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0章 孩子们都出来了!好机会,行动!
父亲浅褐色的眸子转了过来,落到自己身上。伦尼·弗朗哥不知为何,心头微微一缩:
这个男人,从他记事开始,就坐在轮椅上,从来没有站起来过。自己练习挥剑,骑士,射箭,种种技艺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手把手地教导自己,为自己纠正错误。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还是会紧张:
他会斥责自己吗?
会慢慢悠悠,平心静气地说一大段话,最后把自己说得汗流浃背吗?
会用失望的眼神看着自己吗?
伦尼·弗朗哥下意识地站直了身子,让自己的脊背挺得直一点,再直一点。轮椅上,利昂·阿斯坎慢悠悠问道:
“为什么要这样说?城堡里的每个孩子,训练时的待遇都是一样的。伦尼,我记得你小的时候,你吃的,用的,和每个阿斯坎一模一样,对吧?”
“但是得到的关注不一样!”伦尼·弗朗哥下意识地冲口而出。看到父亲平静的面容,他才强迫自己深呼吸一下,慢慢道:
“我小的时候……”
他尽可能用旁观者的语气,客观地、冷静地,讲完当时那个小小孩童的遭遇。然后,又把视线转向父亲:
“我不想让孩子也受我一样的委屈。他本来,他本来应该是……”
“你是想说,他本来应该是一个阿斯坎,是吗。”轮椅上的男人慢悠悠道。
重伤残疾之后,他再也没能站起来,体力一直在衰退,以至于看着比【大熊】阿斯坎还老一些——
然而,长期掌握家族后勤,运作家族核心产业的结果是,由权力带来的威势半点也不减退。此刻放慢了声音说话,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但是,伱不是一个阿斯坎。那么,你的孩子,他也不可能是。这涉及到家族的继承权,在家族愿意给你继承权之前,不可能给你姓氏。不过——”
他竖起一只手掌,阻止了伦尼想要说话的冲动,继续道:
“不过,你现在已经是天骑士了,已经是家族不可或缺的一份子,家族的骨干。所以,你的孩子,可以享受比你当时更好的待遇,家族骨干的待遇。
老师的关注和细致教导,按摩放松,药浴……这些东西,你没有的,他都会有。至于孩子们的追随……”
他目光微垂,从自己膝上盖着的绒毯,转向窗外呼啸的风雪,再转向风雪之中,怒吼着挥剑训练的战士们,悠悠道:
“这得看那孩子自己。”
如果他够强,如果他够坚决果断,如果他有足够的领袖风范……
那么,同期训练的孩子们,自然而然会聚集在他身边,视他为领袖。接着,是比他大一年,大两年的孩子……
最终,等到所有的少年战士们,都愿意团结在某个孩子周围的时候,下一代的领袖,自然而然就确立了。
家族对于独狼型的孩子,会给予一些关注,但不会往继承人方向培养;但是,对于这种自然而然,成为了领袖的孩子,家族不会拒绝,即使他不是一个阿斯坎。
“这样吗……”
伦尼·弗朗哥的眼神慢慢黯淡了下来。好在,他也确实为孩子争取到了不错的待遇,勉强也能接受。他微微行了个礼:
“是,那就这样吧。明天起,我就把孩子送过来。”
莱茵·弗朗哥就这样加入了侍童的队伍,开始了城堡里的训练生涯。每天早上,太阳一升起就要飞快爬起来,整理好自己,去打扫演武场;
抱着大大的扫帚扫完演武场以后,按照值日的顺序,四人一组,扛抬面包、咸肉、鸡蛋和大桶的燕麦粥;
吃完收拾餐具,打扫餐厅,集合去听牧师讲课。识字,写字,咏唱歌谣,背诵家族历史。一小时后,到演武场集合,跑步,负重,练习挥剑,练习拉弓……
从家主的直系子孙,到最低阶的骑士的孩子,每个参与训练的儿童、少年,都要过一模一样的日子。
即便是那几个阿斯坎,餐盘里的咸肉也不比别人多一片,身上穿的细麻布衬衣,也不比别人多一层丝绸内衬。
阴暗中,一双眼睛盯着这些孩子,日复一日。
“他们已经开始训练了。你的手段呢?”
“我需要一点时间靠近……白狼领,把这些孩子,护得太严实了……”
每天都在城堡里,城堡里,城堡里!吃在城堡,住在城堡,训练也在城堡!
十岁以上的少年,还需要跟着家主出猎,为家主背负弓箭,照料马匹,支帐篷,擦靴子,打理各种杂务,这些幼童,每天除了训练,就是训练!
他们甚至都不到城堡外跑圈!
“那你什么时候能混进去?——阿斯坎家族的核心城堡,可没那么容易进……里面的仆人,包括最低等级的、运输秽物的下仆,都在他们家族服务了几代……”
“总有办法的,别急,总有办法的……”
机会很快就来了。一个月后,这些孩子们的父母,白狼领的封臣与重要骑士,得到了看望自己孩子的机会。
难得的休假日,不止一个孩子被父亲抱在自己马上,带出城堡,去旷野里奔驰,在集市上左看右看,买各种各样的东西。土豆干,香肠,秸秆扎的蚂蚱,小弓小箭……
“好机会!”
裁判所的潜伏人员立刻开始行动。他也像那些赶集的农人一样,在集市上占了一个摊位,支起一口锅:
“卖土豆饼了!香喷喷的土豆饼!这位先生,您不给孩子来一个吗?”
沸腾的油脂在锅里翻滚,香味随风扩散,立刻就引来大批渴望的目光。潜伏者手脚飞快,捏起一团土豆粉,拇指按出凹陷,往里填一点儿肉末,揉成团,压扁,入锅:
“好了!金黄的,香喷喷的土豆饼!只要两个铜币一份,这位先生,给孩子来一个吧!每个孩子,我们还送一只玩具!”
一只草编的蚂蚱。
一只草编的螳螂。
一只秸秆编的小鸟……
到了目标人物,伦尼·弗朗哥的儿子出现时,潜伏人员给了他一只土豆饼,顺便,往他手里塞了一只鲜亮的,色彩斑斓的风车,骨碌碌乱转。
第1911章 我的儿子被嫡系的孩子们欺负了?
举着五彩斑斓的纸风车进入城堡,那个晚上,莱茵·弗朗哥,成了一群侍童当中最靓的仔。
那个纸风车好大好大!举起来,比他整张脸都大!而且颜色异常鲜亮,红、黄、蓝、绿、白,五种颜色,每一种颜色都格外纯正,在火光下反射着莹亮的光芒!
更不用说,举着它跑来跑去的时候,纸风车还会呼啦啦地转动,跑得越快,转得越快,快到一定程度,还会发出鸟叫一样清脆明亮的叫声!
“莱恩!这个风车给我玩玩!我用鸡腿和你换!”
“好的!”
“喔~~~呼啦啦啦啦啦——”
拿到风车的侍童狂飚了出去,留下一串尖叫和欢笑。身后,是同伴们羡慕的眼神,以及蠢蠢欲动的眼睛和手:
“莱茵!给我也玩玩!这根香肠给你哦!”
“好啊!”
第一个孩子奔了回来,风车立刻就落到了第二个孩子手里。眼看着风车拉出一道五彩斑斓的残影,远远离去,又有第三个孩子递上了食物:
“莱茵!给我也玩一下!这块火腿归你可以吗?”
到这里,事态还在正常范围当中。但是很快,随着风车从一个孩子手里,传到另外一个孩子手里,场面就开始乱了:
“给我也玩一下!”
“给我!”
“给我!”
“给我……”
莱茵·弗朗哥不知不觉就被挤到了大厅的角落里。七八个孩子你推我搡,在他身边挤成一团,至少三四只手从各个方向去抢他手里的风车:
“我先!”
“我先!”
“我给的最多!”
刺啦一下,风车鲜艳的纸张,被扯得四分五裂。莱茵·弗朗哥捏着一根光秃秃的残柄,愣了一下,又愣了一下,用他最大的嗓门叫了起来:
“我的风车——”
他竭力伸手去推。推开一个,又推开一个。孩子们下意识地散开,砰地一响,最后一个手里握着鲜红纸张的孩子,被他推倒在地,脑袋撞上石墙……
“你敢推我弟弟!”
又是一声尖叫传来。伴随砰的一声,莱茵·弗朗哥脑袋一歪,脸颊火辣辣地疼了起来,却是被一只小拳头打中了侧脸。
“住手!”
大人们终于赶了过来,一个一个,拎开这些孩子。很快,几个怒气冲冲,或者蔫头耷脑,或者疼得龇牙咧嘴的孩子,靠着墙站成了一排:
“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要打架?谁动的手?!”“……唉,不是阿斯坎,实在太吃亏了。”第二天晚上,幽静的小教堂里,一位白袍修士叹息着整理手头的药品:
“明明是被抢了东西的那一个,偏偏还罚得那么重……挥拳头的孩子只被罚跑五圈?这孩子只推了人,却被罚跑十圈?凭什么……”
伦尼·弗朗哥也有点气不平。但是,面对白袍修士的质疑,他还是本能地为家族辩护:
“孩子打架哪有对错的?——那个被推倒的孩子,后脑肿了好大一个包,据说如果运气不好的话,会死也不一定。小莱茵只是挨了一拳,伤得不重……”
出手没轻没重,活该受点儿教训。再说,被推倒撞到头的孩子,和挥拳的孩子,都是阿斯坎。挥拳的孩子也被罚跑了五圈,也算,比较公正?
他说服自己不放在心上。但是第二天,小莱茵就哭着跑了回来:
“爸爸……他们都欺负我……”
“怎么啦?”
“他们欺负我!今天比武的时候,一个一个排着队的和我打,下手一个比一个重……”他眼泪汪汪地卷起袖管,裤腿,向父亲展示自己身上的伤:
“好疼……”
胳膊上,小腿上,一条一条的乌青触目惊心。伦尼·弗朗哥叹了口气,拿起药油,给自己儿子涂抹:
“爸爸去问问情况。来,先给你上药,这个药特别有用,涂上去,睡一晚上就好了……”
安顿了孩子睡下,他出门去找到主管孩子们训练的教官,西蒙·阿斯坎:
“小家伙跟我抱怨,说一群人对付他一个?我想问问,事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孩子们对练哪有轻重啊!”西蒙·阿斯坎毫不在意地挥手。他身上一股脂粉味道,伦尼靠近一点就想掩鼻,奈何为了自己的孩子,只能忍下来:
“每个人,每天,和几个人对练,都是有定数的,谁也不会多练一拨,谁也不会少练一拨。
也就是刚刚开始练剑,动作不熟,容易打偏,这几天,好几个兄弟都到我这里来问,说是小孩给打伤了,疼得眼泪汪汪的……”
这个阶段,伦尼·弗朗哥小时候也经历过,没抓到现行,真的不好说那些孩子就是集体针对自己儿子。但是,孩子确实一天比一天沉默,最后,哭着喊着不想上学:
“我不舒服!我好痛!爸爸,我今天可不可以不去了……”
“怎么能不去呢!”伦尼摸摸儿子的小脑袋,感觉确实有点发热,但是也不到高烧的地步:
“听话,爸爸也是这样过来的,好好练武,早点成为骑士,才能在家族取得更高的地位……”
“成为骑士怎么啦!成为天骑士又怎么啦!”小家伙忽然爆发了起来。小脸涨得通红,人如其名,就像一头小小的狮子一样,高声大喊:
“爸爸你难道不是天骑士吗?你在家里的地位很高吗?!那些阿斯坎还是欺负我!欺负我!其他人都捧着他们,那几个阿斯坎不理我,他们也都不理我……”
真是这样吗?
