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六章 不速之客
阿音受伤昏迷的第五日,众人还没等到她完全转醒,就忽然出现了两个不速之客。
彼时清晨,一众人耷拉着脑袋刚用了早饭,慕无尘出去了一会儿,然后就在门口看见一群人匆匆往里冲,一瞬都还没来得及看清都是谁,就听见一声冷喝:“滚一边儿去,本侯给你脸了。”
……是秦夙?慕无尘了然了一瞬,匆匆就迎了过去,不知是个什么心情:“你怎么来了!”
秦夙看见是他,脚步一顿,横眉冷眼道:“我先前收到了她的飞鸽传书,说阿望受了重伤。”说着抬眸看了一眼屋子,“昨夜刚到西大营,就听说她也受伤了。”语气很是不满。
“……”慕无尘愣了一下,原来阿音来干戚城之前,害怕出什么意外,用借口叫了秦夙来。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秦夙见他还挡在自己面前,伸手就毫不客气的将他拨开了,大步冲进了屋里。
慕无尘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听见一个尖细的声音道:“为何不去西大营寻我来。”是千机。
慕无尘蹙眉看他,见他那狐狸似的眸子眯了眯,有些不悦,正要越过他进屋,却听慕无尘冷不丁道:“她出事之前说过,你身上的蛊不好,有些后悔没有在来之前去瞧瞧你。”
紫衣公子,脚步微微一滞,回眸看着他。
听见慕无尘道:“她觉得亏欠你,如今她昏睡着,有句话我就替她说了,朝玉的蛊你解不了,你身上的也危险,乘早弃了,免得伤及自身。”
“她的意思?”
“是。”慕无尘点点头,看着他,“也是我的私心,不想她因为你愧疚。”
千机眼中的情愫一时变得复杂,复杂的叫人难以捉摸,良久,才听见他举步道:“好,好得很呐,真是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寝室里,秦夙一进来脸就是一沉:“这是男子的房间吧,怎么能住这里,简直是……”想了想,还是忍了。
一旁伺候的丝雀见他忽然来了,正在挤手巾呢,吓得都掉到盆里了,溅了自己一手的水花:“侯……侯爷安。”
“成何体统。”秦夙蹙眉看了她一眼,终于找到了撒气的地儿。
“奴婢该死。”丝雀本来就很怵秦夙,如今秦望因为自己重伤,看见他就更加胆怵了。
秦夙却没有再说什么,大步走到了床边,一眼就看见了躺在那里,安静的女子。手心紧了紧,比他以为的还要严重:“她这样多久了。”
“……”丝雀站在一旁,小心翼翼道,“今天是第五日了。”
“这么久了!”秦夙立时又要发火,却见一袭紫衣走了进来,抿了抿唇角,“怎么这么慢,你来看看吧,说是已经睡了五日了。”
“是么。”千机缓步而来,并不像是着急的样子,他身后慕无尘也跟了进来。
秦夙微微让到了一旁,看见千机坐在床边,扣住了阿音的脉搏,半晌说道:“死不了。”
“废话。”
“她身上有内伤,还有外伤。”
“是,在肩膀上,缝了几针。”慕无尘说道,“还有胸骨,碎了两根。”
“哦?”千机抬手要去掀阿音的被子,却忽然觉得后脖子一凉,指尖刚刚捏到被角,就听见一个清冷的女声警告道:“放下。”
“阿黛,我查看伤口都不行么。”
丝竹微微挑眉:“不必。”
“好。”千机十分听话的松了手,从善如流,“反正已经这样了,我也做不了什么。”
“丝竹。”慕无尘不知道她忽然是怎么了,毕竟在他看来,千机的医术要在这些军医之上。
丝竹却不大友善的看着千机:“你是千惠的弟弟,我太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了。”说着收了手里的短剑,“从前是她一心信任你,但是自你靠近她之后都做了些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千机看着阿音,起身不以为意道:“我做了什么了。”
“推波助澜,将她一步步的变成了现在这样。”丝竹说着,冷着脸侧身道,“出去。”
很奇怪,千机听了这些话,居然没有生气,转身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丝竹道:“有的时候真的不能不信命,她居然捡了你。”说完便大步出去了,迎面对上了正好进来的李沐。
李沐看见他,眸子也是一沉,并未在意他为何出去,大步进来,一眼就看向了秦夙:“侯爷大驾光临,李某有失远迎。”
“你就将自己的主子,弄成这样?”秦夙现在心情很不好,感觉全世界都对不起他,看见谁都要冷嘲热讽,质问一番。
李沐也不生气,只是道:“都说侯爷是南疆数一数二的高手,如今看来,晚辈还真是大意了,两道城门都拦不住你。”
“哼。”秦夙冷哼一声,“一群乌合之众,百万大军都保护不了一个女子。”
李沐微微挑眉:“确实是我等护驾不利。”说着难得的好言相劝,“侯爷既然来了,还是先去我祖父那里坐一坐,歇一会儿吧。这里,王爷也要好好休息,不是么。”
秦夙想了一瞬,回眸看了一眼阿音,转身道:“哪个狗|娘养的东西敢动她,本侯要将他碎尸万段。”说完便大步出去了。
李沐看了一眼阿音,转身道:“那人已经被王爷杀了,侯爷不必费心了。”
丝雀看着他们都出去了,这才松了一口气,看着丝竹道:“他们怎么来了。”
“主子先前飞鸽传书,叫来接秦望的。”
“啊?”丝雀愣了一下,重新将手巾挤好了,忽然想起了什么,踮脚看了一眼窗外,却见秦夙他们径直出了院子,并未去西厢,不禁嘟囔道,“那怎么都不去看他一眼。”
“……”丝竹漠不关心的摇摇头,转身道,“药还在火上,我去拿。”
“哦。”丝雀应了一声,听见门口川南的声音道:“二公子,大公子叫您过去。”
“什么事。”
“不知。”川南在门口说话,并未进来。
慕无尘无奈,几乎是跟着丝竹前后脚出了房门,还不忘叮嘱川南道:“我自己过去,你们好好守着这里。”
“是。”
丝雀一听川南守在门口,一时又坐立不安了。天知道她现在过得都是什么日子,一时不禁又要落泪,转身坐在床边给阿音擦脸:“小姐,您快点醒吧,奴婢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快要憋屈死了。”说着一滴泪不慎滴落在了阿音的脸颊上。
蓦然听见一个沙哑的声音说了一声:“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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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丁:啧啧……暴脾气的秦侯爷啊~~
第六百七十七章 家臣
阿音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昏睡了五日之后,醒来第一个见到的人居然是千机。
“你来多久了。”他既然来了,那么秦夙应该也到了,只是不知去哪儿了。
“没多久,就一会儿。”千机说着扣住了她的脉搏。听见女子哑声道:“那大人还真是福星,一来我就醒了。”
“是你自己睡得太久了。”千机淡淡道,“你的伤口感觉的怎么样。”
“嗯?”阿音刚醒,不过喝了一口水,还有些迟钝,恍惚道,“大人没看我的伤?”
“有人拦着,没让。”
“丝竹?”阿音扯了扯唇角,丝竹去给她拿药了,还没回来,此刻房里只有丝雀小心翼翼的站在角落,可怜巴巴的样子,瞧着是刚哭过,“现在没什么感觉,就是胸闷闷的,有些沉。”
“听说你断了两根肋骨。”
“是么。”阿音想,那还是不要去感觉了,她可怕疼了,“大人最近都好么?”
闻言,千机微微挑眉看她,忽然想起慕无尘的话,指尖微微一顿:“你在关心我。”
“是只是关心你的蛊养如何了。”阿音说着喉咙有些痒,不由得轻轻地咳嗽了两声,这才感觉到胸口隐隐作痛,看来是真的断了。
丝雀见状连忙道:“小姐,要不要再喝点水。”
阿音摇摇头:“扶我起来。”
闻言,丝雀正要过去,就见千机起身将阿音慢慢的扶了起来,一只胳膊穿过她受伤肩膀的腋下,稍稍用力便将她扶了起来,靠在了床头,没有叫她用一分力:“让我瞧瞧?”
“嗯。”阿音说着,微微抬手,握住了他的指尖,轻轻地拉到了自己的跟前,打趣道,“别乱摸,小心有人冲进来捅死你。”
“哼,我会怕他们。”千机说着,食指和中指并拢,小心翼翼的探了探阿音的伤势,片刻收手道,“在长了,大约个把月就不大碍事了。”
阿音闻言,终于有些不高兴了:“贱人。”不知骂的是谁。
“那个害你的人?”千机微微挑眉,似乎十分高兴,“如何了。”
“死了。”
“只是死了?”千机微微眯了眯眸子,尖细的声音居然好似撒娇,“那可不够。”
阿音忍住胸口和肩膀的疼痛,轻轻的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颇为难看的微笑:
“用的可是大人的毒。”
“是么,那也便宜他了。”
“如果按照军法处置,应该是要鞭|尸的,只是……”阿音默了默,“我并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处置的。”
“小姐。”一旁的丝雀终于小心翼翼的开口道,“丝竹说,是鞭|尸二十了。”
阿音闻言不禁看了丝雀一眼,有些意外:“谁下的命令,知道么。”
“奴婢不知。”
“这重要么。”千机有些不解。
“自然重要。”阿音微微蹙眉,忍着咳嗽道,“这可干系到,我这干戚大军如今是个什么情形。”
千机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见她忍得难受,便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没有指甲盖大小的药丸,递给一旁的丝雀道:“拿去,用温水泡了给她喝,就不会想要咳嗽了。”
“哦,是。”丝雀愣了一下,连忙接了过来,转身去了外间。
“大人。”阿音靠在床头,脸色苍白,“你身上的蛊……”
“你放心,已经没事了。”千机说着,微微挽起袖子,他胳膊上那只原本粉色的蝴蝶,如今已经变成了淡淡的灰色。
阿音看了一眼:“移出去了?”
“嗯。”千机说着,慢慢放下了袖子,“只是没有养好,死了。”
“是么。”阿音闻言,不知是什么心情,“死了便死了吧,人没事就好。”
千机看着她笑笑:“你方才说,只是关心我的蛊,并不关心我这人。”
“大人还要杀我呢,自然不能这么早死,是吧。”阿音的脸皮向来不是什么薄如蝉翼的。
紫衣公子闻言,深深地看了她一瞬,听见丝雀进来道:“好了。”
“给我吧。”千机接过来,指尖握着杯子,温度正好,“喝了吧,会舒服些。”说着就递到了阿音的唇边。
“我自己可以。”
“你一只胳膊挂着,一边胸口裂了,你确定要自己来么。”
阿音想了一瞬,觉得还是不要跟自己过不去了,刚才稍微抬了一下就痛了,便不再说话,乖乖的就这他的手,喝了那杯水,果真觉得喉咙舒服多了。
阿音醒来的消息,没一会儿就传遍了李府上下。
彼时,女子靠坐在床头,看着秦夙黑着脸冲进来,差点儿想往后躲:他果真是来了,原来是去了李辉那边。
“小主人,您可终于醒了。”李辉被李沐扶着跟在秦夙后面,老人家熬了几日,焦心非常,感觉一下就老了许多,看的阿音一阵愧疚。
秦夙虽然冲在最前面,可是临到床前的时候忽然怯了,一时停在那里看了阿音一会儿,居然一言未发。
“小叔叔。”阿音被他看的有些心里发毛,“一路辛苦了。”
“哼。”秦夙想了半晌,憋出一句,“过几日跟我回去,住在男人房里,成何体统。”
“……”阿音扯了扯唇角,敷衍道,“我还伤着,过些日子吧。”
“是啊,侯爷着急什么。”李沐温言道,“如今干戚军忙得很,好些事情还要王爷定夺。”
“她这个样子,还能做什么。”此刻秦夙那张脸,任谁都看得出那三个大字——不高兴!
