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八五 虚空碎裂遭吞噬 漫无边际耗青光
此处氤氲引力巨大，是众人无法抗衡，如果不是他们第一时间逃到了远处，怕是已经要被漩涡牵引…
情况紧急，众人居然疏忽了梅苦寒，眼看着对方就要随着被吸入混元金斗之中！
“主人，已经来不及了！”见到青鸾忽然转身，玉蝉急忙将对方拉住，“虽然有些可惜，但梅苦寒的死几乎已成定局，主人完全没有必要以身犯险。”
“我当然明白。”青鸾急声道，“可你们不要忘了，梅苦寒体内可是封印着三毒本源！”
“啊…”玉蝉惊呼一声，这才反应过来，一旦梅苦寒被卷入混元金斗，身上的封印也会立刻解除，会将三毒本源扩散开来，到时…
“交给我！”通天鼠话音未落，立刻向着梅苦寒那边赶去。
这氤氲之气的引力威胁虽然不小，拉扯速度却比通天鼠要慢了一筹，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通天鼠就来到了梅苦寒身边，将对方扛在了背上。
见此情形，众人正要松口气，却见那混元金斗旁边的裂缝又长出了几寸，使得引力增长了几分。
虽然变化只有纤毫，却立刻打破了原本的平衡，使得通天鼠脚下一滑，直接向着漩涡倒飞了回去。
“抓住了！”白皮子急忙使出乾坤反折之术，将之前藏在身体里面的花枝当做绳子向着通天鼠甩去。
险之又险，在花枝来到身边的刹那，通天鼠急忙稳住身形，将其捉在了手上。
然后众人不敢犹豫，纷纷抓住了花枝，要将通天鼠拉扯回来。
“咔…咔嚓…”
可惜计划再快也不敌变数，就在众人卯足了力气将通天鼠二人拉到面前时，那九幽冥灯的光芒忽然消失不见，四周的裂隙也如蛛网一般迅速扩散，使得整个空间支离破碎起来。
这次众人还没等反应过来，就随着空间碎片一起，被彻底卷入了混元金斗之中…
吸收了此处空间，混元金斗身上那些蚯蚓一般的文字忽然开始扭动蜷缩，在发出了一道暗光之后彻底沉入混沌不见了踪影。
昏昏沉沉之中，缘桦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巨力甩来甩去，不知道撞上了东西，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头痛，他终于恢复了一丝清醒，可还未等开口就见到身前有一团幽幽的青光亮起。它照亮了一张猪脸，看起来实在瘆人。
缘桦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吐了口气将这道青光吹灭，然后就再次昏了过去。
就这样又不知过了多久，缘桦再被一阵呼哧呼哧的声音吵醒，也是艰难睁开眼睛。没想到刚一睁眼就又见到了那丝青光，也是急忙鼓起腮帮子。
“有完没完，你这小秃驴不帮忙也就算了，是故意和媪爷作对不成？”随着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响起，缘桦发现自己被一个蹄子堵住了嘴巴。
“黑猪？”愣神片刻，缘桦这才反应过来，急忙甩手将脸前的蹄子打掉，“谁叫你在这里装神弄鬼？”
“你以为媪爷愿意？鬼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媪撇了撇嘴，却还是一脸忌惮，它可是费了好大力气，几乎要磨破了蹄子才好不容易生起火来。
“嘶…不对，这里是什么鬼地方？”在媪发牢骚的时候，缘桦总算是清醒了过来，急忙跳起身来。
“你问媪爷，媪爷问谁？”媪耷拉着脑袋，一脸郁闷，“别瞎折腾了，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
说着，媪直接叼起了地上冒着幽幽绿光的火把，递给了缘桦：“既然醒了就别傻站着了，走吧！先想办法和其他人会合！”
“咦？”缘桦定睛看去，发现这火把实在眼熟，这明明是自己的慑心！再定睛一看，缘桦这才发现包扎火把的布条居然是自己的衣服！
难怪自己刚刚总是觉得两条胳膊发凉，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长袍已经被扯成了长袍马甲。
虽然气得不轻，但现在明显不是计较这种事情的时候，缘桦只能举起“火把”，与媪向着远处走去。
一边走着，二人一边扯着嗓子呼喊，却始终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黑猪，你说这里该不会是阴间吧？”看着手上的幽幽青光，再看看远处的黑暗，缘桦一阵心虚，怀疑自己已经死了。
“阴间又能如何？你以为自己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媪没好气道。
“呃…这倒也是。”缘桦挠了挠头，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这种担心完全没有必要。他们毕竟是从地府而来，就算已经身死，最坏的结果也只不过是回到开端。
喊得口干舌燥，一人一媪也不想再白费力气，但是随着时间流逝，自己的长袍马甲已经被火把消耗成了“护心镜”，再这样下去就只能脱裤子了。
“停下！”前路漫无边际，就在缘桦与媪一脸疲惫时，后者却忽然脖子一梗，发出了一声惊呼。
“啊？”缘桦还以为是有危险，可左右看看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你这黑猪一惊一乍什么？”
