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四章 怎么证明你的诊断?
又是儿童。
又是看上去有先天性疾病的儿童。
我不是儿科,也不是儿外科,更不是儿童心血管科……我是个急诊科医生,而且,还不是急诊儿科的啊!
但是格雷特并不能说“我不想看”或者“我看不了”。当一个病人多方求医均无所获,你是他唯一的希望的时候,身为医生,硬着头皮也要顶上去。
艾尔温子爵,领地在尼维斯城西北。这个家族以勇武著称,家传“金狮剑术”的简易版本,在军中广为传播——以上信息,来自不知哪一次宴会当中,灌进格雷特耳朵里的小道消息。
但是,本代艾尔温子爵的长子,或者说,下一代家主,身体却相当孱弱。到了可以习武的年纪,别的孩子能跑能跳,他多动一动就气促心悸。再累一点,一头栽倒给你看。
这样下去,怎么成为骑士,怎么继承家业?
虽然格雷特并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贵族,为什么非要成为骑士,才觉得可以继承家族荣光。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一边听着陪护骑士的絮叨,一边观察患者:
小小的男孩子,安安静静坐在他面前,双手交叉放在腿上。面容苍白,颧骨没有红晕,嘴唇、指甲未见青紫。看上去,就算有先天性疾病,应该也不算十分严重。
格雷特稍稍觉得有些宽慰。他摸出一粒草籽,微微吐露自然力量,催生为听诊器,向男孩微笑:
“来,把外套脱了,让我听听你心跳的声音……”
千万不要是法洛四联症,千万不要……
男孩儿乖乖地开始脱外套。小小的骑士装,天鹅绒材质,每一颗铜扣都扣得紧紧,他脱起来颇有些麻烦。动作迟缓,却不停顿,也不让别人帮忙。
格雷特含笑看着。等男孩儿脱完外套,只剩一件柔软的白绸内衣,他拿起听诊器的胸件要往上按,却被骑士一把拦住:
“这是什么?”
“听诊器。能听见心跳和呼吸的声音。”
格雷特大方地递给他看。骑士仔仔细细地研究了好一会儿,才递回给格雷特,让他听诊:
“嗯……第一心音亢进……肺动脉第二心音增强……”
“第二心音……固定分裂……来,呼吸一下……呼——吸——嗯,不受呼吸影响,还是分裂……”
“胸骨左缘第二肋间,2~3级喷射性收缩期杂音……舒张期还好没有……”
“呼吸音……呼吸音正常……”
骑士在格雷特身边焦躁地转来转去,竖起耳朵听他嘟嘟囔囔,偏偏一个字也听不清——就算听清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好半天,看着格雷特放下听诊器,趴到桌上去写记录,他立刻急不可耐地追问:
“能治吗?”
“……还要进一步完善检查。”格雷特瞥他一眼,蹲下身子,和男孩儿平视:
“我们坐到外面来一点好不好?让我用这个东西,再看看你胸部的情况——”
一边说一边掏出【无尽墨水笔】,在男孩儿面前亮了亮。金灿灿的,镶了钻石的羽毛笔让男孩眼睛一亮,伸手想摸,又迅速缩了回来。格雷特向他一笑:
“这个是我【新锐魔法师奖】的奖品。你乖乖坐好,不要动,等我检查完了,就给你摸一摸,好不好?”
男孩用力点头。格雷特微微一笑,用法师之手把【无尽墨水笔】举到男孩背后,发动了X光魔法:
嗯,心脏外形增大,以右心房及右心室为主……肺动脉段突出,肺血管影增加,可见肺门舞蹈征……
根据听诊和X光平片,比较像是房间隔缺损的表现,当然,还需要进一步做鉴别诊断。如果只是房间隔缺损,治疗不难,用介入手术就能对付~~~
格雷特微微吐了口气,脸色缓和下来,顺手召回【无尽墨水笔】,塞进男孩手里。哄着他安静躺平,做完超声心动检查,正色转向骑士:
“能治。”
“怎么治?要用那个藤蔓,插进心脏里去吗?……克里斯少爷是什么病?您怎么确定的?”
骑士张口就是一大串问题。格雷特仔细给他解释了,打算等他签字认可就开始治疗,不料等了半天,等来一句:
“法师阁下,能不能麻烦您写一份说明,我带回去给家主看看?把藤蔓插进心脏什么的,太危险了,没有家主许可,我是不敢做主的!”
唔……好吧,说得也有点道理。虽然送孩子来看病,家长不亲自出动有点头疼,但是不能和贵族计较这个。
前世的时候,也不是没见过秘书啊、邻居啊,送人过来,家属还在千里之外的……
格雷特非常好脾气地为他复制了病历。骑士从头翻到尾,又从尾翻到头,确定每一个诊断都是基于探查,立刻提出了下一个问题:
“你说你看到的那些东西,怎么证明?……我们又看不见!”
……这真是个好问题。格雷特吸气、吐气,刚要回答,男孩已经朗朗回答:
“可是哈特叔叔,我们也不是魔法师,本来就看不见啊!”
孩子懂事真让人心情舒畅。格雷特向他展开微笑,感觉自己的血压已经下降了10个毫米汞柱,悠然落回最舒适的范围。他转向骑士,坦然道:
“冥想图景中看到的东西,可以显现出来、带回去给你们家主看。——【侦测魔法】、【超声探测】,两种检查手段,各一张晶片,可以用魔法力量激发,每张50贡献点。”
什么,炼金工坊购买过来,只要10贡献点?
拜托,是检查不需要成本,还是刻录不需要成本?那个刻录用的黄金宝盒,是传奇设计,16级大魔法师亲手制作,他还没算折旧费呢!
医院药物零差率销售?那是什么东西?再说,我卖的又不是药物,我卖的是片子啊!
100贡献点——目前市场兑换价400金币——对于子爵领并不算什么。连检查费用在内,骑士很爽快地付了500金币,带着自家少爷和病历、片子回去。没过两天,去而复返:
看不懂。
废话,X光片和B超影像,没进过训练的人,看得懂就有鬼了好吧。
格雷特不得多写了一份说明,再次给他们解释:健康的心脏是什么样,克里斯小少爷的心脏少了哪个部分,以至于会产生什么后果。骑士拿着这份说明,飞奔而去……
没过两天,再一次飚了回来:
“你怎么证明,这里少了一块,以至于心脏血液往旁边分流了?”
这……
格雷特茫然了。超声心动你们看不懂,契约之灵不能借给你们,难道……
要我做个心脏造影?!
****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求书评,求各种……
心脏造影我有了奇怪的方案,正在推敲是否可行……
第五百九十五章 想看心脏血流?研发新魔法,你付钱
病人家属要求更多的证明方式,格雷特倒是不生气。
病人,或者病人家属的知情权,本来就是他们应有的权利。不然,你说我孩子是室间隔缺损,他就是室间隔缺损?
你说他是宫颈糜烂,他还是宫颈糜烂了呢!多少莆系医院,无良医生,就是这么骗病人的!
而且,确保病人的知情权也能提高依从性,从而提高治疗效果。别说大手术,护士打个针,也要先向病人解释清楚是在做什么。
前世的时候,但凡不是忙到飞起,他也会拿着片子、拿着检验单,画着手术简图,仔仔细细给病人解释……
解释不了,解释不清楚,那是医生的问题,不是病人的。
可是,心血管造影……这玩意儿到底要怎么做?
心血管造影,原理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把造影剂注入血管,让它随着血液奔流,然后开启X光。
造影剂在X光下显影,同时,用快速摄片,电视摄影或磁带录像等方法,把心脏和血管腔显影的过程拍摄下来。
然而对于这个世界的格雷特来说,难度又是极高。无他,没有显影剂。
前世心血管显影用的显影剂,比如泛影葡胺,比如优维显、碘海醇、欧乃派克……
医生开个处方,就能从药房提来,根本不用担心。可是现在,上哪儿找去?
手搓?
开玩笑吧!
举个例子,给小儿用的非离子造影剂,比如碘海醇。
它的化学名称,是5-[乙酰基(2,3-二羟丙基)胺基]-N,N'-双(2,3-二羟丙基)-2,4,6-三碘-1,3-苯二甲酰胺……
如果是什么硝酸银,银氨溶液,碘酒,格雷特也就手搓一个看看了。如此复杂的化合物,他只有一个想法:
大概成为传奇以后,再活三五百年,这个世界的科技,能生产出这玩意吧?
于是格雷特只有另辟蹊径。既然他不能开胸,让病人家属在直视下看见心脏缺损;
不能和小蛇解除契约,让病人家属用小蛇的眼睛,看见心脏情况;
用心电图、X光片和超声心动图给他们解释,他们又听不懂……
那么,用藤蔓,或者其他方式,把一枚秘法眼送进心脏,让人看见心脏里的情况?
或者,还有些别的法子?
格雷特苦思冥想半天,终于眉头一展,看向坐在对面的艾尔温子爵。就这表情一变,他明显听见艾尔温子爵舒了一口长气……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明明是真的怕他,害怕他翻脸了不给治,还是要硬着头皮来问……
格雷特尽力展开微笑,让自己脸色亲和一些。他放慢语速,柔声道:
“显示心脏血流方向的魔法,我们这里,暂时还没有。这样,我看令公子的状况还可以,如果您愿意等一等,我可以尽量研究一下,但是——”
“什么条件都行!要钱,要人,您只管说!”
艾尔温子爵连连点头。宽厚的大手,用力拍了一下胸膛,发出嘭嘭嘭的沉闷声响。
这30来岁的男人腰杆笔直,举手投足一派军人气度,看上去应该是个骑士。然而,鬓边丝丝缕缕,却已经早早有了白发。
……要人是不至于的,您这儿,也没人能搭得上手。要钱是真要的,毕竟一项新的研究嘛,怎样也需要研究经费……
格雷特微微一笑,轻言细语。当然,其目的,是努力不让对方跳起来跑掉:
“但是,鉴于这项魔法是单独为您的需求开发的,研究经费这块,恐怕得请您负担一下。”
“这……”
艾尔温子爵脸色一僵。诺德马克法师的要求,论起道理,是绝对有道理的:
毕竟显示心脏血流方向,是他自己的要求,人家魔法师肯为他定向研究法术,已经给了极大的面子。哪个魔法师手里,没有十几二十个项目,你说要研究,人家就替你插队?
但是,负担研究经费?开玩笑吧,那可是魔法师的研究!顺利的话,烧个一两万金币,那根本不是个事儿,不顺利?
不顺利那就是个无底洞,把他整个子爵领填进去,都不知道填不填得满。
他的犹豫,格雷特也看在眼里。他轻咳一声:
“您放心,我会尽量降低研究费用。这样,施法费用我不收,您只需要承担高值耗材费用,可以吗?——如果您不放心,还可以派出人员,监督耗材使用……”
话说到这个地步,艾尔温子爵实在不能再推脱。他哈哈一笑,长身而起:
“法师阁下说什么话。您专门为我们研究法术,我再不相信您,我成什么了?不用监督,第一笔研究经费,我先付1000,不,2000金币?”
和有钱人打交道真好。两千金币,不晓得能节省下多少成本,用来填充穷人的治疗费呢。
格雷特粲然微笑。
他告退回到后楼,卷起袖子,开始尝试血管造影。嗯,第一方案,用秘法眼尝试进入心脏……
取出魔法装备,召唤出秘法眼,调整大小。直径从1寸,缩小至1厘米,缩小至5毫米,缩小至3毫米……
缩不动了。已经到达极限,再要缩,得等他到达7级,学会了秘法眼这个法术,拆解成功了再说。
而3毫米直径……格雷特出来走了一圈,看看笼里的兔子,摇摇头:
这肯定没法通过兔子桡静脉,瞬间就能撑破。通过孩子的桡静脉,或者桡动脉,看起来也没门。
第一方案失败。格雷特再接再厉,尝试第二方案:
往兔子体内注入法术能量,以便显影。
医学常识:可以用非侵入性的检查方法,就不要用侵入性的检查方法。可以吃药就不打针,可以肌肉注射,就不静脉注射……
每跳过一道屏障,带来的,都是指数级数上升的风险。
他将兔子用麻醉神术定住,然后,凝聚了一团治疗能量,送入兔子桡静脉血管。【侦测魔法】的冥想视野里,那团能量进入兔子身体,立刻就地散开,沿着肌肉、骨骼向外弥漫……
冥想视野中,像是亮起了一团小小的烟花。至于顺着血管奔流,照出血管影像什么的,抱歉,不存在的。
呃……
看来,貌似,真的只能注射法术药水了……
行吧,第三方案上场。格雷特深吸口气,郑重地在实验记录上记下:
“向实验动物血管内注入魔法药剂,再使用【侦测魔法】,观察其流动路线。魔法药剂的选择,必须在保证安全性的前提下,尽量选择可靠而价廉的品种——”
魔法世界的药剂种类繁多。以标准药水为例,最便宜的一阶药水,比如跳跃术药水,蛛行术药水,白塔的交易大厅常年有售,价格稳定在50金币;
稍微高级一点的药水,比如洞察药水,游泳药水,潜行药水,只要不是突然、大量需要,价格稳定在150金币。冒险者们常年购买,川流不息。
但是格雷特完全不考虑这些。以上的药水,多半是喝的,少部分是涂抹——有什么问题,胃肠屏障都给挡了。真要注射进肌肉血管,那个安全性,非常堪忧。
所以——
“拿一瓶【治疗轻伤】药水过来!”
一瓶【治疗轻伤】药水,也是50金币,均价。什么?治疗微伤?
微伤要什么药水,三四厘米的口子,自己舔舔得了,不至于用到治疗术。风里雨里,在外面打拼的冒险者,真没这么金贵。
格雷特亲自动手,排开一排注射器,将药水吸进注射器当中。【治疗轻伤】药水,对外贩售用的都是标准瓶,一寸半高,大拇指粗细。药水含量……
10毫升。
吸取1毫升,注入一只兔子腿部肌肉。【侦测魔法】能看见魔法影像,但是非常模糊。
再吸取1毫升,注入另一只兔子。五组之后,观察无异样,再吸取2.5毫升,注入第六只兔子腿部肌肉……
好了,1毫升版本做5只,2.5毫升版本做6只。
11只兔子做完,观察1小时,均无异样,有创血压升高在正常值范围内。安全性检测第一关通过,有效性检测,暂时存疑。
100金币,插翅飞升。
格雷特对比一下兔子和小男孩的体重,觉得2.5毫升应该也差不多——反正小儿心血管造影,用的造影剂也就几十毫升样子。他摩拳擦掌,开始做下一步:
吸取1毫升【治疗轻伤】药水,注入兔子股动脉下端……
【侦测魔法】落下,魔法能量的影像沿着血管,微微亮起来一点点。还没流过胫前动脉的一半,就已经呜呼哀哉,淡得看不见了。
没事,看得见就好。格雷特再接再厉,连续做了5组1毫升版本,再连续做了6组2.5毫升版本。结论是,安全性尚可,造影效果不太行。
魔法能量含量太少,2.5毫升治疗药水,流不完胫前动脉就看不见了。
第二个100金币,插翅飞升。
所以是要加大推送压力,还是换用更好的治疗药水?【治疗中度伤】药水,300金币一瓶……
看在钱的份上,格雷特决定,还是先看看心血管造影的安全性再说。他取了第五瓶【治疗轻伤】药水,直接用藤蔓沿着血管上行,通到兔子心脏。
一、二、三,药水注入,开始!