“自然是不必王爷亲力亲为的。”李沐说着扶着李辉坐下道,“若是如此,还要我们这些家臣做什么,凡是只要王爷动动口就是了。”
闻言,秦夙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阿音想起丝雀的话,不禁看向了李沐,却见那双温润的眸子正好看了过来,四目相对,女子心中忽然生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怪异感觉: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的都有些奇怪。
李沐却及时收回了目光:“眼下就有一件事情,等着王爷定夺。”
阿音闻言,回过神来:“何事。”
李沐一招手:“进来吧。”
下一刻,屋里的人,就看见一青衣男子垂首走了进来,一撩袍子跪在了外间:“末将给王爷请罪。”
“长杰?”
第六百七十八章 思君不见君
“长杰?”阿音有些意外,“这是……该请罪的不是你呀。”
“末将护驾不力,自然是有罪。”聂长杰说着,深深跪拜,“请王爷责罚。”
阿音看着他,沉吟了片刻:“我听说,已经有人下令处置了聂长雄。”说着看向了坐在那里的李辉,“是爷爷的意思?”
“是阿沐意思。”李辉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军威不可废,只是长杰跪了几日,酌情减了一点。”
阿音闻言,一时不知在想什么,微微垂着眼帘,似乎有些累了。半晌,才听见她说道:“我知道了,既如此,还请什么罪呢,这军中也时兴连坐了?”
聂长杰还跪在那里,伏在地上:“王爷,末将护驾不利,未能提前阻止兄长,害的王爷受惊。”
“我记得,先前慕大公子同我说过,好多事情老天爷是有定数的。就算是有所预见,也不是人力可以改变的。”阿音却不知道为何忽然说这些,“原本我是不大信的,如今,我倒是信了。我想该我受的,我是一样都跑不了的,所以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如今,很好。”
“王爷?”聂长杰不禁抬头看她,有些不解。
“你已然做的很好了,无需如此。”阿音说着看了一眼窗外,“那日,狼王是不是死了。”
“……是。”
“可惜了。”他是无辜的,“那如今,阿战如何了。”
“伤得挺重,不过扛过来了,会好的。”
“它杀了狼王,以后它就是狼王了,是不是。”
聂长杰点点头:“是。”
“很好。”阿音抿了抿唇角,“等它好些了,带来我看看。”
“是。”
“还有你。”阿音看着他说道,“也是你的功劳,如今狼骑没有了统帅可是不行,你可愿意将功赎罪,担下这个责任。”
“……”众人都是一愣,却没有人开口。
聂长杰更是意外的看着她:“可是我……”
阿音坐了一会儿,感觉有些累了:“你先想一想吧,我累了。”说着微微扬声道,“阿清,你进来。”
站在门口的梁清闻言一怔,不由得看了看一旁的慕远征,对方摇摇头,示意她进去。他们站在门口已经有一会儿了,里面人多,他们便没有进屋。
梁清默默的点了点头,大步进去了。
慕远征轻轻的倚在门口,想起阿音方才说的话,一瞬竟然因为她记得自己说过的一句话,而觉得满足。
真是越来越有志气了。
“小姐。”梁清微微行了一礼,“有何吩咐。”
“叫人把门口围起来,不要让人进来了。”说着便抬了抬手,一旁的丝竹连忙上前,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躺好。
梁清有些不解:“是所有人么?”她的意思是包括慕远征和慕无尘么。
“嗯。”阿音说着对丝竹道,“我饿了。”
“我去拿。”
“奴婢去吧,刚才就叫热了,应该都好了。”丝雀说了一句,连忙就穿过众人匆匆出去了,却在门口看见了靠在那里的慕远征,不由得一惊:“大公子?您怎么站门口呢。”
“我跟你一道去厨房吧。”慕远征知道她醒了,一口气松到现在才松下,脸上的神色也缓和了些,转身若无其事道。
丝雀一头雾水的看着自家主子的背影,连忙跟了过去。
屋里,李辉起身道:“如此,便让小主人好好休息吧。”说着看一眼李沐,“你去叫人准备一间房,请侯爷在府上住几日吧。”
“是。”
秦夙见状,深深地看了一眼阿音,然后便转身拂袖而去了,不知道是怎么了,又生气了。
一屋子的人,没一会儿就都散了,阿音缓缓地睁开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听见丝竹小声道:“怎么了?”他的声音虽轻,但是一点儿也听不出温柔。
可是阿音的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十分委屈的看着她,道:“疼,伤口好疼。”
丝竹轻轻的握着她的手心:“我知道,不能用力哭,会更疼的。”
闻言,阿音更加委屈了,眼泪簌簌的往下落,流水一样:“丝竹,你太不会劝人了。”
“我知道。”
“给我擦擦眼泪。”
“嗯。”丝竹小心翼翼的用帕子拭着她眼角的泪水,“会好的,过两日就不疼了。”
“还要过两日……”阿音哽咽道,觉得自己也有些难为她了。
丝竹想了一瞬,一本正经道:“嗯,一会儿吃了睡下就不疼了。”
“……”好吧,也真是亏得她想得出了。
二月的南疆恨不得已然是春满大地,阿音的伤势很重,要卧床月余静养,根本就走不了远路,所以只能委屈了秦夙暂且留在干戚城里。阿音养了几日能坐一坐了,便开始有军里的奏报一份份的送来,每次来的依然是聂长杰。
这小子苦思了两日还是应了阿音给的差事,如今受印是狼骑的正经统帅了,今日还特意带了阿战来,偌大一匹狼站在院子里,吓得丝雀老远就跑了,看的川南一阵的心肝乱颤。
“如今内城墙已经快好了,公子的……小李将军的意思,等王爷好些了,亲自去瞧一瞧。”
“如今二月中了,这速度也是挺快的。”阿音瞧着手里新画的城防图,一看运笔走势,就知道是李沐亲手画的。
这厮如今不知道是怎么了,忽然就忠心耿耿了,那十几万的铁骑动辄如风,还真不是闹着玩儿的。
“嗯,小李将军的意思……”
“你还是叫他公子吧,我听着别扭。”
聂长杰似乎一怔,随即改口道:“是,公子的意思,如今大军都在搬迁,不若将事情一起做了,原先王爷定下的几出地方,步兵营的已经去着手建屋耕田了。二三月里,时节正好。”
阿音点点头,终于知道什么叫人多力量大。
“所以慕大哥最近去是帮着修路了?”
“是。”
“怪不得,我这整日里谁也见不着的。”阿音说着看向聂长杰,“其他地方呢。”
聂长杰垂首道,“末将近日已找了几处合适的,明日将地图送来。”
“嗯。”阿音将那城防图叠好,“叫阿战进来吧。”
“是。”
阿音瞧着聂长杰转身出去了,一双琉璃色的眸子眨了眨,终究没有问,慕无尘去了何处。
她自醒来,没有见到他。只是听丝雀说,之前他是一直守着自己的。
无尘……
第六百七十九章 送亲
阿音能勉强下地的时候,已经是三月初了,李沐将刚分好的城打理得井井有条,内城门也已经建好。
是日天气晴朗,春光明媚。阿音站在新建的城墙之上,远远地能看见干戚城南城门的飞檐。城墙之外老幼妇孺来来往往,城墙之内壮士兵丁列列整齐,看得人颇为舒服。
“李将军就是雷厉风行,这月余效果甚好。”阿音柔声道。
李沐一袭软甲站在一旁,闻言笑道:“王爷满意就好。”
“自然满意。”阿音说着便扶着丝竹的胳膊转身要下城楼,她肩膀上的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今天要拆线,拆了线又要养几日才能动弹,索性今日出门来这内城墙上看看。
李沐跟在她身后,刚要说什么,便看见了一只白鸽远远的飞了过来,那方向是往他的府邸去了。一双温润的眸子不禁眯了眯,看来是府里的某人在跟外面通信。
阿音似乎也看见了:“是慕家的信鸽。”说着回眸看了一眼李沐,“如今慕大公子忙着修路,南府那边也是事务繁多,有些信件来往,你不介意吧。”
“自然不会。”李沐缓步跟着她下城楼,看着她脚下小心翼翼的,双手总是不自觉地往前伸,好像生怕她摔了一般。只能故作无事道:“王爷这一路行来,慕家两位公子颇有功劳,不知以后……”
“慕大公子以后都会专注在南疆开拓商道,我自然是要鼎力支持的,想来慕府以后能更上一层楼,才是最好。”阿硬一早就盘算好了,“如今南山南的干戚军也要往外走走,来往商货我也想你们能好好交流,你觉得呢?”
“王爷是这要将这天下第一金变得富可敌国呀。”李沐的语气里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他值得。”
“那慕二公子呢。”一个报之以财,另一个呢?
阿音的脚步似乎一顿,淡淡道:“他要的跟他是一样的,所以我只能帮着他们往前。”
他?李沐看着她小小的的身影拾级而下:“大殿下么。”
“嗯。”
“大殿下要的是天下,所以王爷是打算……挥师北上么。”手心微微一紧。
阿音脚步一顿,忽然回眸看他,一双琉璃色的眸子在阳光下含着浅笑,熠熠生辉:“如果我说是呢,将军待如何?”
李沐猝不及防的撞进了她的眼中,半晌才说道:“王爷是主,自然是誓死相随。”
“誓死相随么。”阿音浅浅一笑,跨下最后一层台阶,细细咀嚼他这四个字,道,“将军放心好了,拿回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是不必动用武力去抢的。”
李沐知道她是不信自己,还要再说什么,就听见她道:“我要他的天下干干净净,无人指摘,你懂么。”
“……”我懂了,因为他在你心里是干干净净,无人可替的吧。
“很快我就要回京都了。”女子的声音里有一丝叹息,“如果将军方才说的是真的,便做我的后盾吧。”
“你当真要回去?”李沐不解,“你在南疆皇帝也不能将你如何,有你在,他也不敢真的将大殿下如何,他不敢,云明月也不敢。”
阿音点点头,看着她的软轿被抬了过来,丝竹要扶着她上轿,却见她摇头道:“不坐了,走一走吧。”正好可以好好地看一看自己的将士们。
“是。”丝竹一挥手,那软轿被抬到了他们身后去。
听见阿音接着说道:“可我不能留他一人在那里,有将军在,我想尽力一试拉云鹤下来。”
“不起兵,如何拉。”
“总有办法。”
“既然如此,我陪你上京。”
女子有些意外的看着他,一时竟然有些看不明白了:“你不能去,我还有事情想让你去办。”
“何事。”
阿音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块玉佩递给他,正是之前从司马斯图那里拿来的:“娄烦。”
“那个要抓你的人。”
“此人能许诺一国的粮草必定不简单,他想动南疆,想必也是个狼子野心的,以后南疆要安稳。此人既然已经露出了苗头,还是尽快找出来,掐灭为好。”
李沐握着玉佩的手心紧了紧,说到底还是为了云墨。
“再说了。”阿音无奈一叹,“陛下已经下旨,将四公主云琦嫁给娄烦王齐丹了。”
“定了?”
“嗯,前两日收到的消息,婚期大约在中秋。”阿音一时想起云琦那活泼又古怪的性子,她本来是揪着慕无尘不放的,这回也不知道闹了什么,还是将这婚事定了,“陛下来了旨意,要我回去送嫁。”
“什么?”李沐终于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儿,“要你送嫁去娄烦?”
阿音点点头:“所以说,娄烦那边要干净,不然我就是羊入虎口了。”
李沐的掌心微微用力,差点儿将那枚玉佩给捏碎了:这事儿究竟是云安的意思,还是娄烦的意思?若是他俩联手……
“不行,你不能去。”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所以咱们要把后路都想好了。”阿音一步步的往李府走,“你去娄烦查这事儿,我放心。”
李沐看着她的侧影,不知道再想什么,只是将那玉佩收好:“是,我知道了。”
“多谢了。”
“其实……”李沐有些犹豫道,“无论如何,大殿下身体里的蛊是撑不了几年的,这才是问题的根本。”
阿音心头一动,回眸看他:“你知道什么?”
