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5章 流言
下个月初五，藏龙山庄少主东方弈宇向妖女骆清心挑战，约战地点在楚州沧漓山中峰峰顶，这个消息很快就像长了翅膀似的在江南武林中传开了。
骆清心听见那些江湖人纷纷谈论此事的时候，心中不禁微微嗤笑，东方弈宇倒是丝毫不放过一举成名的机会。
他果然公告江湖了。
看来那一天，沧漓山会很热闹。
不论她是胜是败，想必江南武林中人对她这个“妖女”，都不会轻易放过。
她勾起唇角，与这帮伪善之人结下梁子，是为了楚琰霄和欧阳路路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现在，此事已经告一段落，也是该和江南武林盟的人做个了断了。
她习惯性地摸了摸右手腕，那里空空的，紫璃珠不见了。
不过很奇怪，虽然紫璃珠已不见，但卓雪彤的魂体却好似已经沉寂下去，甚至连残念也没有了，只有原身的残念还能感觉到。
她昏迷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卓雪彤的魂体在没有紫璃珠压制的时候，哪怕她清醒着，也能偶尔夺到身体主控权，突然的消失，不会没有原因。
只是，现在她对于那些天的记忆完全空白。
她在那些茶楼酒肆里，听到不少关于她的事。
更多的，应该是针对莫寻筝的。
莫寻筝伤害同道！
莫寻筝与妖女一路同行！
莫寻筝武功虽高，人品低劣，与妖女为伍！
莫寻筝不配为南北双骄，自甘堕落！
……
从这些议论之中，骆清心隐隐觉得，那十几天里发生的事情，必然不是她以为的在山洞里就直接被端木北曜带回京城。
似乎，是她自己回去的？
看来，得找个人问问。
骆清心结了饭钱，回去客栈，天色傍黑，独自行走在暮色之中，享受这难得的平静，此地还是灵州，离楚州诸沁府的沧漓山，还很远。
不过，时间也还有半个多月。
客栈就在前面不远，骆清心却转身入了旁边的街巷，在巷子里三转四绕，她停下来，淡淡地道：“出来吧！”
一个身影从身后暗影中走出，那身影身姿挺拔，眉宇之间似有愁意，又有担心，骆清心奇道：“是你？”
莫寻筝踯躅地道：“骆姑娘，我只是……只是……”
骆清心沉着脸道：“不是要你离我远点吗？”
侧面屋顶，暗影之中，一双深沉如海，不带温度的目光在冷眼看着，青铜面具在傍晚的夜色之中发出幽暗的光。他所在的地方是骆清心视角所不及。
自四天前骆清心从瑞王府离开，端木北曜回过神来再追出去时，骆清心早已快马加鞭离京而走，她走得毫不犹豫，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他追下去时，她正跟东方弈宇动手。
他还没有近前，骆清心显然就已经发现了他，主动结束打斗，另约时间，立刻就逃之夭夭了。
这些日子，他数度要追到她好生解释一番，可是，她却如狐狸一般，隐藏形迹的手法多样且灵活，让他一再失去她的行踪。
这次，他终于找到她。
第906章 幽暗
莫寻筝看着骆清心冷漠的脸，心里有些急，道：“骆姑娘，你与东方弈宇的约战，江湖人人皆知，东方弈宇武功高强，为人行事，只求目的，不问手段。你这么做，太危险了！”
骆清心挑了挑眉，道：“这件事，与你没什么关系，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我的事，不用你管，你也管不了！”
消息传来，龙形帮的人自沈凉希回去之后，龙形帮主轩辕震海心中不悦，已经派了人出江湖，莫寻筝之后的日子，不会这么好过了。
莫寻筝上前一步，道：“骆姑娘，就算你厌我烦我，但请你一定要多加小心，那沧漓峰，你不可轻去！”
骆清心目光在某处掠过，转看莫寻筝，道：“既然你不愿意走，那你别后悔！”
莫寻筝道：“我怎么会后悔？”
骆清心道：“跟我来吧！”
莫寻筝见她态度突然改变，心中很是喜悦。
说来也奇怪，当这个身体是卓雪彤的时候，明明她对他温柔之中透着绵绵爱意，眼神柔如春水，却只让他想逃，只是为了保护这个身体不会伤在那些江湖人的明枪暗箭之下，他才一路跟随一路护送。
现在，骆清心对他的态度着实谈不上好，漫不经心，淡漠随意，像看一个陌生人，而且，还一再赶他走，他心里却觉得舒服而妥帖。
骆清心直接回了客栈。
大概因为有沧漓峰之约，骆清心反倒得了些清静。
东方弈宇既然跟江湖人说是他约战了骆清心，别人在他约战之前先与骆清心决斗，便是不给东方弈宇面子。
这一切，骆清心在向东方弈宇挑战的时候就想到了。
一直被江南武林的人苍蝇一样追着，伤不到她却也恶心到她了。
此刻，骆清心直回客栈，沿路虽也遇到不少江湖人，但那些人多半并没有真正见过骆清心，并不认识。
看见骆清心竟然把莫寻筝往客栈里带，青铜面具下的那双目光，更加幽暗了。
他敢肯定，骆清心已经看见他了，但是，明知道他跟在后面，反倒对莫寻筝更加亲厚一些，这是在气他吧？
若换在不知道真相之前，他或者会生气，但是现在他不会了。
他不动声色地跟在后面，倒要看看洛洛怎么气他。
嗯，洛洛还肯气他，表示洛洛还在意他，这个认知，让他弯起了唇角。
骆清心的确是发现了端木北曜，不过，倒也不是为了气她，而是她的觉得，想知道她昏迷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许，从昏迷之时在身边的莫寻筝这里着手，才能更快地还原事实。
莫寻筝不似端木北曜，一路在追着骆清心的行踪，他虽然也是在寻找，但是，却完全是碰运气，直到到了这个地方，竟然偶然见到从酒楼里出来的她，当时他心中真是欣喜莫名。
不过，想到骆姑娘不知道会不会又生气，才没有马上出来，而是悄悄跟在她的身后。
结果，很快就被发现了。
在莫寻筝吞吞吐吐的话中，骆清心很无语。
第907章 你傻么?
