞬,“她人呢。”

    “我瞧她狼狈,所以让她先去梳洗了。”阿音话音刚落,就看见有个人影急匆匆的从夜色中跑了过来,心头没来由的又“咯噔”了一下。

    是个禁卫军,那人一靠近看见阿音也在,愣了一下,急忙道:“娘娘,丝竹去了金郡马的房间,已经跟小桃打起来了。”

    “……”果然。

    “我去看看。”慕无尘说着要走,阿音连忙跟了过去:“我也去。”

    金平年被安置在西厢,靠着云墨的寝殿,因为他身中剧毒,如今蛊又醒了,所以真的需要小桃在他身边伺候。

    阿音他们刚到门口,就看见姜冬带人将西厢的门口给团团围住了,如临大敌一般。

    “怎么样了。”慕无尘一马当先。

    姜冬连忙道:“丝竹受伤了,有些悬。”说完一回头就看见了阿音,愣了一下,“娘娘!”

    “丝竹,你做什么!”阿音轻盈的身影直径越过了他,冲到了门口,一眼就看见了丝竹提着剑,左臂受伤了,在流血。

    小桃手里的锥刺滴着血,冷着脸看着丝竹:“你走吧,你杀不了我。”

    “我今日杀不了,总有一日能杀了你。”

    小桃站在金平年面前,用身子挡着他,阿音一时看不清金平年坐在那里做什么。

    “阿黛,你别忘了,你是影人,一辈子只能服从自己的主人,更何况他还是你的义父,自小他待你都与别人不同。”小桃有些失望,“我才是你的首领,你这是造反。”

    “我的命当年已经留在南疆了。”丝竹干涩的声音,很是清晰说着,“这条命是皇后的。”

    “我还以为,你这条命留在了文平城,眼下活着是因为我。”金平年忽然开口,声音沉稳的叫阿音一惊。

    恍惚间以为他痊愈了。

    丝竹暗自咬牙:“他吃了解药。”说着有些愧疚的看着阿音

    “……”阿音不禁咳嗽了两声,上前一把拉住了丝竹,却是说道,“解了毒,也别想出去,我会调重兵过来,还有一天半的时间。”

    金平年缓缓站起身,拨开了面前的小桃,那双棕色的眸子冷冷的看着阿音,一点儿往日的温和都没有了,那种阴鸷的冰冷,像极了从前的秦夙,让人不寒而栗。

    “看来,你已经选定了。”

    “都是大伯当年自己的选择,如今的我们也只是被动的走下去而已。”阿音身上还有伤,傍晚的时候才被太医警告过不能乱来,所以下意识的拦拉着丝竹要退出房间。

    “好,不愧是我秦氏的嫡女,有魄力,知道取舍。”金平年话音刚落,站在他前面的小桃就忽然出手,冲向了丝竹。

    丝竹下意识的推开了身边的阿音,手中的长剑翻转硬是迎了上去。烛火下,长短相击,阿音这才认出来,那居然是川北的剑!

    “小心!”慕无尘立马冲了过来,一把将阿音捞进了怀中,一个转身,抬手挡下了金平年的一掌,生生的被震得后退了的三步。

    阿音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死里逃生,而慕无尘揽着她又急急地退到门外。虽然躲过了攻击,但是也让出了道路,金平年已然义无反顾的冲了出去。

    “快拦住他!”慕无尘吼道。

第九百九十三章 玉石俱焚 上

    天快亮了,黎明前的夜总是格外的深沉。

    阿音站在门口,看着被禁卫军团团包围的金平年,他解了毒,自然是去掉了一层枷锁,似乎根本不将眼前的几十号人放在眼中。

    而在她的身后,小桃手中的锥刺抵着丝竹的命门,阿音只能听见他们两人几乎同步的吐纳呼吸。

    “你跑不掉的。”慕无尘冷声道,“何必做这些白费的功夫,一早就说了,想要出去,除非你死了。”

    “慕小子,你要是我,也会全力一搏的,况且……”金平年看了姜冬他们一眼,“这些还真不是我的对手。”

    “你……”

    阿音知道他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送死的,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再次痛起来的心缓一缓,却听见站在他们的身后的小桃,忽然说道:“皇后娘娘,为什么您就是想不开呢。”

    阿音站在慕无尘的身后,回头看她挟持着丝竹。

    “明明只要皇上死了,便是大家都好,何必弄得玉石俱焚。”

    “若是有一日,只要你眼睁睁的看着金叶死,大家都能安然,你愿意么。”

    小桃那双清澈的眸子看着她,摇了摇头:“没有那一日。”

    “那便等有了那样的境况,你能易地而处的时候,我们再来聊这个话题吧。”阿音话音刚落,就听见那边动起手来。

    金平年赤手空拳夺下了一个禁卫军的佩刀,反手就将人给杀了,然后就开始大杀四方。阿音能感觉到慕无尘握着自己的手紧了紧,似乎想过去,可是又忌惮小桃。

    小桃似乎看出了什么,淡淡道:“我是不会伤害皇后的,那样公子不会原谅我,主人也不会。”说着像是挑衅一般,“慕公子若是想去,大可以试试。”

    慕无尘紧紧地抿了抿唇角,没有说话,听见阿音道:“小心。”说完就松开了他,然后轻轻的推了他一下。

    庭院里,姜冬已然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受伤了。

    慕无尘点了点头,苍生剑出鞘,直刺金平年的后心。金平年手中的刀原本已经将姜冬逼到了死角,感觉到身后的杀气,果断一个回身,手中的刀锋跟慕无尘的剑锋擦身而过,夜色下蹦出了刺目的火花。

    “皇后应该也了解主人的性格。”小桃淡淡道。

    阿音看着慕无尘:“你要说话可以,不能先放了丝竹么。”

    “她要杀我。”小桃果断拒绝。

    阿音也不想说“我能制止她”这样自私的话,索性道:“大伯是个城府很深的人,我算不过他。”

    “可是如今,娘娘已经算尽了他。”

    “所以呢?你也要帮我劝他束手就擒?”阿音说着回头看了她一眼。

    夜风乍起,乱了小桃的发,听见她依旧淡然道:“他不会束手就擒,只会鱼死网破,到头来……娘娘什么都留不住。”

    她的声音很轻,和着夜风,一下就散了。可是落在阿音的心里,却无端端的沉重。

    这是,怎么了?

    那边慕无尘和金平年打得如火如荼,慕无尘毕竟年轻,纵然有些疲惫,但是比起已经去掉半条命的金平年,还是有胜算的。大约二十余招过后,金平年渐渐体力不支,落入了下风。

    姜冬捂着受伤的胳膊,警惕的站在不远处,其他人也是围着他们,不敢轻易上前帮忙,也不敢放松警惕。

    夜色下,阿音紧紧地盯着金平年的一举一动,她有预感这人一定会做什么。就在慕无尘手中的苍生剑,剑锋险险的擦过金平年的脖子的时候,有什么飞快的越过了禁卫军的包围,精准的打在了慕无尘持剑的手背上。

    阿音能清晰的看见他的手流了血,长剑落地,只见金平年瞧准了时机,伸脚就要挑起慕无尘的剑,可是却有个人影先一步踩住了那把剑。

    阿音站在廊下,吃惊的看着忽然出现的金连礼,他的身后,金平年看着儿子,神色复杂。

    “叶儿。”金平年吃不准他到底是什么心思,尝试着唤了一声。

    金连礼看着慕无尘,看着不远处的阿音他们,脚尖轻点,将长生剑挑起握在了手上。

    “你怎么出来了。”慕无尘有些不悦。

    金连礼那双棕色的眸子在微弱的灯火下,有些暗淡:“禁卫军都来了这里,门口那几个我还对付得了。”

    “你……”

    “你们都以为我不会为了我爹拼命,但是我会。”金连礼握着剑的手一紧,“我真的做不到,看着你们慢慢将他弄死,真的……做不到。”

    闻言,阿音仰天一叹:终究还是变成了这样,成也是他败也是他。

    “放我们走,南疆我们不要,镇南王府我们也不要。”金连礼看着阿音,近乎祈求,“阿音,你应该知道,我没什么抱负,就想一家人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过日子。你若是成全了我,还有初儿,还有天下,而我……只要我的家。”

    “叶儿……”金平年的声音有些哽咽。

    “阿音,哥哥唯一一次求你,好不好?”金连礼高声道,“我只有一个爹呀!”

    “……”阿音看着他,泪眼朦胧,心头一紧,差点儿吐出一口血来,“哥哥……”

    阿音。慕无尘心疼的看着她,所有人都在逼她去选。

    一时间,四下都安静了下来,等着一个结果。

    夜风习习,阿音只能听见他们深浅不一的呼吸,以及那穿梭在其间的风声。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阿音忽而想起了一个人——殷木兰,她的冷静和决绝,如今看来还是超与常人的,正常人真的做不大在大局面前,大义灭亲,哪怕那个亲人已然奄奄一息。

    “都给我拿下!”阿音冷决道,没有给他们机会。

    话音刚落,慕无尘就冲过去要夺走金连礼手中的剑。

    金平年见状要跑,却被姜冬他们团团围住,一时间不大的庭院有混乱了起来,而真正的危险却在阿音的身后。

    一直声称不会对阿音下手的小桃,忽然掐住了丝竹的咽喉,手中的锥刺翻转刺入了她的胸口。丝竹反应很快,一掌打在了她的肩头,那锥刺顺势被带出,没有刺到她的心脏。而小桃却没有再给她补上一击,直接转身攻向了阿音的后心。

    “皇后小心!”一个突兀的声音忽然传来。

    阿音心头一沉,匆匆侧身,小桃手里的锥刺深深地划过她的后肩,一直划到她的胳膊,长长的一道,瞬间鲜血染红了她半个肩头……

    ------题外话------

    今天三更了,快夸我~~我真的不是故意卡在这里的……真的!

第九百九十四章 玉石俱焚 下

    荣颜和傅连那日都没有出宫,宫里出了这样大的变故,他们一来是放心不下,二来出去了反而被人是问东问西,说什么都是错。好在,良太妃做主,将他们都留在了宫中,还下令将后宫的诸门都给关上了,今日一早连送菜倒泔水的都让余田的人接手的,严丝合缝。

    眼下已经两天了,差不多有点门路的,都知道凤阳宫发生什么了。

    “听说都给关起来了,不会再有什么事儿吧。”云染坐在章和宫的庭院里,夜色已深,他睡不着,一出门,发现傅连独自站在月色下,显然也是没睡。

    傅连摇摇头:“不知。”

    “不然我们过去看看吧。”

    “夜色已深。”傅连站在一旁,淡淡道,“不然我已经去了。”

    “……”云染抬眸看了看他,终究说道,“那我们明天一早去吧。”

    “嗯。”

    “你这一动不动的,不会是想站到天亮吧。”云染忍不住道,“你这样担心,是担心我皇兄呢还是担心我皇嫂呢。”

    “都有。”傅连终于回头看他,“你呢。”

    “我也是,皇兄皇嫂对我都挺好的,皇兄不嫌弃我之前议过储,皇嫂也从来不说我侍弄花草不好,还让我做事儿,真的挺好的……”云染那双眸子忧郁起来真的很像云墨,“这事儿要是能成,他们能像正常夫妻那样过日子,就挺好的。”

    “正常?”傅连有些不解。

    “怎么说呢,嫂嫂还是喊皇兄‘哥哥’,平日里照顾起居也更像是亲人,哎……我也没有成过亲,我也说不上来。”云染看着他,“总觉得应该亲昵一些。”

    傅连脸一红:“你看我做什么,我怎么知道。”

    “不是你问的么……”

    “六弟!”