李沐看着她,其实他原本没有打算说的。云墨节节败退,形势不容乐观,他想留她下来,至少保她一生平安。可是她心如磐石,眼下即便是单枪匹马,腹背受敌也要进京帮他。
“如果大殿下的蛊毒真的是十岁就中了,那养蛊那人将这血蛊养在身体里也有十年了。”
“这么久?”
“嗯,血蛊其实很是霸道,正常折磨人两三年就能要人性命。可是大殿下中蛊十余年,年年受尽折磨,这蛊一定是养的极好的。”李沐笃定道,“即便是我祖父,也不一定有这个心力养的这样好。”
“你的意思是,这人处心积虑至少十余年养这蛊,而且能养这样好的话,在南疆也没有几人。”
阿音看着他,身形有些晃了晃,李沐见状轻轻扶了她一把,听见她喃喃道:“那就不是秦南风了。”他年纪不对,二十多年前,他还是南疆一个小娃娃。
“是,所以……”李沐扶着她的手微微一紧,“京都很危险。”
第六百八十章 少阳公主
二月底的时候,京都的风还跟刀子似的,前几日还下了一场小雪,如今庭院里的冰雪都还没有化尽,从窗户缝里透出来的风儿都冷的很,吹得人脖子发凉。
云墨闲来无事,在阿音的书房里抄书,抄的都是她从前抄过的那些,已经抄了有一两个月了,却不过是她的十之八九。
白衣公子轻咳了一声,手背轻轻的抵着唇边,浅浅一笑:“这丫头,从前是不是罚的重了。”不知不觉,竟然写了这样多。
“殿下。”杜柳从外面进来,看见他又在抄书,垂首道,“有客。”
客?云墨提着笔,微微侧眸看来:“这可新鲜了,谁来了。”
“是四公主。”
“云琦?”云墨眉心微微一动,“她不是在宫里备嫁么。”
“公主说,她好容易求了陛下,才放她出宫看一看兄长的。”杜柳说着,悄悄看了她一眼,“殿下……”
“既然来了,请进来吧。”云墨说着便搁下了笔头,理了理衣袖站起身,走到了外间的客厅。
白衣公子即便是在这暖融融的屋子里,也穿着一件短斗篷,一抬眼便能瞧见阿音寝室里的屏风上还挂着那件紫貂。
那是慕远征先前送给她的,她很喜欢,冬日里时常穿着,所以总是随手乱放。南疆气暖,她没有带走。他便也没叫人收拾起来。
这样乍一眼瞧着,好像她还住在这里,那衣服是她随手挂着的,下一刻就会有人伸手从里面取下来穿上一般。
“大皇兄。”云琦穿了一件青色的斗篷就走了进来,一双眉眼笑盈盈的,像极了云墨,“皇兄看什么呢。”
“没什么。”云墨回眸看了她一眼,“不是在忙着么,怎么忽然来我这儿了。”
“这不是惦记皇兄冷清了几个月了么。”云琦进来,身后的侍女给她解下了斗篷,“皇兄这屋里也太暖和了。”
“是么。”云墨见下人上了茶点,微微垂了眼帘,“没觉得。”
“皇兄心里挂念着别人呢,心里冷清,自然是不觉得暖了。”云琦坐在他身侧,喝了两口热茶,一张笑脸敛了敛,“如今无人能进来瞧你,舅舅和母妃都很挂念你。”
“我还好,不必挂念。”
“我这瞧着都清瘦了。”云琦捧着杯子道,“她也真是的,真舍得将你撇下这样久。”
云墨抿了抿唇角没有说话。
“如今外面都说皇兄病重,我瞧着,皇兄之前做的功夫大半都废了。”云琦眼中透出一丝光芒,“要不是傅煊这些日子忙碌奔走,恐怕都废了。”
“你一个女儿家,都快嫁人了,就别操心这些了。”
“皇兄说什么呢。”云琦又抬头喝了一口茶,搁下杯子道,“如今娄烦什么样子你不知道么,什么大世子的余党,什么老五老六明里暗里的不太平,我这一去哪里是做王后啊,简直就是去做人质的。”
“那你这次不闹,就这么答应了?”这事儿云墨也是纳闷,按照云琦的性子,之前闹成那样,这回居然不声不响的就答应了。
云琦闻言,不以为意的笑笑:“母妃说,让我瞧瞧皇兄如今,就知道父皇狠了心是什么样子了。”
“……”云墨但笑不语。
“从前去不过是个庶子的世子妃,现在去好歹是一国的王后,还是不一样的,我就不闹了。”
“你不是这样性子,明明知道父皇将阿音召回,无尘也会跟着回来的。”
云琦指尖微微一动,抿唇笑道:“是呀,可是我们傅家的命都一样,你等她回来她也不是你的,我就算等到他回来,他也一样不会是我的。”
云墨闻言,不知为何,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对了,皇兄。”云琦忽然说道,“我请旨让阿音为我送嫁了。”
云墨闻言,骤然一惊:“你说什么!”
“为我送嫁,去娄烦。”云琦说着狡黠一笑,“我跟她要好,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她如今又是镇南王,为表尊贵,送我出嫁也是正好,不是么?”
云墨蹙眉看她,总觉得不妥,可是此时他并不知道之前司马斯图受人指使掳劫阿音,更加不知道背后之人是娄烦的,所以一时并未说出什么话来,只是疑惑:“你特意如此,究竟为何?”
“为何?”云琦看着他,微微歪着脑袋,“自然是为了皇兄啊。”
“何解。”
“此去娄烦山高水远的,她随我去了,怎么也要大半年才能回来了,不就能将婚事拖一拖了?”
“胡闹,这事儿父皇已经定了……”
“父皇定了有什么用,如今你不知道,父皇的身体每况愈下,能撑过明年春天就不错了,到时候阿音还在回来的路上呢。”云琦说这话的事情,就像是在说一个不相熟的人,叫人听了不知是什么滋味。
“云琦。”云墨一时有些生气,轻咳了两声,“你这样说话,一点父女之情也不念么。”
“皇兄,父皇已经下旨赐婚,我已经是娄烦的人了。”云琦摇摇头,竟然浅浅一笑,“如今我是少阳公主了,还有了封地,真是可笑,一个外嫁的公主,要什么封地。”
少阳?云墨瞧着她,摇了摇头:“送亲的事情,父皇点头了?”
“是呀。”云琦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恐怕父皇的旨意已经悄悄传到南疆了,真不知道她会是个什么表情,真想瞧一瞧。”
云墨看着跟前的炭盆,默了默,没有说话。
“我是真的挺喜欢她的,即便她也喜欢慕家二郎也不打紧。皇兄是不知道,我从前还一直想着,她要是能嫁给你做我嫂嫂,我嫁给慕二公子,四人和和气气的,我一定对她顶好顶好。”
“可惜了,远嫁的路漫漫,还不知道以后会如何了。”
“皇兄要保重身子,小妹这一走可就不知道何时还能见面了。”云琦说着起身行了一礼,略显郑重道,“我会求父皇,让皇兄送我出城,到时候你有什么话都可以跟阿音说,我能做的也就如此了。”
“云琦。”云墨看着她,唤了一声。
云琦浅浅一笑:“眼瞧着快开春了,皇兄一定要保重才是,至少也要活的比父皇久。人活着,才有希望,不是么。”
“你保重,齐丹此人,可以托付。”
云琦闻言,一双眸子弯了弯,若有所思道:“可以托付,有皇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说着一旁的侍女给她穿了斗篷,“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嗯,路上小心。”
“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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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丁:云琦可从来都不简单~~
第六百八十一章 归来事
二月底的时候,出去了月余的慕无尘终于回来的,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阿音刚刚用了晚膳,丝雀扶着她在院子里转悠,消消食儿。正说着慕远征过几日要回南府,她要不要一道出发呢,男子一袭玄衣便匆匆冲了进来,两人撞了个照面,四目相对,猝不及防的。
“你……回来了。”
“嗯。”慕无尘应了一声,上下细细的打量了她一圈,忽而释然一笑,像是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大哥传信给我,说你醒了,我便将手头的事情办完了才回来。”
“嗯。”
“如今已经能下地走了?”
“嗯。”阿音看着他一身风尘仆仆的站在那里,一时有些心酸,“我都好呢,你也不用这样着急回来。”
慕无尘望着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我记挂你。”
“我知道。”阿音松开了丝雀的手,缓缓上前两步,抬手理了理他的长发,“也不用这样急,我也不会消失了。”
“我就是怕……”怕你消失了呀,“没事,我饿了,还有吃的么。”
“有。”阿音连忙道,“丝雀,你去厨房给二公子弄些吃的。”
“是。”丝雀应了一声,“奴婢先扶着小姐进屋?”
“不用了,我来就好了。”慕无尘朝着丝雀挥了挥手,抬手就轻柔的扶住了阿音的胳膊,“伤口如何了。”
“肋骨只是有些裂开了,长得不错,不咳嗽就好。”阿音说着抬了抬右手,她受伤的正是右边的胸口,“你瞧。”
“好就行,不必动给我瞧,回头再给我瞧坏了,一堆人来数落我。”
阿音被他扶着,觉得心情好多了:“哪里就有一堆人了,顶多是你大哥说你两句了。”
“还有你那堂叔,还有梁清,还有李老头……”慕无尘想了一圈,还真是人多,不禁蹙眉,佯装生气道,“你说他们怎么一个个都看我不顺眼。”
阿音自是不信他说的话,只玩笑道:“哪个会看你不顺眼了,慕二公子是不是阴谋论看得多了。”
慕无尘扶着她跨上廊阶,微微垂着眼帘:“反正他们又不是数落你,你自然是不上心的。”
“哪有,他们谁数落你了,你告诉我,我给你理论去。”阿音随口哄道。
“当真?”
“君子一言。”
慕无尘看着她的侧脸,扯了扯唇角,忽然凑近道:“你是女子,回头又耍赖。”
阿音抿唇笑笑,一手轻轻的提了裙摆,进了屋子:“你这出去许久,不打算告诉我干什么去了么?”
慕无尘扶着她进屋,一袭玄衣倒是不像他平日里的样子:“是镇南司那边出事了,兄长托我快马赶回去一趟。”
“慕大哥的事情?”阿音松开了他的手,随意挑了一张椅子坐下,“最近慕大哥忙着帮忙这里,南府商道那边搁置了,是出事了?”
慕无尘点点头:“户部年后应该有一笔钱银从慕家的商船走水路来,可是没有。”
“嗯?”
“大哥收到京都的来信,银子就没从京都出来,被陛下压下了。”
“为何?”
慕无尘看着她那紧张的样子,想了想还是坐下道:“我怕你担心,能不说么。”
“……”阿音一听就知道不好,“你觉得呢。”
慕无尘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咕咚一口饮了,才道:“朝玉被陛下禁足了。”
“这事儿不是已经有好久了么?”
“他正月十五进宫了一趟,然后禁卫军就被撤了,如今琼园与外面是不通风了。”慕无尘说着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神色,连忙道,“原本大哥修商道的银钱是傅煊负责的,可是眼下也赋闲在家了。”
“陛下……”阿音一忍再忍,还是问道,“那镇南司究竟是怎么了?没拿到银款闹出什么事了?”他走的这样急,一定是大事。
“修路的工人拿不到工钱,还有一些供应石料的商人一起闹起来,一定要找主事。原本大哥说他回去的,可是我想就他那身子骨,骑马回去能废了,要是坐马车……”慕无尘故作轻松道,“恐怕镇南司都要叫人给烧了。”
“他们敢!”阿音一面忧心云墨,一面怒道,“府尹呢,何晨干什么吃的,不管么。”
“何晨……咳咳……”慕无尘吞吞吐吐道,“他去工地劝说,不知是被谁将头都打破了。”
“……”
“秦南风又在你这里走不开,镇南司说到底在南疆根基不稳,不然陛下也不会要我大哥帮着他们,如此一闹,镇南司如今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所以只能你先回去安抚一下了。”
“嗯,大哥叫我去铺子急调了一些银钱,先打发一阵子,等他回去再处理。”
阿音听到这里,算是想明白了:“陛下这是逼着我赶紧回去呢。”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如今商道正是烧银子的时候,他不声不响的断了,就是在威胁我们慕家。”慕无尘说着,便看见丝雀带人端了饭菜进来。
阿音抿了抿唇角,最后问了一句:“琼园,就当真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么,不知道为何如此么?”