实验才做了个开头,250金币,已经烧不见了。
魔法研究,就是这么费钱。还好有金主付账,不然的话……
****
身体终于好了一点,确定发烧已经过去了,只是有点咳嗽。现在开始继续还加更……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求书评,求各种……
ps:上一章改了一点
第五百九十六章 心血管造影的魔法手段(累了就睡回儿万赏加更3)
要给兔子心脏推注造影剂(治疗药水),那阵仗还了得。格雷特抖擞精神,做好了全部准备:
全麻!之前都是局麻+捆上,现在不吝啬法术了,必须得全麻!
心电图!连上记录设备,随时注意有没有房颤,有没有心律异常!
有创血压计安排上!旁边站着一个学生,一眨不眨盯着水银柱,随时准备报告异常!
血氧监护仪安排上!
心脏就是一个又敏感又娇贵的混蛋,稍微碰一碰它,做点操作,随时会给你出问题。什么心律失常啊,什么室颤啊,什么心源性休克、心跳骤停,变着花样的来。
正常心脏都这样,何况是有问题的心脏。
格雷特之前做动脉导管未闭的时候,不知道尝试了多少次,好容易控制住藤蔓不碰心脏和血管,不造成痉挛。现在要往里推治疗药水……
天晓得心脏内壁碰到治疗药水,会不会给你折腾点幺蛾子出来。
“准备好了没?”
“准备好了!”
左边莱昂·卡洛斯,右边马修牧师,一起回答。格雷特深吸一口气,催生藤蔓,切开兔子股动脉,让藤蔓沿着股动脉蜿蜒而上……
直径不到一毫米的空心藤蔓,从股动脉、腹主动脉、胸主动脉一路上行,逆行进入心脏。然后,藤蔓末端微微张开,格雷特手里的一端微微膨胀,一、二、三!
回抽少量鲜血,确保藤蔓内部没有气体。然后,连上注射器,推注治疗药水!
冥想视野里,治疗药水淡淡的金光,只前进了不到一尺,速度就越来越慢。最后,消失在血管当中,和血液混合。
“呃……老师……”
“呃……格雷特……”
左右两边,两个开着【侦测魔法】,死盯着兔子看的施法者,一起看向格雷特。格雷特无奈地摇了摇头:
“唉,压力太小了……”
没办法,心脏泵血的力量何等巨大。推送压力太小,顶不住动脉的血压,显影剂根本无法推送到位,只会被逆推回来的!
再来一次!
还是不行,推送力量还是不够。还得更快一些,更强一些!
格雷特挥散藤蔓,给兔子股动脉止完血,盯了一眼有创血压计,埋头开始计算:
插在肱动脉处的有创血压计,读数是……
换算到主动脉根部的血压,应该是……
他推送造影剂的压力应该是……推送造影剂的速度应该是……
“我去!”
格雷特忽然叫了一声。旁边的施法者们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看他咔哒咔哒地按着注射器,额头上几乎要冒出热气来:
按照他算出来的结果,基本上要在1/4秒之内,顶着130毫米汞柱的压力,把2.5毫升的治疗药水,注入兔子心脏!而注射压力……注射压力……
是特么3万毫米汞柱!
三万啊!
格雷特眼前一黑。
是他算错了?!
格雷特真心期望是他算错了。但是他确实记得前世医院里面,心脏造影要用高压注射器。那玩意儿不是一个针头,而是一台机器,有各种参数要调。
具体参数多少,他那时候,真没注意过……
如果注射压力真的需要如此之大,那么这个数字,根本就不是手按可以达到的!只有靠高压注射器,借助机械和电子的力量!
理智告诉他:错不错,试试看就知道。而且做这种实验的简易办法,简易条件,他还真能达到。
“我去试一试!”
莱昂·卡洛斯莫名其妙地看着格雷特丢下兔子,飞奔出实验室。他急忙跟在后面,看着格雷特翻箱倒柜,找出水银槽,把注射器插进水银下面,用力按动针筒活塞……
按不动。
完全按不动。
想要凭大拇指的力量,在1秒钟之内,把10毫升水推入13厘米深的水银底下……做梦吧,就算有这个力量,玻璃针筒的摩擦力也不够;想要有足够摩擦力,针筒强度也不够……
要不然……用别的方法试试?格雷特左思右想,冒出了第二个办法:
用变形术构建金属支架,把注射器固定在架子上,连上藤蔓,深深插入水银底部。给注射器加持一个【高等魔化武器】,增加其强度;然后,站远一点——
“【魔法飞弹】!”
嘭!
魔法飞弹准确地砸在了活塞头上。运气不错,针筒没有碎裂,而是笔直飚向前方;运气更加不错,架子经受住了考验,没有倒下。
一瞬间,活塞里的液体被大力推动,全部射入水银底部,推开小小的一团透明液体。
“耶!成功了!”
格雷特跳起来欢呼。他又尝试了几次,找到了【魔法飞弹】的最佳出力大小,开开心心捧着金属支架回到手术室。魔法版高压注射器,成功!
固定好支架,连上注射器,连上藤蔓,再次尝试心血管造影。藤蔓沿着股动脉一路上行,探入兔子心脏。回抽,连上注射器,一,二,三!
【魔法飞弹】!
冥想视野下,淡金色的治疗药水影像,顺着导管快速向前,向前……
“嘭!”
藤蔓炸了。
魔法催生的藤蔓,它毕竟还只是植物性质的存在,管壁强度不够……
呜……
格雷特又试了一次,叒试了一次,叕试了一次。他终于悲哀地发现,哪怕他是一位六级魔法师,六级自然之神牧师,他催生出的藤蔓……
也达不到足够的强度。
就很悲剧。
所以,最后,居然还是卡在材质上了吗?
两边的助手看着他脸色一会儿喜,一会儿忧,一会儿欢呼雀跃,一会儿抱头沮丧。马修牧师小心翼翼地问:
“格雷特,发生了什么?我们能帮忙吗?”
格雷特抹了抹汗,简单地把他的实验目的、实验构想和遇到的困难解释了一遍。马修牧师一声不吭地听完,思索片刻,认真提出了一个建议:
“动脉压力那么大的话……为什么不从静脉走呢?”
……这真是个好问题。格雷特抹掉第二把汗,坐倒在墙角圆凳上,声音疲惫:
“血液循环的路径是什么?”
路径这东西,马修牧师在医院干活那么久,倒是真的看过资料。可是,一时让他说,他却说不出来。格雷特目光一扫,莱昂·卡洛斯向前一步,声音朗朗:
“从左心室到主动脉,再到各级动脉,从各级静脉返回,进入右心房。右心房到右心室,右心室到到肺动脉,再从肺静脉返回左心房,左心房到左心室,再次注入主动脉。”
“啊……哦!”
马修牧师顺着他的描述轮了一圈,恍然大悟。所以,从静脉注入治疗药水的话,是从静脉进入右心房,然后到肺里转一圈儿,再到左心房。
那样的话,需要的治疗药水,量就太大了。
而且有一说一,治疗药水,毕竟不能代替血液。大量治疗药水注入心脏,在肺部血管循环,会造成什么后果,谁也不好说。
“实在不行,也只好从静脉试一试了……”
格雷特小声哀叹。他勉强站起,再次催生藤蔓,从兔子股静脉上行。这一次,推入2.5毫升治疗药水,从兔子心脏散入肺部,立刻就无了;
再一次性推入5毫升,还是无了;
把治疗药水用量加大到10毫升、20毫升,终于,肺静脉归来的影像上,出现了治疗药水的金光。然而……
“嘀嘀嘀嘀——”
心电图云屏死了命的报警。格雷特扭头一看波形,顺便扫过血氧监护,立刻挥散藤蔓,开始按压兔子心脏:
室颤了!血氧监护的颜色,显示出了难看的深红色,而不是生机勃勃的鲜红!
一定是药水推得太多,替代了血液,心脏缺氧了……
第一次尝试失败。第二次尝试失败。连续失败三次以后,格雷特叹一口气,否定了这个方案:
“还是想想,怎么顶住动脉压力吧……”
材料学不过关,实在头疼。但是想想后世介入导管的材质,什么聚酰胺、聚氨酯,什么亲水涂层,什么抗拉强度、血液相容性、生物相容性……
格雷特还是觉得,再给他两辈子都肝不出来,还是在藤蔓上想办法算了。
强度是达不到了,还有什么别的方法可以绕过去呢?要是他在空间魔法上有足够造诣,可以跨越空间,直接把治疗药水送到地方就好了……
“那个……要不然,让藤蔓把药水吞下去,然后到地儿再吐出来?”
马修牧师脑洞大开地建议。格雷特刚想说“开什么玩笑”,忽然心头一动:
没错啊!
我这是藤蔓,不是导管!是活的,不是死的!可以催生,可以控制它变形!
能通过藤蔓内部的不断推送,把治疗药水直接送到前端,积存在一起,然后,前端的藤蔓直接消散掉就好了!
反正主动脉弓也比较粗,比股动脉粗多了,让藤蔓在这一段长粗一些,容纳更多的治疗药水,并且不触碰到主动脉管壁,这个做法……
比起死了命的折腾高压注射器,更有可行性,不是吗?
说干就干。格雷特从圆凳上蹦起来,摩拳擦掌,再一次投入实验。这一次,藤蔓不断蠕动,前端吞吸入治疗药水,长粗长壮。最后,一头扎入心脏——
淡金色的魔法影像,终于完美地在兔子左心房炸开。
成功!
****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求书评,求各种……
讲真,今天查资料,查到心血管造影剂的推注压力,小儿左心室造影是600psi(磅力/平方英寸)……换算成毫米汞柱的时候我吓到了……31028毫米汞柱!
ps:一支治疗轻伤药水10毫升,50金币。大家算算,到现在为止,多少金币飞升掉了?
第五百九十七章 花你的钱,按我的研究方法走
艾尔温子爵得到了一份账单。
一份账单,外加一份请款单。数额之大,即使他以子爵之尊,仍然看得有些瞠目结舌:
“2000金币?两天就花完了?还要3000金币?诺德马克法师,您……您这……”
花得也未免太快了一些?
不能因为钱是我出的,您就可着劲的花呀!
“我们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成果。”面对金主,格雷特笑得诚诚恳恳,说起话来,也尽量往对方爱听的方向说:
“我们初步确定了显示心脏血流的方式,以及药剂种类。并且,我们用和男孩重量差不多的半大猪崽进行实验,初步确定的需要药剂的数量。”
他推过实验记录册。艾尔温子爵一页一页地翻着,惊讶,以及莫名的不快,倒是渐渐消退了:
诺德马克法师用的是治疗轻伤药剂。说真的,魔法药剂里,没有比这个更便宜了。可见,诺德马克法师没有随手乱花,已经尽量节约了实验成本。
每一次实验都有实验目的,所用的药剂,精确到了0.5毫升。把前后用的药剂数量一算,2000金币非但没有多收,还给他抹了零头。
至于试验过程中的施法费用,诺德马克法师遵守前约,一个子儿也没有收。这笔钱如果加上去——请施法者施法,惯例是要付的——那个费用,翻倍也不止了。
“我们现在定下来的方案,是每做一次心血管显影,需要25-30毫升治疗轻伤药水。”格雷特继续向他说明:
“在同体重、心脏大小相似的半大猪仔身上,先做10组,观察猪仔的反应。如果安全性良好,效果满意的话,再人工制造房间隔缺损的猪仔,再做10组,研究推注部位和显影角度。”
他说到这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是最少的实验组数了,不能再少了。”10组?换成前世,动物实验敢只做10组?
不管是FDA,还是中国食药监局,都会直接否掉的!
但是3000金币实在是一笔大钱了,再可着艾尔温子爵一只羊薅毛,他有点下不去手。
艾尔温子爵默默点头。诺德马克法师的实验思路,他也能听得懂,能够认同。只是他还有点疑惑:
“照您的方案,是要把藤蔓插进心脏,再放出治疗药水?这……会不会太危险了?”
我们想验证一下孩子的病情,本来就是因为把藤蔓插进心脏太危险,才想提前看一下啊!结果绕来绕去,还是要往心脏里插?
这何苦呢!
“当然危险。”格雷特正色:
“任何侵入性的操作,甚至任何操作,都会有危险。只不过,看危险的大小,是否值得罢了。就令公子的情况而言,之前的诊断方式已经足够确诊,其实可以直接治疗。”
但是你要求看看心脏血流么,那就没办法了,只好研究一个魔法了——这句话,格雷特当然没有说出来。
艾尔温子爵双眉紧锁。他又翻了一遍实验记录,指尖摩挲着上面的不良反应,默默出神:
室颤、心率失常、心脏骤停……
这些东西,哪怕有一个,发生在自己儿子身上,想想都不能忍啊!
2000金币多不多?很多。5000金币多不多?更多。
但是,如果能救下自己的儿子,哪怕是一万金币,出就出了!怕的就是,折腾半天,人财两空……
他想了想,又想了想,咬咬牙:
“还需要3000金币?没问题!但是,我有一个要求——能不能直接在人身上做?我带几个孩子来,直接在他们身上尝试,让我看看效果……”
他说到一半,格雷特就开始摇头。整段说完,格雷特神色一正:
“不行。动物实验没有完成,决不能在人身上做——就算完成了,也不能在健康人身上做。”
早年是有这种做法的。早年,不止一位医者,在得不到实验动物的情况下,在自己身上,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做实验:
喝下幽门螺旋杆菌,吞下黄热病人的呕吐物,把沙眼病原体滴入自己眼睛……
但是,在健康的孩子身上,做不必要的、有危险的侵入性操作?
这不可以!
这是违反医学伦理的!
“为什么?”艾尔温子爵完全不理解。他想了想,用力拍拍胸膛:
“您放心,我带来的孩子,肯定都是我的领民,或者我仆人家的孩子——就算出了问题,人死了,也不会有人来找你麻烦。”
唉,一个肯担保不会有医闹——哪怕是担保别人不医闹的病人家属,是多么珍贵啊。格雷特还是摇头。艾尔温子爵又想了想,自以为猜到了格雷特的想法:
“我又不会白白让他们冒风险。每一个孩子接受试验,我都会给他们报酬,一人一个金币——这足够说服他们父母了!这年头,五六岁的孩子,就算路上被撞死了,都赔不了一个金币!”
格雷特微微垂了一下眼帘,掩去心底的悲哀。子爵说得没错,这年头贫民孩子的命——或者,这年头的人命,就是这么贱。
其实又何止这个世界,哪怕是前世……
印度为什么成为仿制药的天堂?为什么,印度政府可以不保护药品化合物的知识产权,却没有受到欧美发达国家的制裁?
那是因为,诸多欧美大型药企,心照不宣地,以极其低廉的代价,在印度穷苦人民的身上试药……
可还是不行。医学伦理这种东西,你退一步,就会有一大批人受害。今天可以在健康人身上做侵入性试验,明天,说不定就有人敢解剖健康活人。
他继续摇头。艾尔温子爵一皱眉,有点急了:
“为什么还是不行?哎,法师阁下,您拿的是我的钱啊!拿了我的钱,都不能照我的想法,做一个给我看吗?我只希望您做一个!一个!”
那肯定不能啊!
给研究经费的金主,有的能控制研究方向,有的,能影响研究方向。但是,从来没听说金主能够指手画脚:你们不要用这种动物做!你们不要用这种仪器!你们不要……
开玩笑么这不是?
他很想说“那肯定不行,您不同意的话,钱我不要了”,想想还是算了,太激化矛盾。思索片刻,认真道:
“子爵阁下,在我们治疗者看来,人的生命,没有贵贱之分。您的儿子也好,贫民、仆人的儿子也好,不能为了一个人的生命,去伤害另一个人。这其实也是对所有人的保护——”
他举起一只手指,止住了子爵的反驳:
“如果今天,我可以为了您的儿子,拿健康的贫民孩子做实验。那么明天,国王的儿子、大贵族的儿子、传奇法师的儿子生了病,是不是可以拿您的儿子做实验呢?”