原来在她陷入沉睡的时候，卓雪彤竟然做了这么多事。
这么多她绝不会做，也绝不认同的事。杀害无辜，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种行为，和东方弈宇有什么区别？
和江南武林那些让她不齿的所谓正道人士有什么区别？
事情倒是弄清楚了，原本她极力把莫寻筝撵走，不想拖他下水，但是卓雪彤却将他整个人裹了进来。
骆清心用可惜的目光看着莫寻筝，道：“你傻么？她又不是没有自保的能力，明知道后果很严重，逞什么能？”
莫寻筝挠头讪笑，他保护的又不是卓雪彤。
面前的女子那么清傲恣意，洒脱不羁，那可全无让他保护的机会。
不过，莫寻筝对于她进京后的一切并不知道，当时他被东方弈宇绊住脚步。但骆清心能想到，既然卓雪彤进了京，又出现在瑞王府，那也只有两个可能，瑞王相邀，或者卓雪彤自己去的。
卓家满门皆灭，她又顶着自己的脸，必不可能再回与卓家有任何关系的地方，想要报仇，大概是要借助瑞王妃这个身份。
但现在，卓雪彤哪里去了？
也许这个问题，在她再次找到紫璃珠的时候能知道。
又或者，端木北曜知道。
不过，她不想与端木北曜有什么交集了。希望卓雪彤顶着她的脸的时候，没有再欠下端木北曜什么。
京城里发生的那一切都已经过去，恩已还，怨已清，她骆清心以后就做一个江湖人，与朝堂中人远离，与那……见异思迁的人远离！
既然骆姑娘是住在这个客栈之中的，莫寻筝立刻就在这客栈里订了一间房。
其实他很清楚，骆姑娘对他无心，有心的那个是卓雪彤，可是，能离骆姑娘近一些，他心里亦高兴。
骆清心道：“莫寻筝，你真不怕声名狼藉，被帮派所不容，被江湖所谓的正道所不容？”
莫寻筝道：“不怕！”
骆清心笑道：“既然不怕，我请你喝酒，去不去？”
莫寻筝展颜一笑，道：“求之不得！”
于是，骆清心待莫寻筝办好入住之后，便和他去喝酒了。
暗暗跟着的端木北曜很无奈，洛洛宁可和莫寻筝去喝酒，也不肯单独待着，看来，是真的不想见他。
但是，他与她之间的误会不解释清楚，到时候不知道又会滋生多少不确定，他不想再尝试失去洛洛的那份心痛和恐慌，他定要把一切都对洛洛说清楚。
他的傲娇，他的刁难，他的逼迫，只是因为他想她回到自己身边，他并非要逼她还命，只是不想她离开。
他和苏浅忆之间，没有一文钱关系，京城里，他不曾移情别恋，秦州汝江府，他亦不是与苏浅忆私会。
可是，洛洛没给他解释的机会呀。
端木北曜无奈也在客栈里定了个房间，喝过酒了，她总会回来的。
白天找不着机会，那就半夜。
他去她的窗前，再慢慢解释。他得好生想想，怎么对洛洛说。
骆清心和莫寻筝回来的时候已不早了，亥时都过了。
第908章 解释
夜深人静，客栈里也一片寂静，住客都已经沉入睡眠之中。
骆清心的房间在东首第一间，端木北曜从自己的房间出来之后，便往那边去。
在窗前，端木北曜踌躇良久。
一窗之隔，便是洛洛，但是，洛洛醒来之后，那清凉淡漠的眼神，那洒脱疏离的笑容，那漫不经心中的一份漠然，那浑不在意中的一份清浅，让他看不清她的情绪，无法去捉摸她的心情。
在她自刺一刀的时候，她的决绝，毅然决然，还有眼神之中因为受伤而心死，心死而寂灭，寂灭而成灰的眼神，再一次烧灼了她的心。
每每回想，他的心就痛一次，他就越发恼自己几分。
枉他一直以来都以缜密敏锐著称，可是竟然没能看见她愤怒决绝之中的那一份决然。
洛洛等于死了一回，对他的失望和心冷，必然也更甚，他该怎么说？
再多的借口，也无法掩盖他逼迫她自残的事实。
端木北曜纠结地叹了口气，伸出手来，几度想敲窗，却又几度收回。
也不知道这样纠结了多少回，他终于咬了咬牙，敲响了窗子，叩叩的轻敲，在寂静的夜里，显得那么清晰。
不过，骆清心所在的房间在最边上，倒也不会扰到别人。
端木北曜轻唤道：“洛洛……”
窗里自然是没有人应声的。
这也在端木北曜的意料之中。
她没有在他开口的时候就赶他走，这于他来说，就是解释的机会。
端木北曜道：“洛洛，对不起！我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在画舫之上，刺我一剑的，并不是你，我却把这份过错全都归咎到你的是身上。斥你无情无心，其实无情无心的人是我。都是我的错，若是我能多想一想，也能知道你不会对我下手。是我错怪了你……”
窗内仍是无声。
端木北曜静等了片刻，以他敏锐的听力，能听见房间里有轻浅的呼吸声。
洛洛在房间里，而且醒着，她在听！
端木北曜受到鼓舞一般，立刻又道：“洛洛，当时京城里传出你的死讯，虽然我身在病床，可心中亦无比担心，大概是这份担心放大，得知你无事，却并不曾来看我一眼，才让我想岔了。你能为我去皇宫窃天心莲，冒着那样大的风险，救我一命，为何却不让我知道？在我逼迫你的时候，你为何不说？不是你欠我的命，是我欠你的命！可我却逼得你用命来还，我真是猪狗不如，愧对你为我做的一切！”
“洛洛，我从不曾移情别恋，我心里始终只有你一人。沧海桑田，此心不渝！江湖称霸也好，天下至尊也好，又怎么比得过和你在一起？”