慕无尘摇摇头:“我从这里出发之前,放了飞鸽北上了,可是至今没有收到消息。”
这可不太好。阿音指尖紧了紧,看见下人将饭菜布好,起身道:“你先吃吧,用完就去休息,别的事明日再说吧。”
“阿音。”慕无尘担忧的看着他,“你先放宽心,总会有消息的,你就是不信我,也信兄长的手段,是不是。”
“嗯。”阿音勉强的点点头,“我知道了,为了早日回京,我也会好好保重的,你别担心。”说完便转身进了寝室。
慕无尘赶紧给丝雀使了个颜色,小丫头连忙跟了进去,却一眼瞧见阿音一手扶着案角,深深地垂着头。
那样子,好像很伤心。
丝雀惊了一下,正要说话,又怕惊扰了外面饿极了的二公子,便连忙走过来,小心翼翼的扶着阿音的胳膊,轻声道:“小姐,奴婢扶您去床上坐着。”
阿音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半晌没有说话,丝雀便也站在她身边,一言不发。
原以为她哭了,原来没有。
“丝雀。”
“是。”
“去告诉李沐,三日后我们便启程回京。”
“……是。”
第六百八十二章 再回南府
隆德三十六年,春。阿音启程回京的那日,将将三月,南疆正是草长莺飞。
李沐一行人一直将阿音的车马送到了西大营,才回头。原本李辉的意思,是让他将阿音送到南府再回头的,可是如今干戚大营里里外外都是事儿,他实在是走不开,便作罢了。
况且,秦夙在呢,自然一切是妥当的。
马车上,丝竹和丝雀将里面布置的十分软和,生怕她路上不舒服,伤口再坏了,那就不得了了。
“小姐,累了就躺一会吧,这里的路还算平摊。”丝雀劝道。
阿音靠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这景色还跟来时的一样,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要不是偶尔路过的农田正在插秧,她还要以为时间回去了。
“你们瞧,这南疆真好,四季都是如此,仿佛时光都不会匆匆一般。”
“小姐喜欢,等事情了了,咱们就回来吧。”丝雀随口道。
阿音点了点头,似乎觉得可以,接着忽然看了一眼丝雀:“我还以为你跟秦望闹翻了,不愿再来南疆了。”
丝雀闻言,小脸一红:“小姐说什么呢,本来就都是奴婢的不是,哪里有立场去埋怨他。”
“怎么,这心定了?”阿音瞧着这一两个月丝雀当真是两个都不理,顶多是帮忙看着秦望的药,帮忙温着川南他们的饭菜,其他的果真是没有了,瞧着挺叫人唏嘘的。
丝雀摇摇头:“不知,不问了。”
阿音知道,也不是这样好梳理的事情:“不急,若是到了京都你还是觉得秦望好,无论如何,我让你家大公子送你来南疆就是了。”总要有人幸福,不要在这命运的石碾中挣扎。
丝雀看着她,忽然有些担心:“小姐,真的很危险么?”
阿音没有回答,她也不知应该如何回答,最后一步,她终究是不想走,可是若是只有那样才能保住云墨,保住慕贞,她也只能冒天下之大不讳。
“小姐,李将军说,您可以不回去的,能么?”
“丝雀,你瞧着我能不回去么。”阿音说着放下了窗帘,看着她道,“放得下么。”
丝雀看着她那双琉璃色的眸子,抿了抿唇角:“不能。”
这些年她一直跟着阿音,自她被慕无尘带进泽梦山庄,她就伺候她了。其间她逃跑就跑了两次,之后种种,她巧言令色,装乖卖巧,从不与人交心。到后来一心只在那两位公子身上,连先帝做的那些她也都不在意了,真相于她终究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这些,她都瞧见了。
他们之间,已然是谁也离不开谁了。
“小姐去哪里,奴婢就去哪里。”丝雀坚定道,“刀山火海,奴婢也不怕。”
阿音闻言,终于笑道:“不可舍不得叫你去什么刀山火海,放心好了,从前我一无所有尚且什么都不怕,如今我拥有这么多,还怕什么呢,天下都可以一搏呢。”
“嗯。”
马车缓缓地往南府行,他们的速度大约要半个月的时间,再整顿一番从水路北上,顺利的话七月份就能抵京了。
那时京都,正是盛夏。
哥哥,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千万等我,千万……千万等我。
南府,阿音他们进城的那日,下着小雨,城门打开,一行官员早早地等在城门口。阿音挑帘隔着雨幕,远远地看了一眼,一下就看见了还包着脑袋的何同光。
“听说何大人的脑袋被打破了。”阿音瞧着他那样子,忍俊不禁道,“瞧着挺可怜的。”
马车缓缓停下,阿音放下了帘子,听见丝雀道:“何大人那样子,瞧着就是好欺负的。”
“你可别晃眼了。”阿音笑道,“他好欺负?他若是真好欺负,能跟秦南风做朋友?”
“嗯?”丝雀不解,马车稳稳地停了下来,但是并没有人来请阿音下车。
阿音知道外面下雨,她不用见何晨身后那两个喜欢吵架的了,便一手撑着下巴,闲闲道:“他是南府的父母官,虽然这些年南府和镇南司不睦,但是如今小叔叔向着我呢,他跑去前头挨了这一下,那些工人再怎么不满也不好闹了。”
丝雀听了半晌,惊疑道:“小姐说他是故意的?”
“多半是了,不然怎么会不知道谁干的。”阿音想起何同光那样子,忍俊不禁道,“将父母官砸成那个样子,可不是小罪。”
“他的心思这样深呀……”
“不过这一下是为了小叔叔,也是为了我挨的,我承他的情。”阿音话音刚落,便听见车外何同光的声音道:“臣,特来迎王爷进城。”
阿音挑了帘子,浅浅一笑:“何大人辛苦了。”
“臣应该的。”
“回头去侯府坐坐,我亲自做两道菜,给大人压压惊。”
何同光闻言一怔,不禁抬眸看她,连忙垂首道:“臣不敢。”
“不必不敢。”阿音说着放下帘子道,“先去一趟镇南司吧。”
“是。”
马车又缓缓地动了起来,一路进了城,往镇南司的方向去了。
镇南王回南府的第一件事就是来了镇南司,要知道她当时回南府那个把月的时间,也没有往这里踏过一脚。要不是梁清如今在她底下当值,都要以为镇南王的意思,也是跟朝廷不对付了。
“王爷。”梁清的二叔镇南司防御使梁钟,带着长子梁一道迎在门口。
阿音扶着丝竹的胳膊下了马车,梁清已然撑着伞接了慕远征过来了。
“梁大人,久仰久仰。”阿音瞧着梁钟那不怒自威的样子,一时想起梁四叔那怵他的样子,不禁莞尔道,“下着雨呢,咱们进去说吧。”
“王爷请。”梁钟微微侧身,一旁的梁含笑看了一眼梁清。
梁清撑着伞,见状微微颔首:“二叔,兄长。”
“你最近都好吧。”梁凑过来问了一句,看见慕远征,颔首道:“大公子。”
慕远征微微颔首:“最近真的是辛苦梁大人了。”
“唉,谁能想到呢,朝中局势瞬息万变,这镇南司说到底也不过是陛下的一颗棋而已。”梁说着微微摇头,跟着一众人往里走,却见有人撑着伞站在最后头,看那样子似乎有些纠结。
梁定睛一看,随即一怔,正要说什么呢。就听见走在前头的阿音回头问道:“小叔叔,不进来么?”
秦南风沉着脸,轻哼了一声,终究还是提着袍子拾阶而上:“非要现在来,我的衣服都脏了。”
听见阿音打趣道:“回头我亲自给叔叔洗。”
“哼。”
第六百八十三章 饭席
镇南司的规格跟一般的衙门差不多,只是前面的庭院颇大,平日里有些兵丁。然后就是前面的厅堂和议事的书房,一道月门越过去,便是个小小的花园,然后就是梁家家眷居住的园子,一路走来后院还真是不小。
“王爷来的仓促,眼下儿媳妇正在后厨忙着加几个菜,一会儿来给王爷请安。”梁钟说着,引着一众人进了客厅。
镇南司的客厅不算大,想来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人可宴请的。
阿音坐了上首,另一个位子自然是秦南风的。男子一袭黛青色的长衫,一撩袍子坐了下来,还十分嫌弃的看了一眼湿了的袍角。
听见梁钟道:“这也有十余年了,侯爷还是头一次进我镇南司的大门。”
“梁清如今在王府任职,本侯来镇南司坐坐也无不可。”反正怎么说也不是我先要来的。
“那是,如今不知道陛下是什么意思,前些时候还真是多亏了何大人在前面挡了挡,不然这会儿又要闹了。”梁钟说着看了一眼,“何大人没来?”
“他忙去了。”秦南风没好气道,“废物点心,什么破玩儿而就给人将头砸了。”
阿音一时哭笑不得,只好问道:“眼下慕大公子回来了,这户部那边还没有个说法么。”
梁钟摇摇头,一声叹息。
侍女们上了茶点,慕远征端了杯子一言未发。
听见梁不悦道:“当初,慕大公子为了帮镇南司在南疆树立名望,拉拢百姓,这修路的,还有材料商都是镇南司才出面请的。如今好了,闹成这样,更加里外不是人了。”
闻言,阿音沉了沉眸子,没有说话。
梁钟也是说道:“既然王爷和侯爷都来了,下官也明人不说暗话。这次陛下掣肘大殿下,为了什么,我们镇南司是一点儿风声都没有收到。真的是,猝不及防啊。”
连他们也不知道。阿音眉头更紧,抬眸看了一眼慕远征,四目相对。听见男子说道:“琼园封锁消息了,陛下年后复朝,只下了一道赐婚的旨意,其他暂且没有消息。”
“户部那边呢?”梁钟不由得问道。
阿音摇摇头:“户部侍郎傅大人,如今被撤职,赋闲在家,什么也打听不到。”
“软禁了?那可是国舅府?”