真是被欺负了吗?
伦尼·弗朗哥有点疑惑。他千哄万哄,哄了孩子去训练场,自己也找了理由,亲自跟了一天,又跟了一天:
这一次,他亲眼看见,一群孩子走进走出,围着几个阿斯坎家族的嫡系子弟。
而他的小莱茵,孤零零地站在训练场上,分队的时候没人主动找他,最后一个被训练官塞进队伍里;吃饭的时候没人招呼他,自己端着碗,硬挤到桌上……
“这就是您承诺的,让我的孩子,得到尽可能好的待遇?”他又一次去找了自己的父亲:
“他在被排斥,被孤立——如果他是个阿斯坎,这些本来不应该承受的!”
第1912章 我想得到继承人的位置。我该怎么做?
“我知道。我在看着。”
轮椅上的老人不紧不慢地回答。城堡里受训的儿童和少年,是家族的核心子嗣,是家族的未来,他们的情况,是需要家族格外关注的——
虽然说一群小狼,总要撕咬出个头狼,适度的竞争并不是什么大事儿。但是,恶意的欺凌和排挤,却不被家族允许。
这些孩子,他们是家族下一代的中坚,家族决不允许有人长歪了!
“分组!分组战斗!”负责训练孩子们的老师,熟练地拿出了训练团队协同的标准科目:
“这次的任务是协同作战!三人一组,各组之间分组对抗,成绩最差的小组,今天的肉食减半!抽签分组——”
他盯着下面的孩子们,随手抓了一把木牌,往桌上一扔:
“第一组,马丁·博朗,莱茵·弗朗哥,威廉·阿斯坎!”
“第二组……”
叫道名字的孩子们一组一组出列,去选取武器,去排布队形,去商量战术。演武场当中,回荡着老师的高喊:
“保持队型!互相掩护!保护你战友的后背,把你的后背交给你的战友保护!——只有相信伱的战友,才能得到胜利!”
三个孩子互相对望。年纪最大,个头最高的威廉·阿斯坎嗫嚅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有对莱茵说出“不带你”之类的话,而是主动弯腰,扛起一座木盾:
“我顶在最前面!突击就靠你们了!”
“我冲锋!”年龄稍微小一点的马丁·博朗左右看看,捞起一根木棍。不算长,但是对这个年龄的孩子来说,也已经不短,超过了他的头顶:
“我守护你右翼!”
“那我就左边。”莱茵·弗朗哥抄起一把短木剑:
“我倒下之前,你不会倒下!”
“冲!”
三个孩子排成一排。对面冲过来的,也是一个阿斯坎,左右两个同龄的封臣子弟。三人没有持盾,每人手里一根棍子,并肩而行:
“冲!”
威廉·阿斯坎大步向前,持盾护身,迎上了对面的刺过来的长棍。木盾剧烈震动,威廉·阿斯坎大吼一声,微微屈膝,木盾抵地,奋力撑住。
马丁·博朗和莱茵·弗朗哥,一边一个,从他身侧冲出,木棍和木剑贴着对方的木棍刺了过去!
“啊!”
对面一声惊叫。一根木棍奋力挥起,砸在木剑上。莱茵·弗朗哥木剑脱手,人向外踉跄一步,然而,威廉·阿斯坎却抓住这个机会,用力推出木盾:
“嘿!”
对面也有一根木棍脱手飞出!莱茵·弗朗哥看准机会,扑上去抱住另一根木棍,死死不放。身边砰的一声,队友的木棍戳出,戳倒了那个木棍被牵制住的家伙。
“第一个!”
孩子们的战斗能有多少花样?
打到后来,三个孩子都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幸好占了先手,三个人交相掩护,居然小小地赢了这一局。
打完之后,三个孩子大字型瘫在地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你看。”远远的,轮椅上的老人看着笑得灿烂的孩子们,对自己的儿子摊了摊手:
“孩子们打打闹闹,没什么大不了的。放心,会好的。”
几轮分组战斗下来,这群小狼,倒是真的生出了一点“我们是战友”的感情,莱茵·弗朗哥在城堡里,似乎也不再遭到排斥。
就在伦尼·弗朗哥松了口气,觉得小孩子打打闹闹只是偶发事件的时候,第二个月,小莱茵在城堡里又受到了欺负:
“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莱茵·弗朗哥精致的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迷迷糊糊地辗转在枕头上:
“说好一起玩,轮流当鬼……我在树丛里等了好久,好久好久,他们一直不来……”
他一开始还很开心,觉得自己藏得好,觉得没有人找得到他,觉得他赢定了。
等到天色漆黑,等到教官点人数的时候发现不对,带着人、带着狗出去找,才在灌木丛里,找到了蜷成一团、全身淋得湿透的小孩子。
“下雨了啊!我们以为他自己回来了!”
“我们喊过了!”
“我以为别人会找到他的!”
一起出去玩的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这样辩解。伦尼·弗朗哥问了一圈,总不能把这些孩子都抓起来打一顿,只好再把压力给到教官:
“到底能不能保证孩子的安全?——不能保证的话,我只好自己来了!”
“那你自己来?”负责看护孩子的教官也十分烦躁:
“孩子们捉个迷藏,总不成大人一直跟着!你小时候家长寸步不离看着吗?这孩子也是,下雨了,他不会先回来吗?”
伦尼·弗朗哥无言以对。孩子总是顽皮的,玩耍当中出点儿意外,并不是很罕见的事情,甚至十几年前,就有一对双胞胎,【白狼】威廉的重孙子淹死在池塘里。
然而,他抱着孩子去求治,教堂里,烛光下,又听到了白袍教士幽幽的叹息:
“真可怜……如果他是一个阿斯坎,如果是家主的嫡系子孙,他们怎么敢这样……怎样也要找到人才行,至少,大人出发去找人,绝对不会等到这么晚……”
也许……也许?
不管怎样,让孩子得到更好的待遇,总不会有错?
伦尼·弗朗哥沉吟踌躇,犹豫不决。小莱茵这一病就病了三天才退烧,又休养了三天才回去上学,没几天,又被老师抱了回来:
“孩子跑圈的时候,突然就倒下了!我们立刻请了治疗者,命抢回来了,但是治疗者说……”
“说什么?!”
小小的孩子在师长臂弯里蜷成一团,脸色惨白,黑发一绺一绺地贴在额头上。抱着他的老师额头也全是汗水:
“他没养好就剧烈运动,伤了心脏,以后,恐怕,在骑士路线上不能有大成就了……”
不能走骑士路线?
那就是说,失去了继承家族的可能性了?
如果还想让他有点成就……或许,只能当教士了?
伦尼·弗朗哥在烛光下枯坐了一夜又一天。第二天深夜,他走进教堂,找到了一直为他儿子治疗、一直听取他祷告的白袍教士:
“我想得到继承人的位置。——我该怎么做?”
第1913章 要做惊天动地的大事,只需要一些小小的手段
小小的教堂里,烛火摇曳,却只照亮了圣坛前方的一小块地面,映衬得圣坛后的黑暗更加深邃。
轻轻拂动的帷幔后面,响起一声沙哑的低笑:
“所以你看。要做到惊天动地的大事,往往只需要一些微不起眼的手段。一个风车,一丛野草……”
那个风车上,恒定了一个最低阶的法术,会慢慢锁定主人的气息。锁定一段时间后,风车被破坏,就可以引导别人讨厌、针对气息的主人。
当然,这种引导和针对,非常非常地轻微,大概只是“有点儿看不顺眼”这种程度——法术波动太强,会第一时间被骑士们发现,并且扑灭;
但是,孩子们的恶意这种东西,一点点引导,有时候就够了。
一丛野草,附加一个很小很小的迷惑法术,让别人靠近这块地方就自动走开,让目标待在这里不动。
扔在孩子躲藏的地方,结合天气,就能让一个孩子一动不动,在灌木丛里待到天黑,待到淋一场冬天的透雨。
接下来,一个快速的治疗术,让孩子看上去已经痊愈,但是又没有完全好……
“得了,别炫耀了。”帷幔当中波动了一下,压下了轻轻的笑声,和得意的情绪:
“接下来才是最难的,一步都不能错。我们要怎么办?要怎么做,才能最稳妥,成功率最高,把影响压到最低?”
“首先,是要坚定那个私生子的信心。”一个年轻但沉稳的声音回答:
“我们劝了他好几年了,直到最近,他才明确地表示出要与我们合作,得到家主位置的意愿——哦不,还是继承人的位置,不是家主位置。”
说到这里,年轻的声音顿了一顿,像是有些无语:
“我们要让他坚定地站在我们这一边,或者说,让他没有退路。只有这一点做到了,才能进行下一步。”
“这容易。”另一个也比较年轻,但语速更快一些的声音,几乎是抢着回答:
“让他杀掉,或者打残一两个关键人物。比如说,那个莱纳斯,他不是一直抱怨说和他抢位置吗?我们找到莱纳斯落单的时候,让他去干掉——”
“咳!”
一声重重的咳嗽打断了发言。最先提问的年长者缓缓道:
“如果可以,在最后发动之前,尽量不要采取激烈的手段。一次成功,一次成功——那个【大熊】至少还能再活二十年的样子,二十年,足够他们培养出下一代……”
莱纳斯虽然还不是天骑士,但是,已经越过了10级的门槛,成了一位大骑士!
哪怕是天骑士,想要杀掉一位大骑士,都不是能够轻轻巧巧、毫无动静地完成的!
只要有一点动静,或者说,只要让阿斯坎家族的主事者,对伦尼产生怀疑。
甚至,都用不着怀疑,只要他们觉得,伦尼会是这一场杀戮之后,最大的受益者,会成为家族的继承人,那么……
一位传奇,两位高阶天骑士,对付伦尼,那是手到擒来!
“那就让他签下契约!如果他反悔,我们就公开契约……”
炫耀自己法术的那个沙哑声音立刻接了下去。立刻,帷幕后面的黑暗中,又响起了一声重重的咳嗽:
“胡闹!公开契约,然后把教廷拖下水?!”
教廷要图谋白狼家族,白狼家族也知道教廷在动心思。但是,在最后发动之前,双方决不能撕破脸皮的!
被喝了一声,那位来自裁判所的施法者阴恻恻笑了一声,不再说话。沉稳的年轻声音幽幽道:
“公开契约,不到最后一步,怕是不能做。但是,在契约里加点料,对他多点约束,或者多影响一点他的意志,还是可以做到?”
“这要很多珍贵材料。对方毕竟是天骑士……”
“提清单,别废话。——其次,动手的时机,放在什么时候比较好?”
“最好是大人物都在,又远离家族根本重地的时候。”仍然是那个沉稳的年轻声音首先提议:
“阿斯坎家族成为北地藩侯,也有五百年以上的历史了。他们家族的城堡,天晓得埋藏了多少后手——可以在外面解决,尽量在外面解决。”
“那么,最近一次机会,就是春猎仪式了,那是例行要去北方猎场的。在那里动手怎么样?”
“可以。”
“可以。”
“可以。”
“然后就是人力了——首先,要对付他们的传奇,至少要拖住那个传奇,让他坏不了事儿。需要几个传奇?”