    忽然一声,惊了两人一跳。

    云染回头看去,不免一愣:“五姐姐,你怎么跑我这儿来了。”

    傅连见云珂拉着荣颜跑的气喘吁吁的,身边一个下人都没带,就知道不好,连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我……我听说凤阳宫打起来了。”

    “什么?”云染豁然起身,差点儿撞上一旁的傅连,“怎么会打起来,谁跟谁。”

    “好像是金郡马要跑。”荣颜颤颤巍巍的说道,她被云珂拉着跑了一路,发髻都要散了,好在永和宫和章和宫离得不远。

    “怎么办?”云珂问道,目光却是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傅连。

    傅连已然大步走来:“过去瞧瞧。”

    “会不会添乱……”荣颜小声说了一句,其实她也想去看看,如今皇上要活命,金郡马可是唯一的希望了。

    “添什么乱,咱们就悄悄看看。”云珂只要傅连说啥都是对的,连忙就拉着荣颜跟了过去。

    云染见状也知道劝不住,只能在后头叮嘱道:“要是禁卫军拦着,咱们就回来吧。”

    可是,凤阳宫外并没有禁卫军拦着他们,因为都在西厢跟金平年他们打得如火如荼。

    傅连带着几人悄悄进来的时候,金连礼也刚到,正在跟阿音说话。他那伤心欲绝的样子说是在祈求,但瞧着更像是在逼迫。

    阿音小小的身影站在廊下,傅连他们躲在暗处,看着灯火下的阿音脸色有些苍白。

    “怎么办?”云染看着傅连,做了个口型,没有出声。

    傅连摇了摇头,“说”了一句“静观其变。”

    便听见阿音怒道:“全部给我拿下!”

    傅连一惊,抬眸看去,荣颜猫在一旁,听见这一声也是不由得一颤,她没想到她真的狠心打破金连礼的希望。她看着阿音的侧脸,忽而很佩服阿音,因为这事儿要是在她身上,她早就被逼的崩溃了,哪里还有理智心思去盘算一切,就为了救皇上。

    众人再次打了起来,听见云珂担心道:“咱们真的不去帮忙么?”

    沉默,傅连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就在这个时候,一直看着阿音的荣颜忽然喊道:“皇后小心!”

    闻声,傅连没有再犹豫什么,一马当先的冲了过去,云染一咬牙:“你们待着。”然后也跟了过去。

    阿音的后肩和胳膊被划伤了,很深,鲜血直流,傅连冲过来,挡住了小桃的攻击,云染则跑到了倒在地上的丝竹跟前。

    丝竹的胸口也在流血,晕了过去,看上去并无生命危险。

    “荣颜……咳咳……”阿音知道小桃是下了杀手,一定要置她于死地,捂着流血的胳膊,急急后退,“你们怎么跑来了。”

    “你没事吧。”荣颜壮着胆子过去,将阿音往后拉了拉,“你受伤了。”她的手在颤抖,脸上写着的全是“害怕”。

    “皮肉伤。”阿音说着担心的看着跟小桃纠缠的傅连,云染将丝竹扶好坐起身,便也过去跟傅连两人前后夹击。

    傅连和云染的功夫在小辈里面算是尚可,傅连小时候是他二叔傅煜教授的,还要高出一些。可是小桃是整个影人的首领大人,他们两个不过几招便落了下风。

    “先包扎一下吧。”云珂跑了过来,急忙道,“不如嫂嫂先跟我们走吧,那个小桃疯了。”

    “不是她疯了,是金平年疯了。”阿音说着,匆匆的看着那边跟众人纠缠的金平年:他终于意识到,就算是他不死,我也不会站在他身边,帮着他了。

    也就是说,如今于他而言,最大的绊脚石就是阿音了。

    是啊,人家有儿孙,为何要巴结一个只会在乎自己夫君的女人。阿音苦涩的抿了抿唇角,都清楚了。

    荣颜在一旁一开始准备用帕子先给阿音包扎一下,可是却发现不够,便含泪撕了自己的裙摆:“流了好多血,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先包上吧。”云珂也快哭了。

    “带皇后走!”傅连吃力的吼道,他的脸上被划了一道血痕。

    云珂看了他一眼,终究不争气的落下了眼泪:“嫂嫂,我们先走吧。”

    “没用的。”阿音道,“今晚谁也跑不掉的。”

    “什么……”云珂不解。

    只见阿音拿出了那把红宝的匕首,转身道:“你们退下。”说完便转身朝着金平年冲了过去。

    金连礼迎面看见阿音过来,心中一骇,抬手挡开了慕无尘的一剑,转身就往金平年身边跑去。

    “阿音不要!”

    阿音却丝毫没有停歇,径直刺向了金平年,金平年闻声回首,听见小桃吼道:“主人!”然后一掌打飞了云染,冲了过去。

    那边阿音已然道了金平年的跟前,原以为他会跟自己动手,却见他冲过来,没有了任何动作,直接撞上了阿音手中的匕首……

    “……爹!”

第九百九十五章 折翼

    金平年自己撞上了阿音的匕首,站在她面前,一臂的距离,那双棕色的眸子看着她,宛若还是从前那慈祥的模样。

    “阿音,我真的当你是家人……”

    阿音还紧紧地握着匕首,感觉到有温热的血液一点点将她的手背包裹起来,那双琉璃色的眸子退却了一切,尽是哀伤。

    “如今……都结束了。”金平年抬手握住了阿音的手背,往里再送了送,“最后告诉你,什么是绝望……你,救不了他……”

    “不……不是的。”阿音干涩的开口,满是彷徨。

    金平年含着浅浅的笑意,握着她的手一紧:“绝望么?一起走吧。”

    “……”

    那一刻,她的身后有疾风扫过,原本以为是金连礼冲了过来,却不想是小桃,如今金平年走了最后一步,而她最后的任务就是杀了阿音。

    既然没有人愿意妥协,那就鱼死网破。只要帝后都死了,云初那个襁褓中的婴儿还不是任人鱼肉。这云氏的江山早晚是要分崩离析。金平年想,这也算是遂了他的心愿了。

    “不要!”

    “嫂嫂……”

    天,快亮了。

    姜冬记得,那日他已经看见了东方露出的鱼肚白,看见了曙光隐隐就在云线之后。

    可是终究他们没能熬过那个黑夜。

    小桃手中无情的锥刺,在千钧一发之际,刺进了金连礼的身体。

    “公子?”

    慕无尘在那一瞬,将阿音揽入了怀中,匕首从金平年的胸膛里抽出来的一瞬,轰然倒下。

    “为什么?”小桃木然的看着被自己刺伤的金连礼,手开始颤抖,却忘记了要将锥刺拔出来。

    “我跟你说过……我喜欢她。”金连礼眼中的挣扎在那一刻消失殆尽了,曙光下只有一片平静,“我可以帮爹离开,但是……不能动我妹妹。”

    阿音麻木的被慕无尘护在胸前,她听见金连礼的话,目光却落在倒在那儿的金平年身上,眼泪就像流水一样落了下来,她的心在痛,比身上的伤口还痛,比千机的情蛊还要痛……

    有什么在一点点抽干她的希望,让她的心渐渐干涸。

    我是不是要死了?阿音想。

    “公子,这是老爷的心愿。”小桃也是泪眼婆娑的看着金连礼,“她不死,秦氏要情何以堪。”

    金连礼看着她,紧紧地握着她刺着自己的手:“你试试。”

    那边姜冬反应过来,匆匆上前检查金平年,良久,听见他道:“死了。”

    阿音的心在那一刻,也跟着死了:哥哥……

    “不要!”阿音在慕无尘的怀中哀嚎,“怎么会这样!他宁可就这样死了也要带走他!秦剑中……秦剑中!”

    “阿音,你冷静一点。”

    “不要……我不要!”阿音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慕无尘,她的伤口再次流血,触目惊心。

    所有人站在缓缓升起的曙光之中,看着鲜血淋淋的皇后,连滚带爬的扑到了金平年的身边,检查着他的呼吸,他的心跳……终究,一无所获。

    “你醒醒,金平年……秦剑中,你醒醒,你怎么可以……你骗我,你骗我信你,敬你,最终却断送我的一切……你怎么可以这样!”阿音跪在地上,狠狠的垂着地面。

    她大半的后背都被血染红了,像是被人生生的扯掉了一只翅膀。

    慕无尘上前将她禁锢住:“你冷静一点,秦雪音,你冷静一点!孩子……你还有孩子!”

    “慕贞,让孙炎来,快让孙炎来救他。”

    “他已经死了。”

    “不……不会的,不会的!云墨的天命……他不会就这么输了,不会的!”

    “金平年死了,阿音,他已经死了!”

    “不会的……”阿音伏在慕无尘的手臂上,狠狠的咬着他的衣袖,痛到发抖。

    “嫂嫂。”云染感觉鼻子酸酸的,很是难过。

    傅连抬手擦了擦脸颊上的血迹,看着阿音伤心欲绝的样子,忽而想起了先前云染说的话:她跟云墨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才会如此浓烈。

    “荣姐姐?”云珂见荣颜一时要晕倒一般,连忙扶住了她,“你还好吧?”

    荣颜咬着唇瓣,摇了摇头,扑在云珂的肩膀上,无声的抽泣了起来。

    金平年死了,是不是皇上也会……怎么会这样!

    金连礼背对着自己父亲的尸体,看着眼前的小桃,伤心的流下了眼泪。小桃也哭得越发的厉害,伸手拔下了锥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金连礼伸手按住了胸前的伤口,缓缓跪下,抱住了她,难过道:“都已经……结束了。”

    他留不住自己的父亲,而阿音也终究留不住云墨。

    太阳出来了,只要再坚持一天,就差一天而已。

    阿音跪在金平年面前,面色苍白,魂不守舍的留着眼泪,她只是难过,难过得无以复加。

    姜冬他们见她久久没有起身,便都跪了下去。一时之间,不知道的,都还以为他们是在为金平年的死而哀悼。

    “阿音。”忽然一声,很轻很柔,却一下打破了这黎明的寂静。

    阿音猛然回过神来,泪眼婆娑的看着站在不远处的白衣公子,委屈极了。

    “哥哥……”阿音想要起身过去,可是刚抬起一只腿,就觉得眼前一晃,云墨那焦急的模样在模糊不清之后,便被黑暗笼罩了,“对不起。”

    我害了你。

    冷宫。

    天刚蒙蒙亮,桑葚已然起身去烧水了。云琦还没醒,就有人悄悄地来了。

    殷木奎看着那个在冷宫里睡得十分泰然的女人,不禁轻轻一笑,上前不耐烦的将她给推醒了。

    “起来,出事了。”

    云琦睡得正香,被他一推猛然醒了,迷迷糊糊的看见是他,半晌才扶额,迷迷糊糊道:“走水了还是地震了,天还没亮吧。”

    “金平年死了。”

    “……”云琦恍惚间以为自己做梦呢,“你说什么?谁死了?”

    “金平年。”

    “他怎么死了?”云琦坐起身,“那我皇兄的血蛊呢?解了?”

    “做梦吧。”殷木奎抱着他那把漆黑的佩剑,笑道,“没解,听说只有半个月的寿命了,真是活该。”

    “……”没解?居然就这么死了?真是没用!