“国舅?”秦南风冷笑道,“傅皇后去世多年,哪里还有什么傅国舅。天家心若顽石,你们这些个人还想不明白么。”
“看来陛下是铁了心了。”梁清说着,担忧的看着阿音,“王爷,你……”
“我知道。”阿音这些日子听了太多的劝了,如今听镇南司这边的消息,恐怕京都的事情出的急,云安皇帝也没有一下安排妥当,害的镇南司如今里外不是人。
“我们过几日再出发吧,慕大哥将这里先安抚好,无论如何,这商道是要修的,原也是利国利民的事情。”阿音说着看着秦南风道,“小叔叔以为呢。”
秦南风一听这话就知道她什么意思:“如今钱袋子在你那儿,你想怎么花是你的事情。”
“如此便有劳小叔叔,回头多费心了。”
“这事儿我会交给何晨和冯堰的。”
“那就多谢侯爷了。”慕远征自然是领这个情的,要说越大的银钱调动就越是要滴水不漏,如今这南疆的窟窿他要补上不是不行,只是要些时日和功夫。
可是现在的情形,他恐怕没时间留在南疆操心这事儿了。秦南风愿意伸手帮一把,也就是松口让阿音去京都了吧。
“哎呀,让大家久等了,真是招待不周。”梁的夫人林氏,带着丫鬟鱼贯而入,一顿午饭算是忙活好了,“臣妇见过王爷,见过侯爷,几位公子。”
“叫嫂嫂忙了。”阿音起身走来,“从前听清姐姐说,嫂嫂一直对她如同亲姐姐,今日一瞧,果真亲切。”
“王爷言重了。”林氏听说过新来的小王爷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水灵的很,心里想再怎么是个小姑娘,也是一方之主,总是有些威仪的,不同常人。可是今日一瞧,还真的就是个小姑娘,眉眼弯弯的,就像邻家妹妹。
就是一双琉璃色的眸子,好看的紧。
“我这一路风餐露宿的,一进城就能尝到梁嫂嫂的手艺,真是有口福的。”阿音说着就坐在饭桌前,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走了过来,相互客气了几句落座。
阿音原本想拉着林氏坐在一旁,可是今日人多,林氏便站在一旁帮着伺候用席了。
“真是委屈嫂嫂了,今日人是多了。”阿音拿着筷子,笑道,“回头我一个人来,不带他们,我们俩坐下随意怎么吃。”
“王爷真是会说笑,王爷愿意来,臣妇自然随时欢迎的。”林氏说着,又给阿音夹了一块鱼,“听说王爷喜爱吃鱼,三月里的鱼很是肥美,王爷尝尝这南疆的做法。”
“瞧着就是十分好吃。”阿音笑道,刚要往嘴里送,就听见梁清说道:“嫂嫂,王爷身上有伤,不宜吃辣。”
林氏一愣,听见阿音道:“没事儿,就一口,最近忌口忌的,嘴巴都淡出……”差点儿就说出些不该说了,连忙道,“这不是伤口都长好了么。”
“王爷受伤了?”梁钟关心道。
“不小心摔马了,不碍事。”
“什么不碍事,你就是馋了。”慕无尘也跟着凑热闹。
你不馋!阿音不禁白了他一眼,可是刚回眸就发现碗里的鱼肉不见了,一回头便看见秦南风已然放进了嘴里:“小叔叔?”
“等好了再吃。”秦南风面无表情道。
“……”
林氏见状,连忙搁下筷子给阿音盛了一碗鸡汤,打圆场道:“这菌子熬的鸡汤对伤口好,喝汤吧,回头王爷伤好了,随时来,我再做。”
阿音只能笑笑:“多谢。”
“侯爷跟王爷的感情真好。”林氏笑道,“听说侯府的园子修好了,如今春色正浓,想必景色十分宜人吧。”
阿音端着汤碗,这才想起来:对啊,当初为了恶心秦南风,还修了园子呢,这么长时间了,可不是应该修好了么。
真不知道修成什么样子了。
镇南司里一席饭,阿音他们吃的是一半安逸,一半心事。慕远征和慕无尘半道上匆匆回慕府去了。阿音便跟着秦夙回了镇南侯府。
第六百八十四章 南雪
南疆,南府,三月春雨,细细绵绵。
“如今瞧着,云安皇帝不仅仅是提防着你了,也防着慕远征了。”
镇南侯府的门口,秦南风下了马车,撑伞走在阿音身侧,拉着脸道。
阿音点点头:“从前为了慕家,慕大哥总是与我走得近,但也不曾选过立场说站在大殿下这边。可是云鹤先前派人刺杀慕大哥,态度算是鲜明了,他若是得了皇位,恐怕会一并打压慕家。”
“慕家掌天下财富,云鹤可没那本事。”
“总归添堵也是恶心的,所以陛下便先表了态,希望慕家不要自找麻烦。”阿音心里都清楚,只要慕远征不对云鹤动手,云安皇帝便能叫云鹤以后不招惹慕家。
毕竟是两败俱伤的事情,谁也不愿意做。慕远征是聪明人,一下便能想通了。
叔侄两一路往阿音先前住的院子走,有一茬没一茬的说着话,听着像是闲聊,又不像是闲聊。
“对了,院子如今改了名字,叫南雪。”秦南风冷不丁道,“南疆的南,不要误会。”
“……”阿音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心说:我什么也没误会呀,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阿音心里嘀咕着,转眼便瞧见了那南雪阁门口那匾额上的的两个大字,这笔迹眼熟,佯装惊喜道:“小叔叔亲笔呀。”
“……咳咳。”秦南风不大乐意道,“那个……他们找人写的都是什么玩意儿,太难看了,要是别人来你这院儿里,瞧见了,还以为本侯亏待你了呢。”
“是么。”阿音看着那两个字,弯了弯眉眼,“那还真是多谢小叔叔了。”说着便走了过去。
只是没曾想,一进院子,女子便是一怔,恍惚间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这是……”听雪小筑么?
庭院里也有一个池塘,如今才三月里,已经开了荷花,细雨中,亭亭玉立。西窗下也载着湘妃竹,虽然细看不是听雪小筑里的品种,但是乍一看,就是很像。
“这是抄的听雪小筑么,抄的也不是很像啊。”阿音故意说道,其实仔细一看,自然是不像的。云墨喜好素雅,那园子又是他亲自督造的,诗书画意的很。
秦南风在此处可是一点儿造诣也没有,就他那园子,也只是肆意恒生的野趣,并无其他。
“怎么可能。”秦南风果断否定,“这池塘是给你钓鱼的,那竹子可是你自己要的,其他的是工匠做的,做成这样便是这样了。”
阿音笑笑,一双琉璃色的眸子里仿佛也下起了小雨,见她一言不发的往里走,一直走到廊下,停在了屋子门口,一眼瞧见客厅的布置,还有书房大概,便知道这是真的花了心思的。
既是女儿家的闺阁,也是一个王爵的住所。
“多谢。”阿音拢在袖中的指尖微微一动:只是可惜了,她住不了几日。
不知为何,秦南风执伞站在廊下,看着她小小的背影,听了这一句谢,心中并没有一丝开心。
春雨绵绵,竟然都是惆怅。
阿音在南雪阁住了没有几日,便都已经打点好了,准备北上。其间慕家兄弟两个连带着秦南风和镇南司的忙的不可开交,阿音窝在屋里养伤,每日只有何同光和冯吴两位大人来同她商议一些政事,日子过得还算是清闲。
只有一件插曲,颇为有趣。
梁的夫人林氏,在阿音回来的大约第三日,来拜访了侯府,进了阿音的南雪阁。
“嫂嫂怎么来了。”彼时阿音坐在软塌上,正在看一本书,大约是民间的小故事,妙趣横生。
林氏见她如此,便觉得更加亲近了,福了福,笑道:“听说王爷过两日就要上京了,所以特意做了一些小菜,给王爷尝尝。”
阿音看着她,颇为意外,原以为她是来找梁清的,不想却是特意来找她的。
“真是有劳嫂嫂了。”阿音说着,看见丝雀上前,连忙接过了食盒。
林氏笑道:“眼下还温着,王爷要不现在吃吧。”
“好呀,嫂嫂坐吧,不必拘束。”阿音一手卷着书,“你去拿两副碗筷来,再把今天上午做的糕点拿来给嫂嫂尝尝。”
“是。”丝雀说着便将食盒放在了一旁,转身匆匆去了。
丝竹上前扶着阿音起身,听见林氏笑道:“其实王爷的伤还没好,怎么不多休息几日。”
“陛下旨意,要我尽快回京,不好耽搁了,不然一定找去找嫂嫂说说话。”阿音坐下道:“只是这几日清姐姐在外忙,不然叫她来陪着嫂嫂聊聊天了。毕竟随我回京之后,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了。”
“我知道她不在,一道早就跟她哥哥出门了。”不知为何,林氏一说这话,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好在丝雀这个时候回来了,上了点心,布了菜,这才缓解了那莫名的尴尬。
阿音也在一瞬间悟了,她来找自己是有话要说的,而且不想让梁清听见。
“王爷尝尝。”林氏递了筷子给阿音,浅浅笑着,却不似第一次见了。
阿音微微垂着眼帘,接过筷子道:“嫂嫂叫我阿音就是了,之前清姐姐也这样叫我,后来也是别扭了好久才改的口。”
“那可不敢,要是坏了规矩,可就不好了。”
阿音看着那几个别致的小菜,一时也说不上有没有胃口了,便含着筷子道:“嫂嫂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能应自然会应的。”
林氏一怔,不知为何,这一刻瞧着她含着筷子的样子还是个小姑娘,可是给人的感觉就是不同了,叫人觉得有了些威仪。那一刻,她有些后悔擅自来找阿音了。
“其实,我一个妇道人家朝堂上那些事情自然是不懂的,心里惦记的不过就是家中儿女的那些事情。”林氏坐在那里指尖绕着帕子,连声音都不由得小了几分,“今日唐突来侯府,也不过是为了清儿的婚事。”
阿音听她前半句就猜出了大半,只是这会儿还想不明白,梁清的婚事她来找自己做什么。梁清虽然如今在她麾下做事,但是并非家臣,婚丧嫁娶也是轮不到她来管的呀。
“清姐姐的婚事梁大人他们做主就是了,我倒是想不明白了。”
林氏尴尬的笑笑,帕子在指尖紧的都快勒人了:“其他人我也不说什么,更不敢来王爷跟前说,可是……可是清儿心里的人是……是慕大公子呀。”
阿音拿着筷子的手一紧,意外不意外的看着林氏:“此话当真?”就觉得他俩有什么。
林氏点点头:“千真万确。”
乖乖,这红线绑了一头算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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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丁:关于梁清喜欢慕远征这事儿,阿音之前一直觉得有苗头,毕竟梁清也不是个会掩饰的。只是如今实锤了~~
关于更新,丁丁调整了一下,以后周一到周五尽量都是三更,周末两天都是两更,有事会请假。还是那句话,你若不离不弃,丁丁绝不断更~~
第六百八十五章 归途
阿音离开南府那一日,春日晴朗,微风拂面,黄历上说是个益远行的好日子,瞧着就不是随意胡诌的。
南府的城门口,也算是百官送行,声势浩大了。秦南风在这件事上一意孤行,非要叫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镇南王进京述职去了,把排面搞得好像她多得百官拥护,百姓爱戴似的。
这些阿音也算是明白,就当他是用心良苦了,只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京都会忽然传旨叫他也一并上京了。
这事儿阿音是不同意的,南疆如今说白了还是两个主子,京都那边形势未明,两个都去了,不是明智之举。原本她觉得秦南风那别扭的性子也是不愿意去的,反正这几十年间,他逆的旨意多了,也不在乎这一道。只是没成想秦南风居然一改常态同意随她进京。
……这就叫阿音很是头疼了,这人从不按牌理出牌,一天到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最终,两人差点儿吵起来了,秦南风才勉强点头,答应她,等她到了京都之后给他消息,再做打算。阿音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只是心里嘀咕,云安皇帝宣亲南风去做什么。
马车出了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也有二百来人,好在是走水路,慕家的商船也够大。
“小姐这是怎么了,这几日都像是有心事一般。”丝雀一边剥着果子,一边问道。
阿音一手撑着脑袋,摇了摇头:“没事儿,随意想想。”说着看了一眼丝雀,欲言又止的。
“小姐没事儿总看我,奴婢这是做错什么了?”说着便将自己手里的果子递了过去。
阿音接过来,想了想,还是说道:“你同梁清熟么?”