“这个我们只管申请上去,需要几个传奇,自有上面评估。”年长者干脆地打断:
“我们需要考虑的,是下面的事儿。对付白狼和大熊,对付其他的高阶骑士,对付阿斯坎家族的强力封臣,压服现场的骑士……”
“可以从伦尼的属下那里抽一批人吗?伦尼也拿了我们不少物资了,他那些人,喂也喂出来了……”
“可以,他的属下当中,有些人已经倒向我们了。但是要和他进一步沟通,要确定那些人每一个都可靠。如果不可靠,决不能让他们参与,甚至都不能让他们知道!”
“白狼和大熊呢?要干掉他们吗?”
“干掉一个……或者至少干掉一个。最好是干掉大熊,白狼年纪大了,又是家主,可以强行控制住,让他发话。”
帷幕后面响起了轻轻的抽气声。相比起大熊,大家更希望的,还是干掉白狼——白狼年纪毕竟大了,战斗力下降,应该比较好对付。
而大熊,刚刚进阶了17级天骑士,又刚经过一次治疗,身上沉疴尽去。能挑个弱一点的对手,谁也不想挑特别强的!
“能用比较隐蔽的手段吗?比如药物,比如法术?”比如下毒,比如下迷药,比如诅咒什么的……
能对天骑士起效的药物,不是没有,但比较少。能无声无息下进去,不让人发现的几率就更小了。
在场几个人数了一遍,也只好互相感叹:
“我们做几种方案,让后面完善去吧。对了,还要去猎场勘测一遍,选几个比较好埋伏的地方……”
第1914章 教廷的情报?交给我吧,小意思!
“教廷最近似乎有异动。”
光辉教廷明子,暗子,不明不暗的子,各种谋划,各种传消息,阿斯坎家族也不是吃素的。很快,【白狼】威廉·阿斯坎就得到了消息:
“我们盯着的那几个点,进进出出的人多了不少,快要翻倍了。而且,里面还多了一些生面孔。”
“家族墓园,祭祀殿,猎场,老祖宗闭关的地方附近……很多个隐秘的地方,都有人探头探脑。”
“那几个教堂有异常能量反应……”
就很烦。明明知道对面可能有异动,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异动,不能抓住把柄,理所当然地灭掉一波人——
阿斯坎家族,明面上还是臣服于莱茵王国,还是信仰光辉神教的。教廷派来传教的教士,无缘无故,不能驱逐;
甚至有许多教士,是本地贵族子弟——连阿斯坎家族的子弟也有,一代一代,扎根在此;
有的教士在教堂里服务了几十年,周边的居民,生了孩子由他主持洗礼,结婚了由他主持婚礼,家人去世了由他主持葬礼;
有的教堂,自带修道院,骑士团,当地贵族的次子、幼子,继承不了家里财产的,往往会送去修道院,成为教士,或者送去骑士团,成为圣骑士……
这样的教士,有些心向家族,有些左右摇摆,也有些心向教廷。
但是不管他们向着谁,为谁做事,在家族和教廷明面上决裂之前,大家都是一家人,都是自己人。
无故驱逐,甚至无故杀害,都不说和教廷关系的骤然恶化了,当地民心的动摇,都是阿斯坎家族不能承受的风险。
所以,他们也只能静悄悄防着,暗暗盯着,准备着。不抓到明面上的敌对,不抓到明面上的劣迹,完全没法动手……
“盯住他们。好好盯住他们。几个隐秘地点,如果有不对劲的人进来,直接拿下。”
“好的!”
【大熊】阿尔伯雷疲惫地叹了口气。烦,真的特别烦,为什么这些抽丝剥茧的工作,要交给他来做……
直接告诉他该砍谁,他去砍死不就好了吗?
他的儿子里,只有利昂一个人适合这方面的工作。偏偏这个终身坐在轮椅上的孩子,因为儿子伦尼是重点防备对象,又不适合做防备教廷的工作……
就烦,其他人都不能独当一面,都要他盯着,都要他下决定,太烦了!
“另外……要不要和【那边】说一声?”
两位老人同时沉默了。【那边】,也就是魔法议会,更严格地说来,是直接联系格雷特的那条线路——
一个专门的联络器,以及,定时会过来看一看的燕鸥巴卡。碰上实在搞不定,可能导致家族倾覆的危险,还是可以直接向他求救的!
“……还是不要了吧。”良久,【大熊】阿尔伯雷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那孩子已经给我们很多东西了……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找他……”
“不要找他做什么?”
一个清亮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两位老人同时扭头,只见笃笃,笃笃,窗台上停着一只全身雪白的鸟儿,只有头部有几道黑色斑纹。
它用深黑色的鸟喙啄了几下玻璃窗,见里面的人看了过来,就跳了两跳,又低头啄了一下窗框。
一道若有若无的魔法波动闪过,玻璃窗自动打开,为鸟儿让出入内的通道。
“巴卡大人。”
两位老人同时起身。开什么玩笑,那只燕鸥十九级,半步传奇,等级比他们两个都高——
虽说局限于体型的差别,真的全力一战,他们未必能被这只燕鸥干掉,可是,两个人干不掉一只鸟,说出去好听么?
更不用说,这段时间里,燕鸥巴卡飞来飞去,不辞辛苦地来回了好多次。给他们带情报,带物资,带各种魔法卷轴、魔法药水、治疗药水……
当然是要花钱的,闪亮亮的金币,还是得付出去。但是,起码能拿到内部价了,而且是尼维斯当地的内部价,不用出运费了不是?
【白狼】威廉转身掀开一只水箱,几十只鲜灵灵,活跳跳的虾子,在水箱里轻快游动。
燕鸥巴卡跳到桌面上,翅膀一张,落下一枚空间戒指,然后扎进水箱里吃虾,同时还不忘询问:
“告诉他什么?最近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需要告诉一声吗?——别瞒着我,瞒着我的话,我让议会派人来查!”
两位老人相对苦笑。让这位燕鸥大人去支使议会,还不如他们直接告诉格雷特呢——好歹也能把事态控制在合适的范围内?
“啊,最近教廷的人看上去有异动……不知道他们打算做什么,也不知道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发动……”
“哦,我知道了。”燕鸥巴卡一仰脖子,吞下去一只不断挣扎的水晶虾,满意地蹭了蹭鸟喙。
嗯,这几个老头子很不错,每次他过来,都供奉得很勤力,没有因为和格雷特的关系,就理所当然让他干活:
“我回头找几个小弟探查一下。哎,要说查这种事情,还得是我们来~~~”
一只19级的燕鸥能做到什么地步?
至少,附近的各种海鸟,海鸥,信天翁,燕鸥;生活在森林里的鸟类,燕雀,白鹳,游隼,苍鹰;生活在城市里的鸟类,麻雀,灰喜鹊,乌鸫,鸽子……
高阶魔兽,中阶魔兽,低阶魔兽,连魔兽都算不上的禽鸟。燕鸥巴卡几次往返白狼领,途中随便飞几圈儿,就收拢了大批的小弟:
传奇以下,望风披靡!
“给我盯住那些家伙!盯住那些,身上带白光的家伙!那些有特殊气味的家伙!特别是不在本地的大家伙,突然混进来的,一定要报我知道!”
燕鸥巴卡下达了这样的命令。低阶魔兽和普通禽鸟当然是做不到的,但是,让它们报告“有陌生人出入”,还是没有问题;
信息向上汇总,由中阶魔兽和高阶魔兽复核,最后,一层层汇总到燕鸥巴卡那里。
终于,在春回大地,距离春猎节还有十来天的时候,白狼领得到了明确的情报:
“有光辉教廷的高阶骑士和高阶施法者,悄悄潜入领地,已经到了城堡附近!”
第1915章 格雷特:啥?我得立刻赶过去!
“他们终于要动手了。”
这一刻到来的时候,两位老人互相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沉重……和决绝。
这一步踏出去,就回不了头了。锋利的钢铁和淋漓的鲜血,将在北地边藩和光辉教廷之间,划下一条无法弥补的裂痕——
乃至天堑。
要动手吗?
当然要!
一批高阶骑士,高阶施法者,如果正常入境,至少会事先通知,向领主打招呼。一路上,入住当地贵族的城堡,接受领主的面包和盐,宾主尽欢……
像现在这样,一批十几个高阶骑士、高阶施法者,入境几百里,不亮身份,不打招呼,一路走荒郊野外,唯恐自己被发现——
你不包藏祸心,谁包藏祸心?!
但是话又说回来,这些人不亮身份,私自入境,地方领主就可以装作他们没有入境。调集人手,一次性把他们做掉,只要做得干净,不惊动人,不留证据,就可以装傻:
什么?
你说是我干的?
凭什么?
我都不知道他们过境!
你说他们从我这里过境然后被我干掉了,证据呢?再说了,这伙人隐姓埋名,私自入境,跑到距离家族核心地带不远的地方,他们到底是想干什么?
伱说!
你说你说你说!
当然,能这样理直气壮辩驳的前提是,把人全部做掉,做得干净,做得不留痕迹。至于到底能不能做到这一步……
“我们的力量够吗?”
“算上传奇,肯定够……”
“传奇先不能动。”【白狼】威廉斩钉截铁道。阿斯坎领有传奇,教廷也有传奇,教廷传奇的数量,远远高过家族——
如果对方的传奇动了,千里奔袭,一天时间就能从边境线外,赶到家族核心地带。所以,传奇没有入境并不代表什么,充其量代表对方还不想动用传奇。
而阿斯坎家族唯一的传奇,如果不出手,还能养精蓄锐,保持威慑。
一个始终处于战斗准备状态的传奇,比一个刚刚战斗过,干翻了几个十几个高阶战职者的传奇,更加有威慑力,后者更容易被人逮到机会……
“那就只有我们自己了。”【大熊】阿尔伯雷深深地吸了口气,攥紧拳头,听着自己的骨节咯吱咯吱作响:
“凑足战力不难,但是,要找个好地方,好机会。能偷袭一波,就偷袭一波……”
“要通知那边吗?”
两位老人同时向极远极远的地方看去。好一会儿,【白狼】威廉叹口气,再次坚定摇头:
“不要。不要告诉那孩子。……他已经为家族做得够多了,还是那句话,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把他牵扯进来……”
可惜的是,他们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低估了敌人的实力。等燕鸥巴卡飞过大陆,通知他详情的时候,格雷特整个人都是懵的:
“什么?我大爷爷快死了?!”
发生了什么?!
“大致就是这个情况……教廷要对那边动手,那边的几位老头子得到了消息,准备先下手为强……”
燕鸥巴卡停在格雷特的办公桌上,低头用鸟喙梳理翅膀,梳理羽毛,一边闷闷地回答:
“他们是挺强啦,但是也没强到那个程度……而且战斗中还被人偷袭了……白狼为大熊挡了一下子……结果,就这样了……那边的人都被干掉了,但是……”
格雷特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脸色难看之极。早知道,早知道……
两天前的事情,对方预备在十来天之后的猎场下手……要是早点通知他,他可以过去一趟啊!
不就是战力不够吗?!
他这边,一个战职传奇,一个战职半步传奇——伯纳德虽然一直卡在半步传奇上,和传奇不能比,但是,半步传奇,他一个至少能打三个!
还有月歌姐姐,还有阿帕,此外,他想叫援军的话,传奇法师或许只能叫到他师兄,半步传奇能叫到一片!
战职者,战神神殿那边,怎样也要支援他三五个天骑士吧?