“洛洛，鸿鹄馆赛事，长公主宴请当夜，我一时不慎，被人算计，中了动心蛊，所以我忘了去找你，甚至……忘了你。被蛊所牵引，每日去往扬声阁。这件事我已经查清楚……洛洛，现在每每想起，我都悔恨无比！其实狠心绝情的，哪里是你，根本就是我。”
第909章 在乎
端木北曜幽叹一声，道：“洛洛，是我伤你心在先，误解你在后，你恨我恼我，是应该的。就算那一剑真的是你所刺，也是我罪有应得。我现在甚至恨不得那剑就是你刺的，这样，我的心里也许还会好过一点。”
“洛洛，你一个人承受这么多，却不告诉我，是我让你失望了。”
“洛洛，虽然一切是中蛊所致，才让我每日与苏浅忆去扬声阁同进同出，但是，那不是理由，对不起你就是对不起你！此事我无从辩驳，也不会为自己找借口。”
“洛洛，我错了。你原谅我！”
“洛洛，贩卖你的行踪，逼迫你，并不是想伤害你。我一直在你的身边，你若真遇到危险，我会为你挡剑！我所求的，不过是你能回头，能回到我的身边！但我错了，我应该想到，以你的倔强和傲气，又怎么可能受我逼迫？”
“是我愚蠢，将事情弄得一团糟，让你伤心了。洛洛，我不要跟你两清，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用一辈子来偿还！”
“洛洛，之前很多话，我不曾对你说，是因为我觉得我们还有很多很多时间，长长久久的一辈子，可是，当看见你躺在床上无声无息，我甚至不知道醒来的会是谁的时候，我真害怕了。洛洛，我宁可失去我的命，我也不想失去你。请你……一定要原谅我！”
……
端木北曜心情激荡，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是想把所有想说的话都对骆清心说。
他说了许久，房间里仍然没有传出声响。
但那呼吸之声，却有些变了。
房间里的人是清醒的无疑。
隔着一个窗子，端木北曜看不到骆清心的脸，但是，没关系，只要洛洛在听就行。
她听，他就继续说，他有好多好多的话要说。
这几个月以来，他心中所有的感觉，所以不曾与她在一起时心中的感觉，他都想告诉她。
告诉她他当时是怎么想的。
他的傲娇是因何，他的负气是因何，他的愤怒是因何……
说到底，都只是因为在乎两个字。
可是，端木北曜知道，这不是能让洛洛原谅他的理由。
在乎不是伤害，在乎不是逼迫，在乎，不是如今的不可挽回的局面。
二十一年来，第一次那么那么在乎一个女子，可是，却因为在乎，而让她受伤，让她伤心，他有什么脸面说在乎？
他不能把一切都归咎于误会。
有误会，那是因为他愚蠢，有误会，那是因为他不够细心不够敏锐不够聪明不够体贴！
他只能用深深的悔意和愧疚，在痛定思痛之中，让自己以后能聪明一些。
他不该怀疑洛洛，不该让她伤心。
端木北曜说了半个多时辰，房间里的人也听了半个多时辰。
可是，没有开窗，也没有开门。
这是原谅，还是不原谅？
端木北曜不知道。
他也不敢去请求她开门或开窗。
他只是希望能把自己当时心中真实的想法全都告诉她，解除那些误会，不要让洛洛因为心冷而和他两清！
第910章 唔唔唔
端木北曜心情很激荡，但是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压制着自己想要得到一句回答的心。
他知道，洛洛需要时间冷静。
或者说，他所说的那些，洛洛会选择的，未必是原谅。
可他不能再逼迫，也不能再祈求，他只能等待。
他轻咳了一声，低低地道：“洛洛，我先走了！”
窗内突然传来砰地一声，接着，是一阵压抑的“唔唔”之声。
端木北曜心中一惊，急忙推窗，但是，窗是从内往外开的。他闪身到了门边，手掌在门上一按，那原本紧闭的门顿时被震开，他急忙冲进房内。
月光洒进房间。
入目所见，端木北曜呆在那里。
床上没有人，床前一个人摔在地上。
那人身形挺拔，身子僵着不动，俯卧在地，嘴里塞着一块手帕，正看着端木北曜。
端木北曜上前一步，厉声道：“你怎么会在洛洛的房间里？她呢？”
莫寻筝道：“唔唔唔……”
端木北曜拉开他嘴上的手帕。
莫寻筝轻轻吐了口气，才道：“殿主，今晚，骆姑娘要求和我换了房间！”
端木北曜：“……”
也就是说，刚才他说了那么多，听的人，并不是洛洛，而是莫寻筝？
洛洛真的发现他了，知道他一定还在左近，所以，请莫寻筝去喝酒，然后，和他换了房间，只是为了不想见他？
他看着莫寻筝的眼神顿时不善起来。
莫寻筝也很苦逼，骆姑娘请喝酒，他当然很高兴了，哪怕一醉，他也是愿意的。
然后，骆姑娘提出要跟他换个房间。
他还纳闷呢，就那么迟疑了一下，骆清心就斜眼看他，道：“放心，我也是今天下午才到，房间我还没睡过，是干净的！”
莫寻筝：“……”
他不是这个意思好吧，只是有点诧异而已，哪个房间里不是一样的睡觉啊？他自然是答应了这件不算事的事。
然后，回到客栈，骆清心说房间里还有她的东西，她来拿一下。
莫寻筝把她让进自己的房间，没想到，骆清心直接把他穴道一点，往床上一塞，还往他嘴里塞了块手帕。
他不解啊，骆姑娘这是干嘛？