丝雀一愣,没想到她憋了半天是问这个,摇了摇头:“不熟,丝竹倒是跟梁大人熟悉些,总是在一起说话。”说着看了一眼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丝竹。
青衫女子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大多说些,武功招式。”说完一脸询问的看着阿音。
阿音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她,眨了眨,半晌摇了摇头:“那还是算了。”她真的是无法想象丝竹去套近乎,套话的场景。
“小姐也真是的,奴婢不行,丝竹也不行,您究竟要干什么呀。”
“自然是干坏事呀。”阿音咬了一口果子,狡黠一笑,故意道,“咱们丝雀要是不怕了,还是丝雀去吧,也算是熟门熟路了。”
丝雀原本还在剥果子,闻言一惊,连忙道:“我的天爷,小姐这是又要奴婢去接近谁呀,这事儿可是再不敢干了。”
“哈哈哈……咳咳……”阿音差点儿笑得岔气了,胸口的伤也被扯得隐隐作痛,连忙捂着胸口道,“没事没事,回头我自己去说。”
“小姐喝口水润益润吧,这伤势还没好呢,就不消停。”丝雀连忙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阿音接过来,一口喝了,不禁想起了林氏的话。
“我瞧着,清儿心里是有了慕大公子,可是那眼神……”林氏说着便满是担忧,“求而不得呀,我瞧着心疼,还不如当时没有指望呢。”
求而不得么?阿音一时唏嘘,不知该说什么:“那嫂嫂同我说这些,是想我劝说那哪一位呢。”
“清儿是个拗脾气,不然也不会都二十了还待字闺中,这事儿要是放在百年前,她这样的老姑娘哪里会有人要,这是如今政治清明,女儿家路子宽了的,才纵了她这几年。”
阿音想想,如今天下不说梁清这样的朝廷栋梁了,就是寻常有些本事的女子,或是有些家底的,二十左右嫁人也是常事。
“可是,我瞧着他们两人这样子,一直耗下去也不是办法。臣妇瞧着,慕大公子确实是个好的,只是不知为何瞧不上清儿,今日我真的是斗胆请王爷帮忙劝说两句,若是真没指望了,不若请大公子亲自断了清儿的念头也是好的呀。”
唉……
阿音喝了一杯茶,觉得胸口有些郁郁了,总归她如今是知道了梁清的心思,又被人这样郑重的求着。
可是她也知道慕远征的心思呀,这些年明里暗里劝了多少回了,让他死心,可是这人也轴的很呀,劝多了就不高兴,他一不高兴吧,比慕二那厮难哄多了好不好。
阿音是越想越是膈应,如今还真的是骑虎难下了。
马车缓缓地南疆的东线走,还是从那里去南岭港,从君江入京南运河。
四月中的时候,便抵达了南岭港。
阿音那日终于是下了马车,慕远征想让她好好的休息休息,便包了这镇上最大的客栈,让她好好的休息两日,然后再上船起航。正好也等一等在南府善后的慕无尘。
当时他们走得急,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慕无尘便多留了几日,然后快马来追了,算算日子,一两日内也该追上了。
南岭客栈,阿音好容易泡了一回澡,水汽氤氲之中,肩膀上早就愈合的伤口还是清晰可见的。
丝雀每每瞧见都不由得蹙眉,这也太难看了些。
“别看了,也不是你多看两眼就能看没了。”阿音说着,指尖也不禁拂过那伤痕。
原本用了慕夫人先前给的祛疤的药膏,那药膏是神奇,原本缝过针的伤口是坑坑洼洼的,摸着不平,用了之后平滑了,而且也淡了,只是……那药膏不禁用,一早就用完了,所以这疤痕也就留在了她的肩头上。
“奴婢想,不若派人回一趟陵城,找夫人取一点药膏回来,一定能驱除这疤了。”
阿音摇摇头:“都已经很淡了,也没人像你这样凑着瞧的,不必麻烦慕夫人了。”
“怎么不会……”丝雀刚想说什么,忽而脸一红,不说话了。
“你就别操心这点儿小事了。”阿音没有注意她,抬手紧了紧发间的蝴蝶簪子,起身道:“叫人备些酒菜吧,一会儿叫了你家大公子一起吃饭。”她想了这许多日了,还是觉得就算是不撮合,也应该告诉慕远征一声,缓缓地说,尽量不惹他着急就是了。
“是。”丝雀应了一声,拿了衣服给她穿上,伺候她将长发擦干了,穿戴完毕,才转身出去了。
阿音长发半干,松松的挽着,站在窗边看着外面夕阳西下,洗了个澡倒是有些困了,便打了个呵欠,转身去了软榻,跟丝竹道:“我眯一会儿,晚饭好了叫我。”
“是。”
慕远征来的时候,阿音还睡着。
第六百八十六章 不是秘密
慕远征来的时候,阿音还睡着。他轻轻的推门进去,看见她侧身睡在软榻上,安静的像一只小猫,他便静静站在门边看,这一看也不知过了多久。
丝竹一直静静地站在门口,见他如此,一双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微微的波动。
丝雀带着几个小厮端着备好的酒菜进来,一眼就瞧见了站在门边的慕远征:“大公子,您怎么来了。”
“这是好了?”慕远征看了一眼她身后。
丝雀点点头,转身道:“我们小姐睡着,你们轻点儿放下出去吧。”
那几个小厮默默的点了点头,便进屋将酒菜放下了,然后悄默声的就退了出去。
丝雀见状,缓步上前去叫阿音,却被慕远征一把拦住了:“你去布菜吧,我来叫她。”
丝雀愣了一下,转身去了客厅,一步三回头的看着慕远征走到了软瘫跟前。
“婴婴,起来用晚饭了。”慕远征轻轻的推了她肩膀一下,那感觉很是奇妙,本来就是要叫醒她的,可是见她睡的香甜,又不忍心叫醒她。
“婴婴……”慕远征又唤了一声,阿音却只是婴宁了一声将脸转了过去,继续睡了。
外间的丝雀见状,刚想说这样叫不行,哪里是叫醒,简直是哄睡了。可是还没等她搁下碗筷过来,就看见慕大公子已然放弃道:“算了,这一路累了,让她多睡一会吧。”
“……”
于是乎,屋里点了灯,阿音拥着毯子在软榻上睡得香甜。慕远征拿了一本书,坐在一旁挑灯静看。
丝雀端了热茶进来,乍一看那这景象,倒是真像一对儿夫妻,不禁轻声笑道:“大公子饿了就先用一点儿吧,也不知小姐要睡到几时呢。”
慕远征映着烛火,侧眸看了一眼阿音,摆了摆手:“再等一会吧,也不是很晚。”
“是。”丝雀应了一声,刚转身就听见阿音冷不丁道:“几时了?”听声音似乎没睡一样。
丝雀一愣,连忙上前道:“酉时末了。”
“这样晚了,怎么不叫我。”阿音说着就一下坐了起来,却猝不及防的对上了慕远征那双桃花眼,“你……怎么在……”
“是我叫让你多睡会儿的,不怪他们。”慕远征说着,便俯身将她掀落在地上的毯子给捡了起来,“反正这两日安心休息,也无别的事情。”
阿音缓了缓神,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沉水香的味道,跟慕无尘身上的味道,很不一样。
一旁的丝雀上前给她理了理头发:“奴婢叫人将酒菜热一热。”
“嗯,快去吧。”阿音摆摆手,径自起身道,“慕大哥等饿了吧。”
“吃了两口点心,还好。”慕远征柔柔的看着她,“我知道你忧心,但是不好好养精蓄锐,只会耽误事情,不是么。”
“嗯。”阿音点点头,转身将其他的灯一盏盏点起来,这屋里渐渐地亮堂了起来,“我这心思终究不如慕大哥沉静。”
“都在年纪上罢了。”慕远征说着,走了过来,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怎么,你今日特意喊了我来吃酒,是鸿门宴么?”
“这话说的,我俩就不能一起吃饭喝酒了?”阿音说话间一转身,慕远征正好拦在了她跟前,“这灯是不够么,我要是眼神不好再撞了你。”
“你多机灵。”慕远征说着却没有让开,就这么近的站在她跟前,“你这一路上心事重重,今日又特意叫了我来,是跟我有关?”
阿音手里还端着一个烛台,那火光照在她的脸上,柔柔的,暖暖的。她一点也不讶异慕远征的敏锐:“是……也不是。”
“那就说是的那一部分吧。”男子微微垂着眸子,静静地看着她,并无让开的意思。
阿音无奈道:“我怕你不高兴,慕大公子可不好哄,一哄好几天也不见得哄得好。”
慕远征不禁笑道:“这个好说,只要你愿意哄,都是能哄好的。”
“……”阿音想了一瞬,决定还是苦肉计比较保险,“方才沐浴,丝雀说是肩膀的伤疤,我忽而想起来之前你遇刺就是在这南岭港吧。”
“嗯。”这圈子绕的挺大。
“我忽而就想到梁清身上的伤疤如何了。”
慕远征道:“母亲的药我随身是有一点的,她并无事。”说着看了看阿音,“我已经派人去陵城取药了,到时候京南运河上停一停,应该接的上。”
阿音没想到是这个进展,不由得一怔:“什么时候的事情。”
“有一个多月了吧。”慕远征不以为意道,“这种小事你就不必操心了。”
“……”阿音映着烛火瞧着他,一时那双琉璃色的眸子可怜兮兮的,“我原本不是要说这个的。”
慕远征也是一脸无辜:“那是要说什么的,你说就是了。”
“你这样让我怎么说。”阿音以退为进道,“眼下看来,我说了你一定是要生气的呀。”说着自己竟然有些生气了。
慕远征瞧她那样子,只能安抚道:“你怎么自己还先气上了,哪里就看出来我一定生气了。”
阿音想还是算了吧,明明知道他的心意,却还要跟他说旁人对他的心意,这有点……别扭。
“小姐,公子,酒菜热好了。”丝雀正好进来。
“先吃饭吧。”慕远征瞧着一时是问不出来了,便索性转身让开了。
阿音端着烛台跟在他身后,见他走过拿起了酒壶:“这里的酒风味不错,一会儿让你尝一点儿。”
“哦。”
“不过不要多喝,千机此人也是麻烦,回头唠叨你。”慕远征背对着她,自顾自的倒了两杯酒。
阿音看着他的背影,忽而觉得手里的烛火有些灼人,心不在焉的说道:“他最近因为蛊挪出去了,身子虚,不大出来,烦不着我。”
“是么。”慕远征说着,回眸看她,“站那儿做什么,过来坐吧,不饿么。”
“哦。”阿音手心紧了紧,刚往前挪了一步,便忽然说道:“其实,梁清是喜欢你的,很喜欢的样子。”
“……”慕远征去拿酒杯的手微微一顿:“哦,大约是吧。”
“……嗯?”阿音一惊,差点儿倒了手里的烛台,“你知道呀。”
“嗯。”
第六百八十七章 山一程水一程
阿音他们在南岭港住了两三日,慕无尘风尘仆仆的赶到的时候,也没有多做休息,便上了船,一路从君江往东,直去京南运河。
五月里的天气正是渐渐暖了的时候,江面上微风拂面,也是舒爽的很。慕远征的船队眼瞧着就快到西子河外了。
阿音自小在船上养着,这样的商船更加稳当,一路行来也没有遇上什么风浪,倒是闲适的很。这一清闲吧,阿音就开始闲不住了,今儿个钓鱼烤,明儿个打一笼子虾,自己削了竹签子酿,害的慕远征直说这样到了京都非要胖一圈不可。
“小姐,您这一天天的在这船上闹,这河里的鱼儿虾儿的,够您折腾么。”丝雀今日又架了炭炉子,手里的蒲扇一边扇一边道。
阿音一袭青衣坐在船头,用一根小竹竿儿钓鱼,旁边的水桶里已经捞了几网的小虾了,此刻活蹦乱跳的,瞧着就甜美的很。
一尾鱼上了勾,阿音一用力提出了水面,还没来得及伸手,就被一旁的丝竹给逮住了,十分熟练的给取了下来,抛进了一旁的水桶里。
“我今日听着丝雀是不想吃了。”
丝雀撇撇嘴,手里的扇子扇的更加卖力了:“奴婢好歹是出了力气,也该补一补的。”
“那你这般是为何呀。”阿音看着水桶里两三尾鱼,还有那些小虾,“丝竹,你去把我在南岭港买的酒拿一坛来。”那日慕远征说了一句好,她便买了十几坛戴带上,平日里喝喝,做做菜都是不错的。
丝雀见丝竹走了,抬头看了一眼他们身后:“小姐是不知道,每日里从咱们这儿飘出去的香味儿都叫那几条船馋成什么样子了,都说咱们这条船上的厨子就是不一样,这香味儿叫人决计都跟不丢的。”
阿音正伸手拨着水里的鱼虾,笑道:“这嘴巴也太多了,我可管不过来,让他们馋着就是了。”
丝雀也不是真的要她管,只是随意说说罢了:“小姐今天又是鱼又是虾的做什么呢。”
“那酒不错,做些醉虾,给你们家公子晚上吃,这几条鱼一会儿烤了,留下这条不一样的,换个吃法。”说着便喊了一声:“川南,把刀给我。”
川南闻声大步而来:“还是我来吧。”
“不用,这是新做法,你不会。”阿音说着便伸出了手,“给我。”
川南只能乖乖的将短刀递给了她,看见她手起刀落,依旧十分利落的将那条鱼给杀了,然后居然细细的将鱼骨都给剔了,一片片片得薄如蝉翼。
“小姐这是做什么?”丝雀好奇的伸着脑袋看过来。
“别看了,去拿一瓶酱油和鱼露来,对了,找块姜。”阿音头也没抬的说道。
“是。”丝雀搁下手里的蒲扇,刚起身就听川南说道:“还是我去吧。”
“你知道在哪儿么。”
“知道。”川南说着便转身走了。
丝雀看着他那背影一时有些失神,听见阿音说道:“别看了,去将你家的两位公子叫来吃鱼吧。”
“啊?现在么?”丝雀说着看了一眼她手里刚死没多的鱼,“可是还没烧呢。”
“不用烧,吃生的。”
“……”生的怎么能吃?