还有龙!
还有龙!
龙族盟约砸出去,他能叫到一群半步传奇的巨龙!传奇巨龙,没有在天空龙城作战,能抽得出身的,少说也能叫到三五条!
还有,他之前为什么出手那么吝啬……为什么排出六件传奇装备,只让挑一样……
他为什么不再多送几件?如果那件龙鳞甲送出去了,他的大爷爷,【白狼】威廉,是不是就不会受伤?
百来岁的老人了啊……
还有,光辉教廷的算计,绝不会只有这一出!非法入境的一批高阶骑士、高阶施法者被干掉了,但是,光辉教廷的实力,绝不止这么一点儿!
时间快到了,该出现的人没有出现,难道接头的人不会向教廷汇报?不会派新的人过来?
“现在那边怎么样了?”格雷特双手握紧了又放松,放松了再握紧,一句“我要过去”到了嘴边,硬生生暂时咽回去:
“我大爷爷的伤势,暂时稳定住了么?我爷爷能镇住局势么?他们——”
“家族的治疗者,暂时稳定住了白狼的伤势。”燕鸥巴卡在桌面上轻盈地跳了一跳:
“不过,只是稳定,暂时不恶化,却没有能力把他治好。老人家现在只能躺着——大熊暂时能稳住,但是,如果有人提出,要指定新任家主……”
“所以需要我过去吗?或者,需要足够高阶的治疗者过去?”
“他们说,有个高阶治疗卷轴就行。让你尽量不要过去,一切,以保证你自己安全为主。”
燕鸥巴卡用爪尖扒拉着桌面,划来划去,划出一条又一条细痕。格雷特深深吸了口气,又吸了口气:
“我知道了。——通知尤迪安和月歌姐姐,通知阿帕,通知伯纳德,让他们做好准备,我们尽快赶过去!”
他微微凝神,一个闪烁,消失在办公室里。下一刻,就出现在伊戈尔峰顶,举步跨进迷锁,踏入通天塔:
“赫蒙克鲁斯先生,帮我约一下【时空之壁】施泰纳阁下……如果约不到,就随便约哪位传奇。急事!”
第1916章 雷霆之主:全面开战又怎么样?
“你亲自过去?”
【时空壁垒】施泰纳阁下果然驻守通天塔,而且,以最快的速度接见了格雷特。听到格雷特的要求,一声“不行”险险就到了口边:
等等,等等。小格雷特现在已经19级了,距离传奇只有一步,不是当年那个一二级、三四级,传奇们可以随便指点命令的小家伙了。
除了雷霆之主是老师,还可以吆喝来、吆喝去,别人最好多尊重一点,商量着来:
“你亲自去?你准备带多少护卫去?安全方面有保障么?需要议会给多少人?需要找战神神殿要些人手么?”
格雷特微微松了一口气,加快语速,把自己的要求讲了一遍。施泰纳阁下边听边点头,听到他能动用的追随者清单时,也跟着松了口气:
三个传奇(尤迪安,血族亲王,传奇古树),一个半步传奇战士,两三个16级以上的高阶战士……哦,还有一条龙。
这等战斗力,教廷但凡不是大举出动,只派两三个传奇过来的话,那也稳稳拿下了。
唯一的问题是……
“诺德马克法师,伱想过没有,这次出去,如果教廷反应极其剧烈,甚至全面压上的话……有可能,就会造成议会和教廷,全面开战了?”
格雷特的脸色一下子严肃了下来。这也就是他必须上通天塔,必须知会诸位传奇的原因——
这些战力,外加随时可以呼叫的龙族,他自己倒是可以全身而退。但是,万一事情闹大了,真的打起来,打成大战,阵地战,全面战争……
一份龙族盟约,只能让一位龙族出一次手。这个出一次手的限度,多半是全力喷一口龙息,如果龙族看你顺眼,有可能再多一次施法,以及一次俯冲抓人。
但是,想让一位龙族竭尽全力为他战斗,一份龙族盟约,那是肯定不够,远远不够。格雷特手里的盟约,只能当成威慑,真的打起来,龙族,绝不会为议会出死力!
而精灵……精灵要是肯参与人类之间的大战,当年就不会远渡重洋,跑去新大陆了!
“我……我尽量静悄悄地过去,静悄悄地回来。”格雷特整理着自己的思路,一点点阐述:
“光辉教廷既然是派人潜入,那应该就不想闹大,只想在当前的规则下进行。那么,我只要把阿斯坎家的家主治好,确保教廷不能在特定场合,直接指定下一任家主……”
施泰纳阁下轻轻微笑起来。他也是莱茵王国的贵族,少年时因为学了魔法,在旧大陆混不下去,逃到尼维斯,很明白上位者这一套:
尽量按照贵族们约定俗成的规则做事,能在规则内走通,就尽量不掀桌子。能装作是阿斯坎家内乱,就尽量不要显露出教廷出手的痕迹。
否则,如果教廷无缘无故,就派人杀掉一家边境藩侯全家,扶立私生子……
其他贵族人人自危之下,必然暗地里、甚至明面上,抵抗教廷的统治。到时候,规则被打破,教廷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但是,问题在于——
“你有把握不显露形迹?你要知道,教廷如果发现是你在那里,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把你置于死地的!”
格雷特目前,在光辉教廷对外发布的通缉榜,又称净化榜单上,排名已经赫然到了第十位!越过了议会半数的传奇!
议会新晋的几位传奇,拜尔博,海因斯,菲尔碧,朗格尔,他们因为没有和光辉教廷正面交战,一直还都挂在传奇榜单的榜尾……
而格雷特现在,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甚至超过了几位一直探索异空间,在主世界很少出手的传奇。
一个治疗方向的半步传奇,一个促使几位施法者进阶传奇的研究者,一位能够联系上精灵和龙族的施法者……
这种人,不趁现在赶紧干掉他,难道要拖到他登临传奇?
“我……我尽量……”
格雷特来找施泰纳阁下,一大半也是因为这个:
“我自保倒是没太大问题,身边三个传奇,实在不行,求师兄出面护送我一程,估计跑肯定跑得掉。但是,想要掩饰出手的波动,还是要请教您一下。”
他诚恳地看着这位【时空之壁】,防护系传奇,议会里最强的守御者:
“有什么办法,让我尽量不被发现?议会有什么传奇法术道具,传奇法术卷轴可以用吗?我可以买,可以交换——
或者,请哪位传奇陪我过去一趟?幻术系比较合适?或者,要大范围掩盖法术波动的话,咒法系?还是预言系?”
施泰纳阁下真想拍死他得了。不,不是拍死他,而是直接跟他说:你别去了,让另外一位十九级治疗师过去一趟,治得好就治,治不好就把人拖回来给你治。
反正那位也欠了你的情,让他替你去一趟,问题不大……
“还是让他去一趟吧。”房间里忽然响起一个坚定有力的声音。一环光圈张开,现出雷霆之主的声音,与此同时,塔灵赫蒙克鲁斯先生,急促地追在后面补充:
“雷霆之主阁下接入——”
“让他去?!克里斯汀,你要知道,这件事万一闹大了,会变成我们和光辉教廷的全面战争!”
“打一打又怎么了?难道我们打不过?!”
雷霆之主在通讯对面冷笑:
“就算打不过,守住肯特王国,总是不成问题。到现在,通天塔级别的法师塔,我们已经有四座了——哦,连格雷特这一座,可以算五座。
小格雷特只要能逃回肯特王国,五座通天塔在这里,光辉教廷真能拿我们怎么样?”
“那——”
“放心,天空龙城这里,最近取得了重大进展。教廷真敢打过来,我带十条巨龙过去帮忙,完全不成问题。”
雷霆之主信心满满:
“小格雷特,你只管过去,只管做你想做的事。只是有一点——万一打不过,在你回到肯特王国之前,议会不会出手,全要靠你自己。你有信心吗?”
第1917章 四个教廷传奇,足以压制一切变故!
“塞薇利娅女士,这次又要麻烦您了。”
鲜红的槭树前,格雷特认认真真,低头行礼。槭树枝叶摇动,沙沙作响,根系一寸一寸从土里拔出,随后,自行蜷缩、变形,化为一艘两头尖尖的梭状舟船。
“这次我们要秘密潜入,尽量不让教廷的人发觉,悄悄地来,悄悄地走。所以,离开肯特王国以后,我们尽量走海路,借海水掩盖行踪……”
“没问题!”
精灵航船荡漾出一道柔和的精神波动,从格雷特身上拂过,又依次掠过赛瑞拉、拜尔博、瑞默尔亲王、尤迪安、艾希·月歌、伯纳德和阿帕。
一时间,人人心底,都响起了一声轻轻的笑意,连神情紧绷,下意识远离拜尔博的血族亲王,黑袍下的肩部线条都放松了一点。
“龙鳞甲——穿好了。世界树护符——赛瑞拉戴上了。时之沙漏——给师兄带着。银月护符——尤迪安戴着呢……”
精灵航船腾空而起。航船里,格雷特一样一样,检点着身上的各种传奇装备,以及传奇卷轴等等。时不时地,探头看一眼星盘:
那座特地从预言系借来的指引星盘,射出一片清辉,勾勒出一张小小的地图。从肯特王国,到旧大陆,再到蜿蜒曲折的海岸线。
地图上,一个小小的亮点不停闪烁,一路向东。离开尼维斯,横越肯特王国,向王国的东海岸飞去……
“赛瑞拉,你要不然还是别去了吧?”
趁着还没有离开国境,格雷特抓紧机会,再次劝说赛瑞拉。这次行动,他可以冒险,尤迪安和月歌姐姐可以冒险,至于伯纳德和阿帕,更是理所当然地可以冒险。
但是,唯独赛瑞拉,他不想让她冒一丝一毫的风险——在家里好好研究、好好给人治疗,等待自然进阶不好么?
为什么要去打打杀杀?
如果有三个以上的教廷传奇出现在战场上,如果尤迪安、师兄、瑞默尔亲王和精灵古树塞薇利娅一时照顾不到位,我,我没法保证你周全啊!
“为啥不去?你能去,为啥我不能去?”果然,赛瑞拉用力一甩手,把格雷特拉着她的手掌甩开:
“你不出事,我肯定不会出事的!你要是有危险,我在你身边,怎样也能护住你!”
“赛瑞拉……”
格雷特苦笑。赛瑞拉高高撅起嘴唇,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你这么不相信我啊!不相信就去外面打一架!看看你能不能打得过我!”
打架是不可能打架的,真要打架,格雷特绝对第一时间躺平认输——要用人类的姿态躺平,还是用龙族的姿态躺平,方便给赛瑞拉当垫子,端看大小姐的心情。
不过,劝也劝不听,拖也拖不回去。扭头看看师兄,师兄笑眯眯地看着他,完全不为他说话;再扭头看看尤迪安,尤迪安朝他摊摊手掌,耸耸肩膀……
至于瑞默尔大公爵,已经用黑袍、兜帽罩住自己脑袋,摆出一副“你们爱怎样怎样,我不掺和”的样子。其他人,那就更加不能指望了。
事已至此,格雷特除了对赛瑞拉听之任之,就只能再三警醒自己,行动的时候千万小心。千万谨慎,能不搞出动静就不搞出动静,能悄悄地进村,就不要打枪。
——话说教廷那边,被干掉了一波人,现在怎样了?
如果他们觉得,这批人被干掉,说明阿斯坎家族已经有防备了,撤销了这次行动方案,那就太好了……
“所以我们还要再派一批人过去么?”