    殷木奎像是看不见她的脸色,继续道:“我都能瞧见凤阳宫挂白了,不对……整个京都又要挂白了。”

    “你能闭嘴么。”

    “我不。”殷木奎挑衅道,“短命鬼。”

    云琦掀了被子下床,光着脚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旭日东升,抬手倒了一杯凉水一饮而下。

    “你有功夫幸灾乐祸,不如想办法早点将消息传出去。”云琦搁下杯子,冷声道,“京都快要发丧了。”

    “好。”

第九百九十六章 无望

    这两日,云香怜几乎都没怎么安睡,每每半夜惊醒,看着身边的孩子,良久才能勉强自己闭上眼睛。南平王妃心疼女儿,屋里加了三四个嬷嬷,门外又让亲兵把守,这一个孩童的院子,弄得像军机重地一样。

    黎明的时候,瑞儿醒了喝奶,然后云香怜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看着乳母坐在床头喂奶,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等到一下惊醒,却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久。

    “瑞儿……”云香怜霍然起身,然后就看见了站在床头,抱着孩子的小桃。

    孩子已然又睡着了。

    “夫人醒了。”小桃浅浅一笑,虽然身上有些狼狈,但是瞧着还是从前的样子,“瑞儿睡着了。”

    云香怜愣了半晌才惊道:“你怎么进来的,外面那些人呢。”

    “都在呢,就这么进来的呀。”小桃抱着孩子走过来,“出什么事了,将夫人吓成这样。”

    “……”云香怜心说你还有脸问,“你是不是杀了那个川北。”

    “嗯。”

    “你杀他做什么。”云香怜着急道,“你知不知道,那个丝竹是疯了,居然要杀了瑞儿泄愤,好在打雷……我正好撞见,不然的话……”

    小桃闻言,眸子一紧,抱着孩子,没有说话。

    “你别再杀人了,你如今有个孩子,别人奈何不了你,总能奈何他的。”云香怜见她垂着眸子不说话,以为自己的话重了,不禁放缓了语气。

    小桃垂眸看着孩子,点了点头,忽而跪下了:“多谢夫人救命之恩。”

    “你这……你这又是做什么。”云香怜有些无措起来,“这也是我的孩子,你……你以后别只想着什么命令就是了。”

    小桃跪在那里,忽而哭的伤心,可是怕吵醒了孩子,又不敢出声:“以后不会了。”

    “什么?”

    “以后不会有什么命令了。”小桃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不知道是伤心,还是释然,只是抬眸,泪眼朦胧的看着云香怜,道,“老爷去世了。”

    “……”云香怜愣了一下,一个趔趄跌坐了在了床上,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是说……公爹他,死了?”

    “嗯,天亮的时候。”

    云香怜手心紧了紧:“怎么……死的?”

    “自尽。”小桃抱着孩子跪坐在床前,“他想跟皇后同归于尽。”

    “那皇后呢?”云香怜又是一惊,意识到自己声音大了,连忙捂住了嘴。

    “没事,晕过去了,还没醒。”小桃抬手摸了摸眼泪,“老爷没了,宫里就不管我们了,我没有别的地方去,就回来找瑞儿了。”

    “不要这样说……公爹他……公爹就算是没了,但是金家还在,皇后不会赶尽杀绝的,瑞儿如今名份上还是南疆世子,她的养子。”云香怜有些魂不守舍的安慰着自己,忽而想起了什么,“你回来了,金连礼呢,你前两日出去不是找他的么?”

    “公子还在宫里。”小桃抿了抿唇角,“老爷死了,皇上必死无疑,不过十几日的功夫。”

    “什么?”云香怜脸色一瞬间煞白,“跟皇上什么关系!”

    “皇上的血蛊是老爷下的,只有老爷的血能解,如今……玉石俱焚了。”小桃抬眸看着她,露出一丝苦笑,“所以,夫人,以后金家会怎么样?真的会没事么?”

    ……天都要塌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云香怜手心紧了又紧,看了一眼小桃怀中的孩子,似乎明白了那个时候阿音为什么要她带着孩子回王府了。难道,她最早就想到了,有一日会忍不住对付金家么?

    是啊,血蛊是金平年下的,那这蛊怎么解都是一块硬骨头,难免会用强硬的手段吧。只是如今,终究是成了最坏的结局……

    凤阳宫里,夕阳西下。

    阿音足足昏睡了一天,醒了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床前跪了一溜的人,粗略的看了一眼,多是太医院的。

    “阿音。”云墨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释然,“你可算醒了。”

    “哥哥?”阿音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怎么起来了。”说着要起身,就觉得后背一阵刺痛。

    “我觉得还行,就想陪着你。你别乱动,身上有伤。”云墨握着她的手,看了一眼她的肩膀。

    阿音这才想起来,自己受伤了。

    “你有了身孕,怎么能这样乱来呢。”温润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责备。

    阿音指尖微微一动,连忙捂着自己的肚子:“我的孩子……”

    “孩子没事。”云墨道,“可是你动了胎气,要静养,不能动武,也不能动气,知道么?”

    闻言,阿音这才稍稍的松了一口气。

    “肚子饿么,我叫人去给你弄些吃的。”云墨问道,似乎完全不管地上还跪着好些人。

    阿音却瞧着那些太医:“他们跪着做什么。”

    “他们瞒着你的身孕,差点儿害得你一尸两命,不跪着难不成要朕供着么。”云墨说着轻轻的扫了一眼众人。

    众人闻言一惊,连忙的磕头谢罪:“皇上息怒,皇上恕罪。”

    “是我不让说的。”阿音有些内疚,“让他们都起来吧,都跪在这儿,不是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了。”

    “你既然知道心疼他们,以后就不要任性,不要一意孤行了。”云墨又放缓了语气。

    阿音点点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比这个更着急来着……对了!

    “金平年他……”

    阿音话音未落,就见云墨一挥手,地上的那些都如获大赦,纷纷起身,有两个还踉跄着摔倒了,众人也算是齐心协力,终于退出了寝殿。

    “死了。”云墨淡淡道,“你也别再想了。”

    阿音心头一紧,云墨轻轻的将她抱在怀中,“就像慕远征说的,都是命数罢了。”

    “可是……”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要不是你想解这蛊,我还能再活两年,是不是?”

    阿音点点头,嗅到他身上的味道,越发的难受起来。

    “傻瓜,我最近的样子,像是还能活两年么?”云墨无奈一笑,“秦南风不过一直是在宽慰你罢了。”

    “我不信。”

    “不信又怎么如此着急了?”云墨无奈一叹,“你这个小骗子,如今也好,我觉得身体很轻松多了,要是真的能无病无痛的过上十几日,也是好的。”

    可是我不要……阿音委屈的抿了抿唇角,没有说话。

    “阿音,不难过了,我们好好地,好么?”

    “……”阿音的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伸手紧紧地抱住了他,狠狠的点头,如今,她就算是说“不要”还能有别的办法呢。

    云墨轻轻的抚着她的后背,并没有告诉她慕无尘去了金家,找那个佛龛。他也怕,让她再次失望。

第九百九十七章 蛊秘

    丝雀回来了,算是三朝回门。一起来的,还有礼部尚书梁钥,这门婚事也算是他一手操办的,过了今日,就没他什么事儿了。

    彼时,阿音乖乖的坐在床上静养,丝雀一进屋就扑到了床头哭得梨花带雨的,把阿音都给哭懵了,还以为她什么都知道了。

    川南站在梁钥身边,有点儿尴尬。

    “娘娘,奴婢可想您了。”丝雀拿着帕子,一边擦眼泪一边哭,没一会儿那帕子就湿了大半,“还有小殿下。”

    “这新娘子怎么才三天就后悔了?”阿音说着抬眸看了一眼川南。

    川南抿了抿唇角,回话儿道:“娘娘,丝雀是真想您,除了头一日太忙没顾上,这两日就差以泪洗面了。”

    阿音一时哭笑不得:“这可不行,要是长辈们瞧见了,还以为怎么了呢。”

    “都忙着呢,这几日都没瞧见谁。”丝雀擦了擦眼泪。

    阿音心说他们还不知道川北出事了:“先起来吧,坐我这儿,让我也沾沾喜气。”

    “是。”丝雀起身,乖乖坐下,“奴婢听说娘娘又有身孕了,真是喜事,怎么动了胎气了呢。”

    “月份小,一时着急上火,没事儿。”阿音淡淡道。

    “怎么能没事儿呢,丝竹呢,怎么都不在跟前伺候,还有杜鹃……这人怎么都不见了。”

    “他们有事儿,你这一回来就找人,弄得我好像不会管后宫似的。”

    “娘娘。”丝雀红着眼睛,红着脸,“奴婢不说了还不行么。”

    “你也是,都还好么。”

    “嗯,还行吧。”

    “看来川南还要在努力呀。”阿音一笑。

    丝雀和川南一下都红了脸,梁钥轻咳了一声,道:“皇后娘娘,皇上说您卧床呢,这丝雀回门的礼节就从简了。”

    闻言,阿音抬眸看他,知道这厮心里什么都清楚:“都听梁大人的。”

    “那丝雀姑娘和姑爷应该去侧厅用茶了,一会儿皇后娘娘赐礼就能回去了。”

    “啊?”丝雀一愣,“我陪着娘娘一日都不行么,这就要我走?”

    “一切从简。”梁钥浅浅一笑,“这不是娘娘还要休息么。”

    “我就说说话……”丝雀有些委屈,又要落泪。

    “好了,等过些日子,我叫你进宫小住,可好?”阿音知道,他们是怕丝雀留的久了,察觉出不对劲儿,这川北的事情,怎么的也要明后日才能捅出去。

    丝雀冷眼朦胧的看着她,点了点头头:“娘娘可是答应奴婢了。”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丝雀抿了抿唇角,嘟囔道:“骗的还少么。”

    “嗯?”

    “没什么。”丝雀立马起身,去拉一旁的川南,“奴婢去侧门喝茶。”

    阿音无奈一笑,看着他们夫妻二人一溜烟跑了,心中莫名酸楚。

    “总算是有一对儿好的。”梁钥微微上前,看出了她的心思,温言道。

    “四叔果真都知道了。”

    “清儿耐不住我缠着她,就都说了。”梁钥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如今怎么样了,真的就……”只能等死了?

    阿音摇摇头:“我已经无路可走了。”

    “可是皇上今早复朝了。”梁钥道,“瞧着气色好多了。”

    “说是这十几日……”阿音想了想,“其实也没几日了吧,说是都会跟正常人无异,直到血蛊死了,他也……”

    梁钥默了默,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我终究是搞砸了。”

    “也不能这样说。”梁钥想劝一劝她,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劝,终究只能问道,“你打算如何。”

    “我不想让他担心。”阿音忽而问道,“今年,金鳞池上的赛龙舟还办么?”

    梁钥没想到她忽然问这个:“办的,只是金平年忽然去世,眼下京都城里乱的很,说什么的都有。”

    “金家那边?”

    “云香怜带着孩子还在南平王府呢,荣华郡主那里还没有见着金平年的尸首,所以也无什么动静,不知道如何了。”

    金平年的尸体被慕无尘扣在了宫里,应该还是想找出些什么,只是这些,他和云墨都不会再告诉她了。

    “金连礼回去了么。”

    “没有吧。”梁钥道,“应该还在宫里。”

    “……”如今这境况,见了面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她逼死了他的父亲,他的父亲要了云墨的命……都是冤孽。

    “那端午节?”