其实,渔船上的渔民生吃鱼虾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春季里鱼虾甜美,新鲜的钓上来直接片了,沾点姜汁酱油吃最鲜美了。不过这种吃法寻常大户人家都不会这样吃,因为怕鱼腥气。
就算是慕远征他们,要不是因为阿音做鱼特别好吃,他们平日里也是不怎么吃鱼的。
“你从哪儿学的。”慕无尘吃的十分畅快,要不是阿音将鱼片的好看,他这吃相简直像个野人了。
“从前我爹教我的,那个时候我们祖上逃命,在渔船上待过好几年呢。”阿音自出生就在江南富阳之地,十几年的岁月里除了父母离世,她也算是过的安稳自在,其实并不能想象当年一家人的颠沛流离,提心吊胆。
如此想来,那些日子跟着祖父祖母的大伯,倒是真的吃了苦了,他才几岁呀。难怪后来也不想回来了……
坐在一旁的丝雀丝竹正将那一桶虾细细的洗了剪了,洗净了放到一旁阿音调好的酒里。那酒被她一调更香甜了些,那些虾还没死透,在里面活蹦乱跳的,都渐渐地吃醉了一般。
阿音坐在炭炉边,手里拿着丝雀的那把蒲扇轻轻的扇着,火上烤着两条鱼,正滋滋冒香气呢。
“鱼好了。”阿音说着,用蒲扇轻轻地给自己扇着清风,抬头看了一眼,“梁清呢,怎么没来。”
“她一早上了小船,去给你取药了,要一会儿才能回来吧。”慕远征说着,起身走了过去,自己俯身拿了一条鱼,“你怎么不吃一点儿。”
阿音一手拿着蒲扇,抬眸笑道:“你们两个胖就好了,可不要戴上我,我厨房里煨着菌菇甜虾粥呢,一会儿吃。”阿音说着,手里的蒲扇轻轻的摇了摇,眼中的笑意浅浅,落在这明媚的阳光下,有点落寞,“再说我也不是馋才做这些的,只是为了打发辰光呀。”
慕远征拿着那条鱼,忽然想起那天在客栈她眯着眸子问自己:“慕大哥既然知道,预备如何呢?”
还能如何呢?慕远征不愿去想这件事儿,总觉得时间久了,她自然就能放下了。可是如今阿音知道了,他总想,还是跟梁清说明白的好。
“我会找机会同她说清楚的,你放心,我不会耽误她。”
彼时,慕远征是如此说的,可是这一路走来一个多月了,他也没能找到机会开口。每每看到梁清,想说两句,可是对方却像是没事儿人一样,跟自己“公事公办”,弄得他好像“心怀不轨”一样。一度觉得是自己小人了,人家姑娘根本没有那个意思。
唉,真是……作孽啊。
“阿音,有小船靠了。”慕无尘拿着筷子倚在船头,垂眸看了一眼,道。
阿音闻声看来,瞧着他俊美内敛的侧颜,不得不说,他如今倒是收敛了性子,平日里也甚少嬉皮笑脸了,阿音知道,越是靠近京都,他就越是担心云墨。
这些年,他一心一意守护的人。
“是梁清。”丝竹说道。
第六百八十八章 深思不解
“这几日小姐做这做那的,自己吃的倒是少。”丝雀叫人打了热水,伺候阿音在船舱里沐浴。
这样大的商船上下两层,几件房间跟寻常院子里的一样,慕远征又是个讲究的,但凡他时常用的船里面的东西也是一应俱全,这也是为什么阿音这水路走的十分舒适了。
眼下,他们的船队刚刚过了西子北港不过一日,按照眼下的速度来看,一个多月不到两月定能到京都了。
阿音垂着眼帘,靠在浴桶上,搅了搅热水:“没什么胃口。”
“小姐是不是这些河鲜吃腻了,明天奴婢去粮仓拿些果蔬过来。”
阿音摇摇头:“不必了,没有那么嘴刁。”
“那小姐是有心事了。”丝雀轻轻给阿音揉着太阳穴,“是为着大殿下的事情么?”
“嗯。”
丝雀想想,也是神色郁郁:“这都多久了,琼园那边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好的坏的,叫人心里一点儿定数也没有。”
“嗯。”
“既然没有消息,小姐多思也是无益,还有月余就能到了,到时候见了面不就什么都知道了么。”
阿音点点头:“不说这些了,扶我起来吧。”
“是。”丝雀松了手,扶着她出浴桶,一旁的丝竹连忙将衣服给她裹上,仔细的给她擦干了,目光却在她肩头的伤疤上顿了顿。
“别看了,不是拿到药膏了么。”阿音安慰道,“去拿来吧。”
“嗯。”丝竹转身去取了药膏过来。阿音垂眸看着肩膀上快一指长的疤痕,要是不看着,她都要忘记了。
丝雀拿了手巾给她擦着长发,青丝如墨,垂于腰间,一转眼他们都不是从前的样子了。
“我自己来吧。”阿音接过丝竹手里的药膏,打开用食指轻轻地揉开了,散出淡淡的香味,抹在肩头有一点点清凉,药膏的香味随着体温慢慢升上来……
阿音正要再弄一点,忽然动作一顿,琉璃色的眸子看着那药膏,迟疑了一瞬。
“小姐,怎么了?”丝雀不禁问道,有些疑惑。
“不对。”阿音只说了两个字,然后将指尖的药膏凑到鼻尖仔细的嗅了嗅,又说了两个字,“不对。”
丝竹闻言,清冷的眸子瞬间一沉,侧身拿了浴桶边上的湿手巾毫不犹豫的就将她肩头刚擦上的药膏给擦掉了。
丝雀又是一愣:“丝竹,这是怎么了,擦掉做什么?”说完便觉得不对劲,一脸惊疑不定的看着阿音,“小姐,这药膏不对?”
阿音没有回答,丝竹又仔细的将她的指尖给擦干净了。她站在烛火之下,眼下天色已外,除了巡夜的恐怕都睡了。
“丝竹,去将梁清请来,此刻她应该在外面巡视。”阿音终于说了一句,转身缓缓地坐在了梳妆镜前,看着镜子里自己朦胧而清晰的影子,不知所想。
手中的药膏拿了放,放了拿,那样子瞧着居然有些不知所措。
“丝雀。”此刻丝竹已经出去了,房间里只有他们主仆二人,“一会儿不管听见什么,都不要跟你家大公子说,好么?”
丝雀看着她的身影,又看了看那药膏,“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小姐,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不会的,一定不会是的,这药膏千里迢迢的送来,不知道过了多少人的手了,就算是真的有问题也不会是……不会是……”
“不要跟他说,好么?”阿音又轻声说了一句,“我怕他难过。”
“小姐……”丝雀依旧跪在那里,百思不得其解。梁清匆匆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跪在那里的丝雀,不由得愣了一下:“这是怎么了?”
“她没事。”阿音神色如常道,“姐姐巡夜,辛苦了。”
梁清虽然平时不算是个心细的,可是眼下这情形也知道是出什么事了:“我习惯了,寻半夜也就去休息了。”说着上前两步,一眼就看见了她捏在手里的药膏,“这药膏……怎么了?”
阿音抬眸看她:“这药膏气味不对,姐姐路上可有让别人拿过。”
梁清闻言,眉心不禁深蹙:“没有,我特意亲自去拿,一点儿东西不会叫别人碰到。”说着仔细想了想,“给我药膏的是慕夫人身边的……那个丝鹦,对,是叫丝鹦的。”
“……”丝雀一惊,连忙道,“不会的,一定是有人半途做了手脚,丝鹦姐姐不知道!”
梁清也是摇头:“我也觉得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什么差错,这药膏大公子说了是给你用的,慕夫人还特意叫近身侍女送来,若是有问题,不是太明显了么?”
阿音垂眸看着手里的药膏:“是啊,要是被发现了,不是太明显了么。”是笃定了我不会发现么?
“阿音。”梁清真的不敢想,要是慕夫人真的是要对她下手,慕远征要怎么办,“这药膏只是与往常不同了,或许是改了药方,更好了呢。”
“是啊是啊,夫人……夫人她没事儿就喜欢鼓捣这些,或许是近日里改良了药方,所以气味不同了,但是并无不妥呢。”丝雀跪在那里,极力解释道。
“慕夫人派了贴身人来,就是要大家放心并无差错。”阿音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来,忽然道,“你进来吧。”
闻言,其他两人均是一怔,回眸便看见千机穿着中衣就进来了,懒洋洋的样子,像是刚从床上起来。
“这么晚了,你还真是招人惦记呢。”千机说着径直越过了梁清,上前接过了阿音手里的药膏,打开嗅了嗅,轻轻一笑:“好东西下,肌理草。”那尖细的声音在这样昏暗的夜里,叫人听了十分的不舒服。
“什么东西。”梁清不禁问道。
千机眯着眸子,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阿音:“不是什么剧毒,但是这盒用了,你恐怕会虚上一虚,有些日子不能出门了。”
丝雀闻言,一下坐在了地上,讷讷道:“不会的,夫人不会害小姐的,夫人是喜欢小姐的呀……”
梁清担忧的看着阿音,一言未发。
听见阿音淡淡道:“我知道了,你们都去休息吧。”
闻言,千机撇撇嘴,将手里的药膏放在了她跟前,转身要走。听见女子忽然道:“你不要在外乱说,知道么。”
“哼,我没那个闲工夫。”千机说完便转身走了。
梁清见状,抿了抿唇,握着腰间的配刀,也转身一言不发的出去了。
阿音看着跪坐在那里的丝雀,觉得异常疲惫,她不明白慕夫人此举究竟是何用意。自己前面的路就好像蒙着一层大雾,怎么也看不清,悬崖断水,她都只能摸索着走过去。
------题外话------
丁丁:慕夫人为了什么呢?之后会解释的,快了~~
第六百八十九章 盛夏雷雨
六月盛夏,京都的天气说变就变了,清晨起来还是艳阳高照的,这会儿还没到午时,便忽然阴云密布,院子里洒扫的下人见状还没来得及躲,豆大的雨点就落了下来。
彼时云墨还在窗前抄字,我完全不知道外面下雨了,骤闻一声惊雷,这才回过神来。提笔,侧眸看了一眼窗外,下雨了。
“殿下。”杜柳匆匆从外面进来,淋了半身的雨,“有消息了,终于有消息了!”