骆清心却只似笑非笑地看他，道：“很意外是吗？你忘了，我是江湖人人唾弃的妖女，所以，不要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以后记得，谁也不要轻易相信！”
而后，她把门关好，前窗也关好，从后窗离去了。
他不明白骆清心为什么这么做，直到有人叩窗。
直到听到窗外那人说的所有话。
他听到了什么？
原来骆姑娘和赤霄殿主之间，还有一番那样的爱恨纠缠，曾经相爱，却彼此伤害。如今，赤霄殿主来寻求骆姑娘的原谅，但是，听到这些话的，却不是骆姑娘。
如果赤霄殿主就此离去了，他和骆姑娘之间的误会是不是更深？所以，莫寻筝想也不想地立刻弄出动静。
可是，他穴道被制，除了头，全身都动不得，骆清心没有点他的哑穴，可是，却给他嘴里塞了块手帕。
第911章 什么也没听到
莫寻筝为了弄出动静，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他用头抵着枕，努力地一翻身，然后就直接跌到床下。
这声音够大了。
果然成功地惊动了赤霄殿主。
他心中急切，只想着不能让赤霄殿主再误会了骆姑娘，可是，他却没有想其他。
他没有想，赤霄殿主与骆姑娘之间误会要是解清了，他该如何？
他没有想，听到了赤霄殿主的秘密，他又穴道被制，他会遭遇什么？
此刻，赤霄殿主青铜面具下的眼神一片冷厉，他才恍然想到一个严重的事实：知道得太多了，他会不会被灭口？
毕竟，刚才赤霄殿主在窗外，那样毫无遮挡地剖析了他的内心，用那样求恳的，祈谅的，惶恐的语气，在和他的洛洛说话。
他算不算无意中窥到了赤霄殿主最不想被别人所知的东西？
那样高高在上的一殿之主，那样骄傲的人，把内心最温柔脆弱的地方展示了出来，恼羞成怒也好，掩盖遮挡也好，一剑把他杀了的可能性很高。
不过，他虽心中生起几分震悚，却并没有后悔。
从赤霄殿主的话中，从山洞之中看到的一切里，他隐隐能猜到，能让骆姑娘这样骄傲的人用自残的方式和赤霄殿主两清，只能说明，她心中在乎，心中有爱！
如果不在乎，没有丝毫爱意，一个人怎么会情绪如此激荡，甚至做出这样过激的举动？
这么想，心里有些酸，但是，他莫寻筝不是个卑鄙小人，他喜欢的，会自己去争取，去追寻！而不是用小人手段，从中使些阴谋诡计。
如果赤霄殿主要杀了他灭口，那就杀吧！
莫寻筝闭上眼睛。
赤霄殿主冷冷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莫寻筝，今晚，你什么也没有听到！”
莫寻筝微微一怔，这是不杀他？
他睁开眼，看着青铜面具之下那双深沉难辨喜怒的目光，不知道是否是错觉，他从那双眼睛深处，看见了压抑着的恼怒。
他急忙道：“我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但是赤霄殿主，我让你知道清心不在这里，只不过是不想你误会她，并不表示我要放弃！清心这么好的姑娘，你若再伤害她，我必不饶你！”
端木北曜猛地扫过来一眼，莫寻筝身在地上，却丝毫不输气势地与他对视。
他的武功是不如赤霄殿主，可是，骆姑娘在他心中的地位，很重要很重要，只要骆清心给他机会，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那样好的姑娘，值得任何人的全心全意。这赤霄殿主不管是因为中蛊还是因为别的原因，竟然曾经对别的姑娘比对清心好，他就绝对不对！
端木北曜的心情此时极为浮躁，他好不容易鼓起所有的勇气，絮絮叨叨地解释了那么久，不仅只解释，还有毫无保留的表白，毫无保留的坦诚，结果，听到的人，却是面前这个小子。
这个小子如果是东方弈宇，他可以直接捏死了他。既能灭了他的口省得他以后乱说，又能把自己心中的秘密掩埋。
第912章 都动了
可是，偏偏这小子出江湖以来，行事无恶，端木北曜无法伤害这样的人。
他心中悻悻，只能警告一声，然后，颓然离去。
不用想，他也知道，洛洛和莫寻筝换房间之后，必然已经离开了。
她不想和他有牵扯，所以，连他晚上会有的举动都算计到了，让莫寻筝在她的房间里，也表明了她的态度。
没有原谅！
既已两清，何来原谅之说？
想到这里，端木北曜的心就抽抽的痛。
那一匕首所造成的伤害，身体的能恢复，心上的呢？
洛洛不会原谅他了。
以前，她有情有心的时候，他没能看清，步步紧逼，让她意冷心灰。如今，她真的无情无心了，他该怎么挽回？
一切，都已不能挽回了吗？
不，他不会让洛洛从此与他两清的。
既然一次解释，她没能听到，他就解释两次，三次。
既然她逃离他一次，他就再追上去。
不是有一个句话叫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吗？
如果洛洛没有原谅，那只能说明他的诚意还不明显。
如果洛洛还不能放下他曾经对她的伤害，那就说明他做的还不够！
洛洛，这一辈子，我都不会放弃你！
端木北曜不信，他能建起一个赤霄殿，还不能用诚意打动一个人的心。
下月初五，只有半个月了。
毕竟事关江南武林盟的公敌妖女骆清心与江南武林盟主之子，藏龙山庄少庄主之事，想要不江湖轰动也不可能。