    “我想跟哥哥一道出去走走,他之前答应过我。”阿音有些疲累,“四叔安排吧。”

    “哦。”梁钥应了一声,其实他最想问的是以后她要如何,可是眼下皇上还好好的,他觉得不合适,便没有开口。

    “丝雀那边,四叔费心了。”

    “不要同我说这些。”梁钥道,“我这儿不习惯……”

    阿音抿了抿唇角,听见门口余田道:“娘娘。”

    “怎么了?”

    余田进来,站在那扇屏风边上:“侯爷来了,去了皇上那边。”原本金平年送的那扇已经坏了,云墨命人重新换了一扇,“慕相也在。”

    秦夙是昨天上午匆匆回军营去的,怎么这么快就又回来了。

    “怎么了?”阿音心中一动。

    “秦大人昨儿个夜里好像去了金宅。”余田道,“亲自去的。”

    “秦望。”梁钥问道。

    “是。”

    梁钥闻言,若有所思的跟阿音对视了一眼,听见阿音问道:“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余田犹豫了一下。

    “说吧,如今我还有什么承受不住的。”阿音平静道。

    “好像是找先前杜鹃说的那个佛龛下的解药。”余田微微抬眸看来,“不过应该是没有,是别的什么,奴才不清楚。”

    阿音不禁蹙眉想了想,好像真有这事儿:“杜鹃呢?”

    “回娘娘,关着呢。”

    “去,叫来。”

    “杜大人的手下看着。”余田有些为难,“要是皇上知道了。”

    “你不去,我就亲自去。”

    “是,奴才这就去。”余田心有余悸的转身出去,如今皇宫里知道事情原委的都跟踩着雷一样,战战兢兢的。索性前朝什么都不知道,看着皇上好,倒是风和日丽的。

    杜鹃来的很快,一进门就看见了坐在一旁的梁玥,连忙行了一礼:“皇后娘娘金安,梁大人安。”

    阿音看了她一眼,没有受伤的样子,便问道:“荣华郡主的佛龛里,到底藏着什么?”

    “……”杜鹃一愣,“是主人……金郡马的东西。”

    “什么?”

    “蛊秘,是本秘籍。”

    闻言,阿音心头一顿:“那是不是有其他办法了?”目光却是看向了梁玥。

第九百九十八章 无解

    阿音忽然冲进御书房的时候,屋里的几人都是吓了一跳。梁钥跟在后面,识相的没有进来。

    “皇后娘娘?”秦望最先反应来,“娘娘金安。”

    阿音却径直越过他冲到了云墨的案前,一把就拿过了那本秘籍,那本书从字迹上一看,就是祖父的手笔。

    那一手小字,她自小写了千万遍了,可是这本她却是从来都没有见过:“果真是……”应该是金平年自小随身带走了。

    “阿音,你怎么起来了。”云墨缓缓站起身,看着她。

    “你们什么都瞒着我,我自然要来看看。”阿音将手里的书快速的翻了一遍,听见一旁坐着的慕无尘面无表情道:“别看了,并无什么。”

    “你能看懂什么。”阿音没好气道。

    “那我呢。”秦夙冷声道。

    阿音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眸看他,满是委屈。

    秦夙见状,悻悻道:“当我没说。”

    阿音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低头翻找,终于在最后两页找到了血蛊,从养的方法,作用,反噬,解法都写了,甚至连金平年所说的解了一半会如何也写了。

    半月之后,七窍流血而死。

    阿音的目光在这行字上停了许久,那一刻,她甚至都不敢去看站在自己面前的云墨。

    不,不会的!他一定不会那样!

    阿音一直翻到最末页的页脚,她每个字都没有放过。站在案前细细的看了两遍,终于还是沉默了。

    “阿音,没事的。”云墨小心翼翼的开口,“你答应过我,不伤心的。”

    可是……阿音紧紧的抿着唇角,当即将那本蛊秘前后一撕两半,狠狠地扔在了地上,扯的她后肩的伤口生疼。

    慕无尘看了一眼那地上的残书,一时觉得心情复杂极了。

    “别这样。”云墨绕过了面前的书案,走到她面前,“本来也没指望这个。”

    阿音委屈的看着他,忽而道:“再派人去找,去金家找,翻个底朝天,我就不信了,没有办法。”

    “你如此做,就是告诉天下你跟金平年这个大伯翻脸了。”慕无尘忽然道,“眼下前朝对金平年的死本来就议论纷纷的,要是真的闹起来,影响最大的就是金连礼和那个孩子。”

    “……”阿音不悦的看着他。

    “你瞪我也没用,他们会被整个南疆排斥,也会被朝廷仇视的,难道以后真的不过了么。”

    阿音哑口无言:“难道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不要。”

    “阿音。”云墨轻轻一叹,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她,他一直以来最怕的就是自己离开之后她要如何,却不想这一切来得这样快,快得他措手不及。

    昨晚,他也是一夜未眠。

    “不若宣荣华郡主吧。”一直站在外面的梁钥忽而说道,“她是最了解金平年的人,让她自己在家找,怎么翻都没事吧。”

    几人闻言一怔,听见阿音连忙道:“好,让她自己找,她自己找总不能再说什么吧。”说着看向欲言又止的慕无尘,“不然我就将金平年曝尸荒野。”

    “……”秦夙那双棕色的眸子冷了冷,没有说话。

    云墨也是沉默。

    阿音见状,抿了抿唇角:“随便你们怎么想吧。”说完便转身匆匆离开道,“四叔,让梁清去宣旨。”云蓉跟金平年几十年夫妻,鹣鲽情深,万一在凤阳宫有个什么,也是不妥。

    “好。”

    书房里的几人,见阿音匆匆走了,久久没有说话。

    慕无尘见云墨俯身将阿音撕了的书捡起来,不禁问道:“就由着她这样么?”

    “她不都去试一遍,是不会死心的,由着她吧。”云墨将那本书放回桌上,“过两日就好,你去安排一下,端午节的事情。”

    “好。”慕无尘闻言起身,“你要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我已经好多年没有感觉到身体这样轻了。”云墨淡淡一笑,“都能提剑起舞了。”

    闻言,慕无尘看了他一瞬,那双眸子里满园桃花纷乱,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转身走了。

    秦夙也是起身道:“我也回军营去了,金平年这一死,果真都乱套了。”

    “有劳了。”

    秦夙站在那里,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皇上,干戚军年前开始就有大动作,能告诉臣究竟是要干什么么?”

    “那是阿音的意思,防患于未然而已。”

    秦夙波兰不禁的看着他:“灭骠国?”

    云墨没有回答,只是道:“司马氏荒淫无度,如今不仅国中怨声载道,已然影响到南疆了,不是么。”

    “可是司马氏也有近三百年的国运了。”

    云墨没有说话,秦夙气呼呼道:“这丫头,究竟要做什么,要是不能收场,我可不管她。”说完便转身匆匆走了。

    秦望见状,连忙跟上。

    云墨独自站在案前,看着那本秘籍,若有所思。

    五月里了,凤阳宫里的那棵樱花树,终于是繁华落尽,亭亭如盖了。

    阿音站在树下,看着那空荡荡的秋千,许久。

    “娘娘,过午了,日头热了。”余田劝道。

    如今阿音的身边,除了梁清,就是余田了。丝竹在前天夜里,带着伤,悄悄走了。阿音想,大约是去了川北身边。

    “没事。”阿音只是转身走到了一旁的廊下,“金家有消息了么。”

    “梁大人方才派人来传话,荣华郡主再三请求想进宫,按照娘娘吩咐,拒绝了。”

    “来了做什么呢?拦着她不让见金平年的尸体么。”阿音手心紧了紧,“这局面,我也不知要如何见她。”

    余田默默地站在一旁,听见阿音问道:“金连礼还好么。”

    “金公子他……

    “既然还知道问我,为何不见我。”金连礼的声音忽然响起,吓得余田连忙挡在了阿音面前。

    “金公子怎么过来了,皇上说了,不让您……”

    “不让我打扰阿音,是么。”金连礼这两日憔悴了许多,“你们以为我会对她做什么?”

    “奴才没有那个意思,皇上也是怕……”余田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怕金公子和娘娘都两难而已。”

    “……”金连礼被噎了一下,不说话了。

    阿音抬眸看他,问道:“既然来了,什么事。”

    “我就是问问,为何我还不能带我爹回家。”金连礼有些黝黑的面容,沉得愈发冷漠,“人都已经不在了,还能用来做什么。”

    “不知道。”阿音看着他,泰然道,“还要再找找。”

    “你……”金连礼看着她,终究不悦道,“你不要说我爹冷血,机关算尽,有的时候我瞧着,你们俩个合该是亲父女才是。”说完便转身自顾自的走了。

    余田听得心惊胆战的,生怕阿音动怒。

    谁料,女子只是安静的坐在廊下,看着金连礼离开的背影,扯出了一丝苦涩的微笑,不知为何。

第九百九十九章 白事

    阿音乖乖的卧床了两三日,终究荣华郡主亲自将金家翻了个底朝天,什么都没找到。外头都以为金郡马忽然暴毙,留下偌大的家业,荣华郡主什么都不清楚,只能在家里大肆翻找地契房契一类。

    噼里啪啦的,外头又下雨了。

    阿音看着窗外有些出神,闻讯也只能是叹了一声:“命数罢了。”

    梁清一身便装,肩头还沾了一点儿雨水,一看就是才从外头回来,见状问道:“那金郡马是不是要送出宫去了。”

    “明日吧,让礼部准备一下丧葬事宜。”阿音深深一叹,疲惫的靠在床上,“按照诸侯的礼节下葬吧,要是荣华郡主他们有要求,要送回南疆祖坟安葬,也可以。”

    “是。”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她从前以为的阿音,恐怕会掀了金家再说,哪里还会有这些名分,体面。

    “你是不是觉得奇怪。”阿音忽而问道,“我竟然这般轻易放过了。”

    “……有点儿。”

    “前两日金连礼忽而跑来,跟我说了一句话。”阿音苦涩道,“他说我跟金平年太像了,那个时候我认真想了想,还真是。”

    梁清想要宽慰一两句,却是有些口拙。

    “如今他已经死了,就算哥哥会因为他丧命,但是我要是连累他的妻儿,子孙,那么跟当年他对哥哥下毒,那又有什么不同呢。”阿音指尖微微一动,叹息道,“所以,就这么算了吧,无论有什么,就这样结束吧。”放过别人的人生们也是放过自己。

    “这样挺好的。”梁清想了想,道,“你跟他不一样,真的。”

    她跟阿音认识也好些年了,大大小小的事情,也经历过一些。就她知道的而言,阿音从来没有做过什么自私的事情。很多时候,她的善良拯救了很多人。

    阿音坐在床上,看着她,说了句“谢谢”。

    梁清一时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扯开了话题:“对了,丝竹去哪儿了,好几日了都不回来。”

    “应该快了。”阿音说着,看向窗外的雨,窗户微微打开着,有雨水时不时的从窗棂溅进来,“今早哥哥说,慕相带着川北回府了。”

    “……”梁清愣了一下,了然道,“这慕府刚办了喜事,就要办丧事了。”

    阿音无声的点点头,心道,这凤阳宫还不是……心思戛然而止,她的心口又开始痛了,虽然她用那簪子上千机残留的心头血暗自解了情蛊,可是……如今那伤口总是会隐隐作动,较起真儿来也是心如刀绞,到是像极了从前的心疾。