子爵默然。他还是觉得格雷特的话太过矫情,太不食人间烟火。但是,这样的道理,一时间反驳不得,不反驳,又不太甘心——
要不要索性撤资算了?撤资,不要求看心脏情况了,直接治?
反正诺德马克法师也说了,孩子已经确诊,可以直接治疗……
唔,还是再想想办法吧。钱可以再赚,孩子生一个不容易。珍妮弗身体又不好……
格雷特观察着他变幻不定的神色,忽然笑了。用健康孩子做心血管造影,违反医学伦理,用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孩子做检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啊!
“要不然,您看这样可不可以。”他柔和地建议:
“在我完善动物实验以后,您去找一些生病的孩子来,我来检查、鉴别。如果确定有先天性心脏疾病,再用心血管造影的方式检查。这样做,倒是不违反我的原则。”
艾尔温子爵眼睛一亮。他旋即又迟疑:
“那么,费用……”
“还是和之前一样,您负责治疗药水的费用。当然,寻找、聚集那些孩子,说服他们和他们的父母愿意接受治疗,这所有人力和财力的支出,也要您来负责,我可没那个本事。”
艾尔温子爵低头默算。格雷特又淡淡地加了一句:
“这些先心病的孩子,找到以后,我来给他们治疗——权当练习。治好十个八个,再来治您的公子,把握也大很多了不是吗?放心,治疗的施法费用,不用您出。”
艾尔温子爵双眼大亮。这是个好主意啊!论文里写了治过一个,何如在他面前治过十个八个,让他看着放心!
“这没问题!交给我!”
他立刻挺起了胸膛。找些生病的孩子,小菜一碟,济贫院里,贫民窟里,要多少有多少!
格雷特偷偷地笑。加油吧,先天性心脏病婴儿的比例,大概是出生活婴的0.4%到1%——也就是说,把尼维斯城搜一遍,当年大概能找出160个到400个左右。
问题是,在贫民窟里,这样的婴儿很容易夭折,很难养大。想要找出几十个五六岁左右,有先心病的儿童……
emmm……
祝您好运。
真的找出来了,他不介意治一治,毕竟也是治病救人的事儿。以及,攒些病例,发个大论文?
一个孤立病例不算什么,如果能攒十几二十个先心病的病例,阿尔瓦夫人这里,打出“神医格雷特”的名头,大概更好打了吧?
回头就去和她聊聊,看看能不能弄一笔经费,好歹覆盖孩子们的住院开销!
****
3000字!下午再3000字,再完成一个加更,就只剩三个要还了!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求书评,求各种……
第五百九十八章 显影剂的成本,降到一折!(万赏加更1)
3000金币叮叮当当滚进来,又哗啦啦啦滚出去。速度之快,在格雷特手里滞留的时间,甚至没有超过一天。
做一次实验,三瓶治疗轻伤药水。做十次实验,1500金币。以格雷特现在的实验水平,一天烧完,轻轻松松。
然而,到了安全性验证初步完成,开始人工制造房间隔缺损,验证心血管造影的时候,格雷特却被难住了。
“实验失败了!角度不对,看不清楚!”
“这个角度也不对!”
“这个角度还是不行……”
“治疗药水快用完了……要再买一批吗?自己掏钱,还是再向子爵阁下伸手?”
又或者,把现在的进度写篇论文,编一份申请书出来,尝试薅议会的羊毛?
格雷特并不是很想走到这一步。能够自力更生,还是自力更生比较好。——前提是,解决廉价药水的问题。
“要不然,我们尝试自制药水?”乔安娜牧师凑过来提供建议:
“治疗轻伤药水而已,我也会做的,成本……我手不太熟,算上损耗,大概能节约一半?”
“你书背完了没有?明天要考试!”格雷特斜睨她一眼。乔安娜吐了吐舌头,飞奔而去。
格雷特冲着她的背影摇头。只节省一半费用,实在是少了一点,只能作为备选方案。
按照他现在的成功率,要把药水费用压缩到1/10,甚至更少,才能经得住他这样茫茫无期的造。
——开什么玩笑,心血管介入领域,前世是有院士领衔的!就凭他的研究水平,凭他团队里这几只小狗小猫,失败几千次都是正常!
“要么,购买一些劣质治疗药水,或者废品?”莱昂卡洛斯在一边出主意:
“很多劣质、废品药水只是杂质比较多,本身蕴涵的能量,还是足够强的。反正我们也只是在猪身上做实验……”
这倒是个好方法。格雷特揉了揉下巴,打发人去询问。然而询问的结果并不尽如人意:
无论是炼金工会,还是各个神殿,都是宁可把劣质品、废品倒掉,都不愿让它们流向市场。
想要买到成批量、能量足够强的劣质品,凭着格雷特的面子……
抱歉,暂时还不行。
“那,我们注入同血型职业者的血液呢?”
克里斯丁牧师在旁边异想天开。
身为战神牧师,他来到尼维斯以后,早就和本地的战神神殿搭上了线,和他们一起练习输血工作中。
在战神牧师看来,想要弄到一些职业者的血液,并没有那么困难……
“千万别!”格雷特吓了一跳:
“没必要的话,千万不要输血!感染,排异,凝血溶血,各种各样的并发症,都有可能出现的!这是没事找事儿!”
克里斯丁牧师郁闷的到一边干活去了。留下格雷特蹲在原地,面对一只仰面朝天、捆在木板上的猪仔,冥思苦想:
拍片子的时候,受术人该摆什么体位?
显影剂从什么地方打?
拍正位片还是侧位片?或者斜位?往哪个方向斜?又或者,多角度观察?
他放出【无声幻影】,勾勒出胸腔的解剖结构,对着图写写画画。嗯,眼睛里看着心血管的走向,
猛然间,房门砰的一声被推开,唐纳德牧师兴冲冲的奔进来,大声嚷嚷:
“格雷特!我想到了!嗷~~好臭!”
却是猪仔惊恐挣扎之下,拉了一大滩猪屎。格雷特沉迷研究,并没有注意……
唐纳德神官又是丢清洁术,又是通风,折腾了好大一会儿。等环境恢复到可以忍受,他的兴致也去了一大半,气息奄奄道:
“我是来说……你考虑不考虑用圣水……”
“圣水?”
格雷特目光一闪。
民间所说的圣水,通常指代治疗药水,尤其是治疗轻伤药水。格雷特之前用来兑生理盐水,冲洗腹腔的圣?生理盐水,也是用治疗轻伤药水调制。
但是,施法者当中,单独被拎出来说的圣水——
是专门杀灭鬼魂、祛除邪祟,对付不死生物用的法术造物。究其本质,就是一瓶充满正能量的水。
1环神术【祝福圣水】可以制造一大瓶,容量将近500毫升。施法材料,是价值25金币的银粉……
相对于50金币十毫升的治疗药水来说,这玩意儿,便宜多了呀!
“来来来,你有没有存货!”格雷特眼睛一亮,抓着唐纳德牧师,急忙询问。唐纳德牧师嘿嘿一笑:
“当然有了!我们泉水神殿,最擅长制造这个,制造材料还能减半!”
格雷特催着他拿出来一瓶,【侦测魔法】一照,果然能量足够强。他吸取30毫升,注入猪仔心脏,快速释放——
【侦测魔法】的照耀下,果然能够显影!
成功!
等等,猪仔心电图波形改变,猪仔心电图整个往下跌了一格——猪仔心电图拉直——猪仔室颤了!
所以圣水的性质,果然不像治疗药水那么温柔,容易造成副作用吗?
格雷特飞出两只【强效法师之手】,好一通心外按压,才把猪仔抢救过来。这个样子不行啊,做一次来个室颤,对实验效果影响太大了!
格雷特托着腮,默默思考。大量、快速将圣水注入心腔,肯定会对心内膜造成直接刺激。特别是,圣水如果是用淡水制作的话,容易导致渗透压和冠状动脉供血改变,导致心律失常?
所以,对圣水的性质进行调整,或许会有点帮助?
他果断停止实验。召集人手,一条条下达指令:
“唐纳德牧师,拜托你用生理盐水作为基础,制备一批圣水。圣水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正常保存,一部分尽量通入氧气。”
“马修大哥,拜托你用自然神教的祈祷方式,以蒸馏水和生理盐水为基础,分别制备一瓶圣水。依照我说的方式,分别处理。”
“克里斯汀牧师,你用战神神教的方式,制备圣水。”
“全部制作完以后,给兔子做心血管造影,记录结果。每种样品,至少做20次试验。”
马修牧师的嘴唇无声的张成了O型。格雷特抱歉的看了他一眼:
“自然之神的牧师辛苦一些。操纵藤蔓,是只有我们才会的技能,这个技能可以救人性命。多练习几次吧——我们来看一看,哪种圣水,不良反应更小一些。”
“好的!”
“知道了!”
“我立刻去!”
三位治疗者向后转、齐步走,各自回去忙碌。格雷特盯着他们的背影,揉揉下巴,小声嘀咕:
“最好能用……不要逼着我大出血……”
乔安娜、马修,还有格雷特本人,三名自然之神的牧师,做心血管造影做得天昏地暗、面青唇白。好消息是,比对结果,终于做了出来:
自然神教方式制作的,以38摄氏度生理盐水为基础制备的圣水,尽量溶解氧气的那一种,不良反应最小。
20次实验中,只出现了两次轻型心律失常;把样本扩大到100次,才出现了一次严重型心律失常。经胸外心脏按压、面罩(藤蔓)给氧,三分钟后,兔子自主心跳恢复。
也就是说,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也是可以用圣水代替治疗药水,用来做心血管造影。毕竟,成本为3金币的圣水,和150金币的【治疗轻伤药水】,差别还是挺大的……
格雷特默默记下这一条,继续做实验。有了充足的、主要是便宜的圣水,他大可以把能想到的情况都尝试一遍:
房间隔缺损、室间隔缺损、肺动脉瓣狭窄、主动脉瓣关闭不全、卵圆孔未闭、主动脉缩窄……
除了法洛四联症这种实在太复杂,不好人工制造的,但凡能用介入手段制造的心脏病变,他都一个个尝试过来:
导管位置,注入圣水的数量和速度,患者(兔子、猪仔)体位,造影角度……
实验记录册,记了厚厚的一本又一本,在桌上垒起了厚厚一叠。
等到艾尔温子爵再次上门的时候,格雷特穿着一件脏兮兮的白大褂,上面沾满兔毛、猪毛、猪鼻涕之类的玩意,头发乱糟糟的,只有一双眼睛依旧明亮:
“您来啦?寻找患病孩子的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
艾尔温子爵被他吓了一跳。再三确认,这个蓬头垢面的家伙,真是他预备托付儿子的诺德马克法师。他小心翼翼地回答:
“我和几家孤儿院联系过了,大约有两三百个孩子……您……”
你这个样子,到底能不能给孩子们检查啊?
别我那边把孩子领来了,你先一头栽倒了!
然而,第二天他带着孤儿们上门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衣着整洁、精神抖擞的诺德马克法师。
橡树林医院里,治疗者笑容可掬,护士们温柔亲和。就连野蛮人保安们,都尽量弯下腰露出笑脸,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吓人一些:
“排好队,一个一个来,不要乱跑!”伯纳德领头,指挥着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孩子们排成长队,挨个儿往里走:
“乖乖听话,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检查完了,人人都能吃饱!有肉吃!不听话没得吃!”
至于肉从哪里来?
天可怜见,这两天施法者们折腾死的兔子和猪仔,实在是太多了……
****
3000字!
又完成了一个加更!还剩三个!
写完心脏治疗这个,我来写个有趣(惊悚)的治疗故事,给大家提提神^_^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求书评,求各种……
第五百九十九章 如果我被治死了,能不再挨饿吗?
艾尔温子爵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些孩子。之前接洽孤儿院的事情,根本不是他去跑的——
开什么玩笑,这种破事儿,派个管家去就可以了。找孤儿院的院长,以及市政厅的对口管理人员喝一杯酒,塞两个金币,说明原因,就能把孩子们借出来溜一天。
……金币是要塞的。这些最小三四岁,最大不到十岁的孩子,都已经开始做工:拆开烂布头,烂麻线,以便它们能做成填塞船壳用的麻絮等等。停工一天,经济损失,无论如何是有的……
而格雷特等到的,就是这样一群衣服破烂,明显呈营养不良状态,看着甚至有些头大身子小的孩子。
艾尔温子爵特地雇佣了一串马车,把这些孤儿拉上门来。然而一下车,这些从没坐过马车的孤儿,脸色苍白,摇摇晃晃,倒有十分之一当场瘫倒在地,甚至直接呕吐出来。
艾尔温子爵:……我雇马车,是为了给诺德马克法师一个好印象!是为了怕你们这帮人走散!不是为了让你们吐在医院门口!
格雷特却没有任何抱怨。他一声令下,野蛮人保安们领着、提着、抱着孤儿们,鱼贯而入。先不是体检,而是领他们进入一间大屋子,朗声吆喝:
“都把衣服脱了!先洗澡!你们的衣服会有人洗!——把你们身上的跳蚤、虱子、臭虫,先统统给我洗掉!”
这里是医院!医院!医院里的魔法阵,虽然能阻止苍蝇、老鼠、各种虫蚁靠近,却阻止不了人身上携带的东西!
不把这群小东西整干净了,回头整个医院的卫生就废了!
野蛮人保安们,还有护士队的大妈们,一人抓一个孩子,洗刷刷洗刷刷。
脱下来的脏衣服集体扔进大桶,倒上一桶肥皂水,然后,骷髅护士们连袖子都不用卷,直接跳进桶里:
“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早睡早起,咱们来做运动!”
抬手,抬脚,转身,挥舞胳膊,双腿用力踩……骷髅牌洗衣机,干活就是给力!
骷髅们负责洗衣服,野蛮人保安和护士大妈们负责洗人。洗干净,一人发一套汗衫短裤,就地领到诊室。治疗者们拿着格雷特给的体检表格,逐个检查:
年龄,性别,身高,体重。视力,听力,嗅觉。观察骨骼有没有畸形,听肺呼吸音是否异常,心脏是否有异常的杂音……
格雷特自己也在诊室里干活。他只等待了不到十分钟,就有一个棕黑色头发,细细软软贴在脑门上的孩子,被护士拉到他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格雷特示意他坐在对面凳子上,翻开体检表的第一页:“几岁了?”
“比尔,先生。”男孩胆怯地低着头,从刘海底下偷偷望着他:“我叫比尔。六岁了。”
这样子可不像六岁。格雷特记下一笔,引导他到墙边站直,飞快地扫了一眼墙上的标记:刚过一米。至于体重,磅秤上的读数,还不到15公斤。
身高体重都不合格。视力、听力看上去还行,四肢骨骼无异常,脊柱也没有侧弯。面色苍白,毫无血色,不用验血,就知道肯定有贫血。
手上、脚上有明显的冻疮痕迹,四肢皮肤有大片皮炎,应该是生活条件恶劣导致。下肢水肿,特别是脚背比较明显,胸背、上身瘦削,一看就知道是饿出来的。
格雷特叹了口气,摘下听诊器塞进耳朵。胸件还没贴过去,就听见男孩肚子里长长地咕噜了一声。
“我……先生,我……”
男孩满脸通红,手足无措。格雷特叹口气,拍拍他脑袋:
“没事,待会儿有吃的。来,坐好,我让你呼吸就呼气,让你吸气就吸气……”
心脏没有杂音,呼吸音也没有异常。但是格雷特知道,这种情况,只是一种脆弱的平衡:
营养不良,体弱,让孩子的抵抗力极度低下。一场风寒,一场流行病,可能就会要了他们的小命。
“好了。下一个!”