光辉教廷的临时驻地,或者说,建造到十分之一的新版光辉圣城里,大裁判长座下,十几位黑袍枢机围着沙盘,语速极快地讨论:
“我是觉得应该暂停这个计划。阿斯坎家族已经警觉了,再派人过去,那就等于明着撕破脸了!”
“暂停?不可能!”一位面容刚毅的老者眉毛一竖,不怒自威:
“他们竟敢对教廷的人手突施袭击,这样悖逆的贵族,一定要受到教训!再说,那个白狼已经不行了,如果他趁着这几天,宣布下一任继承人呢?”
“宣布了也来得及改!宣布了,不管是那个大熊,还是他们家的某个子孙,我们都来得及动手脚!”
“可是那就太明显了……再说了,宣布下一任继承人的时候,如果放逐了那个私生子怎么办?更进一步,如果杀了那个私生子,我们该怎么办?”
一群人议论纷纷,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局势推演,谁也说服不了谁。好半天,争吵声渐渐停下来,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坐在上首,默然不语的大裁判长。
大裁判长板着脸,盯着长桌中央,五颜六色的人形棋子,好一会儿,轻咳一声:
“我们去了几个传奇?”
“三个。”
“……再去一个。三个传奇,控制住阿斯坎家族的传奇,保证万无一失;第四个传奇,配合我们的人,控制那边的局势。”
“……?”
“一个传奇,足以压得他们发不出声。动静越小,活儿干起来越利落!”
“那……如果他们求援呢?”
“求援?向谁求援?那头黄金狮子?还是卡佩王国那头白犀牛?总不见得向肯特王国的异教徒们求援吧!
就算他们肯求援,能来几个传奇,又有谁会下死力帮他们?”
谁也不会。谁家的传奇都是宝贵的,旧大陆的贵族家族们,有一个传奇,已经是极深厚的底蕴,许多家族都只有一件传奇装备压场子——
就算有个把传奇被请动,在光辉教廷这边,压倒多数的传奇面前,多半也不会动手。大家礼貌性地互相点个头,试探一下,从容退走,这才是最大的可能性!
魔法议会那边,只要有足够的报酬,给治疗一下没问题,派个传奇到边境接一下——呃,这已经不知道白狼家族给了多少钱。
但是,要派三四个传奇过来,一次性地和教廷形成均势,那怎么可能?
“万全起见,在阿斯坎领附近,严密安排侦测。一旦侦测到大量高阶强者入境,教廷这边,立刻支援!”
第1918章 【白狼】威廉:带继承人走吧,快走!!!
阿斯坎领,猎场离宫。
离宫的条件自然不能和家族的主城堡相比。没有厚厚的高耸城墙,没有严密的百叶窗,甚至,没有厚实而柔软的,可以舒舒服服把人裹在里面的绒毯。
一群人只能围在黑暗狭小的房间里,把狼皮,鹿皮,羊皮尽量铺平垫高,为【白狼】威廉铺出一张舒服点的床褥。然后,就是催促,催促,不停地催促:
“能不能再来个治疗术?大哥/父亲/爷爷快不行了!”
“药好了没有?什么?还要一刻钟才能好?就不能快点吗?”
“再来个治疗者!治疗力量不够了!”
“去城堡的人还没回来吗?”
“咳咳,咳咳,咳咳咳……”
【白狼】威廉半坐半卧在床榻上,闭着双眼,呼吸艰难。他胸口中了一刀,又挨了一下连枷,此刻半边胸膛塌陷下去,每一下呼吸,都如同利刃在胸口搅动:
“不要……管我……先,给,其他人,治……莱纳斯……”
莱纳斯·阿斯坎上前两步,跪到爷爷面前,握住了他的手。【白狼】威廉勉强动了动手指:
“以后,就,交给你……等人,到齐,就,宣布……”
“爷爷你安心静养!别劳神!”莱纳斯·阿斯坎心头一恸,压低声音,急忙打断:
“我们已经去请奥托大主教了!等他来了,您就会好起来的!别想这些!”
【白狼】威廉无力地摇了摇头。
奥托大主教,在放弃姓氏和家族、侍奉光辉之主以前,曾经是他的堂弟,换句话说,是家族的一份子,是家族可以信任的高阶治疗者——
但是奥托的实力他也清楚,想吊住他的命可以,想要治好他身上的伤势,那是休想。要让他恢复健康,恢复实力,要么,是教廷枢机主教级别的高阶治疗者,要么……
“伦尼来了吗?”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环绕着床榻的人们互相交换着眼色,谁也没有说话。家主的问题从卧室里传到房外,再从房外传到大厅,好半天,人群外圈响起一个回答:
“那小子没来,也……没在城堡。去向不明。”
床榻上的老人,和身后扶着他的【大熊】阿尔伯雷,一起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这会儿没有应召前来,没有守御城堡……他跟谁混在了一起?
他想要做什么?
静默中,扑簌簌拍打翅膀的声音,忽然穿入房间。一只身体漆黑、泛着金属光泽的渡鸦,从极高处的方形石窗那里穿窗而入,趾高气扬地抬起了左腿。
立刻有人抢上前去,从渡鸦腿上解下一枚金属小筒,抽出里面的信件一看,双眉紧皱:
“最新消息。又有一批教廷的高阶职业者,十人以上,从贝尔格城堡方向隐瞒身份,偷偷入境。估计,五天之后,就会到达这里。”
贝尔格城堡,北地边藩,最南端的一座城堡。教廷的高阶职业者大批从那里入境,不问可知,是他们增派了新的人手。
五天。
距离春猎节还有七天,五天到达,正好可以把该干的都干掉,该压服的都压服。到时候,春猎节上,太太平平,扶教廷看中的人登上家主位置……
“不、不能、等了……”
【白狼】威廉猛地睁开双眼。老人在死亡线上挣扎了几天,已经有些浑浊的双眼,此刻精光四射:
“阿尔伯雷,你把,把【征服者】,交,交给莱纳斯,带他走!带他走!剑在,人在,教廷,教廷不管,安排谁,都,都坐不了……”
“大哥,那你呢?”
【大熊】阿尔伯雷大吃一惊。这时候带人走了,就等于把他大哥,把阿斯坎家族的家主,独个儿孤单单扔在这里——
就算现在能立刻主持继承仪式,教廷迁怒起来,怎么办?
“立刻走!家族,没有,更多的,好手……”
搜遍整个领地,高阶战士,高阶施法者,还是能找出来一批。
但是,那些属于各个封臣家族的高阶战士,肯不计代价站在他们一边的,已经都过来了,已经都该受伤的受伤,该躺下的躺下了;
不想无怨无悔跟着干,墙头草随风倒的,也不能寄希望于他们。立刻走,保住家族传承,才是最重要的!
“别,别管我……”
“别管谁?”
一声清亮的,甚至有点尖利的声音,在头顶上方飞旋。不等众人循声望去,一道白光从窗口射入,停在床头:
燕鸥巴卡悠然站定,用尖尖的鸟喙梳了几下羽毛,趾高气扬地嚷嚷:
“谁也不用走了!别担心,你这点伤不算什么——救命的人来了!”
说着振翅而起,利箭一般,又从窗口射了出去。没多久,一声连着一声的惊呼,就由外而内,由守卫在猎宫外的战士,到守卫在大厅外的战士,不停传来:
“那是什么?”
“那是什么!”
“来得好快!”
“好大!”
“那是船么?”
“你疯了?哪有在天上飞的船?”
“它要下来了!”
“警戒!警戒!!!”
【大熊】阿尔伯雷和哥哥对望一眼,点点头,拔脚飞奔出去。奔到大厅外面,抬起头,就看见一条十来米长、身形瘦削的小船,周边云雾笼罩,俯冲而来。
而已经和他们混熟了的燕鸥巴卡,正拍打双翼,在前面飞快地领路,一边飞,一边大嚷:
“这边!这边!就是这边!让开一点!给治疗者让路!说你们呢!!!”
“让开!”
【大熊】阿尔伯雷声如洪钟地指挥。他挥动手臂,人群再怎么惊疑,也立刻两边分开,为那艘小船留出空地。
须臾,小船破风而下,悄然落地,点尘不惊。挨着地面的一瞬间自然解体,化作一棵叶片鲜红的巨大槭树。
而槭树下,八九个人站成一排,领头那人手握橡木杖,往前看了一眼,就翻身上了一头大鹿:
“哪里?伤者在哪里?”
“这里!!!”
【大熊】阿尔伯雷用力挥手。来人给他的压迫感,他都无暇去感受,更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人等级多高。
此刻,他只知道:
小格雷特亲自来了,哥哥有救了!
这次战斗中受伤的战士们,家族的高阶强者们,有救了!
第1919章 您放心,我来了,就没问题了
蹄声杂沓,带起一道烟尘,直冲厅门。
越奔越近,越近越矮,奔到厅门口时,银月鹿已经缩成了幼鹿模样,坐在上面的格雷特两脚已经着地,翻身下鹿,大步前奔:
“人在哪里?”
“这里!这里!”
燕鸥巴卡扑了下来,拍打着翅膀,在前面领路。格雷特快步追在后面,向自己亲爷爷点了点头,径直向内。
路过大厅时侧目一瞟,见大厅内、大厅侧面的房间里,都有低低呻吟,血腥气随风卷动,皱皱眉,随手把橡木杖往里一扔:
“阿树,先帮我治疗一下!等月歌姐姐他们过来,你负责完善检查,让他们治疗!”
说着跟在燕鸥巴卡后面,继续向里跑。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还在大厅门口,说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已经奔过两重门户。
至于那根橡木杖,横飞过七八米,自行竖直,扎在地面上。根系咔嚓咔嚓,扎破地板,扎入泥土,杆子拔高、变粗,舒枝展叶,洒出一片蒙蒙的光团:
“来!都来!”
大厅里瞬间起了一片骚动。天可怜见,白狼家族这批伤兵,多久没有享受到这么丰沛的治疗资源了——
和教廷之间关系变差,就是这点不好,医疗资源少。
哪怕很大一批治疗者都是当地人,甚至当地贵族子弟,哪怕有那些因信称义派别的苦修士支援,开战的时候,医疗资源该不够还是不够。
治疗者少,顶尖的治疗者尤其少,能处理高阶战士伤势的顶尖治疗者,少得让人落泪。这不,【白狼】威廉重伤濒死,大批治疗者忙着为他吊命,其他人就……
光团洒下,别的不说,至少躺在大厅墙边、角落里的伤兵,疼痛开始缓解,伤口开始止血,体表的一些小伤口开始愈合。
那些伤得特别重,感觉自己已经快要完蛋的伤员,呼吸也开始平稳了,身上也开始轻快了。那种感觉,就像被一只手拎出了奔向冥河的队伍,轻轻放到后方:
有救了!
有救了……
瞬间,重伤员扭巴扭巴,努力靠近那棵大树,轻伤员掉头入内,抬得抬,扛的扛,扶的扶,努力把他们送到救命树的附近。
只有站在中心,被迫化身医疗中心的橡木杖,树叶簌簌抖动,非常不开心:
为啥不带我!
为啥不带我!
把我一扔就进去了!
艾希·月歌也能治,阿帕也能治,尤迪安都能搭手治一下,凭什么要把我扔在外面!!!