    所以说,有的事情怎么逃也是逃不掉的。

    雨中的慕府。

    丝雀站在廊下,看着下人们冒雨将院子里的红色尽数收掉,准备挂上白色。她的夫君,此刻已然穿着素衣站在雨中,忍痛打理着一切。

    任伯,在看见川北的时候,晕过去了。

    一切来的太突然了,丝雀还没从成亲的喜悦中缓过来,就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原来,川北在他们洞房花烛的那一夜,就死了。

    真的是,太刺心了。

    川南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吧。丝雀终于忍不住,撑了伞走过去,紧紧地抿了抿唇角,这小动作像极了阿音。

    “川南。”

    雨水噼里啪啦的落在伞上,落得人心乱如麻,真是应景。

    “嗯。”川南应了一声,感觉到她遮住了他头顶的雨水,没有回头。

    “你要是病了,这些我可做不来。”丝雀劝道,“兄长他……也不想看见你这样吧。”

    川南闻言,手心一紧,良久才说道:“我没事。”

    “我也不瞎。”丝雀伸手握住了他微凉的手,“我瞧着如今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我也担心皇后,我也怕……这只是个开始。”

    终于,川南回首看着她,有些狼狈:“你说,我们是不是不该成亲。”

    “……”丝雀手中的雨伞蓦然滑落,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脆响,惊得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又匆匆低头,假装没有看见。

    “你再说一遍!”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川南连忙解释道,“我只是……只是伤心。丝雀,我只是伤心。”眼中满是哀伤。

    丝雀含泪看着他,忽而伸手抱住了他:“我知道,瞧你这样我也伤心。”

    “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我想去报仇,可是二公子不让。”

    “那是小世子的生母,还是影人的首领……”丝雀知道他的憋屈,可是偏偏自己也没有办法,听说小桃已经安然回去了,既然如此,就是皇后不追究这事儿了,那他们还能说什么。

    “我恨。”川南紧紧地抱着妻子,满是愤慨和无奈。

    “如今金平年已经死了,也算是报仇了。”丝雀劝道,“这样想会好点儿,是不是。”

    川南紧紧的抿着唇角,没有说话。

    忽而有个小丫头从外面匆匆的跑了进来,还撞翻了一人刚摘下来的红灯笼:“丝雀,不好了,灵堂里的那位姑娘晕倒了。”

    “丝竹?”丝雀愣了一下,连忙捡起伞就往外面去,匆匆道,“你别站在雨里了,啊。”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跑了。

    川南站在雨中,想起这几日丝竹的样子,不由得又是深深一叹。

    原以为兄长不善言辞,他们两人要磨叽许久,却不想有朝一日,阴阳两隔了。真是,世事无常。

    灵堂的侧间,丝竹醒来的时候,看见坐在床边的丝雀,轻咳了一声:“是不是要出殡了。”

    “明天才过头七呢。”丝雀说了一句,回眸看她,“况且祖父说了,要送川北回陵城。”

    “为什么。”丝竹说话从来都是或沉或冷,听不出旁的情绪。

    但是丝雀跟她在一起这许多年,还是能知道她此刻的不解与不舍:“他父母都埋在陵城的祖坟里,应该是要回去团聚的。”

    “哦。”

    “你要去送么,来回要好几个月了。”丝雀真心的问道。

    虽然丝竹跟川北没有什么关系,好在大家都知道她的名字,可以当做是慕家的家仆一道。

    谁料,丝竹想了一会儿便摇了摇头:“不了,主子有事。”

    丝雀有些意外的看着她:“我还以为你会想去。”

    “想去,但是太久。”丝竹说着看了一眼窗外,“京都的天要变了,你过几日也回去吧,我怕……”

    “什么?”

    “她熬不过去。”

    闻言,丝雀心头猛然一沉。

    ------题外话------

    随便叨叨两句:其实丝竹是个非常重情重义的人,当初刺杀秦夙,差点儿死在南疆,失忆了还坚持要回京都,就足以证明了。她和川北真的没有多少交集,俩人都是沉默寡言型的。可确实也是真心喜欢的,所以这心算是伤透了。

第一千章 太子云初

    五月初二,天还没亮,一行人扛着阴番棺椁就从幕府出发了。

    丝竹一袭黑衣,独自跟在后头,看着这只有二十来人的队伍护送着川北出城,一路往陵城去。

    算算日子,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到了陵城也要仲夏了。棺椁早就定死了,也做了防腐,到了那里便直接下葬。

    反真也没有什么亲人在那里吧。丝竹站在城楼之上,看着出城之后越走越远的队伍,晨光还未从东方探出,黎明前的天空,黑得深沉。

    “丝竹。”有人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她看着的方向,想了想还是说了句,“节哀。”

    “多谢。”

    冯霖这几日负责夜间巡城和守卫,听见下面的士兵说宫里的大人来了,便上来瞧瞧,一眼就看见了丝竹那倾长而冷漠的背影。

    冯霖也不知道说什么,便随口问道:“宫里……是不是……”如今护城军和巡防营都很忙碌,金平年一死又多出许多事端,他根本走不开,已经好好久都没有进宫了。

    “你安心做事就是了。”丝竹看着渐渐消失在暮色下的队伍,转身道。

    冯霖心里不由得怵了一下,心说皇后身边的人还真是脾气都不好,唯一脾气好的丝雀姑娘还嫁人了。

    “对了。”丝竹已经走出去好远,眼瞧着就要下城楼了,忽然回首看她,“你喜欢梁清是不是。”

    “……”

    “喜欢就去说吧。”丝竹的声音和着夜色有些轻,叫人听着有些恍惚,“不要等想说的时候已经晚了。”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冯霖站在城楼之上,握着佩剑的手心紧了紧,终于鼓起了勇气追了过去,看着已然下楼的背影喊道:“可是那个慕大公子……”

    丝竹还摆摆手,没有回头:“你管别人做什么。”

    夜色很静,冯霖趴在城楼上,看见东方渐渐泛出一点点的鱼肚白,有些愣神。

    “少将,怎么了?”有士兵见丝竹已经走远了,跑上来一眼就看见趴在那里的冯霖。

    冯霖回过神来,忽而问道:“过两日端午是不是有什么活动的?”

    那士兵也是一怔:“少将问的是金鳞池么。”

    “好像是。”

    “有龙舟赛的,已经在布置了。”那士兵想了想,“前两日有礼部的人来我们这儿借人的,说是去年的取消了,今年的人肯定异常的多。”

    “借了么?”

    “没有,我们自己人手都不够了,兵部的慕大人说不放人。”

    冯霖想了一瞬,转身道:“我带人去。”

    “将军?”小士兵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跟了过去,“可是我们……”

    “叫萧统领来见我。”

    “……哎?”

    御书房里,早朝刚散,就听见一声不可置信的声音。

    “朝玉,你真的……”

    “不然呢,把问题都留给你么。”云墨一边说着,一边准备着笔墨,“该做的还是要做的,到时候你们会顺利很多。”

    “我明白你的意思。”慕无尘站在那里,有些无奈,“可是傅家……”

    “皇上,傅大人来了。”门口杜柳忽然说话,打断了慕无尘原本要说的话。

    云墨负手而立,抿了抿唇角,淡然而从容:“请他进来。”

    没一会儿,还穿着一身朝服的傅煊就大步走了进来,看见慕无尘果真也在,并不意外。

    “微臣参见皇上。”傅煊行了一礼,看着慕无尘微微颔首。

    “表哥如今跟朕太客气了。”

    傅煊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是皇上客气了,君臣有别。”

    “好吧。”云墨也不勉强,“今日叫傅爱卿来,是有一件事情想拜托爱卿的。”

    “皇上吩咐。”

    “是关于立嗣的。”云墨语出惊人,“朕想这两日就将之事定下来,爱卿觉得如何。”

    傅煊这下受惊不小,不由得问道:“可是皇长子还小,皇后娘娘如今又有了身孕,这……是不是有些着急了。”

    “爱卿也是清楚的,朕的身体不是可以做寻常打算的。”云墨依旧淡然道。

    傅煊看着他,想了想:“臣观皇上最近气色颇好,若是实在着急的话,等殿下周岁之后也可以呀。”这孩子才八个月大,也太小了,这大楚四百多年的基业,没有这样小就当太子的呀。

    “反正都是初儿了,差几个月有什么关系呢。”

    如此,傅煊便知道,云墨是已然下定了决心了。

    “皇上的意思,臣明白了,臣并无什么意见,大殿下人中龙凤,自然可堪大任。”傅煊顺着他的话道,“只是不知,皇上要臣做什么。”

    云墨看了他一瞬,直接道:“朕希望以后太子登基,一路上傅爱卿能够多多照顾。”

    傅煊闻言一惊,连忙跪下道:“微臣不敢,皇上这是……”托孤么?

    慕无尘坐在一旁,自始至终没有说话。

    “从前一些事情,朕明白,不是表哥的本意,只是为了大局而已。”云墨微微上前,伸手将他扶起来,“如今,朕将皇后,太子,托付给你,也是为了大局,在这大局里,朕能相信的没有几人,首当其冲便是表哥了。”

    傅煊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表哥不选我,傅家不选我,都是情有可原。可如今换成初儿,表哥以为呢?”云墨问道,“傅家一直与大楚江山齐寿,难道不是因为一直都选了明君么。”

    “所以你的意思是……”

    “初儿离不开傅家,而傅家也拗不过秦氏。”云墨依旧扶着他的胳膊,恩威并施。

    傅煊心里明白他说的都对,今日表态,就是想傅家全心全意的站在幼子这边。

    “臣明白,从前臣糊涂,几番教训,应当知道,谁才是天命所归。”傅煊俯身,深深地行了一礼。

    “有表哥这句话,朕就放心了。”云墨浅浅一笑,“如今连儿也大了,也该有个正经的差事了,从前那些琐碎的功夫就不必做了。”

    闻言,傅煊便知道,不只是立嗣这样简单了。

    “臣谢过皇上。”

    云墨转身站在案前,沉吟了片刻道:“这事儿就交给慕相吧,等他回去之后好好安排。眼下你们先跪安吧,朕还要跟梁爱卿聊一聊。”

    “是。”傅煊应了一声,也不敢问,傅连一直留在宫里是为何,只知道多半跟金平年的死有关。

    可是金平年又是为什么在凤阳宫暴毙了呢?他查了几日,都不能得知。

    直觉告诉他,越是难查,就越是有文章。傅煊想着,看见慕无尘一言不发的站起身走了过来,微微颔首。

    两人转身并肩出了御书房,云墨知道,傅家那位舅舅一定会弄清楚一个所以然,不过没关系,这条路他们谁也没有其他选择。

第一千零一章 五月初五

    明日就是端午节了,眼瞧着阳光明媚,万里无云的,明日一定是个好天气。

    云珂坐在御湖边上,看着满湖的荷花,含苞待放,亭亭玉立的,不禁叹了一声:“虽然听上去凉薄了一些,但我还是想出宫看看热闹的。”说着看向一旁一言未发的荣颜,“你才来京都,不知道端午节金鳞池上的赛龙舟有多热闹。”

    “是么。”荣颜看着那荷花有些心不在焉。

    “你倒是比我跟担心皇兄。”云珂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荣颜一愣,连忙道:“五公主说什么呢。”

    “担心了也没用,眼下金平年的尸体早就被荣华郡主接出宫去了,嫂嫂也是没有办法了,我们几个能有什么用。”