男孩畏畏缩缩地被护士领出去。下一个孩子被领进来,很快,他就侧过脑袋,去听走廊尽头清亮的欢呼:
“真有吃的!有吃的!——还有肉吃!”
面前圆凳上的孩子扭动起来,伸着脑袋往外看,胸口自然而然地离开了听诊器。格雷特没有呵斥他,而是一起偏过头,出神地叹了口气。
这一个也是营养不良。除了营养不良,并没有太大问题。也是,以这些孩子的生活条件,有先天性疾病的孩子,恐怕连五六岁也活不到。
他快速做完检查,孩子不用任何人指引,撒腿跑向门外。很快,走廊尽头的大厅里,响起了另外一个欢呼:
“给我一碗!——给我一碗!”
艾尔温子爵悄悄走进来。默不作声,坐在诊室一角,看着格雷特流水般地为孤儿们检查。好一会儿,趁着一个孩子跑出去、下一个孩子还没进来的间歇,低声问道:
“这样有用吗?”
这只是一些孤儿!早上领出孤儿院,晚上还要再送回去!让他们在这里吃一顿饱的,甚至吃到一块肉,又能改变什么?
这样的经历,留在他们记忆里,只会让这些孤儿更加痛苦吧!
格雷特欲言又止。刚想回答,外面一间诊室里,有人高喊:
“诺德马克法师!您过来看一下!”
格雷特立刻飞奔出去。听心跳,听呼吸,然后摇摇头:
“这个是正常的。你胸件的位置放错了,应该再往左偏一点——”
指导完回到自己诊室,看完下一个孩子,再向艾尔温子爵笑了笑:
“这样也许解决不了问题。但是,这是我,我们医疗所,唯一能为这些孩子做的。”
这次体检,橡树林医院为每个孤儿,准备了一份体检餐。一人两片抹了黄油的面包,一杯牛奶,一块乳酪,一碗肉汤,肉汤里有一块肉——
给他们一次吃饱的记忆,一次吃肉的经历,给他们补充一点营养,让他们积蓄一点点对抗疾病的能量。也许,就有那么一个孩子,因此能扛过一次疾病呢?
前世的时候,他也曾经援过非。那些贫困地区的孩子,营养不良,受疾病折磨,也许这次治好了,下次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死掉——
但是,援助工作,有意义吗?当然是有的,善心和帮助汇水为河,涓涓流响,哪怕让孩子的命运改变一点点,那也是好的。
艾尔温子爵也沉默了。好一会儿,他轻声道:
“我的城堡里,应该可以雇佣五个——嗯,或许是十个孤儿。反正给他们一口饭吃,长大了,也是我领地的子民。”
格雷特向他点头一笑。收养、抚育、教导这些孤儿,甚至改善他们的条件,这需要的人力物力太过庞大。哪怕他能出这笔钱,也没有足够的人手、心力,去监督抚养他们的人。
他和艾尔温子爵聊了几句,又不断进出各个诊室,指导治疗者们鉴别心跳、呼吸音:
有两个孩子疑似支气管炎,被一人拍了一个治疗术,解决问题;
有个孩子疑似感冒造成心肌炎,也是一个治疗术拍下去;
还有个孩子听着像是心音不对,其实却是有点鸡胸,造成听诊部位错误……
格雷特整整忙了一天,满头大汗。好在这一天也不是全无收获,一整天忙下来,他终于领了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来到艾尔温子爵面前:
“这个孩子,也有先天性的心脏疾病。——和令公子的类型、程度都不一样,但是,可以用相同的方式做检查,也可以用类似的方式治疗。”
两三百个孩子查完,只捞到这么一个。艾尔温子爵有点沮丧,但是看见格雷特这里忙得人仰马翻,也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他使个眼色,身边的管家立刻飞奔出去,须臾,带了孤儿院的院长进来:
“这个孩子得了很严重的病。”艾尔温子爵高傲地仰起头,用下巴点点男孩:
“这位牧师先生,现在愿意为他治疗。这种治疗可能会有一点危险,但是能把他治好——孤儿院这里,同意治疗吗?”
“子爵阁下,您在说什么呢。”孤儿院的院长微微弯下腰去,半旧的黑色正装,扣子在肚腩处几乎崩开。他一手拿着丝绒礼帽,满脸笑容:
“尊贵的施法者愿意为他治疗,那是他的荣幸——至于危险,人生在世,哪有不冒风险的呢?”
格雷特在一旁看不下去了。他带着孩子走开几步,蹲下身,双眼平视着这个孩子:
“你得了很严重的病,心脏——这里有病。你知道吗?”
“不、不知道,先生。”男孩儿往后缩了一缩,脊背贴到墙上,又往下缩了缩。格雷特视若无睹,并没有呵斥他“把墙蹭脏了”或者“把衣服蹭脏了”,继续询问:
“我现在希望为你治疗——这种治疗,可能会有危险,可能会害你丧失生命,虽然可能性非常小。不过,我会很小心很小心地保护你——那么,你愿意让我治吗?”
男孩默然。他低头思索片刻,摸摸自己肚子——这里暖暖的,饱饱的,今天刚刚吃了一顿饱的——仰起头来,语带期盼:
“先生,如果我死了,能够再也感觉不到饿吗?”
格雷特猛地扭过头去,鼻子一酸。
****
又完成了3000字!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求书评,求各种……
第六百章 擦!别弄死我的病人!(万赏加更2)
法师塔里,艾尔温子爵的注视之下。
格雷特使尽了浑身解数。听诊、心电图、心脏彩超、心血管造影……
然后,顺便用介入手段开展治疗,修补好心脏缺损,再做一次心血管造影。
最后,指着造影做出来的心脏血流图像,配合【无声幻影】,仔仔细细给子爵阁下讲解:
“这个孩子的心脏疾病,和令公子有点不一样。令公子是心房间隔缺损,这孩子是心室间隔缺损……”
室缺比房缺更加麻烦,主要是心室负责射血,肌肉需要更加强健有力。但是在图像上,分流的影像,只有显得更加鲜明。
“您看,这个时候,左心室的血液,有一部分向右心室分流……现在治好以后,从血流图像上看,血液都射入主动脉,没有漏到右边去……”
艾尔温子爵看得如痴如醉。
心脏搏动,人体最重要的力量来源之一,属于神灵的禁区,就这样在格雷特手下揭开了它的奥秘。
即使不是施法者,通过种种手段,也能用自己的眼睛看见……
“怎么样?令公子的病,您打算什么时候开始治疗?”
格雷特笑盈盈的问他。艾尔温子爵猛然惊跳一下,回过神来:
“啊!那……这个……”
只是一个病例,足够稳当吗?或者,想办法请求他多找几个病人,多治疗几个练练手?
会不会触怒这位法师阁下?
如此神乎其神的治疗技术,把藤蔓插进心脏,引导心脏里缺损的部分长出来,治疗一次的费用,感觉一两千金币根本不够啊!
再找十个八个病人……一两万金币……这笔人情,欠得起吗?
艾尔温子爵犹豫沉吟,在儿子的生命安全,和一笔显然远超预算的人情之间,暂时无法做出决断。格雷特把他的挣扎看在眼里,微微一笑:
“还想再找一些病人,让我尝试治疗吗?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您得帮我一个忙——”
艾尔温子爵被格雷特说破心思,一时有点赧然。他纠结了一下,硬着头皮道:
“你要治疗我的儿子,我为您做一些事,那是理所应当的。只要你有需求,我一定竭尽全力去做——”
“哎呀,没那么严重。”格雷特笑着摇了摇手,指向乔安娜:
“是这样的,我在做一个接生婆的培训计划,由她牵头。您和孤儿院、济贫所的管理者关系比较好,能否请您帮忙介绍一下,让为济贫所服务的接生婆,来我们这里接受培训呢?”
艾尔温子爵大大松了一口气。这件事情做起来确实有点麻烦,但是比他原计划当中的代价已经小了很多——至于诺德马克法师为什么想做这些?
可能是因为,自然神教的牧师,就是见不得穷人受苦,发自内心的想要帮助他们吧!
“哦,对了,患病儿童如果是有钱人家的,最好自己负担诊费。另外,治疗药水的费用、片子的费用,还是不能免哦~~”
“一言为定!”
子爵阁下拍着胸脯答应了下来。
之后半个月,一边牵线搭桥,一边派人跑遍全城,到处搜罗贫苦儿童。孤儿院的孩子找完了,就扫荡各个贫民窟:
无非就是花点小钱嘛!一人一个面包,让父母送孩子过来,到格雷特这里做体检,方便的很!
一天一个也没找到,普普通通;
一天找到一个,算运气好;
一天找到两个,哇,今天运气爆棚!
格雷特天天坐在家里,就有人送病例上门,简直乐开了花。
橡胶成品也出来了,橡胶管做的听诊器可以人手一套,正好训练大家听诊技能——
这个东西,一天听100人,连听十天二十天,正常的心音、呼吸音是什么样子,怎样都能听熟了。
比起前世的医学生,只能用同学们当成实践对象,见习的时候要厚着脸皮拜托病人允许自己检查,这儿的治疗者,简直太开心了!
病人量大管饱,依从性强。病人父母听话,至少不会因为查出心脏疾病,就说是因为听诊造成的,抄起刀子砍过来~~~
嗯,就算真的砍了,这些平民的武力值,也砍不动法师护甲。
半个月时间,成效显著。攒了四个房缺,两个室缺,一个肺动脉瓣狭窄,一个主动脉瓣关闭不全。谢天谢地,没有法洛四联症。
格雷特挨个妙手回春,病历攒了厚厚一叠,只等凑满十个发大论文。阿尔瓦夫人已经通过老师牵线搭桥,拿到了《奥术》主编的承诺:
这篇论文,只要病历全部核实,十个病人术后都能生存满一个月,就给他发在《奥术》上!
怀揣着对再发一篇《奥术》的向往,格雷特,以及他医疗所里的其他治疗者,干劲越发高涨。每天听心音、拉心电图、做心脏彩超,忙得不亦乐乎——
“诺德马克法师!您来看看这一个!”
格雷特飞奔而去。到地方一看,治疗床上躺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旁边,马修牧师手里云屏高悬,那心电图一看就不正常——
目光微侧,床边站了个穿着围裙的妇人,裙子上东一块西一块,全是补丁。手里牵着一个,背上还背着一个,显然是拖家带口,一起来做检查。
格雷特向她点点头,盯着心电图看了一会儿,动手去做心脏彩超。冥想图景中,超声波反馈悄然展开:
砰,砰,砰,砰,心脏一下一下,有规律的跳动。收缩,舒张,鲜血灌入心脏,向外射出……
“你的判断是对的。”他神色肃然,向马修牧师点了点头。然后,转向那个看着像女孩母亲的妇人,抬手一引:
“女士,您能和我们来一下吗?有些事情想和您谈谈……”
与家属的谈话进行得很艰难。贫苦妇人文化程度有限,理解能力有限,格雷特费了好大一番口舌,才让她明白手术的必要性、做法和风险。然后,她的答复是:
“我要回去和我男人商量……”
“啥?!”
艾尔温子爵暴躁。之前都讲好的,拿报酬来体检,查出有病就让这里的牧师医治,怎么现在说要商量了!
“哎——别这样。”格雷特伸手一拦,笑着让他息怒:
“心脏手术关系重大,一家人商量也是理所当然。那么,你们什么时候来?这是最后一个名额了,你们不来,明天找到别的病人,就给别人免费治疗了哟~~~”
“我们一定来!今晚一定!”
当天晚上,夜色降临后没多久,格雷特就等来了女孩的父母。做丈夫的是个码头工人,一身汗臭,进门就深深鞠躬:
“尊贵的牧师老爷……”
态度谦卑到了极点。然而,格雷特和他们做术前谈话的时候,却是磨磨唧唧,犹犹豫豫:
“能不能不治?”
“把藤蔓插进心脏……听起来就很可怕啊!万一死了怎么办?”
“之前九个都活得好好的……可是万一我女儿死了呢?”
艾尔温子爵原本出于好奇,在一边听个热闹。听格雷特给他解释了一遍,两遍。听到第三遍,格雷特还在微笑着解释,子爵已经烦了:
“万一治死了?牧师大人好心好意给你们女儿治病,万一治死了,又不是故意的,能怎么办?想治就治,不想治就走,尼维斯不缺想治的人!”
夫妻两个同时一缩。格雷特抬手拦了一拦,继续微笑:
“是这样的。我们在治疗过程中,会尽量小心,保护您女儿的生命安全。但是人体的奥秘数之不尽,我们也不能保证,一定就能够万无一失。”
“那……如果死了的话……”
格雷特吸气,吐气,发挥前世在急诊科培养出的耐心,准备解释第四遍。还没开口,艾尔温子爵猛地一拍桌子,扔过去一个金币:
“死了我赔!现在让她,给你们一个金币,如果死了,再给你们十个金币!够不够?!够不够!”
格雷特再拦已经来不及了。丈夫的双眼瞬间爆出光芒,反而是妻子哀鸣一声,缩起身体:
“不……不用了……”
手术终于顺利进行。小姑娘接受完治疗,在医院里观察了一天,安然无恙,被父母领走。第十例,顺利完成!
艾尔温子爵终于放下心来,把自己的儿子带到法师塔,由格雷特出手医治。术后复查,房间隔修补完整,左心房、右心房之间没有血流通过,心率正常,心房开始缩小……
“太感谢您了!这孩子的第二条命,就是您给的啊!我们家族的荣耀,得以延续,都是因为有您的帮助……”
艾尔温子爵紧紧握着格雷特的手,感激之情喷涌而出,几乎语无伦次。格雷特脸上笑得几乎僵了,还没等到他放手,不得不喊了一声:
“我的手——”
“抱歉抱歉!”
艾尔温子爵赶紧松手,连连道歉。格雷特收下他的诊金和礼物,送他出门,长长透了口气:
这个项目终于做完了……再等一个月,所有病人回访完毕,补上最后一点治疗,就可以发大论文了……好累……
等等,怎么总觉得忘了些什么?
格雷特甩了甩头,想不起来,索性开始第一遍回访。照着地址簿,找到前两天刚做完的那个女孩家里,刚推开门脸色就变了:
“她怎么病成这样?你们——你们在做什么?!”
****
3000字!
又完成了一个加更!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求书评,求各种……
第六百零一章 插进眼眶的尖刀
房间里,一家人应声转过视线,向格雷特望来。
孩子的母亲缩在角落里。那张白天看着只是消瘦愁苦、但好歹还干净的脸庞,此刻在极其黯淡的光线下东一块西一块,满满都是阴影。
孩子的父亲蹲在另一边,勉强看起来像是床的地方,眼睛在黑暗里闪闪发光。身体前俯,双臂撑地,像是随时可以扑出的猛兽。
而孩子们,几个幼小的孩子把头埋在母亲的围裙边,露出最多半张小脸。偶尔发出半声抽泣,又立刻咽住,仿佛房间里有什么大恐怖一般。
格雷特“……”
他随手搓了个照明术。狭窄的,满是臭气的房间一下子明亮起来,他顿时非常希望,还是啥都没看见得了。
妇人脸上,那些之前看着像是阴影的地方,全都是青紫肿胀。鼻孔底下挂着两行干涸的血痂,颧骨边上破了老大一块,一看就像是被人重重殴打过。
男子脸上、胸膛上也有几道抓痕。长长的,末端带一点血,没入胸毛底下。然而,相对于妇人的伤势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微微低垂着头,肌肉贲起。脸色凝固在一个畏惧和凶狠的交界点,目光从乱糟糟的头发下面射过来,与格雷特一触就立刻转开,又盯向地上的孩子:
那孩子,格雷特前一天刚刚治好的孩子,那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此刻昏睡在地上,全身上下湿漉漉的,满脸通红,气息微弱。
“你们在干什么?”格雷特的声音不知不觉地大了:
“你们要干什么?!”