云墨握着笔的指尖微微一紧,暮然回眸:“拿来。”
杜柳顾不得身上的雨水,连忙进去,将怀中的书信递了过去:“金郡马好容易安排了买菜的小贩,混进府里送菜,才送了这一条消息。禁卫军都人精似的,眼下要不是陛下那边看的不那么紧了,也不一定送的进来。”
云墨捏着那好不容易得来的消息,心里自然是知道这消息是好不容易得来的:“辛苦他了。”这些年他在京都的势力盘根错节,上到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都有他的人脉,当时结交他一来是为了北面的消息,二来也就是为了以防眼下这样的近况了。
杜柳见他展了字条,这才有闲暇抬手掸了掸肩头的雨水,外面又是一声惊雷,这雨势上来了,噼里啪啦的,将西窗前的湘妃竹打得颤颤巍巍的。
“她果真回来了。”半晌,听见男子温润的声音和着雨声,不知所想。
杜柳自然知道是谁:“已经在路上了?”
“嗯,跟慕家两位,用商船走的水路,大约还有一月左右便能到京都了。”
“这样快。”杜柳喜道,“看来小姐心里记挂殿下,半点也不曾耽误。”
“我知道。”白衣公子坐在窗下,微微垂着眼帘,“只是南疆如今究竟如何,是半点消息也没有。”
“殿下放心,小姐福泽深厚,一定是万全的。”
云墨轻轻一叹,将那字条拿在指尖轻轻摩挲:“云鹤他……也快抵京了。”
“……”
“想来父皇苦苦支撑了这么久,总算是可以松一口气了。”云墨浅浅一笑,将那字条递给杜柳,“终究是不知道,父皇是要将她许配给谁。”
杜柳接过那字条,掏出火折子给烧了,闻言道:“殿下,来人传话,荣华郡主这两日会进宫去看望惠妃娘娘,好像是为了四公主的婚事累着了。”
云墨闻言微微挑眉,听见杜柳道:“听意思,是想打听一下。”
“荣华郡主。”云墨一时起疑道,“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她对阿音的态度有点儿奇怪。”
“殿下奇怪什么?”
“当初都传金连礼对阿音有意,为此她一直看不惯阿音,后来又出了南平王家的事情,到现在云香怜还在金府,逼得金连礼远走他乡,她也在家吃斋年佛了。”
“殿下的意思是,荣华郡主应该更不喜小姐,怎么会还特意帮她。”
“嗯,金平年自然是为了我也为了他自己,那么这个女人呢。”
“郡主跟郡马爷一直感情甚笃,或许只是为了夫家呢。”杜柳扔了手里的青灰,收了火折子。
云墨摇摇头,听着窗外雨骤,若有所思:若是只是为了金平年,她根本不用做什么,这些年来她为他搭桥铺路,金平年在京都的人脉几乎都是她铺来的,已经足够了。阿音究竟嫁给谁,完全跟她没有关系呀。
因为无论阿音嫁给谁,也不会影响到金平年的路,不是么。
如今细想,荣华郡主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对阿音的态度忽然转变了呢。
毕竟按照她的性子,如今金家如此,她完全可以怪罪在阿音身上,不是么。
雨水落在西窗,噼噼啪啪的。听得男子,一时心乱如麻,好容易得了她的一点消息,居然叫他更乱了。
“阿柳。”
“是。”
“等雨停了,你叫人将这里屋里好好收拾一下,把我的东西都搬去碧落阁吧。”
杜柳一怔:“这么急么?小姐还有些日子才到呢。”
“早点收拾好了,等她到了,这里要好好地。”云墨说着环视了一下四周,“这样瞧着,真是够乱的。”
乱么?杜柳一时疑惑,明明阿音的东西都没人敢动。
“是。”杜柳想了想,还是说道,“可是,殿下,要是小姐回来不住在琼园呢,万一陛下让她去侯府呢。”毕竟如今也算是名正言顺了。
闻言,云墨指尖微微一蜷,默了良久,才起身道:“收拾吧。”我喜欢等着她,不管她还回不回来。
雨声滴滴答答,落在船头,声声入耳。
阿音站在雨中,听着伞上淅淅沥沥的小雨,看着水面上一圈圈繁复却一丝不乱的水波纹,出神良久。
一旁只有丝竹撑着伞,一言不发的陪着她。
自从慕夫人的药膏出事,她的心事又多了一重,却也不知道为何。
雨中,忽然有一声声响动,忽扇忽扇的,越来越近。快到跟前了,丝竹见她依旧出神的看着水面,小声道:“主子,是信鸽。”
“啊?”阿音猛然回过神来,抬眸看去,一眼就看见一只雪白的信鸽在雨中飞来,挣扎向前,却毫不迷惘,直到稳稳地停在了自己面前的栏杆上。
“是干戚的军鸽。”
“嗯。”阿音伸手抽出那信鸽脚上的信,“给它遮一遮雨。”
丝竹默不作声的将手里的雨伞微微倾斜,遮住了那只信鸽。阿音站在伞下,听着那鸽子“咕咕”的叫声,展开了那信,然后眉心越蹙越紧。
“李沐出事了。”
丝竹闻言,侧眸看她。
“他在娄烦遇刺了。”阿音一双琉璃色的眸子深深的看着雨幕,沉声道,“岂有此理,究竟是何人。”
李沐在大约一月前就到了娄烦的王都戎卢,几番查证,那枚玉佩是一位将军手里送出去的。他亲自去找那位将军,却不想晚了一步,那将军居然在王都府邸被人刺杀。李沐没来得及撤离就被黑衣人偷袭,受了伤。
线索断了……
“主子息怒。”
“哼。”阿音冷哼一声,“我现在是知道了,被天下忌惮的滋味是什么样的,根本就想不到什么时候会有什么怪物冲出来咬我一口,猝不及防。”
丝竹默了默:“有我在。”
阿音一手握住了她的手背,忽然咳嗽了起来,一阵风越过落雨的水面迎面袭来,几乎吹得她摇摇欲坠。听见女子哑声道:“我累了,还没见到他,就如此累了……”
“累了就歇一歇吧。”丝竹话音刚落,阿音便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第六百九十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阿音病了,病的猝不及防,慕远征他们匆匆而来,千机已然在了。
“怎么回事,中午吃饭的时候还好好地。”慕无尘一脸着急,阿音大病初愈,这才多久啊,怎么忽然倒了。
丝雀也是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连连摇头:“奴婢不知道呀,小姐想吃莲子羹,奴婢下午都在厨房剥莲子。”说着看了一眼冷若冰霜的丝竹,“下午只有丝竹陪着小姐的。”
“丝竹,怎么回事?”
丝竹站在那里,微微垂着眼帘,一言不发。
慕无尘心想,就这块木头从来只听阿音的,自己能问出什么就有鬼了。
思及此,慕二公子转而看向千机道:“你说呢?她怎么回事。”
千机正在把脉,闻言收了手,起身道:“心思郁结罢了,不碍事。”
“……”什么叫那不碍事!慕无尘差点一口血堵死自己,心说这也是个怪胎,阿音身边成天都是些什么人呀。
慕远征最近察觉阿音有心事,但是却不知道究竟为了什么,眼下骤然病倒,恐怕不是一时之事。
“我去看看药材齐不齐,给她熬点药吧。”千机看着阿音那脸色,淡淡道,“瞧这样子,要躺一阵子了。”说完便施施然出去了,闲庭信步一般。
慕无尘见阿音不大好的样子,千机那厮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一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人怎么这样,他不行我去找别的大夫来。”
“别的都在后头船上呢。”慕远征一撩袍子坐下,没好气道,“你要是愿意,就去吧,都拉来也行,要是将婴婴吵醒了,也不必我骂你了。”
“……兄长。”
“丝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们不能知道么。”慕远征忽然问道,“这些日子,她一个人扛着还不够多么。”
丝竹看着慕远征,默了默。
一旁的丝雀见状,以为是那药膏闹得,一时纠结了起来,不知如何是好。
“李沐出事了。”丝竹骤然道,“下午的飞鸽传书,李沐在戎卢查玉佩的时候遇刺。”
“什么?”慕无尘一惊,“他怎么跑去娄烦了。”那个时候他在南府办事,并不知道阿音让李沐去娄烦查玉佩的事情。
慕远征嫌弃他声音太大,白了他一眼。
“主子在船头受了风,加上一时激愤。”丝竹对药膏的事情,只字未提。
慕无尘张了张嘴还想问什么,可是丝竹只愿意说这些,恐怕也问不出什么了,一时心中郁郁,回头看着阿音,眉心深锁:“身子不好下雨天的,跑出去做什么。”
“想来是心情不好。”慕远征叹了一句,随即问道,“那信呢。”
“扔了。”
“信鸽没回去?”
丝竹点点头。
“算了,等她醒了,再做打算吧。”慕远征说了一句,便转身道,“你们好好照顾她,人要是醒了,来告诉我一声。”
“是。”丝雀应了一声,看见慕远征将慕无尘一道拽了出去,不由得上前小声道:“丝竹,小姐这样,是不是因为那药膏呀。”
丝竹摇摇头,没有说话。
丝雀见状,一时也心事重重了起来:“真是的,这日子也太难过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害得小姐都病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呀。”
丝竹默不作声的走到床前,微微俯身理了理阿音的被子,轻声道:“别想了,什么路都陪着她走。”
闻言,丝雀不禁看她:“有的时候真羡慕你,什么都不想,一心跟着小姐就是了,我不如你。”
丝竹回眸看她,抿了抿唇角:“你看着主子,我去看看千机好了没有。”
“嗯,你去吧。”丝雀说着便拿了个圆凳坐在了床边。
阿音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船有一点摇晃,还在前行。
“丝竹。”
“小姐,您醒啦。”丝雀刚好起来点了灯,听见她醒了,连忙走了过来,“丝竹在看着药炉子,小姐要喝水么。”
阿音缓了缓,起身要坐起来,丝雀见状连忙将她扶起来:“奴婢给您倒杯水,然后去换了丝竹来吧。”
“嗯。”阿音点点头,看了一眼那小小的窗口,“外面还在下雨?”
“是,下大了呢,河面有些小浪。”丝雀说着关心道,“有些随从终于是吐了,大公子乘了小船去看了。”
阿音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说:“你去吧。”
“嗯。”丝雀转身,倒了一杯水递给她,然后便转身匆匆的出去了。
阿音靠在床上,双手抱着被子,脑袋晕晕的,胸口闷闷的,居然也有点儿晕船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主子。”丝竹端了药进来。
阿音闻声,回眸看来:“如今我都成了药罐子了,好容易不用喝这个了,又不争气的病了。”
“千机说,您是心思郁结。”丝竹走来,将药放在一旁,伸手拿了她手里已经空了的杯子,“他有些疑了。”
“不必理他。”千机那厮,从来都是唯恐天下不乱。
“嗯。”丝竹应了一声,刚要去端药碗,便听见阿音道:“先别管那个了,给我备了纸墨,我要写信。”
“是。”丝竹转身去了书安,备好了纸墨,才又来将她扶了起来,披了一件外衣。
阿音提笔,没一会儿就写好了信,仔细的吹了吹:“让鸽子歇一歇,明日雨停了再让它飞。”
“是。”丝竹小心的接过信,一句多的也不问。
阿音抬手拢了拢衣襟,侧目看着窗外风雨飘摇的,不禁蹙眉道:“是我思虑不周,以为他武功盖世就万无一失了,应该先写信给大伯,让他叫人探一探娄烦的。”这人在娄烦是能一手遮天的,应该想到那是个龙潭虎穴,不该让李沐独自涉险。
他如今是干戚军的领头人,要是折了……可就糟了。
“主子安心。”
阿音点点头:“嗯,希望爷爷来得及,将他救出来。”
丝竹扶着她去一旁坐下,转身去端了药碗过来,阿音刚接过来,便听见有人匆匆跑到了门口,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丝雀一把推了门,进来道:“小姐不好了,大公子落水了!”
“什么……啊!”阿音手一抖,手里的药洒了大半,好在丝竹眼疾手快夺了过来,连忙伸手拎起了她的裙摆.
“小姐!”
阿音顾不得自己一身狼狈,连忙起身往外跑:“不是滚烫,不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