通过契约,拼命抱怨,拼命大骂。格雷特充耳不闻,疾步赶到内室,站到病榻上斜卧的老人面前,一扬手,就是一道白光落下,生命监护光屏旋即展开:
“血压……85/55,很低了。心跳,95,呼吸33,血氧89……能撑到现在真不容易,您辛苦了!”
格雷特诚心诚意道了一声辛苦。向床榻上重伤的老人,也向一直在释放治疗术,为老人吊命的治疗者。
他一眼扫过去,就能看到老人胸部一大片触目惊心的血痕,吸气时胸壁内陷,呼气时胸壁反而相对外凸。
外科学当中,这是标准的连枷胸,见于多处肋骨骨折,使局部胸壁失去完整肋骨支撑而软化,在自主呼吸时出现反常运动。
这种情况下,伤员会出现低通气状态,甚至诱发呼吸衰竭……能挺到现在,一方面是天骑士的生命力和意志力着实顽强,另一方面,治疗者也真挺不容易的。
行吧,先上氧气!
他再一扬手,一套炼金公会精制的自动供氧设备落下、展开,玻璃罐里噗噜噗噜,不断有气泡冒出水面。
一根藤蔓蜿蜒着穿入玻璃管。另外一头高高扬起,变形成一个半透明的绿色面罩,攀附在老人脸上:
“大爷爷,您先吸点氧气,会让您好过一点,呼吸不那么费力。”格雷特柔声道。
一边说一边再次抬手,老人应手漂浮起来,悬在半空。同时一枚亮晶晶的护符,与一面镜子同时自行飞出,以老人为轴心悬浮起来,相对绕行——
格雷特一眨不眨,盯着悬在空中的年迈伤者,一只手按在身边的塔形小箱子上。
护符与镜子转了一圈,护符自行返回格雷特手里,镜子往下一落,嵌在小箱子顶部的凹槽上。嗡嗡嗡嗡,一片声响之后,又是一片光影无声亮起:
“左侧第四、第五、第六、第七肋骨多处骨折,右侧第五、第六、第七肋骨多处骨折,胸骨骨折……好家伙。”格雷特轻声叹了口气:
“胸壁塌陷,左肺广泛性挫伤,右肺1/2挫伤,胸腔积血……左胸一处胸腔贯通伤,幸好及时强行愈合,没有造成气胸,但是血胸也很麻烦……”
能扛住两天,大概率是靠自己生命力强大,同时治疗术不计代价定时扔下去,硬生生吊住这条命的吧!
“放心,我来了,就没有大问题了。”格雷特伸手在空间腰带上一拂,握住了一个象牙雕琢的小拱门模型、一块打磨过的大理石和……一把手术刀。
心念动处,法师豪宅,不,格雷特的医院术,瞬间在房间内张开一个微微发光的入口。
两个隐形仆役跟着出现,一前一后,抬着漂浮的伤者,进入医院,送进手术室:
“赛瑞拉,帮忙抽血、验血!”
“好嘞!”
“伯纳德,进来!帮忙移动患者!”
“来了!”
“月歌姐姐,阿帕,你们处理外面的伤员!交给你们了!”
“放心!”
一个一个声音接连应和。格雷特深吸一口气,指尖轻弹,白光如雨,洒在老人身上:
一双双无形的手,深埋在老人体内,握住一截又一截断裂的肋骨、胸骨。拉开,对准,复位。白光渗透,促使这些断裂的骨头加速生长,完善愈合。
然后,一支长针顶端,光华隐隐,加持了高等锋锐术,一针戳入胸腔。针尖后方连着一根藤蔓,浸入玻璃瓶中,须臾,污血滴滴,散入清水。
“镇痛、固定肋骨、胸腔闭式引流……”格雷特盯着光屏上不断变化的数字,眼看着血氧饱和度缓慢上升,轻轻舒了口气:
“接下来,就该治疗肺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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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0章 伯纳德,那群入境强者,你能干掉几个?
【白狼】威廉的状况很不好,但在格雷特看来,问题也并不算大。
复位、愈合肋骨与胸骨,之前受压的肺部,自然而然得到舒张。当然,肺部确实有一部分长时间受压,肺叶受损,有些发炎……
但这都不算什么大事。一个一个治疗术下去,愈合创伤,消除炎症,除旧布新。只花了将近一个小时,绝大多数伤势都已经愈合,接下来就只需要输血、调养——
以及,等待胸腔闭式引流,把胸腔积血全部引出,再进行下一步治疗。
这一步不能太快,太快的话,胸腔内压力下降,肺复张过快,可能会引起急性肺水肿,甚至引起心功能不全、休克发生。
所以,要慢慢来,慢慢来,给肺部一点时间。哪怕有了一个接一个的治疗术,大体治愈了肺部,也要多给它一点时间……
“差不多了。”格雷特最后调整了一下治疗床的角度,确定老人家感觉舒适,再确定生命体征已经平稳,微笑着握了握他的手:
“大爷爷,您好好休息,我去看看外面那些伤员。您放心,没事的。”
正要抽回的手被一把捏住。【白狼】威廉努力从病床上抬起头,做出上身抬起、想要坐直的动作,嘴唇翕动。雪白的寿眉下,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这是要和我谈什么事情?
最近的危机?
光辉教廷的袭击?
还是……家族的未来走向?
无论哪一种,都不是现在!病人就要好好休息,等你康复了,有多少事儿不能谈!
格雷特赶紧把他按了回去:
“您安静休息,一切有我。——就算有什么紧急、重要的事情,还有爷爷在,还有其他家族精英在!我先去把那些伤员治好,回头再谈!”
一边说,一边轻轻揉按老人的肩臂,安抚心灵的法术同时悄然发动。握住他的手终于松开,老人慢慢躺回枕头上,安静闭眼。
格雷特赶紧起身出外,病房门一关上,腾腾的喧嚣就扑面而来。
橡树不知何时已经矗立在医院大厅中央,枝叶展开,覆盖整个大厅。一根根粗枝下面,亮起不同的文字和标记,指向各个房间;
隐形仆役抬着漂浮碟担架,来来回回,将伤员送入一个又一个病房;
大师兄一手按着橡树的一根枝条,一手挥洒出磅礴的电力,正在挨个儿为伤员们做CT、做核磁共振——
好在他只需要施法,然后传输信号,计算问题自然有橡木杖解决;
橡树其他的枝条伸入不同的病房,挥洒出一道又一道光幕,把ct、核磁的结果反馈出去。赛瑞拉、艾希·月歌两人各负责一个手术室,忙着为检查完毕的伤员做手术;
瑞默尔大公爵负责另外一个病房,不停地为一些年迈的、肥胖的贵族,做心血管钙化消除术,做血管油脂清除术……
就连阿帕也变成了小小的孩子模样,奔走在一个又一个病房当中。那些还没轮到治疗的,那些已经下了手术台的,全归他看顾:
止血!
消炎!
止痛!
维持生命体征!
看到哪个忽然又不行了,赶紧丢治疗术,然后叫人!原来在猎宫的那些治疗者,做手术搭不上手,给扔治疗术还是可以的!
格雷特站在这个不知道算是后现代,还算是魔幻的医院大厅里,愣了三秒钟,才拔脚加入治疗工作当中。
他一接管,两个手术室立刻便成了三个,伤患源源不断送过来,治疗速度立刻加快了一倍。
“……呼,终于完成了。”如此马力全开,极限八小时工作之后,绝大多数的伤者都已经治疗完毕。
躺着吸氧的躺着吸氧,躺着输血的躺着输血,年轻一点的、刚刚献过血的,身上挂着加速生血魔法,正在大吃大喝,努力把失去的能量补回来。
而格雷特拉了张椅子,坐到【白狼】威廉床边,身旁围着亲爷爷【大熊】阿尔伯雷,以及家族的几个重要封臣,这次忠心耿耿一起参与行动,一起受伤的:
“现在情况怎样?我们下一步行动,预备怎么做?”
“最新得到的情报是,光辉教廷那边,又派了一批人过来。”莱纳斯·阿斯坎在爷爷和叔爷爷的眼神示意下,硬着头皮站出来,讲解当前形势。
这位新来的是谁?
家族什么时候,有这样一位子嗣?他叔爷爷,什么时候有了这样一个孙子?他完全不知道啊!
这位比他强多了!一起带过来的人,也比他强多了!论等级,论势力,论对家族的贡献——刚落地就治好了一大批人——都比他强了太多!
这位不是来继承家族的吧?当然也不是不可以,有这样一个强者继承家族,对整个家族是件好事……但是,如果让这位继承,爷爷还指示他出头干什么?
“上一次得到消息的时候,他们刚刚进入家族领地,预计三天左右会到达附近。人数……大概在20人左右,其中会有10个以上的天骑士。”
一边说,一边摸出一张清单,双手递给格雷特:
“这是家族在边境的探子看到的消息。有几个形貌比较有特点的,被认了出来,比如【撕裂者】格拉默,【红胡子】加图索,都是裁判所的老牌强者……”
格雷特也微微起身,接过清单,一目十行地往下看。橡木杖从他脑袋上探过一根枝条,同时刷出光屏,把清单上的字迹亮在每个人眼前。
“虽然没有证据,但是,我们猜测,会有不止一位传奇同时入境,要控制住家族唯一的传奇,腓特烈剑圣。
以及,虽然我们没有抓到明确的证据,但是伦尼·弗朗哥,我们怀疑的教廷主要扶持对象,这次确实没有站在家族这边战斗……”
格雷特一边看一边微微点头。看完名单,法师之手飞出,顺手把清单塞给了伯纳德:
“这批强者,10个以上的天骑士,你和阿帕去干掉他们,还要几个人帮忙?”
“最高不超过16级的话,我和阿帕就可以!如果要抓活的,最好再加一两个……”
“我也去!”
艾希·月歌跟着站了出来。
第1921章 赛瑞拉:轮到我了!让我上吧!!!
格雷特开口询问的时候,莱纳斯·阿斯坎张了张嘴,很想说话;
伯纳德开口回答的时候,莱纳斯·阿斯坎向前倾了一下身体,本能地想拦一下,话还没出口,就被伯纳德霸气侧漏的发言顶了个跟头;
等到艾希·月歌开口请战,莱纳德·阿斯坎只觉得胸口一闷,好悬背过气去:
这位精灵女子又是什么来历?
对方随随便便十个以上的高阶强者,有战士,有施法者,有治疗者,他们三个人,不,两人一鹿,就想全部拿下,还惦记着抓活的!
人比人,气死人啊!同样强度的队伍,家族尽起核心高手,以有心算无心,埋伏在外,突然袭击,自己人也伤得七七八八;
这位新来的家族子弟,随便点一位,那个野蛮人武士就表示“没问题,能全部干掉……”
但是……
但是!
“那好!辛苦你们去一趟,快去快回。巴卡!麻烦你领一下路!”
“好嘞!”
燕鸥巴卡振翅而起,在众人头顶盘旋了一圈。伯纳德轰然起立,艾希·月歌跟着轻盈站起,顺手拉住了阿帕……莱纳斯·阿斯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舌头:
“等等!”
他跳了起来,往出口横挪一步,双臂展开上下摆动,表达阻拦的意思:
“先等一下!既然有把握干掉他们,那就先别急!现在干掉,对家族的好处,达不到最大!”