他蹲下身去检查孩子。母亲喉咙里发出格格的声响,想要说话,却最终只是把怀里的幼子抱得更紧了一些;而孩子的父亲,呼哧呼哧地喘了几口气,猛然发出咆哮:
“你们把她治死了!你们把我的珍妮治死了!她回来就开始病!就病成这样!”
咆哮声在不到10平方米的小房间里回荡。吱呀吱呀,周围的房间开了一条条门缝,似乎有无数人贴着房门窥探。格雷特不吭声,把手放在孩子额头上:
滚烫。
再加上孩子急促的呼吸和心跳,从上到下,湿淋淋的、一直没有换掉过的衣服,再考虑孩子父母的反应……
格雷特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是你们让她病的吧?你们想让她病死,然后拿钱?!”
他指尖射出一道白光,从头到脚,在小女孩身上抹了一遍。【移除疾病】,三阶神术,效果立竿见影。女孩呻吟几声,脸上红潮褪去,慢慢张开了眼睛。
格雷特从未这样感谢过魔法。他手指微微一划,一道幽幽的光华飞出:
黑暗术、活化绳、声音消除。三件套一落,寂静的黑暗顿时笼罩了房间半边,将夫妻二人牢牢控制起来。然后,格雷特半跪在地,柔声问道:
“小珍妮?你认得我吗?”
“……认得。你是牧师大人。”小姑娘眨了眨眼睛,胆怯地回答。格雷特向她微笑一下,继续询问:
“你怎么啦?怎么会忽然发烧了?”
小姑娘反射性地缩了缩,四下张望。好一会儿,没有看见让她恐惧的东西,她才小小声回答:
“爸爸让我浸凉水。……穿着衣服浸,不许脱。”
“你妈妈呢?”
“爸爸打妈妈。”
格雷特紧紧地握住了拳头,手指格格作响,指节一点一点变白。为了钱,为了钱,就能让亲生的孩子去死……
他握拳、放开、再握拳、再放开。直到能控制住自己不挥出拳头,才抱着小女孩站了起来,挥散:
“……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孩子的母亲瘫软在地,不停流泪。男人被活化绳捆着,倒在地上不停挣扎,忽然昂起头来,大声怒吼: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那可是十个金币!十个金币!你们知道十个金币能干什么!能让我们全家都吃上肉,能让我们搬出这鬼地方,能让我儿子上学!!!”
他脖子上青筋暴起,满脸通红:
“…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想练手就全城搜罗穷人,把藤蔓插进人心脏——这孩子是我生的!我生她,我养她,一个赔钱的丫头片子,就让她去死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格雷特轻声叹了口气。他抱着女孩,轻轻拍抚,无声无息地丢出一个安抚术,让惊恐的孩子变得安静下来:
这个贫困的、凄苦的世界,和挣扎求存的人讲道德,又能怎么样呢?
他一步,两步,稳稳后退。迈到第三步,已经倒退出房,隔着房门,平平静静地道:
“但是孩子是你们害的,不是我治死的。我已经看见了一切,就算她现在死了,子爵也不会给钱。还有——”
他把怀里的女孩紧了一紧。指尖翘起,往男人方向一指,活化绳嗖地飞出,放开男人,在门框上编织成“X”形的网格,拦在两人中间:
“这孩子我带走了。再过一个月,等到我论文可以发了,再给你们送回来。不服气的,有胆子的,就来法师塔找我吧。”
说完扬长而去。身后,女子尖锐的啼哭声,男子压抑的怒吼声,还有几个幼童恐惧的哭叫声,吵成一团。很快,又有邻居的吼声,敲打板壁声,不断在身后沸腾起来。
格雷特越走越快。来到走廊尽头,收回活化绳,抬头顺着楼梯向上望去——清亮的月光射入眼底,这一刻,如同在地狱仰望人间。
这一层地下室,空气污浊,堆满垃圾杂物,不见任何阳光。里面居住者们,人均居住面积不到两个平方,常年半饥半饱。
就算他把女孩抱回医院,让她好吃好睡地休养一个月,送回去以后,她又能活多久呢?
格雷特甩甩头不再想这个话题。他快步走上楼梯,回到街道,撮唇打了个口哨。须臾,阿帕迈着轻快的脚步在巷口现身,低下头,用力在他脸上舔了一口。
“阿帕!——阿帕你放开我!脖子都给你弄湿了!”
两天以后,格雷特坐在阿尔瓦夫人面前,和她聊起这段时间的经历,顺便诉苦吐槽:
“我把10个患者全部搜罗回医院,准备养上一个月,结果回来的孩子有一半是病号!虽然贫苦孩子容易生病吧——可是,我辛辛苦苦折腾这么一圈,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当然是为了发论文啊——阿尔瓦夫人很想这样说。但是看着格雷特垂头丧气的样子,她也只能推过一杯热红茶,加半杯牛奶,再把熏香换成放松神经的品种:
“没办法,照顾穷人就是这个样子。无论如何,他们本来能活到10岁的,被你治疗过,也许就能活到20岁、甚至30岁了不是吗?”
格雷特摇头不语。阿尔瓦夫人一边翻他的论文,一边安慰他:
“穷人有穷人的烦恼,富人也有富人的烦恼。就像我这里,不也是天天不断的头疼事儿?自从和黑鸦沼泽一起做项目,我手下的孩子们,一天能和死灵法师吵上两架——”
她正絮絮叨叨地说着,外面忽然响起一阵喧哗,像是有五六个男女在争吵。阿尔瓦夫人放下手里的论文,匆匆起身,好一会儿才回来,摇头道:
“又是那几个孩子。唉,惑控系的魔法师,总是会引起太多不必要的关注和好感,死灵法师们的人际交往能力,又……”
她一时不知道用什么词。格雷特在心底默默替她补上:
宅?
反正,他见到的死灵法师,特别是高阶一点儿的,有一大半都是宅男。倒不一定肥,主要是死灵魔法和负能量打交道比较多,干瘦干瘦的居多,但是宅的程度么……
热爱骷髅,热爱套皮,热爱手办。不太具备和活人打交道的能力,讲起自己喜欢的事物滔滔不绝,完全不考虑别人能不能接受。
当然,就格雷特所知,他前世所见的宅们,其实也是热爱妹子的……只不过交际面窄,交际能力差,往往只能远程YY罢了。而在这里,惑控系魔法师的颜值、亲和力……
总觉得会出事的样子啊。
他和阿尔瓦夫人聊了半个多小时,交流了最近的研究情况,得到了足够的心理安慰。听到别人也烦恼,自己似乎开心了一点的样子……
不得不承认,成功的惑控系魔法师,都是高阶心理医生。格雷特满意地告辞离去,阿尔瓦夫人起身相送,刚到走廊尽头等待电梯,忽然听见,远处响起一声惨烈的尖叫:
“啊——”
阿尔瓦夫人转身就往回跑。格雷特快步跟上,奈何13级的大魔法师,哪怕是惑控系的,加速技能也比6级法师多。三下两下,就把格雷特甩开了几十步远。
等格雷特气喘吁吁赶到,魔法师们已经稍稍散开,围成一个直径几米的圈子。阿尔瓦夫人站在中央,脸色铁青,面前倒着一个伤者:
一把极窄、极薄的尖刀,从他左眼向下插入,直没至柄。伤者胸口全是血迹,呼吸困难,已经基本失去了意识。
格雷特:!!!
他几乎是抢过阿尔瓦夫人手里的挂坠,一抬手,飞快地释放了一个【侦测魔法】。X光平片映入冥想视野,格雷特脑袋嗡的一声,感觉血压瞬间飚到了200:
这把尖刀的刀尖,从伤者的左眼插入,直接深入颅底!
****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求书评,求各种……
(往后划彩蛋页看X光平片,特别惊悚)
第六百零二章 拿治疗药水来,先做个颈动脉血管造影!(万赏加更3)
格雷特把X光光源往下移动,飞快地观察了一下伤者的状况。扫到胸腔,他立刻皱起眉头:
胸壁下面,有明显的条带状影像,肺组织被强烈压迫!虽然压缩率还没有超过50%,但是,也已经很凶险了!
气胸!
除了头上,凶手至少还在伤者胸口捅了一刀,好巧不巧,捅出了张力性气胸!
这玩意儿死起人来飞快,只比大动脉捅破慢一点儿……要赶快动手救人,不然就来不及了!
“让开!都让开!让我救人!”
他高声喝令。同时一拍空间袋,手术器械箱落在地面,自动打开。
手术刀,组织镊,拉钩……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
格雷特抄起一只玻璃瓶,疾步上前。左手伸出,指尖碧绿藤蔓迎风摇曳,顺着伤者胸部的创口就钻了进去。
“你干什么——”
前后左右,几个人参差不齐地问。有两个嗓音特别沙哑,听起来像是用砂纸磨锉刀一样,一听就是死灵法师——哦,受伤的这个也是。
谢天谢地,没人动手阻止。格雷特根本来不及说话。他左手按着伤者胸膛,右手一指:
哗啦啦啦啦啦!造水术发动,清水倾刻间就灌满了一玻璃瓶。藤蔓另一头自行昂起,一头钻进瓶底。
很快,气泡就咕嘟咕嘟,在水底冒出了小小的一串。
“胸腔闭式引流。”看到气泡,格雷特才松了一口气。他紧紧盯着X光图像,观察着肺叶一点点舒张开来,快速回答:
“他被捅出气胸了……不下闭式引流,把气导出来,肺被死死的压着,没法呼吸……”
说话间,伤者吐出一口气,胸膛终于开始微微起伏,低声呻吟。眼皮掀动,眼珠也开始微转。
周围松口气的声音此起彼伏,有人小声在问:
“他是谁?”
“这个救人的是谁?”
“格雷特·诺德马克……”
格雷特置若罔闻。他处理完最紧急的开放性气胸,继续往下检查:
谢天谢地,没有大出血,没有捅破动脉什么的。呼吸已经恢复,扔一个心电图,基本正常,伤者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意识稍微有所恢复,只是左眼结构还无法探查,不知道伤了多少。左鼻腔有血流出,里面情况怎么样,也不好说。
至于头上那一刀,那得慢慢处理。
所以——
凶手下了几刀?
除了眼睛里这一刀外,还捅了哪些地方?
这把刀平时是干什么用的,刀上有没有生锈,有没有染毒?
除了用刀子捅,凶手还做过别的什么没有?比如用魔法攻击,比如扔毒药?
格雷特左右张望,打算找一个人问问。整个房间,气氛僵成一团:
一位惑控系女魔法师瘫倒在沙发上,两个女伴一左一右紧挨着她,听她呜呜咽咽,哭个不停:
“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怕他们打起来,就提议到这间房间来谈……谁想到他们会动刀子……”
女魔法师对面,一个年轻的、长得有些英俊的魔法师,身上染血,被几只骷髅按在地上。那些骷髅七手八脚,纵横交错,连肋骨都在人身上收得紧紧。
很明显,动手的死灵法师们,并不想给被捆的人任何挣扎机会。他们肩并着肩,瞪着对面行歌之塔的魔法师们,满脸警惕。
格雷特小心翼翼的向他们走过去。一边走,一边将双手平举胸前,掌心朝外,示意自己并不打算出么蛾子:
“呃……你们先闪开一下,让我问他几句话……我不碰他,我就是为了救人,要知道那刀子是怎样的……”
不等他继续往下说,死灵法师们对望一眼,左右闪开,让出一条路来。格雷特微微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他的声望值,在黑鸦沼泽还是挺不错的,可以凑合着刷刷脸……
他蹲到凶手面前,压低声音,快速询问。谢天谢地,刀子上没有刻意染毒,也没有生锈。凶手除了激情捅刀之外,没有释放任何法术。
那么……现在就要看看头部的伤了,X光片不怎么清楚……
格雷特站起来,想要申请清场。这一扭头,才发现周围熙熙攘攘,已经挤满了人:
尖叫声惊动了整一层楼。格雷特看完X光平片,已经有几十位法师赶到门口,探头探脑,窸窸窣窣:
“什么情况?”
“怎么突然动刀子了?”
“插哪儿了?……嘶,这刀得插进脑子里了呀!”
“叫医疗法师了吗?谁去叫了?”
“嘘……这儿不已经有了?”
“可是已经去叫了呀!要不要派人去拦一拦?”
“别吧!现在这个多少级?……才六级?六级扛得住吗?我看他不敢拔刀的样子……”
说着说着,外面就起了一阵巨大的喧哗。一群人奔跑着、叫喊着,越靠越近:
“来了来了!”
“治疗者来了!”
“十级的医疗系大法师!”
“有救了!”
脚步声杂沓。格雷特微微侧头,余光里,一袭白袍飞奔而来,在伤者身边刹住。
来人蹲下、伸手、指尖白光荡漾,稍稍靠近,立刻止住:
“呃……”
哪个混蛋叫他来的!哪个混蛋!话说的不清不楚,说是挨了一刀,怎么不说是戳到眼睛里去了!
这种地方,他怎么敢随便动手拔!
“我……”他伸出手,又缩回,再伸出手,再缩回。身边一尺远,请他过来的魔法师着急催促:
“班尼特大法师,您快救救他啊!他快死了!”
可是这刀扎得太深了!班尼特额头上,汗珠滚滚而落。现在拔刀,他的治疗术,来得及止血吗?
会不会动作慢了一点,伤者脑子里鲜血狂涌,就此完蛋?
又会不会治疗术落得太快,到干脆长在脑子里,更加拔不出来?
“你等一等!让我想想……让我想想……这刀都扎进脑子里去了……”
“没扎进脑部。”
身边,一个清清朗朗的声音,忽然低声反驳。
班尼特侧头,只见自己左侧半跪着一个青年,年轻的几乎可以说是少年,神色认真,自信满满:
“这把刀,从左眼眼眶下部插入,穿透颧部、鼻咽、上颌,直达颈动脉。目前看来,颈动脉应该还没有破裂,其他的血管和神经,有多少受伤不好说……”
一边说,一边随手招出【无声幻影】。虚空中,光影铺展,瞬间就勾勒了一个骷髅头。
还要继续描绘器官组织,旁边的死灵法师们手一招,一只骷髅从地上跳起。摘下脑袋,毕恭毕敬,双手奉到面前。
格雷特:“……”
拿着骷髅头,或者塑料制的骷髅头讲解剖结构,我是干过的;拿着骷髅奉上来的脑袋讲解剖结构,我……
好吧,也是干过的,第一次和林恩见面,他的黄金骷髅,就是这么乖巧听话来着……
他随手想要拿一支笔,或者别的什么,用来代替尖刀。咔嚓一声,那只骷髅已经掰下一根肋骨,送到面前。格雷特皱皱眉:
“我要直的。”
肋骨脱手落地,骷髅毫不犹豫的一翻手,掰下了自己的尺骨……
这种好意,要是不接受,都有点辜负骷髅先生了。格雷特接过尺骨,插进骷髅头眼眶,举起来展示给众人看:
“瞧,就是这么斜着向下插进去的,从左眼眶进入,到靠近脖子的地方。距离脑部确实还有点距离,但是这里的血管太多,实在太多了……”
不但是血管,还有神经。刀刃所过之处,存在密密麻麻的神经丛,尤其是后组颅神经最为麻烦。格雷特极其担忧:
伤者意识还没完全恢复,或许不仅是因为惊恐下的自我保护,还可能是伤到了神经。如果只是压迫还好一点,万一神经断裂……
“那你要怎么办?”