江南武林盟动了，秦州江湖动了，宁州江湖动了，楚州江湖也动了。
欧阳世家动了，红莲山庄动了。
此事是由欧阳世家与红莲山庄的联姻而起，欧阳世家觉得自己的受害人，红莲山庄更不用说，尤其是红莲山庄少主司高达，丢了漂亮美丽的妻子不说，还被逼着当场穿上舞女装跳艳舞，那简直是把红莲山庄的脸打得啪啪响。
红莲山庄受的辱，当然得洗刷，最好的洗刷办法，就是用妖女骆清心的血。
于是，欧阳世家家主欧阳元青，长子欧阳端，红莲山庄的庄主司冠，少庄主司高达，集于红莲山庄之中，商量怎么样用妖女的血，来洗刷耻辱。
欧阳元青和欧阳端备了厚礼，亲自去求见。
原本司高达心中恨极，不但恨妖女骆清心，也恨楚琰霄欧阳路路，当然，欧阳家主他也恨。
不过，回想当日，和他一样受辱的，也有欧阳家主，再说，欧阳家主此次前来，定也是为了妖女将在沧漓峰和东方弈宇比武的事。既然是同一个目的，不妨见见。
欧阳元青和欧阳端姿态放得极低，先是把欧阳路路大骂一顿，表示已经和她断绝了父女关系，又表示他们联姻之心很真诚，他不仅有欧阳路路这个女儿，还有欧阳二女儿欧阳茵茵，可以继续重续婚事，再结秦晋。
对这个提议，司高达的反应淡淡。
他又不是废物收容场，当他欧阳家任何一个女儿，他司高达都能看得上么？
他所看上的，只有一个欧阳路路而已。
第913章 臭名昭著
不过，欧阳元青的善意司高达还是表示接受了，接下来，欧阳元青就主动提起了沧漓峰之战的事。
司高达听到骆清心的名字，咬牙切齿，眼神之中阴森一片，道：“不管如何，我要那妖女死在沧漓峰！”
欧阳元青道：“贤婿之言甚合我意，那妖女搅得我欧阳世家颜面尽失，我亦早有心除之，只是她太狡猾，一直没有寻着机会。”
司高达淡淡地道：“贤婿两个字，欧阳世伯就不要叫了。”欧阳路路都跟着楚琰霄跑了，两人既然私奔，想必早就有了夫妻之实，就算再找回来，他堂堂红莲山庄少主，也不能要一个已经委身别人的人。还是哪门子的婿？
欧阳元青有些尴尬，嘿然道：“失言，失言，贤侄，贤侄！”
司高达道：“既然欧阳世伯和我同仇敌忾，那咱们就商量一下，怎么让那妖女丧命沧漓峰吧！”
四人在秘室之中，商定了计划，欧阳父子得意而回。
藏龙山庄针对此事，也有商议。
藏龙山庄既是江南武林第一庄，庄主又是江南武林盟主，而东方弈宇又是庄主东方傲最出色的儿子，是藏龙山庄的少主。
少主原本就在江湖上声名大显，但是，那毕竟只是众人三分吹捧，反倒有七分怀疑，觉得东方弈宇也好，莫寻筝也好，虽然负有盛名，被称为南北双骄。但不过是仗着藏龙山庄和龙形帮这样两个庞然势力撑腰，本身实力未必真有传说中的那么盛。
至于实力天阶四星以上，那定是身后的门派用最好的资源堆积的结果。像被鼓吹起的泡沫，没有经过实力实锤夯练，不过是温室之中的娇花而已。
这些话，他们也听不过不少。
若是少主若是能一举把江南武林之中臭名昭著的妖女骆清心给击败拿下，那可是实力的象征。
江湖人把妖女吹得越是穷凶极恶，越是武功高强，越是狡猾诡谲，到时候少主把那妖女拿下时，越是风光。
不但欧阳世家红莲山庄，那些江湖势力，也一一暗戳戳地在商量着，这次定要把骆清心这妖女除掉，有这妖女在，江湖难安。
那被灭门的几个势力，都是江南武林盟的，说不准什么时候这妖女就杀到自己门派头上了。
毕竟，妖女行事，哪来的理由？她嗜杀成性，手段残忍，不除她难消众人之怒。
莫寻筝听到不少关于骆清心的负面消息，他心中很愤怒，事实明明不是这样的，可是江湖人已经众口烁金，三人成虎。
骆清心已经臭名昭著，背负沉冤。
然而，骆清心根本不在乎。
莫寻筝想要为她正名，可一个人的力量，很快淹于滔滔狂潮之中。
就在他想再做些什么的时候，他也迎来了很大的麻烦。
龙形帮出了个莫寻筝，十九岁就达天阶四星，那简直是不世出的人才，放眼江湖，屈指可数。
莫寻筝是整个龙形帮的宝贝疙瘩，从龙形帮主会把帮中珍贵的，唯一的颗救命的药给莫寻筝就能看出来。
第914章 杀人者骆清心
可是，这眼见得可以长成一棵参天大树的好苗子，在成长的过程之中，突然遇到了挫折，有被掰变，甚至夭折的可能，这在龙形帮，可是天大的事。
一颗前程璀璨明亮的新星，怎么能走上弯路呢？
刚开始，沈凉希回到帮里，对自己的父亲说的时候，龙形帮主轩辕震海并不相信，他亲自教出来的好徒弟，怎么可能是不分善恶，与妖女同流合污的人？
自己女儿的心思，轩辕震海当然明白，这必定是女儿故意使小性子呢。
然而，不久之后，江湖中关于莫寻筝的传言就越来越多了。
与妖女在一起，挡开江南武林中人对妖女的攻击。
保护着妖女一路往京城而去。
一路上，被莫寻筝打败的那些江湖人，纷纷跑到龙形帮去要龙形帮主给个公道。
……
这么一来，就不容得轩辕震海不相信了。
这个从不叫他操心的徒弟，这次竟然真的行事大悖常理。看来那妖女蛊惑人心的本事太强，寻筝初入江湖，没有什么江湖经验，才会一时被那妖女所蒙蔽。
轩辕震海坐不住了。
再这么下去，莫寻筝整个人都会被毁了。
亲手教出来的当儿子一样的好徒弟，他不能看着他毁了。
以后声名狼藉，不容于江湖，连整个龙形帮都要一起颜面尽失，所以，轩辕震海亲自出马了。