一边说,一边心里暗自忐忑,努力不让心情浮到脸上。这位新来的家族子弟,等级极高,比自己不知道要高多少;
身边高手极多,光是那位野蛮人武者给自己的压迫感,他就能判断,对方少说也是十七八级以上……
应该比爷爷和大爷爷还强,而,看来人座位的排序,那位野蛮人武者在团队当中,连前三都排不上;
家里一出事,他以雷霆之势来援,一到就治好了爷爷和一群家族高阶战士,对家族有极大的恩惠……
这样的人,如果他想要家族继承人的地位,甚至想直接拿到家主的位置,自己这样反驳他,会不会,被他直接拿来立威?
“嗯?!”
对方还没说话,那位野蛮人武士跨前一步,浓眉扬起,重重地哼了一声。一股威势扑面而来,莱纳斯·阿斯坎脸色就是一白,被压得向后仰去——
但是他坚强地挺住了!
该讲的,他还是要讲!家族有强援到达,那么,整个战略方针就要进行大调整,才能达到利益最大化啊!
这种事情,他不讲,谁讲?难道让刚刚被对方治愈的爷爷,或者让对方的亲爷爷,自己的叔爷爷,出头得罪人吗?
那还不如自己来算了!
“伯纳德。”幸好,对方不以为意,还轻轻摆手,喝止了那位野蛮人武士。然后,拖着椅子向前蹭了蹭,很感兴趣地问道:
“那你说该怎么做?”
“莱纳斯!”
“莱纳斯!”
白狼和大熊同时喝止。格雷特一扭头,先把【白狼】威廉按回床上,再扭头看向自己亲爷爷:
“怎么说?”
“小格雷特,你千里迢迢过来救援,爷爷记你的情分。”【大熊】阿尔伯雷与自己哥哥对了个眼神,沉声道。他说一句,白须白发的老人,在床上点一下头:
“但是,现在受伤的人都已经治好了,都已经没事了。你赶快回去吧——你身份特殊,知道你在这里,教廷会全力进攻的!”
“我——”格雷特才说了一个字,就被亲爷爷按住了手掌:
“回去吧。你已经做得够多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安全问题!”
“我……”
“安全问题不用担心。”拜尔博传奇一直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嘴角挂着一丝笑意,默不吭声。
听完阿斯坎家族的发言,眼看格雷特犹犹豫豫,还想留下来,这才开口:
“有我们几个在,保住他的安全,不成问题。——小格雷特,你想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吧。”
“嗯!”
格雷特眼睛亮得几乎要发出光来。他重重地向师兄点了一下头,转向莱纳斯:
“你刚才说,应该怎么做?”
“暂时尽量保密。”短时间内两三个转折,莱纳斯·阿斯坎左看右看,脑袋都快成了浆糊了。但是,被问到的时候,他还是努力挣扎起来,飞快回答:
“尽量保密你们到达的消息。除了在场这些人之外,千万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就让这些教廷的家伙,蒙头蒙脑,一头跳下来,跳进陷阱里面。”
他越说越有信心,越说越流畅:
“让他们去接触春猎节的宾客,接触那些倒向他们的贵族,接触那些摇摆不定的,想要保持中立的封臣。等到他们自以为有了把握,全面发动的时候——”
说到这里,他神采飞扬,情不自禁地向前走了一步,举起右手,狠狠往下一挥:
“我们彻底翻盘!拿到证据,把他们干掉,把他们的野心暴露在所有人面前!让那些家伙,彻底翻不了身!”
“要怎么做?做到这些事情的同时,能让他们所有人,特别是让小格雷特,不暴露身份吗?”
【大熊】阿尔伯雷急匆匆地询问。原则上,这样的战略方针,他是认可的。但是说到实际操作过程,他就完蛋了:
他在家族当中,一向是以打手的身份出现。说到规划,筹谋,甚至秘密行动,他的水平,基本上就属于垫底了。所以,一边问,他还一边斜过眼神,看向兄长:
莱纳斯的方案,好用还是不好用,看兄长的脸色,基本上就能有个判断了……
“嗯,诸位不到最后关头,肯定是不要出面的。特别是您,”莱纳斯向格雷特欠了欠身:
“从头到尾,可以待在幕后,完全不用直接出场。其他几位,可以短时间控制住对方的强手,特别是哪位伪装能力比较强的话,可以扩散一下气势,压一压场子……”
“用威压镇场子吗?我最擅长啦!”赛瑞拉一直安静倾听,听到现在,非常欢乐地插嘴:
“伪装我也擅长!这个任务,交给我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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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2章 时间到了。我们都出发吧!
“你……”
格雷特瞬间无语。身边,几位传奇,连同艾希·月歌,同时扭过头去,不想说话。
赛瑞拉擅长伪装?
那不叫伪装,那叫变形。别看她现在是一副高挑矫健青春少女的样子,其实那都是假的,用龙族的人类变形术变出来的。
想伪装的话,她大可以再变一个,再变几个。高矮胖瘦,男女老少,想怎么变怎么变,想变成谁就变成谁。
就算是在场的几位,比如【白狼】威廉,比如【大熊】阿尔伯雷,给她点时间观察,那也能照猫画虎地变出来。
咳,最多是长相对了,神情动作不对,被人看穿而已……
至于威压?哪怕不变回龙形,赛瑞拉用人形释放龙威,那也熟练得很。
以她现在大概在18级到19级中间徘徊的等级,人形状态释放的龙威,怎么也能有个半步传奇等级……
赛瑞拉的双眼已经开始冒小星星了。先变化成某个不起眼的人,暗暗埋伏在人群当中,然后,在对方阴谋爆发的时候,一步跨出,用威压震慑众人——
感觉特别帅气耶!
“赛瑞拉……”
格雷特无奈地叫了一声。赛瑞拉望望他,皱起鼻子轻轻哼了一下,用力昂头:
“干嘛!我肯定行的!我也不怕危险!”
格雷特默默凝思。是的,如果对方来的只是十来个高阶战士、高阶施法者,最高不过十七八级这样,那么赛瑞拉出面,那是肯定没有危险的;
但是,如果对方来的人更强呢?
比如说,这群人里,夹杂了一个传奇?阿斯坎家族是有传奇的,能对付传奇的,那必然也是传奇,而且很大可能是不止一个传奇。
光辉教廷既然出动了不止一个传奇,那么,再出动一个,到这边来压场子,应该也不稀奇?
又比如说,这群人里,携带了什么传奇武器,传奇装备,传奇卷轴?
再比如说,有谁破罐子破摔,干脆召唤了天堂山……光辉教廷的天堂山,那可是大杀器,他领教过,不,旁观过不止一次……
格雷特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最后,他长长吐一口气,站起身:
“我们需要更多的情报。巴卡,你带着你认识的魔兽们,尽量散开,掌握这些人的信息,有多少人,有多强,到哪里了。”
“放心吧!交给我!”
燕鸥巴卡拍打一下翅膀,冲天飞起,利箭一般穿出小窗。格雷特又沉吟了一下:
“月歌姐姐,麻烦伱沟通一下自然,问问周围的树木。”
“没问题!”艾希·月歌点点头,闪身出外。
春猎节将到,此刻春回大地,草木萌发,正是自然生机旺盛的时刻。她在猎宫边上转了一圈,随便找了一棵大树,跳上去,开始冥想。
纯净的精灵血脉,纯正的自然之力,她全力发挥,能沟通百里范围内的花草树木。如果范围内有魔植,以魔植作为节点,感应范围还可以进一步扩大。
“我帮你!”
幽幽的精神波动传出。须臾,自然之力波动,鲜红的槭树枝叶簌簌摇晃,如同在地面上燃起一团烈焰。
艾希·月歌睁开眼睛,纵身来到槭树下,双手贴住树干。
精神力在传奇槭树的帮助下,柔和地向外散发,拨动一个又一个节点。猎宫周围,大树抖动枝叶,灌木、小草弯腰:
“知道了。”
“知道了。”
“我们这里没有奇怪的人。”
“没有。”
“没有。”
“没有……”
艾希·月歌不停地喃喃着。另一边,拜尔博已经摸出一个星盘状的魔法道具,轻轻展开:
“嗯……我来看看,最近有什么强者入境……希望有谁没有收敛气息,能被这玩意感觉到的,这个星盘到底不像通天塔顶的那个,扫描能力不够强……
格雷特!说你呢!收敛一点!”
“啊……”
格雷特耸耸肩,微闭双眼,开始抚平自己的气息,勾连自然。渐渐地,星盘上的光点黯淡下去,虽然不至于消失不见,也泯然众人。
“哎,自然,真是再好不过的掩饰了。”拜尔博低头看着星盘,耸耸肩。他这样的塑能系法师,想要掩饰自己的存在,就需要更麻烦的法子。
哪像小师弟,自然爱他,当他投入自然怀抱的时候,自然就会为他掩饰……
百里之外,伦尼·弗朗哥跪在光辉之主的神像面前,默默祈祷。身后,两名白袍修士一左一右,低头念诵经文。烛火摇曳,星星点点,如同光辉之主的神国倒映在地上。
身为天骑士,伦尼·弗朗哥但凡不想站起,他在神像面前跪个三天三夜,不吃不喝,都伤不了身。然而,教廷的牧师,却不容许他这样无限拖延下去:
“时间到了。该出发了!”
伦尼·弗朗哥充耳不闻,继续祈祷。右边那位白袍修士上前一步,和他并肩:
“你现在还犹豫有什么用?该到的人都到了,该杀的人也杀了。你现在反悔,难道阿斯坎家族能饶过你?!”
“……现在死了几个?!”
“白狼已经快要死了,等我们的人一到,大熊也逃不过。接下来,阿斯坎家嫡系的男丁,继承权排名在你上面的,能活几个,就要看你了——”
“你们答应我的!只要我能继承北地边藩,至少小孩子们都能活!”伦尼·弗朗哥一惊,悚然道。左边的白袍修士也上前几步,转过身,盯住他的脸:
“还是那句话,那要看你了。你干得漂亮,能让白狼或者大熊,顺顺利利承认你的地位,就能多活几个。你要是干得不漂亮……”
伦尼·弗朗哥慢慢立起。右手死死握住剑柄,握得青筋毕露,再一点点放松下来。如此几遭,终于长长叹一口气:
“那么,腓特烈老爷子呢?”
“老爷子的事不用你操心。还是那句话,你把事情干漂亮了,让白狼或者大熊承认你的地位,让领地上的封臣们,承认你的地位……”
“走吧!”
伦尼·弗朗哥用力看了一眼光辉之主的神像,转过身,当先走出。两位白袍修士对望一眼,跟在他后面,同时顺手撕裂了一个卷轴。
而遥远的边境线上,一个黑衣人手中,卷轴蓦然一震,自行燃烧起来:
“时间到了。——我们也出发吧!”