人群分开,格罗姆大法师气喘吁吁地赶到。他向阿尔瓦夫人点了点头,来不及寒暄,劈头就问。格雷特定了定神:
“我要先看一看。”
“怎么看?”
“拿一瓶——”格雷特顿了一下:
“先拿两瓶治疗重伤药水来。我要做颈动脉造影,看一看颈部和脑部血管的情况!”
“啥?”
格罗姆大法师最近一段时间,没有跟进格雷特的研究,当场愣了一下。阿尔瓦夫人已经脱口答应:
“好!你还要什么?”
要什么她就给什么!那个凶手是行歌之塔的人,伤者死了,最为难的是她!小格雷特能多一分救人的把握,对她都是一件好事!
“清场!找个非魔法物品,固定伤者!找个法师塔的魔力源,我要给这个东西供能……”
他从空间袋里拿出黄金宝盒。阿尔瓦夫人一看就笑了,伸出双手:
“我来供能就行!还要什么?”
“最好再来个什么东西,可以让伤者原地旋转,让我观察360度的情况……”
“没问题!你们这些人,走走走!不要在这儿看热闹!”
绝大部分围观群众作鸟兽散。两个骷髅,四只【强效法师之手】上前帮忙。
须臾,昏迷的伤者被捆在一把扶手椅上,脑袋固定。四条椅子腿落在漂浮碟上,稳稳当当,只等匀速旋转。
格雷特手持针管,吸了足足30毫升【治疗重伤药水】,嘱咐格罗姆大法师:
“我喊开始,您就发动【侦测魔法】!一只手按在金盒上,冥想视野里的情景,会由金盒记录下来!准备好了没有?”
“等等等等!”班尼特大师扒着门框,迫不及待地探出了脑袋:
“能不能让我留下来看?我可以帮忙转漂浮碟!”
“好的!你留下!三、二、一!”
药剂推入动脉,随着心脏的搏动,滔滔流入脑部。
片刻功夫法术完结,格雷特触发晶片,盯着刀尖旁边迂屈缠绕的血管,皱起眉头:
“这非常不好办啊……”
****
3000字!
又完成了一个加更!只剩最后一个了!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求书评,求各种……
(右滑看彩蛋章,血管造影图像)
第六百零三章 做活了算你的,做死了算他的!
格罗姆大法师紧紧盯着眼前展开的光幕,双眼发亮。
身为死灵法师,他解剖过的头颅和脖颈,已经数不胜数——死的,活的,死了又用负能量加固,弄成半活不死的。
但是,在这种视角下,看见被尖刀切断的蜿蜒血管……
全新的视角让他着迷。眼睛眯起,身体不知不觉前倾,5度,15度,25度角。如果不是骷髅拦住,几乎要整个人钻到光幕里去。
另一边,还有一个人想往光幕里钻。班尼特大法师张大了嘴,口水都快要流淌下来:
“这……这……”
他虽然是医疗系魔法师,对人体的情况、治疗的原理有过大量研究,也没看见过眼前这种情形:
活着的人,活人,不用剖开,也能看到身体内部,血管是怎么走的吗?
好想学啊……好想学会,然后,飞奔回去,现在就开始试用……
他们的反应都落在格雷特眼里。他倒也不是不愿意分享法术,但是,现在没时间搭理。他紧盯着光幕,用法术操纵它慢慢旋转,心里琢磨:
上颌动脉看起来是断了,颈内静脉运气不太好。颈内动脉没有破裂,但是,刀尖正好抵达颈动脉鞘,抵在颈内动脉旁边。更糟糕的是,韦氏环发育不良。
就是那个交通左右颈动脉的血管环。原本有它在,格雷特大可以上手结扎颈内动脉,然后慢慢拔刀、慢慢治疗受损的血管。反正血液还能从另外一边走,给大脑供血,不怕。
可是这个倒霉的法师,韦氏环发育不良。这就意味着,这边结扎了,血管没法从对面的颈内动脉走,至少1/4的大脑就会失去供血。
只要不能在三分钟内开放血管,患者分分钟偏瘫。
而不结扎颈内动脉,就意味着拔刀的时候,其他几根受损血管一定会大出血。所以,手术要非常、非常小心才行……
他转身看向格罗姆大法师:
“我考虑是从颈部外侧切开,先游离血管,做好保护。拔刀之前……”
“你去做就行了。”格罗姆大法师挥手打断:
“我相信你的水平。只管动手,做活了算你的,做死了算他的!”
死灵法师就应该好玩骷髅,跑去跟惑控系的魔法师争风吃醋,玩到自己脑子里插进一刀,就活该!
格雷特向他笑了一笑,要求转场。众人转移到一间较大的厅堂,格雷特释放出【随身手术室】,扔出不朽者阁下送的暗金骷髅,帮他一起干活:
把伤者抬上手术台,仰卧位,头向右侧倾斜30度,充分固定。不等他开口,格罗姆大法师已经派出一只骷髅,替了暗金骷髅的位置:
蹲在手术台前,两只骨手张开,牢牢捧住患者脑袋。看那用力的程度,大约他就算把伤者脖子砍断,那颗脑袋也不会晃动一下。
格雷特向他笑了笑,继续干活。扒衣服,丢清洁术,消毒,铺巾。心电图,血氧,几个监护法术,噼里啪啦扔出来——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等到班尼特大法师反应过来,准备上前帮忙,格雷特已经刷完手,平举双手,返回手术台前:
“等我接个血压监护——好了,手术开始!”
他从骷髅手里接过手术刀,放松地吐了口气。有安宁术撑场面,麻醉真是不能更方便。
如果是前世,就要在气管切开,和诱导下全身麻醉的方案中选择:
伤者清醒状态下行气管切开,患者必定会恐惧、躲闪、移动,会增加刀刃二次损伤的风险;
然而,诱导下全麻,插管要从咽喉进入气管。一把刀这样插着,伤者有保护性反射,张口困难,也会导致直接麻醉风险增大……
光是麻醉这一件事,就值得麻醉科主任和耳鼻喉科主任,可能还要再加其他几科的大主任,头碰头一起会诊。
但是现在,这些都不用操心。安宁术下,伤者感觉不到疼痛,肢体被禁锢住无法闪避,也不会躁动。只管切,不会有事的!
格雷特甚至还拜托大法师阁下,丢了一个缩小版的【黑暗术】,笼罩住伤者双眼。没错,眼睛上插着一把刀,铺单没法盖住,那么,用黑暗术就对了。
让伤者啥都看不见,一点痛感都没有。对了,再加个安抚术,免得他恐惧之下,肾上腺素飙升、血压、心率一起飚!
格雷特最后看了一遍血管造影的影像,微微凝神,先丢了一个【水蛭化】下去。身边,格罗姆大法师失声道:
“你这是做什么?”
刀子插在脑袋上啊!一不小心,鲜血喷涌啊!再丢个防止凝血的法术,这血要飚成什么样子?
“减少颈动脉内膜挫裂伤、血栓形成,引发偏瘫风险。”格雷特低声回答。至于术中出血,大不了他小心一点就是了,反正刀上自带治疗术。
手术刀微微刺入,切开颈部皮肤,不深一毫米,也不浅一毫米。刀上白光闪动,顺便就治好了切口,果然没有鲜血涌出。接下来,是拉开皮肤、肌肉,显露血管……
欸,死灵法师多半干瘦,颈部没有厚厚的脂肪。日常不锻炼,肌肉松弛,也不用死命牵拉。这个手术,做起来真愉快。
他充分暴露颈鞘,发现左侧颈内静脉、颈外动脉的分支颌内动脉,果然都已经破裂。格雷特沉心静气,慢慢游离,暴露两侧断端,然后,飞起四只小小的法师之手,把它们虚虚捏住——
这在前世的手术中,都是用丝线完成的。绕过,打个结扎线,随时准备收紧。现在的话,法师之手只要控制力强,似乎更方便一些。
再往上就没有什么大血管有问题了。格雷特闭上眼睛,深深呼气、深深吸气,再深深呼吸,深深吸气,看了暗金骷髅一眼:
“我下命令,你就慢慢拔刀。顺着刀尖刺入的方向往上拔,动作一定要慢,一定不要左右晃动。”
暗金骷髅咔哒咔哒,碰撞了两下牙齿,表示听到,理解,一定会照做。两只骨手握住刀柄,格雷特微微弯腰,盯紧面前的四根血管断端:
“拔!”
一声令下,血如泉涌。
四只法师之手及时收紧,捏住血管断端。格雷特不慌不忙,操纵法师之手拽出颈内静脉两端,吻合、丢治疗术;拽出颌内动脉两端,吻合、丢治疗术:
再也没有比直视下丢治疗术更舒服的操作了。白光落下,一呼一吸之间,断裂的血管重新长合。法师之手松开,血液滔滔流动,没有半滴渗漏到外面。
治疗完毕,法师之手还有余裕退出、变大。拖起一块洁白的干纱布,往上一压,吸走血液。不消片刻,术野就是清清爽爽。
格雷特松了一口气,让暗金骷髅把刀子送到面前,仔细观察。很好,纤薄,锋利,正如凶手所说没有锈迹,也没有可疑的污渍。那么,接下来——
“【清洁术】!【清洁术】!【清洁术】!”
法师伎俩之清洁术,在这种精密狭窄的伤口,进行清创,有无与伦比的优越性!
清创完毕,小蛇飞出。格雷特在契约之灵的指引下,沿着刀子经过的通路,让治疗术慢慢扫过:
要慢,要仔细。天可怜见,耳鼻喉科和眼科,他是真的一点都不熟悉,只在上学的时候背过解剖图。前世的时候,这种活儿,都是喊同事会诊的——
当心一点,宁慢勿快。格雷特不断告诫自己:鼻咽部、眼部的解剖结构精细而复杂,一定要看清楚了才动手。
别治着治着,把鼻道给堵了,或者让泪道长上了……
别人只看见他半闭着眼睛,凝神站在伤者面前,半天一动不动。然而,不管是格罗姆大法师,还是班尼特大法师,都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意思:
那把刀,那把血淋淋的尖刀,被暗金骷髅拿走以后,就摆在他们面前。格罗姆大法师甚至招来自己的骷髅,拿着刀往骷髅眼眶里捅来捅去,比划比划:
这把刀也太长了!
捅的地方,也太危险了!
伤者哪怕治好了,还能剩一只眼睛、能剩半条命,就算他运气好!
细细的白光,在小蛇连接的冥想视野里不断上移。最后,冒出眼眶,在眼球周围转了一圈,又回到颈侧:
颈动脉鞘复原!
筋膜复原!
肌肉复原,皮肤复原!
“哎,好了!”他拍拍手,最后确定一遍监护指标无误,拔掉有创血压计,完成收尾。挥散安宁术,示意暗金骷髅扶起伤者:
“已经治好了!你睁开眼睛看看——能看得见吗?”
“看……看……”
伤者脸颊难看地耷拉着,伸手向前摸索。格雷特一看他这样子就觉得不好,果然他哆嗦了一会儿,嗓音干哑,几不成声:
“我什么都看不见了!我右眼也看不见了!我瞎了啊啊啊啊——”
不会啊!
按说这把刀子的入路,没伤到右眼视神经啊!后组颅神经……后组颅神经管什么的?是不是真的不行了?
格雷特还在绞尽脑汁,边上的死灵系大法师不耐烦地咳嗽了一声,一挥手。瞬间,伤者双眼一亮,一蹦三尺高:
“我看见了!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诺德马克法师,您真是神医啊!”
格雷特:……大意了。只记着掀开铺巾了,忘了让人取消黑暗术……
****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求书评,求各种……
第六百零四章 提头来见,请您讲课(万赏加更4)
“出来了。”
“出来了。”
“居然是活着出来的。”
“还是自己走出来的!”
手术室大门打开(其实是大厅门打开,格雷特的随身手术室,直接取消法术就行了),一行人鱼贯而出:
阿尔瓦夫人面沉似水,大步流星。只有最熟悉她的学生,才能在她裙摆的波动幅度里,看到一丝轻松的味道;
格罗姆大法师满脸震惊,走两步,回一下头,再走两步,再回一下头。看上去,如果不是后面有人跟着,他能随时一头扎回房间;
班尼特大法师更加有点失魂落魄,整个人贴着墙边,往回扭着头,差不多是螃蟹一样横行。目光落在伤者身上,扭都舍不得扭一下。
而那位伤者,之前昏迷,横着进去;现在意识清醒,走着出来!
目光明亮,视线灵活,如果不是脸上、脖子上、胸口还有血迹,简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奥利维!”
“奥利维,你活下来了呀!”
堆在手术室门口,夹道欢迎的死灵法师们,看见自家同事脱险,纷纷松了一口气。
问候的问候,挥手的挥手,有些还特地绕到他左边,去卡左眼的视角:
“奥利维,你看得见吗?这只眼睛看得见吗?”
“真看得见?不是用法术?——刚才我们都听见了,你在喊你瞎了!”
“我们都准备好叫你独眼了!”
“滚!”
奥利维气沉丹田,用力一吼。
一群人吵吵嚷嚷,往前行进。没走几步,就遇到了一队目瞪口呆,宛如石化的魔法师:
这些魔法师都穿着利落的黑衣,短外套,紧身长裤。五人一队,把凶手紧紧夹在中间,拽着他身上的魔法镣铐。
很明显,是议会的执法队接到报案,前来羁押凶手。
而本着带薪休假,努力摸鱼的精神,他们也一样等在门口,打算看一下受害者的结局是什么。死亡,瘫痪,还是瞎一只眼?
如果死了,瘫了,凶手就打入死牢;如果只瞎掉一只眼,就看后台说情的力度,力度高的话,没准能往上提一层?
然后,他们就等到了一只全须全尾,自己走出手术室,还能和别人吐槽开玩笑的受害者。
……说好的刀子戳进了眼睛里呢?
……说好的昏迷不醒,人已经不行了呢?
……说好的故意杀人呢?!
“啊!……啊!”
凶手猛然咆哮起来。虽说被堵上了嘴不能吟唱,小身板也挣不脱魔法镣铐,仍然不妨碍他双眼充血,把镣铐挣得哗哗直响:
怎么还活着?!
怎么还活着!
我这辈子已经完了,这个家伙,怎么能一点事情都没有!
他死死瞪着对方,盯了一会儿,又把目光转向人群最后的格雷特。是他!是他!
格雷特正被一群死灵法师围着。人人都用仰慕的眼神朝他集火,一口一个:
“神医啊!”
“太了不起了!”
“眼睛戳瞎了都能治好!”
格雷特:……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视力能保住的原因,是那哥们的眼睛根本没被戳瞎!
“怎么说?”
“不是都戳进眼睛里了吗?”
“诺德马克法师,您有空的话,就给他们讲一讲吧。”前面的格罗姆大法师脚步一顿,笑着回头:
“去我们那边坐坐怎么样?”
“好啊好啊!”
不等格雷特回答,边上的死灵法师们,已经一个个点头如捣蒜。七手八脚,再加上骷髅梦从人缝里伸的手脚,只差把格雷特当场抬走了。
人既然救回来了,追究凶手责任的事情,赔偿的事情,那就什么都好说。格罗姆大法师留下一个弟子,在这边处理谈判事宜,自己溜之乎也——
带着那群来讨论课题、来看同僚、来凑热闹的死灵法师,直接把格雷特卷回了不眠之塔:
“来,讲讲吧。这把刀戳进去,为什么拔出来可以一点没事,抢救要注意哪些?”