这时候的莫寻筝并不知道，江湖中对于他结交匪类，与妖女同流合污的名声，已经甚嚣尘上，传得沸沸扬扬。
他正在追查一件事。
就在短短几天里，点星派，摧岳教，梨花门，火狐会，破元庄就被满门尽灭了。
这些被灭的门派都有一个共同特点，所有的人都是被一招击杀，行凶者手法干脆利落，而且，在空白的墙面，写着：杀人者骆清心！
虽是二三流门派，但是最少的一派，也有三五十人。
不过七八天，三四百多条人命！
这件事已经传遍江湖，妖女骆清心顿时万夫所指，众人恨不得用唾沫将她淹死。
莫寻筝先是以为这些门派必是做了什么恶事，才被骆清心下手除去。
但是他查了一番，却发现，这只是普通的二三流门派，虽然未必行多少善事，但也没有做多少恶事，更不应招至满门被灭的下场。
在江湖人纷纷斥骂骆清心穷凶极恶的时候，莫寻筝却觉得，一定另有内力。
虽然的确是被高手所伤，而且，武器看起来也的确是一把短而锋利之物，像是骆清心的寒雪匕首，但是，他本能地觉得，这应该不是骆清心所为。
就是算，也定不会没有原因，或者是他没有查到他们所做的恶，或者是另有隐情。
他很担心，这几百条人命，足以让天怒人怨，若是引起整个江湖的公愤，哪怕骆清心本事惊人，但毕竟只有一个人。一人之力怎么对抗整个江湖？最后的结果，也只有一个：被江湖人用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群起而攻，死无葬身之地！
只要想一想，他就一阵震悚。
第915章 伏击
一百年前，江湖中曾出了一个超出天阶巅峰，据说已经达到圣阶二星的高手。那是江湖武林第一人，无人能及的高度。
然而此人行事至恶，终于引起公愤，在首扬山被江湖众多高手群攻至死，一大群天阶高手前赴后继，尸骨成山，将一个圣阶二星的人活生生磨掉所有的精气神，筋疲力尽后，死于乱刀之中。
也是那一战，武林元气大伤，江湖再无圣阶，甚至连天阶三星已上，也是凤毛麟角！
莫寻筝不敢想，若是有一天，整个江湖这样对付骆清心……
所以，他一定要赶紧查明原因。
就在他去往破元庄时，遭遇了伏击。
埋伏在此伏击他的，是楚州武林中人，兑泽寨，狂沙门，天海派三个势力的高手精英，全都出动。
天海派的人用大网当头罩下，亏得莫寻筝反应迅速，脚尖在地下一点，身子一旋，斜身飞掠，堪堪避过大网的边缘。
那网落了个空。
若是被网罩着，再好的武功，也要阻上一阻，如果对方趁此机会，乱刀而上，就算不受伤，也得手忙脚乱。
天海派的人怒声道：“好个小子，还真会躲！太无耻了！”
莫寻筝：“……”
不躲站在这里被你网着才不叫无耻么？暗箭伤人的不无耻，反倒骂躲开的人无耻。
天海派的人继续道：“这小子和那妖女是一伙的，咱们先把这小子杀了，就等于断了那妖女一臂。”
狂沙门的人道：“对！这小子与妖女为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乱刀砍死了他！”
兑泽寨的人道：“呸！原本我等都很看好这小子，觉得他是我们武林中新生一代的希望。可却是个善恶不分，是非不明的混蛋，趁早杀了，莫让他成了气候，以后为祸江湖！”
……
一个个，义正言辞。
莫寻筝想说骆清心不是妖女，江湖人都误解她了，可是，他张了张嘴，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想起骆清心说的那句话：江南武林的人眼睛瞎。
真的瞎。
这些人根本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是怎么样的，只知道叫嚣，人云亦云，却不去查询事情的真相。
他遵循本心，去查一个真相，结果，也被冠上了恶名。
这些江湖人口口声声是为了正义，可他既没有为恶，也没有杀人。就算他护送卓雪彤入京的时候，打跑过不少江湖人，但次次都手下留情，没下杀手。
可这些人眼里，他一样是穷凶极恶，一样是不可饶恕。
用小人手段，埋伏暗算，最后，还冠冕堂皇地说一声是为武林除害，真是可笑之极。
莫寻筝不解释了，这些人下手就是杀招，根本不给任何人解释的机会。
这些人用最卑鄙龌龊的手段，却冠上无比冠冕堂皇的借口，他不屑于对这些人解释。
三派的好手，有二十多人，破元庄原本尸横累累，这些人没有收尸，没有去追查他们真正的死因，正一起围攻莫寻筝。
这些人里，武功最高的，不过天阶二星。
第916章 龙形帮主
莫寻筝若要杀他们，很容易。
但是，若杀了他们，只会让事情更加复杂。
对于处理这些江湖中事，莫寻筝并没有经验，又是骤遇，加之心中悲愤，沉怒，干脆什么也不说，动手就动手。
正混战之中，一人沉声喝道：“住手！”
那声音如同重鼓，敲在众人的耳膜之上，兑泽寨，狂沙门，天海派众好手们只觉得心中一震，几乎连手中的兵刃也握不住。
莫寻筝听见声音，立刻收招后退。
那些人心知来了高手，不知是敌是友，立刻退成一圈，以背相抵，警惕地看着。
在破元庄庄门的高大牌楼之上，一个身影飞掠而来，长袍迎风，衣衫猎猎。
莫寻筝单膝跪地，抱剑行礼：“师父！”
天海派掌门一惊，道：“是轩辕帮主？”