    “五姐姐怎么聊天还要带上我们。”云染站在他们后头,不远处傅连独自一人在那儿踱步,兀自的想着什么。

    他们被扣在宫里好些日子了,心里都清楚,这事儿没有尘埃落定之前,是别想出宫了。

    “咱们不是一伙儿的么。”云珂回眸看了他一眼,“如今已然这样了,还不如想想以后,咱们身上本来就有重孝,要是等皇兄……这辈子便不要嫁人了。”

    “咳……”云染轻咳了一声,嘀咕道,“什么时候了,皇姐还想着这些。”

    “皇兄本来身体就不好,早晚是要……都几日了,我算是缓过劲儿来了。”云珂想,也有可能这几日云墨都好好地,甚至比从前还要好,她真的很难想象云墨会突然暴毙的样子。

    伤心不起来……对,就是这种感觉,即便是想哭也哭不出来。云珂想了想,忽而问道:“难道你们就不想出去走走么,怪憋屈的。”

    “我无所谓。”云染道,“就是不知道嫂嫂那边如何了。”

    “也进不去,余田说皇嫂要安心养胎,不见人。”

    任由云珂在一旁跟云染唠叨,荣颜还是不为所动,脑海里满是去年她抱着最后一朵荷花,在御花园里遇见云墨的样子。

    那个像谪仙一样的男子,就快要消失不见了。一想到此处,她的心就一阵阵的疼,难受的紧,哪里还有心思去想什么端午节的龙舟。

    “荣姐姐,你失魂啦。”云珂忽然握住了她的手,吓了她一跳。

    云珂瞧见她眼中含泪,自己也是一愣,连忙道:“这是怎么了,看个荷花还能看哭了。”

    “没事……”荣颜连忙撇开了眼睛,道,“只是想起,皇上之前说,这荷花能开许久。”

    “嗯,听说是南疆的品种,开得早,谢的晚。”云珂一边解释,一边给她拿帕子,心说她心里还是装着皇兄的。

    唉,真是……显得她多薄情寡义似的。

    “余总管来了。”一直在远处踱步的傅连忽而说了一句。

    湖边几个闻言,纷纷回头看去,果真看见余田冲着他们匆匆走了过来。

    云珂拉着荣颜慌忙起身,两人脸色都是不好,生怕是忽然出了什么事情。

    “余总管。”云染喊了一声。

    余田连忙行了一礼:“几位主子都在呢。”

    “余总管什么事情这样着急,是不是皇后……”傅连欲言又止,不敢多问。

    余田却不像是神色凝重:“皇后娘娘说,明日端午佳节,让几位小主子一道出宫游玩。”

    “……”云染愣了一下,看了看一旁的傅连。

    “真的?”云珂倒是喜出望外的样子。

    “是。”余田浅浅一笑,“明日一早在凤阳宫等,不过娘娘说了,明日怎么跟她出去的,怎么跟她回来。”

    “就是只能跟着嫂嫂了?”

    “是。”

    云珂看了看一旁的荣颜,忽而想起了什么,不禁又问了一句:“那皇兄也去么?”

    荣颜手心微微一紧,听见余田说道:“皇上也去。”

    那一刻,她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亮了。原来,期待是这样容易的一件事儿。

    五月初五,端午节,实在是个晴好的日子。

    金鳞池上,天刚亮就热闹了起来。

    冯霖一天没亮就带着人来拉栏杆,布置岗哨了,眼瞧着原本安静的湖水变得越来越热闹,不免也有些感慨。

    “这京都城就是不一样。”冯霖扶着佩剑,站在西临阁上,看了一眼整个湖面,不禁道。

    一旁的慕子枫负手而立,闻言抿了抿唇角:“这是自然的。”说着看了一眼一旁已经被禁卫军守卫起来的东临阁,“这西临阁的位子,因为金平年的死,好多人还忌讳。可是一听说帝后要来,哼……”一夜之间,一抢而空,着实令人嗔目。

    “天亮了,皇后有说什么时候来么?”

    “大约晚点吧,差不多比赛开始的时候吧。”慕子枫说着,听见有人过来,一回头就看见了傅柔,“你怎么也来了。”

    “我来告诉你,端午过后你会天天看见我的。”傅柔说的云淡风轻。

    慕子枫听的心惊胆战:“什么意思,你这是要嫁给我还是怎么的。”

    “……”傅柔愣了一下,随即瞪了他一眼,“我是说我要回兵部了。”

    “为什么?”慕子枫一时无法接受的样子。

    “不知道,我兄长跟我说的。”傅柔站在他身边,得意洋洋道,“今日我是来看看最近你都干了什么的。”

    “你都看见了,可以回去了。”

    “这些不是应该礼部做的么。”傅柔却是自顾自的说道,“还有冯将军怎么也在这里。”

    冯霖说着正要说什么,听见慕子枫不耐烦道:“你没看见这天才亮就来了这么多人么,到时候恐怕下水捞人就要好些人手了。”

    “去年没办,今年人都来了。”傅柔也不生气,“如今这奖池里没有了金家的银子,恐怕也是缩水了不少吧。”

    “谁知道呢。”慕子枫说着便转身要走,“我再去巡视一遍,你别跟着我。”

    傅柔微微挑眉,没有说话。

    冯霖见状,也是匆匆的跟了过去:“我也去瞧瞧。”

    傅柔见两人都走了,独自站在楼上,没有在意,只是目光不由自主的就落在了一旁的东临阁上。

    她也很想知道,前些日子凤阳宫里究竟出了什么事,居然让云墨对傅家低头了。

第一千零二章 龙舟往事

    端午佳节,金鳞池上异常的热闹。

    原以为先帝大丧未过,这龙舟要过两年才能赛的,却不想今年就能这样热闹。

    “我还是第一次看龙舟,好热闹啊。”云珂趴在东临阁二楼的窗户上,看着底下人山人海,开心的像个孩子。

    荣颜坐在一旁掩嘴轻笑:“怎么五公主也是头一次来?”

    “我从前小,哪里能跑来这里。况且,这儿可不是人人都能上来的,你瞧瞧旁边的西临阁,一个位子要一千两呢。”云珂说着看了一眼慕无尘,“不过慕家大公子在那儿可有专属的位子。”

    荣颜一时看他,听见慕无尘懒洋洋道:“我大哥的,跟我也没有关系,公主瞧我做什么。”

    “你们兄弟二人也真是奇怪,瞧上去也算是兄友弟恭,可是什么事情又都泾渭分明的,不摆在一块儿像是两家的公子哥儿。”云珂靠在窗边,一手撑着侧脸笑道。

    “难不成不是一个娘生的?”荣颜好奇道。

    “怎么不是,你可不知道,慕夫人可是个仙子一样的人物,有她一人简直可比后宫佳丽三千。”云珂之前见过慕夫人几次,简直是心向往之。

    “这样神奇。”荣颜显然也很好奇。

    云珂连忙道:“她可是天下第一神医的师妹,而且年近半百了瞧着还像是双十年华,厉害吧。”

    “……”荣颜一愣,随即询问的看着慕无尘,看的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咳……她只是喜欢鼓捣那些驻颜术罢了。”慕无尘说着,起身道,“不是说有吃的么,怎么还不来。”

    “快了,你着急什么。”云墨一直坐在一旁跟云染下棋,要是不说话,根本就不注意他还在这里。

    云染一直被压制,一心都在棋盘上,旁人说什么都没有心思搭理,倒是专注的很。

    “她的伤还没好去厨房,没事么。”慕无尘问了一句。

    云墨抬眸看他,浅浅一笑:“不是还有丝竹和傅连么。”

    “……”丝竹还凑活,傅连那小子有什么用。

    “应该快要开始了吧,不若我去瞧瞧嫂嫂?”云珂道。

    云墨没有说话,慕无尘抿了抿唇角,也没有说话。荣颜见状,起身道:“我陪你一起去吧。”

    “去哪儿。”一个声音忽然传来,吓了两人一跳。

    “连礼?”慕无尘看着来人微微挑眉,“你怎么来了。”

    “这里好歹还是我家的产业,不能来么。”金连礼一袭青衫,大步走来,没好气道。

    荣颜上前拉着云珂,安静的站在窗边,也不走了。

    听说荣华郡主在金郡马的灵前晕倒了,一直卧床不起,可是那个云香怜带着孩子一直住在娘家,就是不回去。金连礼上门好像也没能将人接回去,没有长孙提灯笼,金家也是一直没有发丧。

    如今,金家上下简直是一团乱麻。这什么人,心情能好呀。

    “来是自然能来的,你耷拉着脸给谁看呢。”慕无尘也是没好气道,“谁欠你么。”

    金连礼看着他,正要反驳什么,可是一旁静静坐着的云墨让他无从反驳,只能一撩袍子坐在了慕无尘的旁边。

    “我这心情不好,还要给你慕二公子强颜欢笑么。”金连礼说着见慕无尘跟前的茶一饮而尽,随即问道,“阿音呢?”

    “去厨房了。”

    “她能去厨房么?”

    “不行你去叫啊。”慕无尘白了他一眼,“也不是我妹妹。”

    “你……”

    云珂小心翼翼的拉着荣颜的手,小声道:“怎么就吵起来了。”

    “辛亏没有打起来。”荣颜说着便看见了有人从楼梯那边转了进来,连忙道:“皇后娘娘回来了。”

    金连礼瞬间抿紧了唇角,不说话了,下一刻就看见阿音一手端着盘子上来,一眼就看见了多出来的人。

    “兄长来啦。”若无其事的样子。

    金连礼不大习惯的应了一声,没有说话。

    “我包的粽子,今年特意做了荷叶鸡的,不知道好不好吃,兄长一道尝尝。”阿音说着便将手里的托盘搁在了中间的圆桌上。

    “哦……好。”

    听见慕无尘起身上前道:“什么荷叶鸡的,听着像一道菜。”说着看见丝竹和傅连跟着将手里的菜放下,“哪个是呀。”

    “你瞎么,荷叶包着的就是呀。”金连礼没好气道。

    “就两个啊。”

    “荷叶大,一个就够两三人吃了。”阿音说了一句,看见慕无尘已经去拿筷子了,也不阻止,转身往云墨跟前去,伸手握住了他悄然伸出的手心,“哥哥赢了?”

    “嗯。”

    云染连忙道:“我……我还没认输呢。”

    “垂死挣扎而已。”云墨淡淡一笑,抬眸看着阿音,“累么,坐一会儿。”

    “没事,粗活儿都是丝竹做的,我没什么。”阿音说着看了一眼窗外,“开始了吧。”

    窗边站着的两人闻言,猛然回过神来,云珂匆匆的回头看了一眼道:“我瞧着鼓手已经站那儿了,在等什么呢。”

    “烟火。”阿音笑道,“开始的信号。”

    云珂这才恍然道:“对啊,好像是有个这个东西的,那烟火呢?”

    “这儿呢。”有人匆匆踏着楼梯上来,一上来就闻见了扑鼻的香味儿,“这都是什么呀,这么香。”

    “四叔饿了就一起吃吧。”阿音说着伸出手,“烟火呢。”

    “这儿。”梁钥连忙拿了过去,“正好及时,你们两位,哪个放呀。”

    “哥哥来吧。”阿音将烟火递给云墨,上次放这东西的还是云鹤。

    “一起吧。”云墨说着拿起烟火起身看着云染,“一会儿继续?”