第1923章 阿斯坎剑圣,投降吧,我们不想伤你
阿斯坎家族唯一的传奇,【无畏剑圣】腓特烈阿斯坎,正坐在一座简单的石屋门口,轻轻抚摸他的佩剑。
家族传承神剑,【征服者】长剑,已经在数百年前,就从他的手里,传到了那一代家主手里,此后代代相传。眼看着,这次就要传到莱纳斯阿斯坎手里。
而他现在随身的配兵,最初只是一口寻常铁剑。立起来与他同高,剑刃到他肩膀,十字护手与他肩宽相同。剑阔如掌,刃厚也如掌侧,是他亲手一锤一锤打成。
几百年来,天天抚摸,日日用剑气贯通锤炼,用它施展各种剑招,剑身已经云纹堆叠,清光湛湛,随手一晃,就有细细密密的剑气飞出。
挂在墙壁上,它自己就会轻轻鸣啸,发出光芒。等闲战士,根本走不到它面前。
五百年。
――五百年。
他亲眼看着家族在北地边藩一点点扎根,一点点成长,一点点铺开势力。
看着家族开枝散叶,连同当年来到北地的十二骑士一起,打下老大一片地盘,把野蛮人推下海岸、推到东荒。最后,成为莱茵王国,七位选侯之一。
可是,五百年啊,真的是太久太久了。哪怕传奇寿命无尽,传奇战士,也不能和传奇施法者相比。最近一百年来,他常常感到心神疲惫,常常陷入沉睡――
仿佛不如此,他就很难支撑漫长的岁月,终究会在某一天陷入自毁。
但是现在不行!现在,家族到了危机关头,教廷想要夺取家族权力,想要强行让一个私生子占据家主地位。
而要做到这点,一方面,是要对付白狼那小子,很可能,也要把大熊那小子干掉,或者砍剩最后一口气。另外一方面,就是要对付自己。
这段时间,自己要撑住,要保持神志清醒,要提高十二万分的警惕――
“谁?!”
腓特烈精神一凛,蓦然握住长剑。一环剑气爆发,横扫四周,石屋被无声无息地切成细碎石块,簌簌倒下。然而,再向外爆射,却如泥牛入海,无声无息。
腓特烈拄剑站起。就这一瞬间,身边已经上不见天,下不见地,四周幽幽荡荡,不见石屋,不见花草树木,不见田地庄园。
触目所及,到处都是无边无际,无远弗届的虚空。一片黑暗,无光无风,看不见敌人,感知不到敌人的气机,整个空间,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果然动手了。
能把他一瞬间陷入虚空,应该是传奇出手――只是不知道,是几位传奇?今天,在这里,是要杀了他吗?
腓特烈冷笑。他双手握剑,运转力量,奋力劈出一剑。金黄色的剑影,从长剑剑身飞射而出,不停变大:
五尺,六尺,十尺……二十尺……
一瞬间,已经推出去数百米远,整片空间都被剑光照亮,铺满一个巨大的扇形,然后,轰然炸开。
成千上万道剑芒,向四周发射出去,伴随着轰轰烈烈的爆炸声,燃遍整个空间。
然而,黑暗的虚空无远弗届,毫无波动。腓特烈微微眯起眼睛,再次挥剑,一剑,两剑,三剑!
不就是空间法术吗?
再强的空间法术,都有一个极限。他就不相信了,奋尽全力,砍个十剑八剑、一百两百剑,这等空间法术,能完全容纳得下!
果然,第五剑开始,向前劈出的剑气,开始绕个弯子,从他的脑后袭来;第十剑开始,几次劈出的剑气,凝聚在一起,四面八方,向他袭来!
腓特烈纵声狂笑!
“你扛不住了吧!你果然扛不住了吧!你这个法子,也是有极限的!要是扛得住,你绝不会转移空间,来挪动我的剑气――让我看看,你能扛住我多少剑!!!”
我是谁?
五百年前,我就闯下了【无畏剑圣】的名号!这点黑暗,这点安静,这点小花招,根本动摇不了我!
“腓特烈,你安静一下!”果然,二三十剑之后,一个沉稳的、高贵的声音,自天而下,悠然垂落:
“我们并不想与你为敌。只要你安静待着,待过这段时间,我们就会把你平安放出来。光辉作证,只要你不动手,我们不会伤你一分一毫。”
“等我放出来了,家族的天已经变了吧?!”腓特烈冷笑着举起长剑,斜斜指天。金黄色的剑气沸腾着,呼啸着,在他身边聚集,围绕成一个光团:
“把我拦在这里,方便你们去把白狼他们全部干掉是吧?弄一个不知所谓的人当家主?等我出来,只能承认事实?!”
“至少那时候,北地边藩,还是北地边藩。”那个沉稳高贵的声音也不恼怒,悠悠道:
“那个人也留着阿斯坎家的血脉,也能传承你们家族的荣耀。如果你死了,北地边藩没有了传奇,可就彻底变天了!”
“是么?!”
腓特烈深深吸气,深深呼气。蓦然间,他奋力挥剑,先前斩出的金黄色剑气,猛然聚合,在他的剑尖凝成一道细细的光影,飞射而上。
黑暗空间瞬间裂开一道,天光透下,春风吹拂。一个嘶哑的声音“哎呀”了一声,整个空间都晃荡了一下,瞬间又稳固下来,变回深沉的黑暗。
腓特烈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就这两下子,也想困住老子?!想干掉我,就正面来杀,正面来砍,再来这种小手段,下一剑就砍了你!!!”
一边狂笑大喊,一边挥动长剑,四下飚射剑气。发动黑暗空间的人是一个,说话的是另外一个,估计是修行教廷神术的大主教,然后,至少还要有一个――
一个圣骑士,或者,类似圣骑士的存在,才能顶得住我的攻击,或者在强攻当中置我于死地。
我如果全力出击,可以拼掉一个。但是,想要完好无损,就不能一直待在这个牢笼里面……
幸好,幸好……
剑气呼啸中,腓特烈伸手在脖颈上一摸,握住了一枚水滴形的吊坠。须臾,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下一刻,狂雷呼啸,自天击下!
第1924章 三位传奇,同时动手!
“时机到了!”
“动手!”
【烈阳之冕】拜尔博传奇法师,精灵传奇武者尤迪安,血族瑞默尔亲王,不用沟通,便在同一时间出手。他们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很久了!
自从在星盘上看到格外强大的亮点,急速冲向阿斯坎领中心,他们就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当然,准备归准备,第一时间拦截,直接冲上去对拼,那还是不可能的――
一方面,要让对方先动手,才能让己方获得足够强的正义性,以后打起口水官司来,也足够理直气壮;
另一方面,根据他们这边,白狼和大熊那边,以及【无畏剑圣】腓特烈阁下自己的推演,光辉教廷出手,第一波应该是围困、控制,而不是直接斩杀。
既然如此,那就让教廷的人先出手!消耗掉他们的第一波法术,自己这边,再打一个大的!
嗯,反正有小格雷特送的那个【自由】挂坠在,腓特烈剑圣只要发动挂坠,就可以抵御住绝大多数的控制魔法。说出一个特定词语,还能传送到指定地点……
那就让他顶第一波啊!他传送走了,骗走教廷一到两个大招,然后,大家一起上!
人影闪动。
法术波动涌起。
小世界中,拜尔博轻声冷笑:
“迷宫术……加强版的迷宫术。忽略了迷宫的解谜部分,加强了空间大小和外壁强度……真是……”
太没意思了。身为魔法师,这样的迷宫术,他看一眼都觉得伤眼睛。正统的迷宫术,要点在迷宫的空间布局,在无休止的挪移,在迷宫里各种各样的谜题。
迷宫术的要点,在于永远有一个出口,但你只能依靠解谜才能正常走出来。暴力攻击,只会累死自己……这是哪个没学到家的施法者?
哪怕是他这样的塑能系魔法师,也不会拿这种等级的迷宫术出来丢脸!
“光辉教廷的老办法了。搞不定,就引入天堂山的力量。”瑞默尔亲王也跟着吐槽:
“那个教士的力量,附在迷宫术外壁,时时刻刻修补迷宫。但是,和迷宫术的力量完全不能融合……随便就能搅乱!只要我一个法术,一个迷惑法术……”
尤迪安完全不想参与他们的吐槽。但是,没有附加颠倒、混乱、挪移空间的迷宫术,他如果被扣住了,光是依靠对自然的感应,都有把握直接脱出!
人影一闪,【无畏剑圣】腓特烈阿斯坎,出现在事先定好的传送地点,石屋千米之外的一棵大树下。同一时刻,拜尔博、尤迪安、瑞默尔,同时出手!
狂雷天降。为了确保对方不至于第一时间传出信息,拜尔博没有选择自己擅长的核爆术,而是召唤无穷无尽的雷光,锁住了整片区域――
到现在为止,常见的远距离传讯法术,其根本都是电磁波。雷光降落,对方有什么快速传讯方式,基本上都能干掉。
至于其他的杀伤,那就要交给战友了……
尤迪安身形一闪,已经扑向前方。月刃挥舞,无声无息,抹向那个刚刚发现异状,开始停止修补迷宫的修士脖颈。
与此同时,地面上小草随心生长,偷偷摸摸,钻进修士的衣袍下摆:
刷!
血光迸现。那位教廷修士身形如泡影一般,“啵”地当场破灭,随后出现在石屋的另一边。腰带上,一枚护符无声无息,焚为灰烬。
替命护符吗……
真是麻烦的东西……而且还会自动发动……
尤迪安微微皱眉,身形随风一晃,继续前扑。教廷修士身边,已经浮现一层白光,将他脖颈上的伤口治愈。
与此同时,荆棘一般枝枝叉叉,相互勾连的白光,同时出现在教廷方三人脚下……
“阿嚏!”
一阵风吹来,夹杂着草地上刚刚卷起的花粉扑入鼻腔,白袍修士反射性地打了个喷嚏。
白光抖了一抖,瞬间稀薄。
尤迪安一扬手,左手月刃脱手掷出,发出呜呜风响,飞向那个修士:
先干掉他!
三个对手,一个是刚刚施展迷宫术的施法者,一个是教廷修士,另外一个是圣骑士。能为伙伴治愈伤势,能让施法者镇定施法的,肯定是最重要的敌人,需要优先干掉!
“嘿!”
雪白剑气横扫。圣骑士已经反应过来,一步横跨,挡在尤迪安和修士之间,长剑带着辉煌的圣光扫来。尤迪安皱了皱眉,右手月刃迎上:
没办法,他不拦住,倒霉的就是后面两个施法者了!是指望攻击力强悍、身体脆弱的拜尔博呢,还是指望身为不死者、天生受圣光克制的瑞默尔亲王呢?
老头又传送得太远了!
千米之遥,跑过来怎样也要好几个呼吸,这段时间,身为战士,只有他顶在前面!
“啊――”
一声愤怒的咆哮。金黄色剑气瞬间即到,切入战场。圣骑士剑光并不撤回,左手举起一面大盾,奋力迎上:
有我在,你们别想伤到施法者!
这几招交换,说起来只是眨眼功夫。发动迷宫术的传奇刚刚发现不对劲,撤回法术,猛然觉得心口一痛。
他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长长的惨叫,叫声只到一半,就已经消失:
“瓦里诺!”
“瓦里诺!”
教士和圣骑士同时回头。荆棘状的白光瞬间变形,凝聚,当头落在施法者身上。
然而没有用,根本没有用,那个施展迷宫术的施法者,已经成了一个破布口袋,整个人往外飙血――
眼睛,鼻子,口腔,体表,到处都是烂糊糊的一团,鲜血一大股一大股地涌出。
白光落在他身上,那些糊烂的血肉蠕动着、挣扎着,想要长回去,却是补得了这里,补不了那里……
也就是传奇施法者生命力强大,已经和普通人有本质区别,不至于立刻毙命。换成普通人,最多一分钟,就彻底完蛋了!
“不行!我治不好他!”
传奇教士额头汗水淋漓。
他的治疗术,落在一根被削完肉、只剩骨头的胳膊上,都能让皮肉快速复生。
但是,面对这一团烂糊,已经七八个治疗术下去了,那位传奇施法者,生命气息却是越来越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