三派中人顿时面面相觑，眼中现出犹豫之色。
他们围攻莫寻筝，是要除妖女同党，但是，莫寻筝可是这江湖第一帮帮主轩辕震海的得意弟子，如今，轩辕震海亲自来了，他们还怎么当着他的面杀他徒弟？
只怕现在，他们就算想全身而退也不可能，那轩辕震海武功极高，莫寻筝的武功也不弱，师徒联手，哪里有他们的活路？
狂沙门的门主眼珠转了好几圈，突地道：“兄弟们，今日事已至此，我们断无活命之理，但是，大家要拼死跑出去，哪怕只能跑出一个两个，也要把今天的事传到江湖中去。”
言下之意，莫寻筝是妖女同党，而轩辕震海不顾武林道义，包庇恶人。
轩辕震海沉声道：“怎么回事？”
天海派掌门抱了抱拳，一脸愤然地道：“轩辕帮主，我等只是江湖无名小卒，二三流的势力，想必也不能入你的法眼。但是，我们身为江南武林的一份子，也知道义薄云天，义字面前，命算个屁。你这高徒，与妖女骆清心同流合污，实不相瞒，我们今天在此设伏，就是要击杀他的！”
轩辕震海四十余岁，一张脸不怒而威，一个人有深沉内力为基，又久掌江湖第一帮派，那种上位者的气度，原本就很压迫人，此时，虽然只是目光一扫，在场的人都感觉到沉沉压力。
不过，这些人虽然行事卑鄙了些，此时倒没有退缩，一个个站得笔直地，警惕地看着，手中的刀握得紧紧的。
轩辕震海又看了莫寻筝一眼，摇了摇头，道：“寻筝，为师让你查清那妖女身后有哪些势力，到底为何如此嚣张行事，倚了谁的势，仗了谁撑腰，你不惜自毁名声潜去妖女身边，心情是好的，但是，被江湖同道误解，你为何不解释？”
这话一出，莫寻筝不禁一怔，抬头看去。
天海派等三势力众人也是一怔。
天海派掌门道：“轩辕帮主，你这话是何意？”
轩辕震海淡淡地道：“各位都是江湖人，见多识广，想必也感觉怀疑，不过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哪里敢与整个江南武林为敌？还不惜得罪我龙形帮？”
第917章 错怪
众人一听，也觉得甚有道理，狂沙门门主道：“轩辕帮主的意思是，这妖女背后有人，这么行事，也是另有目的？”
轩辕震海沉沉地点了一下头，缓步走到莫寻筝的面前，将他拉起来，这才转头对在场众人道：“本帮三帮主回帮之后，将此事禀报于我，我便怀疑是有狼子野心之辈，想要故意祸乱江湖！江湖一乱，他们好趁机达成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故而派了我这徒弟出来查个真相。但是那妖女太过狡猾，滴水不漏，寻筝为了查明真相，只得假意与那妖女交好。此事他已禀报于我。虽然这种行为并不光明，但是，若能尽早识破奸人阴谋，阻止一场江湖浩劫，我龙形帮的名声，小徒的名声，又算得了什么？”
莫寻筝张口要说话，但是嘴张了几张，喉中竟然发不出一丝声音，原来，刚才轩辕震海扶起他时，竟是用极快的手法封了他的哑穴。
众人面面相觑，天海派掌门惊道：“原来莫少侠和妖女在一起，是为忍辱负重，查明妖女身后的主使之人。我等都错怪莫少侠了！”
狂沙门门主道：“轩辕帮主，我等偏听偏信，实在惭愧。龙形帮为了消弥江湖祸患，竟然不顾自己名声，此等大侠大义，实在让人敬佩！”
兑泽寨寨主也道：“我等真是有眼无珠，原本还以为是断妖女一只手臂，却差点让莫少侠含冤受屈。莫少侠，对不住了！”
轩辕震海道：“各位不需如此，江湖之事，人人有责，各位也是义薄云天，这才有所为有所不为。我轩辕震海对各位的英勇，也是深为佩服的！”说着，还冲着他们抱了抱拳。
三派势力众人受宠若惊。
以他们势力在江湖中的地位，平时想见一见这江湖第一帮的帮主都不可能，没想到，今日不但能与他说上话，而且，还能得他行的这一礼。
三派众人急忙还礼，又纷纷向莫寻筝表示歉意！
最后，众人向轩辕震海行礼之后，一一离去。
莫寻筝涨红了脸，他一句话也说不了，听着师父与那些人周旋。
待到众人走远，轩辕震海这才解了莫寻筝的穴道，严厉地道：“寻筝，你给我跪下！”
师父严威，莫寻筝赶紧跪下。
轩辕震海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知道，你诧异于师父竟然对那些人说了谎话，可你知道，那是为什么？”
莫寻筝道：“师父，弟子不明白！弟子并不是潜伏在骆姑娘身边，江湖人都误解了骆姑娘，她不是江湖传闻中那样的人，她是个好姑娘！”
“住嘴！”轩辕震海一挥手，啪地打了他一个耳光，满面怒色地道：“你还执迷不悟？你难道看不到这满地尸首，满地鲜血？几百条人命令，江湖中无数的恶行，你是瞎了眼，还是蒙了心？竟然说她是个好姑娘？妖女就是妖女，为师令你出来，抓捕妖女，可不是让你为妖女说话的。这些年，为师对你的教导，你都忘了吗？”
第918章 趋利避害
莫寻筝被这一掌打得头偏向一边，他咬着牙，忍着心中的悲哀，道：“师父，江湖传言，并不全是真的。这些人，我不相信是骆姑娘所杀。她虽然行事狂妄了些，但是，她并没有做什么恶事。”
“没有做恶事？那灵鹤门满门被灭，地煞楼尸骨堆积呢？”