    “不了,臣弟认输。”云染搁下手里的棋子,起身道,“臣弟也饿了,嫂嫂的手艺太好了。”

    如此,云墨便也没有再说什么,拉着阿音走到窗边。云珂和荣颜连忙退到了一旁,荣颜微微垂着的眼帘一直看着他们拉在一起的手,不知为何,心中莫名难受。

    “哥哥可要小心了。”阿音含笑看了一眼湖边人山人海的,打趣道,“可不要真的掉下去了。”

    “怕什么,你会救我。”云墨笑着,拉着阿音的手,将手中的烟火放了出去。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仰着头看着帝后放出的信号烟花在晴朗的空中绽开,下一刻鼓声震天。

    龙舟赛开始了,百姓们欢呼雀跃。

    “喜欢么?”云墨在欢呼声外,微微俯身,在阿音耳边莫名的问了一句。

    女子弯了弯琉璃色的眸子,轻轻点头:“喜欢。”

    他们身后,慕无尘正若无其事的跟金连礼还有梁钥较劲,什么都没听见一样。

第一千零三章 夜色萤火

    夜幕之下,繁星点点。

    金鳞池上退去了白日的喧嚣,宁静的仿佛身处他处。

    阿音仰着脸,看着夜空下的繁星,不禁叹道:“好久没有这样躺在小舟上看星星了。”

    “是不是有点儿像你的听雪湖?”云墨坐着,让她枕在自己的膝上。

    阿音浅浅一笑:“简直是一模一样。”

    “是么。”云墨修长的指尖轻轻的拂过她的鬓边,柔声道,“那就好。”

    阿音心头微微一动,说了一句:“这样真好。”真的,只要这样就好。

    “哎呀,你别乱动好不好,要是翻了怎么办!”不远处传来了慕无尘不满的抱怨。

    听见金连礼不削道:“哪儿有那么容易翻船。”

    “金公子,这小船将将容纳我们两个人,动一动就晃,你要是站起来不翻才怪。”

    “那我站起来了么……”

    “那我刚才不说你不是就站起来了么。”

    “我……”

    阿音微微侧头看去,果真瞧见慕无尘和金连礼面对面坐着,争执不休的样子。那剪影映着苍穹,倒映在湖面上,也是极美的。

    “连礼的意思,想要扶棺回南疆,让他爹落叶归根。”云墨握着阿音的手,忽而说道,“他这辈子也算是漂泊了一生了。”

    阿音闻言,收回目光看他:“回去可以,他不行。”说着想了想,“让荣华郡主去吧。”

    “怎么了?”

    阿音心头一沉,强自镇定道:“兄长那里……还是要去北境的。”

    “阿音。”云墨忽然俯身,凑近道,“你一直这样就好了。”

    阿音看着他暮然靠近的眸子,不由得脸一红:“什……什么?”

    “你记住了,我希望你一直都这样。”云墨柔声的叮咛,“一直这样,冷静思考,不要让任何情绪占据你的一切,就这样,我便安心了。”

    “……”他在说什么?临终遗言么!

    “金连礼!你要死啊!”慕无尘忽而吼道,接着几人就听见了“噗通”一声,有人落水的声音。

    阿音一惊,连忙坐起身,差点儿撞到云墨的头,一回头果真看见不远处慕无尘和金连礼的船翻了。

    另一边的船上,云珂吓得连忙喊道:“是谁掉进湖里了,慕相么?”

    “哎呀,我呸……”慕无尘的水性很好,此刻在水里扑腾着去找金连礼,“让你别站起来……”

    “看来是了。”听见傅连的声音忽而很近。

    阿音回眸看去,果真你是云染和傅连的小舟划了过来,听见云染问道:“没事吧,要去捞么。”

    “金连礼不会水。”阿音忽而觉得丢人,“大家把手里的灯都举起来照照吧,这漆黑的还瞎折腾。”

    “过去照照吧。”云染冲着不远处的云珂喊了一声,“皇姐小心了,别掉下去,你也不会水。”

    “我知道。”云珂脸一红,转身去找船上的灯笼,“我又不傻。”

    听见荣颜在一旁道:“没事,我会,我拉你上来。”

    “荣姐姐还真是……”云珂轻轻的趴在船边,举着灯笼,荣颜划着船往慕无尘那边靠。

    晚上为了他们几人能安安静静的在湖上泛舟,礼部和兵部的人将湖上的所有船只都清到了一旁,闲杂人等都不能靠近,实在想在今天泛舟的,也只能用这种小舟在远处徘徊。

    所以这个湖面上,这附近就只有阿音他们,远远地还有几条小船,有的是禁卫军,有的是京都城里不差钱的主儿。

    “拉到了。”慕无尘钻出水面,出了一口气,“沉死了。”

    “你……咳咳……你会不会说话……”金连礼在水里扑腾了一会儿,呛得够呛。他们的小舟整个儿翻了,此刻是船底朝上,两人只能扶着船底漂在水里。

    “我愿意救你就不错了。”慕无尘嘴上抱怨着,一只胳膊扶着船沿,一只手还提溜着金连礼,生怕他再滑下去。

    “我跟你说我看见萤火虫了,是你自己瞎,非要我指给你看。”金连礼抬手捋了捋脸上的头发,十分狼狈,“怎么样,看见没有。”

    “没有,这才几月份就有萤火虫。”

    “金鳞池上这个时候是有的,你知道还是我知道。”金连礼不依不饶,“不信你等着。”

    “我信你有鬼。”

    萤火虫啊。阿音摇着船缓缓靠过去,正好看见慕无尘趴在船边愤愤的样子,不由得抿唇一笑,那年冬天的萤火虫以后都不会再有了吧。

    云墨坐在对面看着她,湖光夜色下,她依然是她,不曾变过,他都知道。

    听见傅连道:“叫禁卫军过来吧,这船翻了。”

    “你们喊吧,我嫌丢人。”慕无尘回头嘟囔了一句,正好看见阿音,抿了抿唇角,又耷拉着耳朵趴在了船沿上。

    岸边码头,梁清远远地看见湖面上有人挥着灯笼,手心一紧,连忙上前道:“是不是出事了。”

    “应该是落水了。”冯霖道,“我让人过去。”说着就从怀中掏出了个烟火放上了夜空。

    下一刻,梁清就看见有船只往那边快速的去了。

    “你两这么紧张,怎么刚才不跟去呢。”梁钥靠在一旁的木桩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梁清白了他一眼:“你知道我不会水,那小船我怕我忍不住给你掀了。”

    梁钥撇撇嘴,含笑看了一眼一旁的冯霖:“所以我也没去呀。”

    冯霖站在一旁,略微有些尴尬。原本他白日里没有看见梁清跟着皇后来,以为不来了,谁曾想傍晚的时候来了,说是晚上要将湖面清开。

    做什么事儿无所谓,主要是人来了,能说得上话。冯霖当时这样想,可是万万没想到了,会是现在这样的情形,她四叔居然一直跟在她身边,这么一来,什么话他也是说不出口了。

    “清儿呀,我说了。”梁钥忽然开口道,“你这样是嫁不出去的。”

    “……”

    “咳……咳咳。”冯霖转身就走,“我去那边看看,是谁落水了。”说着就一挥手,上了就近的一条小船。

    梁清见他莫名其妙的走了,回头看了一眼梁玥:“什么意思?”

    梁玥笑的十分欠抽:“他喜欢你,你瞎呀。”

    “……一边儿去。”梁清瞪了他一眼,完全没有在意,只是看着阿音他们的船缓缓靠近。

    听见梁钥冷不丁的说道:“算算日子,没几日了。”

    “嗯。”

    湖面之上,一只萤火虫在轻轻地飞舞,缓缓地飞到了阿音的身后,她没有瞧见,却正好落入了云墨的眼中。

    就那一只,小小的,忽闪忽闪的朝着慕无尘的那边飞去,接着就听见金连礼兴奋的喊道:“萤火虫!”

    “吓小爷一跳……”慕无尘被他吓得一激灵,差点儿没滑进水里。

    夜色下,听见女子轻轻一笑,莞尔清灵。

第一千零四章 此生无憾

    端午节后,许久不问朝政的国舅爷傅文修忽然上奏,以皇上体弱,后宫空虚为由,请求皇上册立皇长子云初为太子,以安民心。

    礼部,兵部等迅速复议。如此,即便是个傻子也明白,这不过是皇帝自己的意思,如今大势所趋而已。

    朝臣们眼瞧着皇上身体好了许多,连日的上朝也不见倦色,加上皇后的身世背景,自然是不敢有人反对的。

    所以,立太子一事,就一个上午,便雷厉风行的给定下了。

    凤阳宫里,阿音知道这事儿的时候,正好喂好孩子。看着怀中已经睡着的云初,阿音久久不能平静。

    “主子。”

    “我没事。”阿音抬手整理好衣服,“你让乳母进来抱吧。”

    “是。”

    阿音瞧着丝竹出去,抱着儿子长长的叹出一口气来,轻声道:“娘真是没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爹……你还这么小,连一声爹爹都没有喊过。”

    有脚步声进来,阿音又若无其事道:“这两天天热了,小殿下睡着之后,看着点,别捂出痱子了。”

    “是,娘娘放心。”嬷嬷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抱过来,出去了。

    丝竹站在一旁,看了阿音一瞬,听见阿音起身问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明早义父就要出殡回南疆了,主子要去送一送么。”

    “不去。”端午节那晚,阿音答应了金连礼,让荣华郡主送夫回乡,“我还没有大度到那种程度。”

    丝竹默了默。

    “他毁了我的全部。”阿音冷冷的说了一句,看见窗外回来的云墨,转身道,“你要是想去,可以去。”

    丝竹跟在她身后,道:“我不去。”

    “也好。”阿音说着,便在门口迎上了云墨,“哥哥回来这样早。”

    “前朝的事情你听说了吧,我怕你多想,所以赶紧回来。”云墨拉着她手往里走。

    听见阿音道:“这有什么多想的,不立阿初,难不成哥哥在外头还有别的孩子么。”

    “又胡说。”云墨走到案前,抬手倒茶,“册封也是急不来的,不过有了诏书算是名正言顺了。”

    “本来也是名正言顺的。”阿音说着,看见他要喝茶,连忙按住了他的手背,“别喝凉茶了,我叫人换上。”

    “没事。”云墨说着便一饮而尽,“从前什么都要顾忌着,这几日倒是松快了,什么都行。”

    阿音指尖微微一动,忽而问道:“哥哥想吃辣的么?我从来都没给你做过。”

    “嗯?”