格雷特一个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按在了环形的阶梯教室中央。面前一张木台,包浆浓厚,血腥不散,看着就像是手术台的样子。
周围一圈一圈,笔直往上,像个深井多过像大剧场。每一圈栏杆上都挤得密密麻麻,不知多少死灵法师探出脑袋,向下张望:
“诺德马克法师,讲一讲吧!”
“对呀,讲一讲吧!”
还有两位死灵法师,一左一右站在身边,同时用眼神催促:
左手是闻讯赶来的林恩,他那个黄金骷髅善解人意,已经摘下自己的脑袋,准备给格雷特当作教具;
右手边是逃了一条性命的奥利维,双手捧着眼睛里拔出的尖刀。刀刃上鲜血淋漓,擦都没有擦干净。
格雷特非常怀疑,如果骷髅当教具不合适,他就打算拿自己当教具……
格雷特叹了口气,左手接过骷髅头(黄金骷髅还似模似样的鞠了个躬),高高举起。展示一圈以后,右手接过尖刀,斜着戳进骷髅左眼眶:
“大家看,这把刀是贴着左眼眶,从眼球底下戳进去。眼球没有伤到,眼球后面的视神经,更加没有伤到……”
“看不清楚!”
“对,看不清楚!”
死灵法师们七嘴八舌地叫。格雷特仰头喊回去:
“你们自己释放秘法眼!”
“放几个都行,互相不要干扰就可以!”
刷刷刷刷,几只光团四面八方飞下,在周围展开光屏。格雷特拿起骷髅头,激发晶片记录的X光平片,对照着片子继续讲解:
“看这个刀的路径……它是斜着往下插的,经过鼻腔,咽部,一路到达颈部。非常幸运,刀刃经过的路径,没有损伤任何重要的器官、神经和血管……”
死灵法师们反应不一。有些专注人体向、解剖向的魔法师,听得津津有味,一边听,一边趴在栏杆上,飞快记录;
有些专注魔法向,剖尸剖得不多的,就听得云里雾里,根本不知道格雷特在说啥。听了一会儿,又有人喊起来:
“诺德马克法师,这把刀经过哪里,我们记不住啊!”
“就是,这个骷髅也是空的,里面什么都没有!”
“什么脑子,血管,神经,哪个在哪里,能不能多讲一讲!”
……看看,看看,这就是系解没背熟,直接上手术的结果……
如果是在医学院,这样的学生,已经被格雷特踢出教室了。奈何这是不眠之塔,格雷特不能踢人,只能朝他们翻白眼:
“不知道的自己回去查资料!回去预习!下次让我讲,谁还在这里吵吵,提头来见!”
头部的器官,组织,血管,都不知道在什么位置,难道要我把那个受害者剖了,现场讲给你们听啊?!
“对呀,提头来见!”
死灵法师沸腾了一下。格雷特瞬间看到教室门大开,两个黑袍法师以和职业不相符的敏捷,嗖的窜了出去。
没一会儿,其中一个飞奔回来。双手平伸,托了一个盘子,放到格雷特面前:
黑沉沉的木盘上,一颗死不瞑目的人头,毛发完整,皮肉完整,眼球完整,幽幽地盯着格雷特看。
“诺德马克法师,请——”
送人头来的死灵法师微微弯腰,盯着格雷特,讨好的对他笑:
“这个人头算我们的,您尽管剖,剖完了还有!”
格雷特:“……”
这算什么?
真·提头来见?
好吧,有个大体老师在手,用来说明头部的解剖结构,确实比较方便……
他收敛神色,后退半步,认认真真的向人头鞠了一躬。手术台边,一直环绕着的扩音魔法,把他的小声嘀咕传遍教室:
“感谢您为医学事业,奉献出自己宝贵的身躯,教导我们医学知识。您的奉献精神,将被我们永远铭记——”
鞠完躬,固定好人头,仔仔细细开始解剖。一边剖,一边讲解,对照着X光片,用【无声幻影】放大,不同颜色标出各种器官组织:
唉,说起来,他前世都没解剖过人头呢。系解课的大体老师,他只分到了一只胳膊,还是四人一组……
如果不是穿越以后,从黑鸦沼泽薅了不少羊毛,自己偷偷解剖过几具,今天就要丢脸了呀。
无论如何,能够弄到一具大体老师,还是很愉快的。格雷特一刀一刀剖下去,从器官讲到组织,从神经讲到血管。刀光翻飞,嘴角含笑:
衬着面前剖开一半的死人脑袋,怎么看,怎么都有变态科学家的潜质。
有了现场解剖,哪怕是对系解不熟的死灵法师,也听得津津有味。现场咳唾不闻,只有格雷特的讲解声,和刷刷的做笔记声音。剖完讲完,忍不住感叹:
“其实今天还是非常凶险的,刀的角度如果再平一点,就可能戳到延髓;如果刀再长一点,刺破颈内动脉,就可能拖不到救援……”
“诺德马克法师,这个血管,您是怎么看出来的呀!”
“是啊,怎么看出来的!”
现场嚷嚷成一片。格雷特笑了笑,指着血管造影刚要讲解,角落里,大法师阁下忽然暴起:
“滚滚滚!都滚!人家的独门技术,无缘无故,凭什么讲给你听!今天讲课到此结束!”
死灵法师们一哄而散。格雷特留恋地望着他们,眼神哀怨:
这是何必呢,我讲完了,再向你们要技术交换,你们就不好意思不给了呀!
****
3000字!
最后一个加更完成!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求书评,求各种……
倒霉的一天,下午喝了一杯咸羊乳奶茶,恶心,反胃,晚上把晚饭全吐了出来
第六百零五章 你把什么塞进膀胱里了?
格雷特如愿地用血管造影术,换到了黑鸦沼泽的血液检测方法。
一到手就有点失望。黑鸦沼泽用的技术路线,主要是使用药剂,采取化学反应沉淀滴定。格雷特依稀记得,测血钾、血钠什么的,用的仿佛不是这个法子……
只能当成技术储备了。格雷特卷起袖子,自己动手做实验:从对方使用的试剂倒推,这种方法,测的到底是什么?
甲状腺素?
肾上腺素?
HCG?
鉴定术倒是给了试剂的名称,但是鉴定术给的名字,并不是他前世熟悉的名字……
格雷特埋首实验室,折腾各种瓶瓶罐罐,忙得不亦乐乎。忙了两天,忽然被唐纳德神官从实验室里拉了出来:
“怎么啦?”
“那个……我这里有一个病人,总是不好……”
格雷特好奇地跟他出来。唐纳德神官已经在五级牧师上停留了两三年,经验丰富,【治疗重伤】和【移除疾病】的熟练度都相当高。
这两个神术,足以应对大多数病痛了。所以,到底是什么情况?
当然,唐纳德神官碰到的病例,和其他治疗者也有些区别。他出身贵族,在橡树林医疗所算是少数派,这让他很受贵族、富商病人的欢迎。
而有钱人,常常有些奇怪的病,和穷人不太一样……
过中庭,绕走廊,进诊室。一进门,桌边的一个年轻人就抬起头来来。衣着华丽,一头卷发,脸上涂得雪白一片。格雷特看了一眼就暗自皱眉:
你倒是把脸上的粉擦干净啊!
来看医生,你涂一脸铅粉——铅中毒啥的我就不说你了——给医生的面诊,带来的困难太多了!
他忍住没有当场丢个清洁术,把那脸铅粉弄干净。仔细打量,年轻人手按小腹,歪歪扭扭地坐在凳子上,一脸纠结,双腿夹得紧紧。这个样子……是泌尿系统疾病?
“这位是诺德马克法师,我们医疗所的主持者。这位是哈林顿爵士。”唐纳德神官飞快地介绍。年轻人向格雷特投以期待的眼神,然后哎哟一声,又是一脸痛苦。
“哈林顿爵士?”格雷特在他对面坐下,和颜悦色地询问:“哪里不舒服?”
“他发烧,血尿,尿频,尿痛,好些天了。”唐纳德神官在旁边抢着回答:
“我给他用【移除疾病】,当天能够退烧,过不了两天又重新开始。据他说,之前已经在泉水神殿治疗了一个多月,一直都是这样,来回复发。”
发烧……血尿……尿频尿痛……别是肾炎吧?格雷特暗暗思忖。肾炎的话,感觉【移除疾病】应该能治好,肾癌就说不准了。但是当然,得先查个体:
“来,让我检查一下。”
他从头开始查体,唐纳德神官抱着病历册,在一边刷刷记录:
“脉搏75次/分,呼吸16次/分,血压……120/75。嗯,这些都好的。来,抬起头,让我摸一下脖子下面……这句不要记!”
唐纳德神官向病历册扔出一个清洁术,不幸把前面几句话都删掉了,赶紧重抄中……
格雷特忍住没翻白眼……同时也忍住了手指上铅粉的怪异触感,继续检查:
“神志清楚,两下颌可触及轻度肿大淋巴结,质韧,活动度良好,有触痛。来,张嘴……张大!张大!两侧扁桃体I度肿大,充血,无脓性分泌物。”
嗯,稍微有点感染,发烧是不是因为这个,还不好说。继续听诊,两肺呼吸音清晰,心音有力,心率75次/分,心律整。格雷特把他拎到床上,继续按压查体:
腹平坦、软,肝、脾无肿大,上腹部无压痛、反跳痛,双肾区无叩击痛,膀胱有压痛。他扭头问唐纳德神官:
“你觉得是什么情况?”
“感觉像是肾炎。”唐纳德神官一脸沉重:“尿急,尿频,尿痛,总是肾有问题。我亲眼看过了,他确实有血尿,当场治了就好,没几天又复发。”
嗯,你既然看过了,那么尿常规我就不做了。肉眼能看到血尿,镜检肯定也能看到血细胞,估摸着还有白细胞。至于尿蛋白?
抱歉,现在暂时还检测不了。
“他说了为什么会发病么?”
“没说!”唐纳德神官非常有把握地摇头,灿烂金发随着他的动作晃来晃去,几乎要扫到格雷特脸上:
“他说,就是莫名其妙就开始肚子疼,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叫小腹疼痛,膀胱疼痛,不叫肚子疼。以及,神官先生,你问病史的功力,有待加强啊。
格雷特也不继续逼问,请患者站直,顺手把【无尽墨水笔】送到他身后。【侦测魔法】一亮,格雷特立刻就想叹气:
行吧,问不出来也挺正常,这种病史,隐瞒才是常事。
他打开医疗桌抽屉,随手抽出一支水银温度计,递给患者:
“来,量量体温。”
哈林顿爵士不自禁地向后缩了一缩。格雷特不动声色地看着,脸色平静,把温度计递在他面前,动也不动:
“来,量一量。我总得知道你是高烧还是低烧,还是现在已经退烧了。”
“我退烧了!我——”
“你有没有把什么东西塞进身体里?”
一句话出口,两个人同时跳了起来。唐纳德神官手掌砰地一声,把墨水瓶扫了下去;哈林顿爵士往后一缩,后腰直接抵在检查床上:
“你、你……我没有,我没有……”
“我都看见了。”格雷特声音淡淡:
“哈林顿爵士,对治疗者撒谎,可不是好主意。你不说实话,病根永远除不掉的。”
年轻贵族张了张嘴,又紧紧闭起,满脸通红。不等他说实话,唐纳德神官已经跳了起来,直冲到他面前:
“你骗我!你居然骗我!一直对我说假话,难怪我治不好你!”
“谁骗你了!”
哈林顿爵士挣扎着反驳。格雷特在后面加了一句:
“唐纳德,你用【侦测魔法】看一眼。”
只一眼,唐纳德神官目瞪口呆。嘴唇开开闭闭,闭闭开开,像一条离了水的鱼。好一会儿,才挣扎着询问:
“你把什么塞进去了……那是什么……”
他伸手横划了一道,一时不知道怎么表述。一条不算长、也绝不算短的细管子,一头莹莹发亮。横亘在盆腔当中,一眼看上去,触目惊心。
格雷特晃了晃手中的温度计,水银末端当空划过,现出一道白光:
“就是这个啊!”
****
还是不舒服,有些想吐,好在债已经还完了,今天只用写四千字了……
(后划看小格雷特和神官先生看到了什么)
第六百零六章 挨刀还是挨插,选一个,速度
被格雷特一口叫破,哈林顿爵士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跳起来想逃,才一迈步,又“哎哟”一声,坐了下来:
“这……这怎么办……”
他下意识地看向门口。格雷特头也不回,手一指,一只法师之手飞出,直接关门。见此情形,哈林顿爵士才松了一口气:
“您……你们可别说出去啊!”
“您放心,我们身为治疗者,一定会为病人保守秘密。”格雷特柔声安慰他。膀胱异物罢了,泌尿科一周接诊三五个,那就不是个事儿,哪个医生那么嘴碎去八卦。
事实上,像这种水银体温计这种东西,不属于罕见异物的,留在科里做收集品,给年轻医生科普的价值都没有了。就是发论文,也要攒几百个病例,十几种异物,才好意思水一篇儿。
他态度柔和,语气坚定,没有半点好奇或者鄙视的意思。见病人稍微平静了一点儿,格雷特举手指天,指尖绿光莹莹:
“以自然之神的名义,我如果泄露爵士先生的病情,使爵士先生名誉造成损伤,愿我被自然之神鄙弃,失去一切超凡力量。”
“我、我也是!”
唐纳德神官快速跟进,指着泉水女神的名义,一模一样地发了誓。哈林顿子爵终于平静了一点,试探着问道:
“那……那要怎么治?”
谢天谢地,这个世界,指着神灵的名义发誓还是有用的。搁前世,病人信你就信你,不信你,你指着什么发誓都没用。格雷特暗自赞美了一下自然之神,正色道:
“两种方法。一是从小腹这里切开,把东西取出来,再用治疗术愈合;”
“啥!”哈林顿爵士一下子跳了起来:“切开?!”
他的声音陡然尖锐高亢,甚至有点变形,像是一只被踩了脖子的公鸡。切开?听起来就好可怕!
“不切开也行。”格雷特仍然保持着温和的微笑,好像根本没有被噪音攻击一样。他微微抬手,指尖一点碧绿昂起脑袋,轻轻摇曳了一下:
“用藤蔓,从体温计进去的地方插进去,把它拖出来。怎么进去,怎么出来,很方便的。”
“什么?!”
哈林顿子爵脸色惨白,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双手交叠,护在小腹前面:
让藤蔓从那个地方插进去?听着就好恐怖!
连续两个方案给否定,格雷特还没说什么,唐纳德神官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他郁闷地抓了抓脑袋,把淡金色的头发抓成一个鸟窝:
“这也不肯,那也不肯,你到底要怎么样?!告诉你,治疗术可以让你退烧,却没法把放进去的东西拿出来的!”
“好了,这两个方案听起来是有点可怕,让他缓一缓吧。”格雷特笑着安抚唐纳德神官。前世的时候,他看到过无数病人畏缩、惨叫、拼命抗拒:
换成前世,取膀胱异物,一般用的是膀胱镜。那个东西,前端的电镜和镜杆直径7毫米,长度30厘米。银光闪闪,看着就坚硬冰冷。说真的,藤蔓比它友好多了……
最起码藤蔓的直径,他能控制在1毫米之内。柔软,光滑,插进去的时候保证没有痛苦,拖出来的时候肯定准确,不至于中途滑脱,需要夹个一次两次三次。
其实……您插进去的这个东西,都比藤蔓粗几倍呀……
然而哈林顿爵士很明显缓不过来。他伸出手指,在自己小腹上虚虚一划,脑补一下;再盯一眼格雷特指尖的藤蔓,看看自己小腹,再脑补一下。折腾半天,颤抖着问:
“可不可以不治?”