莫寻筝梗起脖子，道：“弟子已经查清，灵鹤门表面上是江湖正道，但是灵鹤门主郗玉山背地里练的却是阴邪功夫，掳来周边村落无辜女子，供他和他门下弟子发泄兽-欲，摧残了无数人命。骆姑娘灭杀他们，是为江湖除害！”
轩辕震海怒道：“寻筝，你以为为师和你争的，是对与错的问题？如今江湖武林，妖女骆清心已经是女魔一个，任何人都不可能为她洗清身上的恶名。这一条条人命，不管是不是她所杀，都只能是她杀的，你趁早离她远一些，为师这么说，你明白吗？”
莫寻筝难以置信地抬头，道：“师父，为什么？”
轩辕震海心中很是恼怒，但是看到莫寻筝的确是难以索解的眼神，不禁叹息一声，缓和了语气，道：“寻筝啊，你还太年轻，你不知道江湖之中，传言可以成就一个人，也可以毁灭一个人。你如今前程大好，与东方弈宇并称为南北双骄，是年轻一代高手之中最为出类拔萃之人。你有这么好的前程，行事就不能不考虑方方面面。”
他苦口婆心地道：“妖女骆清心与你非亲非故，不论江湖传言她所做的那些事，是不是真的，但是，整个江湖人都相信那是真的，你一人之力，怎么做？你若继续按你的愿意下去，不但不能为骆清心洗清污名，相反，你自己也要陷进去，难道你要为了一个与你毫不相干的女子，搭上你自己的一生？若你身有污名，以后还怎么主掌龙形帮？还怎么让龙形帮威名不坠，仍然是江湖第一帮派？”
莫寻筝缓缓地道：“所以，师父的意思，此事有害无利，寻筝应该趋利避害，不问真相，不求正义，与那些江湖人一样，做瞎子，做聋子？”
轩辕震海皱了皱眉，淡淡地道：“这世上所有的善恶都不是绝对的，你以为是善的东西，未必就是善，你想要维护的善，有可能根本维护不了！你身后不是一个人，也不应该为了一个人，倾尽所有。明知是一片淤泥，却陷下去，是为不智。明知一人将死，却仍要倾力相救，搭上自己，是为愚蠢。寻筝，为师是让你去抓捕妖女，不是让你去探问对错！你怎么不明白？”
莫寻筝只觉得什么东西堵在心口，堵塞得他连呼吸都有些困难，沉沉闷闷的，仿佛要窒息一般。
轩辕震海道：“你和东方弈宇并列齐名，但是在处理这件事情上，你做的，却远远不如东方弈宇聪明。如今，东方弈宇风头正盛，被江湖人人盛誉，而你，却被人唾弃辱骂，设伏击杀，成为妖女的帮凶，你就没有好生反省一下吗？”
第919章 茫然
莫寻筝抬起眼，用空洞的声音道：“所以，师父故意当着天海派众人的面，说我是潜伏在骆清心的身边，只为刺探消息，忍辱负重的人？”
这件事，在很早之前，骆清心就这么对东方弈宇说了，不过，骆清心是为了保护她，宁可把自己踩进泥里。
而师父，也是为了他，却是将别人踩进泥里。
轩辕震海缓缓点头，道：“寻筝啊，你还年轻，你不知道名声对一个人有多重要！为师不帮你，谁帮你？好在为师在江湖中还是有些威名的，借由这三派势力之口，先把这件事传出去，为你把这污名洗了。待到骆清心伏诛，你只要随意说出一些她身后的势力，似是而非，你不但不会被累了名声，反倒会成为忍辱负重，为了江湖安宁，不计个人名声的英雄。这样，你才不会被东方弈宇给压下风头！”
莫寻筝沧凉地笑了笑，指了指破元庄那些尸首，道：“所以，这杀死他们的真凶，就不查了？明知道可能中间另有内情，也不管了吗？”
轩辕震海苦口婆心地道：“寻筝，我知道你很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但是你是不是太偏执了？这些人也许就是妖女所杀，根本没有什么内情。另外，为师刚才说过，想要救人帮人，首先自己不能被陷进去。你怎么想不明白这一点？”
莫寻筝心中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江湖第一帮，师父轩辕震海是有名的公平公正的大侠客，从小，他就以师父为榜样，也想做一个睿智英明，公平公正的大侠。
可是刚才师父的这番话，却让他受到了强烈的冲击，让他的心无比纷乱，无比震惊，无比茫然。
原来这世上没有所谓的真相，说的人多了，就成了真相？
原来真相并不重要，有人相信就够了？
原来侠这个字，并不是有所必为有所不为，而是要自己置身在安全之中的力所能及？
他知道，师父能对他说这番话，是真当他是自己人，才那么毫无保留。
可是他宁愿师父没有对他说这番话，宁愿师父对他有所保留，至少，他心中，那高山仰止般的形象，不会崩塌得这么快。
一个人拼命追着前面的目标在跑，但是等到他即将追到的时候，那个目标却消失了，那种空茫，那种失落，语言难以形容。
轩辕震海目光何等锐利，一看就知道莫寻筝想不通，他脸色略沉，道：“寻筝，该说的，不该说的，师父都对你说了，你是龙形帮的明天，是龙形帮的希望。你所有的行事，都要更多考虑龙形帮。你既是龙形帮的少帮主，就要担负起振兴龙形帮的责任。”
莫寻筝低下头，道：“是！”
这是师父从小对他说的：
他是龙形帮帮主的大弟子，他要为众师弟师妹的表率；
他要强大，龙形帮的责任以后要他来扛；
他要胜过师父，成为江湖中更大的大侠；
……
以前，他都是这么做的，但是现在，他很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