    “全辣宴,我从前做过一回,不过我们那儿的吃辣不怎么厉害,我改了改。”阿音说着便对丝竹道,“你去库房把那些香辛料都找出来,先叫小厨房准备起来。”

    “是。”丝竹说着便大步出去了。

    云墨见状,一时哭笑不得:“我……好些年没有吃过辣味儿了。”

    “那今日就试试呗。”阿音说着,转身去一旁提笔写了起来。

    云墨垂眸看了一眼,是食材,不免笑道:“你若是一直开饭馆儿,一定也能生意兴隆。”

    “我从前就一直生意兴隆呀,不然慕无尘那厮怎么找到我的。”

    “其实……”云墨想了想,还是说道,“也是,我家夫人厨艺一绝。”

    “那是。”

    “回头你瞧瞧,御花园里哪里瞧着赏心悦目的,给你开垦出来种菜吧。”

    阿音闻言,笔尖微微一顿,抬眸看他:“御花园里种菜?陛下不怕被后世说是昏君么。”

    “怎会。”云墨柔声道,“我喜欢看你侍弄那些庄家的样子。”

    “……”阿音无奈一笑,提笔道,“我先过去看看,今天送来的鱼好不好。”说着便要走,忽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眸看他,“对了,哥哥没事做就去陪着初儿吧,厨房就别去了,呛人。”

    “好。”云墨看着她出去,一手扶着案角,忽而咳嗽了起来,不算厉害,不过两声,可是他却连忙拿出了帕子,捂住了嘴,果真是咳血了。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什么是全辣宴,你们吃过么。”云珂他们一路往凤阳宫走,刚才有人传话,今天中午皇后娘娘亲自下厨,要做什么全辣宴,让他们饱饱口福。

    荣颜摇摇头:“我们老家都不怎么吃辣椒的。”

    “我们也甚少吃辣的,不过傅连喜欢吃,就吃了容易咳嗽,所以吃的也少。”云染说着看了一眼傅连。

    云珂也不由得看他:“那你还真是喜欢,我过我觉得嫂嫂今天的午膳要厉害很多。”

    “我也这么觉得。”

    “是不是皇上也在。”荣颜忽然问道。

    “那是自然,这几日你瞧着皇兄不是一有时间就粘着嫂嫂么。”云珂说着看一眼凤阳宫的大门,“到了。”

    “那是慕相么。”云染忽然说了一句。

    几人看去,果真看见正在门口跟姜冬说话的慕无尘。

    “慕相也来了。”荣颜道,“他跟皇上的感情还真是好。”

    云珂想说跟皇后感情也好,想了想有些不妥,还是算了。一抬眼,云染和傅连两个已经大步走了过去,正跟慕无尘打招呼。

    “淮王殿下和傅小公好像都挺喜欢慕相的。”荣颜不禁道。

    “我听说他们两个如今在前朝的功课都是慕相在带的,算是半个师父吧。”云珂说着远远地看了一眼傅连的背影,忽而难受起来,不禁小声道,“你知道今天早前朝立太子的事情么?”

    荣颜一愣,她这些日子都跟良太妃待在一起,云珂要是不来找她,她能知道什么。连忙将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大殿下?”

    “不然呢。”云珂不禁放慢了脚步,“你知道是谁带头提的么。”

    “谁呀。”

    “傅家。”云珂看了一眼傅连,“我母妃说,如今傅家是怕了,铁了心站在皇后这边了。”

    “那样不好么?”荣颜有些疑惑,“皇后娘娘不是正统么,傅家这是忠君,你在担心什么呢?”

    “你是不知道,我母妃的娘家跟皇后娘娘有些过节,母妃心里对我嫂嫂颇有芥蒂。”

    “那你自己呢?”荣颜忽而问道。“我平日里瞧着你是喜欢敬重皇后的呀。”

    “我自己当然是……”云珂抿了抿唇角。“就像是六弟说的,嫂嫂对我们不错,也不计较我们自小疏远皇兄什么的,我觉得她是个好的。”

    “你既觉得她好,那就顺着自己的心不好么。”荣颜抬眸看了一眼凤阳宫,此刻刚刚午时,阳光当头照下,将整个凤阳宫都照的明亮威严,“我不知道皇后娘娘怎么想的,但是我觉得,皇上能遇见娘娘真的是……此生无憾了吧。”

    那一刻,云珂看着她,觉得她似乎是放下了什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也觉得。”

第一千零五章 烟消云散 上

    “咳……咳咳……”

    夜深人静,御书房里传来一阵阵略带压抑的咳嗽声。杜柳扶着佩剑站在门口,频频回头,有些心慌意乱,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你还好吧,我还是去叫孙炎来吧。”

    云墨扶着案角,弓着身子咳嗽了好一会儿了,闻言依旧是摆了摆手:“咳……不用麻烦……咳咳……”

    “可是……”慕无尘既担心又无奈的看着他,只能轻轻的抚着他的后背,“我输些内里给你,会不会好些。”

    “作用不大。”

    慕无尘垂眸看着他手帕上的血,眉心深蹙:“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本来也是没有办法……咳……”云墨摆了摆手,想要站起身,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五味杂陈,“差不多时日了。”

    “所以你今晚才要来御书房休息。”

    “我这样,阿音一定会察觉的。”云墨有些内疚道,“她这些日子已经够累了,我不想叫醒她。”

    “你们两个……我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慕无尘收回手,背在身后紧了紧。

    “那就不用说了。”云墨说着,转身拉开了书案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竹筒,“说些有用的吧。”说着就递给了他。

    慕无尘看了一眼,心头不由得一跳,有些戒备道:“什么东西。”并没有伸手去接。

    “打开不就知道了。”云墨随手扔了手里带血的帕子,将那个不大的竹筒往前又递了递。

    慕无尘犹豫的接了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卷信纸,刚抽出来就听见云墨又猛然咳嗽了出来,一口鲜血就这么洒在了御案上。

    “朝玉!”慕无尘惊叫一声,扔了手里的竹筒就扶云墨,“杜柳,杜柳!”

    “怎么了?”杜柳破门而入。

    “快去叫孙炎来,快去。”

    “哦……哦!”杜柳匆匆看了一眼半撑着桌子,伏在案前的云墨,脸色苍白,跟白日里好好的样子,派若两人,慌忙转身大步飞奔了出去。

    “朝玉,你先坐下,我去给你拿条手巾。”慕无尘说着便小心翼翼的将他扶着坐下,刚要松手,便觉得手心一紧。

    “无尘……你看。”

    慕无尘愣了一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是那本被阿音撕了的《蛊秘》,上面沾满了云墨的血。

    “好像有字。”云墨捂着嘴角指了指。

    慕无尘定睛一看,还真是,便伸手去拿,也不管上面还有云墨未干的血迹:“真是……血沾到的地方显现出来了。”

    “是什么?”云墨微微凑过来。

    慕无尘看见那被撕开两半的书,封面上若隐若现的两个字,一个他不认识,不是楚文,一个是个“禁”字,明明也是秦贺的笔迹,可是瞧着却叫人有些不寒而栗。

    “看来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云墨道。

    慕无尘点点头,往后翻了翻手里的血迹沾到的地方并无什么变化,只是翻到最后的时候,原本就正好沾了云墨的血,倒是显现出一点儿什么,只是瞧着也不像是字。

    “这是什么?”云墨指了指,这里是记录的血蛊。

    慕无尘盯着那些零散的字符,楞了一下,心头不由得一紧,连手也有些颤抖了:会不会是血蛊的解法!

    “我来吧。”云墨倒是从容许多,从慕无尘手中抽过那半本书,将桌子上的血擦了一些在上面。

    两人终于看见原本写着解法的那里,在一片猩红之下显现出了完整的一行文字,只是他们依旧看不懂。

    “不会真的是另有解法吧。”慕无尘盯着云墨手里的书,终于小心翼翼的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咳……咳咳……”云墨也终于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我叫人去传秦夙来,说不定他认识这是什么字。”慕无尘说着就匆匆往外走,“来人,来人!”

    姜葵闻声匆匆过来:“慕相有何吩咐。”

    “快去城郊军营,找镇南侯进宫,火速。”慕无尘急忙道。

    “是。”姜葵应了一声要走。

    “等等,绝密。”慕无尘又叮嘱了一句。

    “是,末将知道。”姜葵说着便匆匆离开了。

    慕无尘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夜色,晴好的夜空下虽然月亮不美,但是繁星点点,也算是聊以安慰。

    希望,峰回路转吧。

    转身间,杜柳拉着孙炎飞奔回来,慕无尘赶紧收回思绪,道:“孙伯伯里面请。”

    “皇……皇上……如何了。”上气不接下气。

    “咳完好像好些了,只是有些吓人。”慕无尘担忧道,“还是伯伯瞧瞧,放心一些。”

    “好。”

    书房里,云墨听见有人进来,便悄然将手里的书收进了抽屉里,又俯身捡起了地上的竹筒和信,小心翼翼的收了回去,放在了袖中。那信纸上不慎粘了他指尖的血,他也没有注意。

    终究,云墨咳血虽然咳的吓人,但是之后便也没有什么其他症状,脸色也与常人无疑。

    孙炎不敢给他乱用什么药,便嘱咐了两句多休息,走了。

    凤阳宫里,阿音睡不着,便在云初的屋里陪着他。

    “今日初几了?”阿音起身,看了一眼窗外的夜空,“初九了?”

    “嗯。”丝竹有些不解的看着她,“从前主子是很注意日子的。”

    “最近不怎么愿意去记着了。”阿音说着回眸看她,苦涩一笑,“总觉得自己不去记着,日子就不会往前走似的。”

    丝竹看着她没有说话。

    “自己骗自己是不是很傻。”

    “没有。”丝竹上前,轻轻的抱着她的肩膀,不去碰她后背的伤,她的伤很深,没有个把月根本好不了,可是她却一直忍着。

    阿音嗅到她身上清冽的味道,鼻子酸酸的,半晌才忍住了泪意,轻声道:“昨天中午吃辣的时候,他咳嗽了两声,我看见他咳血了,他遮得快,以为我没瞧见。”

    “皇上也是不想你担心。”

    “可是他不知道,他如此迅速的掩饰,就肯定不是第一次了。”阿音深深一叹,心头不禁有些发颤,“今日又被我撞见了两回,从前他蛊发的时候也鲜少咳血。”

    丝竹默了默,她除了抱着她,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自从川北死了以后,她越发的觉得,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心里该难受的一分一毫也不会减少。

    “丝竹,我终于相信金平年说的是真的了。”

    “你怕么?”

    “我不知道。”

    “我陪着你。”丝竹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不怕。”

    阿音靠在她肩头,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感觉自己的那颗心轻轻的打了个颤,又要开始无休止境的痛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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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2667/ 第一时间欣赏权妻谋臣最新章节! 作者:安吉拉丁所写的《权妻谋臣》为转载作品,权妻谋臣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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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妻谋臣介绍:
简介:
我有江山为聘,兵权在手,而我却不知要如何走向你。
——
那一年春暖花开,阿音遇见了少年的慕贞,原来喜欢只需要一眼。
这个少年惊艳了她的四季。
那一年春雨朦胧,阿音撞见了年少的云墨,原来羁绊也可以猝不及防。
这个少年给了她一生。
——
阿音活了十四年,只有两个心愿:赚银子和嫁美男。
可是,当她遇见貌美又多金的慕贞,一下又怂了。
慕贞:你这丫头,贪财,好色。
阿音:我那是勤劳,有追求。
慕贞:你不觉得你的追求总结起来就是我么。
阿音:……嗯?
她以为,他是她配不上的美好。
——
那年山花烂漫,云墨忽然拉着她结拜,她有了这世上最尊贵的哥哥。
可是她的自卑却从骨子里提醒她,她不配。
云墨:阿音,你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子,你知道么。
阿音:知道,因为有哥哥呀。
云墨:因为你是你,秦氏嫡女配得上这天下任何男子,包括我。
阿音:……
她发现,原来有一种遥远,无关乎身份等级。
——
朝起朝落,春去冬来,三个一路相伴,披荆斩棘。
最终,执手并肩山水的两人,回顾往昔,原来一生可以这样短暂,而又漫长。
阿音多么庆幸,他们能在忙满人海中,跨越了千山万水,相遇。
(PS:本文双男主,站队需谨慎,虐哭不负责~~嗷呜~~结局1V1,HE!!!)权妻谋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权妻谋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权妻谋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