“不治的话,可能出现很多后遗症。”格雷特竖起手掌。胸口的微缩版橡木杖伸出一根树根,卷着【无尽墨水笔】,随着他的话刷刷记录:
“首先,尿急、尿频,尿痛、血尿,肯定不会好;”
“其次,这东西如果待得长了——我听说过的病例,最长有待过28年的——尿垢会沉淀在上面,层层包裹,形成结石,到时候会更大、更难拿出来;”
“再次,这东西在膀胱里晃啊晃,磨啊磨,可能把膀胱磨穿一个孔……”
以上这些并发症,您都已经知情,签字表示放弃治疗,我们立刻送您离开。这话还没说,哈林顿爵士已经飞快摇头:
“我治!我治!那个……哪种治疗方法,更方便一些?痛苦更小?”
其实前世的话,能用膀胱镜夹出来,都尽量用膀胱镜的,万不得已才切开。但是,这是一个有神术的世界,医疗方面的选择又不一样:
“其实有神术在,两种方案都可以。”格雷特耐心给他解释:
“用藤蔓的话,不用在身上切一个口子。但是,东西拖出来的时候,可能在尿道里碰碰擦擦,总会有点儿损伤——当然,这点擦伤,一般来说,一个治疗术就能好;”
“膀胱切开的话,操作比较简单。一刀,拖出来,治好。切开的口子不大,”他伸手比了一比,大概3厘米左右:
“也就这么点儿。具体选哪一种,看你自己了。”
“那……钱呢?”
“用藤蔓,藤蔓操作费50金币,神术止痛50金币,治疗轻伤50金币。”格雷特一五一十数给他听:
“用切开,安宁术750金币,手术费用50金币,治疗轻伤50金币。看您选,哪样都行。”
哈林顿爵士沉吟踌躇,纠结半天,到底还是觉得挨一刀比较可怕。格雷特也从善如流,请他到手术室,脱掉衣服。到摆体位的时候,病人又开始纠结:
“我不要!”他缩在手术台上拼命摇头,脸上的铅粉簌簌摇下来,看得格雷特想重新做一遍消毒:
“这样子太羞耻了!”
咳……截石位是这样的……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把异物插进尿道,刺激尿道括约肌,很容易让括约肌把异物往里移动,越挪越深的啊!
这玩意就不应该乱插!
“不摆的话,两腿放平,小腹一刀。嗯,你自己决定。”格雷特开始把法师之手变成卵圆钳:
“做好决定就要用安宁术了。速度快点,三、二、一!”
“我选切开!”
****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求书评,求各种……
还是恹恹的,还是有点想吐……
还有三天就要生日了,许愿我生日之前能好,我希望生日那天能吃到大排面,卧一个蛋
第六百零七章 一波三折的手术
emmm……切开么?
其实,格雷特也倾向于,使用耻骨上小切口取出术。操作简单,容错率大。
万一这体温计上沉淀了结石,或者有什么其他情况,比如膀胱炎症、瘘道、穿孔啥的,直视下容易看见……放个秘法眼进去看也容易。
哪里不对,治疗术一并抹了,安全无隐患。
当然,钱也多^_^
“切开是吗?”他和病人确认了一遍,见病人用力点头,转身走向手术室角落:
“唐纳德神官,你给患者备皮、消毒、铺巾,我去刷手。范围是从两侧剑突肋弓下缘开始,到大腿上三分之一处,所有毛发清理干净。辛苦你了!”
“好嘞!交给我!”
水声哗哗中,唐纳德神官摩拳擦掌上前。哈林顿爵士仰在手术台上,看着他一手刀片,一手肥皂水,嘿嘿笑着过来,顿时惊了:
“你要干什么?!”
“备皮啊!刚刚你不是听到了么?——哦,备皮就是剃掉手术部位的毛发,方便消毒。”唐纳德神官顺手在他身上比划了一下:
“你这是下腹部手术,备皮范围需要……”
手一抬,落在躯干中央,最下面一条肋骨的边缘:“这里,”
手再一抬,落在大腿上,三分之一的位置:“这里。这当中的毛发,全部要剃掉!”
“啥?!”哈林顿爵士立刻惊了。他反射性地捂住要害部位,拼命往后缩:
“那这儿的毛也要剃?!”
“当然要剃,你想什么呢!”唐纳德神官给他一个诧异的眼神:
“不剃掉的话,你想切个口子,然后掉根毛进去?排出来的时候再磕磕绊绊,让你疼得不得了?或者治疗术下来的时候,直接长在伤口里?”
“呃……”
哈林顿爵士脑补了一下那个场景,整个人哆嗦了一下。但是有一说一,把要害部位的毛剃掉,还是太羞耻了。他蜷缩起身体,小声哀求:
“能少剃一点吗?这儿能不剃吗?……不能?那我选藤蔓,选藤蔓是不是就可以不剃毛了?”
“哦,选藤蔓的话,剃的少一点。”格雷特已经往双手丢完了清洁术,用肥皂搓完了一遍,正在用酒精搓第二遍。闻言回头,遥遥插话:
“只要把你手捂住的这块儿剃掉就行了……”
“那不是一样的吗!”
哈林顿爵士声嘶力竭地惨叫了起来。
格雷特心如铁石,毫不动容。也就是穿越以后见得少了,穿越之前,他们任何一个需要外科操作的科室,每天都有几百人需要备皮,医生说剃哪儿,那就剃哪儿。
讨价还价?
不存在的!
他不发指令,唐纳德神官动起手来,那是没有半点犹豫。手指一点,两条柔软的水带飞出,把哈林顿爵士双手困住。刷刷刷,刷刷刷,毛发飞舞……
“别碰我这里!我要硬了,要硬了啊!”
哈林顿爵士的惨叫声,让格雷特只庆幸一件事:手术室的隔音做得挺不错的……
当然,隔音做得再好,患者的情况也需要考虑。虽然泌尿外科给男患者备皮,都是男医生上手,可是患者多了,总会有个把出状况的。
换成前世,医生们多半会面不改色,从容做完,但是现在,好在有替代方案:
“实在不行的话,唐纳德你闪开一下,换个人给他做……”
神官和爵士同时松了一口气。然后,就听见咔哒咔哒,咔哒咔哒,手术台边上走来一只暗金骷髅,接过了唐纳德神官的刀片……
“放心,这只骷髅是不朽者阁下送给我的,动作非常灵巧,不会伤到你一丝一毫的!”
哈林顿爵士瞬间安静了下来……
嗯,被男医生备皮,会出问题的,泌尿外科隔三差五就会听说。被骷髅备皮,还会出状况的,我敬你是条汉子!
好在术前常规消毒、铺巾缓解了爵士的尴尬。被洞巾盖着,只露出小腹部位,感觉也不是那么可怕了。等到格雷特刷完手,平举双手走过来的时候,他甚至有心思勾起脑袋:
“不用安宁术可以吗?——只是小腹上开条口子,能光止痛这一片吗?”
“emmm……”
其实不全麻是可以的,像耻骨上小切口手术这种情况,可以只做腰麻。问题在于,格雷特没有腰麻用的麻醉药,用穿刺针把药物注入腰椎之间、蛛网膜下腔,损伤好像比神术更大……
“我们试一试?如果你觉得不行,就转安宁术?”
“好啊好啊!”
格雷特让他转成侧卧,头下弯、双手抱膝。顺利寻找到腰1-2棘突间隙的位置,吸气、凝神,丢出一个【识破隐形】——
生命灵光在冥想视野里微微亮起。脊神经根,骶神经,胸12、腰1神经……
就是这里了!
【延缓痛苦】!
魔法力量向前、深入,控制在小小一片区域,笼罩脊神经根。然后,格雷特亲自上手,在哈林顿爵士小腹上掐了一把:
“疼么?”
“不疼……能感觉到,但是不疼……”
腰麻成功!耶~~~!
他摸了摸患者小腹,感觉旁观还是比较充盈的,动手开切。一刀下去,哈林顿爵士就开始连声催促:
“好了没有?好了没有?”
“哪有那么快!要一层一层切呢!”
格雷特算得手快,也刚刚切开皮皮肤和皮下脂肪。接下来是切开浅筋膜、白线,显露腹膜外脂肪,向上推开腹膜反折。充分暴露切口,显露膀胱前壁……
“来根针!”
一针戳下去,尿液涌出,证实下面确实是膀胱。切开膀胱,法师之手飞出,将膀胱切口提起……
“你在拽什么?好了没有啊?能不能把东西拿出来?”
格雷特:“……”
局麻和腰麻手术就是这点不好。患者会说话,会提要求,弄不好还要跟你吵吵。相应的,医生也不能在台上说笑话……
好想有个麻醉医师在现场,好想让麻醉医师拿着面罩,直接往他脸上一扣:“大郎,吸口气……”
但是手术还是要继续做。秘法眼进去飞一圈,观察膀胱异物的位置、大小、形状,是否伴有结石,及膀胱黏膜有无病变;
又一个法师之手变成卵圆钳形状,在秘法眼引导下找到异物,顺膀胱切口将异物取出;
秘法眼引导下,治疗术在里面走一圈,确保该治的都治好,用生理盐水反复冲洗;
逐层治好切口……
“好了!”
解开【延缓痛苦】,哈林顿爵士一跃而起,上下摸索。确认自己安然无恙之后,他向格雷特提出了一个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请求:
“……自然神教有生发神术吗?”
第六百零八章 接生妇培训项目,开班!
生发神术当然是没有的。
就算有,格雷特也不会。
当然,这并不妨碍手术的完成度推到100%,不妨碍格雷特轻轻松松赚到了850金币(这个是重点)。
虽然哈林顿爵士离开的时候,看着格雷特的眼神,异常哀怨,让格雷特想起一只被剃光了毛的狗子……
格雷特耸耸肩,继续扎进实验室,去和验血魔法奋战。一天,两天,半天头绪都没有。忙到第三天,乔安娜牧师很兴奋地通知他:
和尼维斯的几个济贫所、以及济贫所雇佣的接生婆都谈好了,后天,就是开讲第一堂课,培训规范接生的日子了!
“这真是个好消息。”
格雷特喃喃道。
尼维斯共有三个济贫所,两年之前,容纳的贫民数量是两千多人,不到三千。接受院外救济——也就是定期领取现金和实物救济的贫民,大概是四万左右。
而医疗服务,也是市政厅出钱购买的,给贫民的救济的一部分。其中包括雇佣接生婆接生,报酬为贫民接生的均价:每提供一次服务,一个银币。
接受这项雇佣的接生婆并不多,也就十来个人。这会儿,被乔安娜走通了济贫所的关系,一把全都薅了来。
格雷特还没进教室,就听见她们叽叽喳喳地聊天,粗声粗气开着玩笑。时不时拍一下大腿,刺耳的笑声,隔着门都能听见:
“我跟你说,那天我接生了一个女人,长得可漂亮了,看衣服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可你猜怎么着——没有结婚戒指!那种女人,”
她用鼻子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哼哼,好像是为了强调自己多么贞洁、又多么虔诚:
“还不如死了的好!”
格雷特默不作声地推门进去。瞬间,整个教室都为之一静。说话的老妇匆忙把酒瓶塞进口袋,慌张之间,酒瓶的软木塞被碰掉在地,又赶快弯腰去捡:
“啪”的一声,绿色的玻璃酒瓶摔在地面,酒香四溢。
格雷特装作啥也没看到。他站到讲台上,目光徐徐掠过她们黑糊糊头巾下花白的头发,掠过她们微微伛偻的身躯,掠过她们袖口、裙摆上,清洗不掉陈旧的血迹。嗯,卫生状况堪忧……
乔安娜跟着他进来。这位年轻的女牧师站在讲台边缘,指向格雷特,提高声音:
“这位是诺德马克法师,六级魔法师,六级自然之神牧师,橡树林医疗所的主人。起立!”
接生婆们参差不齐地站起来,或者鞠躬,或者行屈膝礼。嘴里含糊不清,嘟囔着“见过法师大人”、“向牧师大人致敬”之类的话。
虽说在行礼,看着格雷特的目光,却混合着畏惧、疑惑和鄙夷,仿佛在说:
这个男人把我们拎来干什么?
这个男人要接生产妇?
这个男人,要教我们接生产妇?!
格雷特装作没有听见。他抬起右手,微微下按,声音平静:
“你们或许不知道我是谁。我,是这座医疗所的主人;我,是前一段时间,全城铺开,每一个人都要接种的牛痘的发明者;是我,倡议推动了全城清洁饮水的供应,和全城公共厕所的建设。”
肉眼可见的,接生婆们的目光,由畏惧而震惊,由震惊而崇仰。那几件轰动全城的事,她们每个人都亲身经历过,议论过推动者是何方神圣。原来,就是眼前这一位?!
“说这些话,并不是告诉你们,我的地位有多高。”格雷特目光掠过她们所有人,继续平平静静地说下去:
“而是想告诉你们,我一贯对病者、弱者、贫民,抱有深切的关怀。而产妇,也是医疗系统需要照顾的一部分,你们又是最直接照顾产妇的人。所以,我把你们找来,培训你们——”
他的语气忽转严厉:
“另外,说这些话也是让你们知道,我在市政厅,有相当的影响力。如果有谁学不会、学不好,不照着我教的做,我很容易就能做到,让济贫院不雇佣你们!”
这个威胁直白,实在,容易听懂。而讲台下面坐的接生婆们,也立刻就吵吵嚷嚷了起来:
“我们学不会怎么办?”
“我连字都不识,怎么可能学得会这些!牧师大人,您可不能不讲理啊!”
“我可怜的小莉拉……我这一辈子,生了13个孩子,死了11个,只有这个孙女跟在我身边……我要是被解雇了,她可怎么活啊!”
争的争,辩的辩,哭的哭,就差当场出溜下来,拍着地面边哭边诉。十来个人,吵出了二十个人以上的气势。连小蛇都从橡木杖上探出头来,吐着舌头看这场面。
格雷特很想扶额,又不能堕了气势。倒是乔安娜踏步上前,大力一拍桌子,拍出一声惊天巨响:
“都闭嘴!我还不知道你们?!识多少字、懂多少东西、日常怎么干活,别人不知道,我们自然牧师还不知道?!”
她气势汹汹地逼视着下面的妇人们,脸颊上的焰纹,亮得简直要脱体飞出。一声断喝,接生婆们个个闭嘴。
……姐姐威武。
格雷特默默为她点了个赞。
乔安娜并没有看他。她压迫力十足地俯视下方,继续叱喝:
“教你们的东西,不会让你们听不懂、学不会,可你们也别想偷奸耍滑!——现在,都给我站起来,先做最简单的一件事!卷起你们的袖子,卷到胳膊肘以上,洗手!”
打开水龙头。
拿起肥皂。
七步洗手法。
有条件的话,刷手三遍。
接生时穿戴的衣物,使用的所有接生器具,全部消毒。
仅此一项,就能让产妇的婴儿的死亡率,直线下降——
19世纪,“手卫生之父”塞麦尔维斯医生,以这一项规矩,就把产妇的死亡率从12%降到了1%;
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布隆伯格公共卫生学院——全球世界排名第一的公共卫生学院——的研究人员报告,尼泊尔农村的新生儿死亡率,因为接生人员洗手,就下降了44%之多。
是的,洗手。
只是洗手。
“接生之前,接触产妇的时候,接触婴儿的时候,都给我洗手!如果连这件事都做不好,就不要做这一行了!”
****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求书评,求各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