“金灵犬说前面没路了。”媪让缘桦将火把举低一点，果然发现更前方是无尽的虚空。
倒吸一口凉气，一人一媪冷汗直流，他们小心翼翼向前蹭了蹭地面，在除去斑驳锈迹之后，对比倒是明显了许多。
在青光的照耀下，此处的地面几乎与虚空连为一色，如果不仔细看完全辨不分明。
见此状况，缘桦索性将火把递给了媪，为了方便照明。
然后，二人沿着道路边缘又不知走出了多久，但这条路却同样漫长无比，让他们永远不能到达尽头…
毫无征兆的，媪忽然停下了脚步掉头就走。
“黑猪，你…等等我！”缘桦愣了一下，也是急忙追去，生怕丢了这位唯一的同伴。好在媪并没有赶出几步，就停了下来。
“媪，你这家伙乱跑什么？”见到对方停下，缘桦粗气连连。
“你看…”媪咬着慑心，含糊不清道。
“看什么…咦？”向着幽幽光芒照射处看去，缘桦瞳孔一缩，只见在那边缘之处，居然多出了一片擦痕。
如果自己没有看错，这正是他们之前为了确认边界时留下的！
“我们怎么又回来了？”
一四八六 受困齿轮难自在 纵横交错定乾坤
经过再三确认，眼前的痕迹的确是他们留下无疑，这让二人一阵头疼。
造成此种情况的原因极可能只有一种，就是他们一直在这里兜圈子！如果真是如此，就代表着他们所在之处完全与外界隔绝。
他们在这里走了这么久，没有理由见不到任何人，这可以充分证明其余的人并不在这个地方，所以他们的寻找已经没了任何意义。
“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随着他们回到原地，问题也回到了原点。
之前他们见到的混元金斗可是横平竖直的，可按照金灵犬的描述，他们所在的这片区域却是个十分规矩的圆形。
“小秃驴，你说会不会是我们走反了？”媪忽然想到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说…真正的出路可能在圆心？”缘桦也是眼睛一亮。
反正也没有对策，一人一媪一拍即合，立刻瞧准了方向，开始原路返回。
“……”
“……”
走在路上，二人忽然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古怪。
“小秃驴，刚刚是不是…”
“黑猪你也看见了？”
之前一直沿着边缘赶路，二人的注意力都被深渊吸引。可就在他们返程路上，却忽然发现总有什么东西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他们身边一闪而过。
那东西似迷雾，又似高墙，它每次都出现得十分突然，又会在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隐没在黑暗之中。
他们虽然有火把照亮不假，但这幽幽光芒毕竟范围有限，完全不给他们机会看得分明。
更诡异的是，他们越向前走这东西的出现速度就会越快，明显缩短了他们之间的见面间隔。
确认了这件事情之后，他们又将速度加快了几分，倒是要看看这鬼东西到底是什么来头！
“死路？怎么又是死路？”二人正在兴高采烈，却险些一个猛冲栽到面前的虚空里去，也是冷汗直流。
眼前的情况和之前没什么两样，又将他们困在了边缘，只能眼睁睁看着无尽深渊。
“真是奇怪，难道是我们又绕了回来？”媪虽然心里这么想，但那忽隐忽现的巨物却代表着他们没有迷失方向。
“不对，这里应该不是尽头…那前面好像有什么东西！”缘桦的第三只眼虽然无法将那速度奇怪的鬼东西看清，却能看得到固定的死物。
聚精会神片刻之后，缘桦的表情却开始变得不自然起来…
“小秃驴？前面到底有什么？”见到缘桦突然默不作声，媪急忙催促道。
“齿轮…那里是三个齿轮…”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缘桦的精神有些涣散。
见到缘桦状态不对，媪急忙对他脸上吐了一口臭气，对方才骂骂咧咧地恢复过来。
据缘桦观察，在前方远处的应该是此处的核心。而构成核心的是纵横交错的三个青铜齿轮，它们正在以交叉的中心不停旋转，而他们所在的这个齿轮，便是其中的一部分。
经过缘桦确认，刚刚他们所见到的情况并非什么高墙，而是另一道齿轮在与他们发生交错。
“齿轮…交错…”媪听得云里雾里，然后猛一缩脖子，“照你这么说，我们岂不是早被压成了肉饼？”
“没错…”
“什么？”
“你这黑猪能不能听人把话说完？”缘桦眉头一竖，“按理来说是这样的没错，但我刚刚仔细观察过，发现这三个齿轮之间无法接触，完全没有担心的必要…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缘桦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只能用自己的理解头疼道。
“算是吧。”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媪也勉强明白缘桦想表达的意思，“所以你是想说这三个齿轮互相运转，就像是…互为虚影？”
“啊！没错！正是虚影！”缘桦眼睛一亮，暗道黑猪真是“孺子可教”。
“如果是虚影倒是还好，就怕…砰！”媪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被人敲了一闷棍，险些栽进深渊里面去。
“谁！”二人吓了一跳，急忙远离边缘，警惕地看向黑暗，结果却什么都没发现。
就这样担惊受怕了好一会，二人忽然觉得脑后传来一阵风声，也是下意识矮下了身子，就见一道攻击一闪而过。
“小秃驴，你不是说这齿轮之间互为虚影吗？”能感受到疾风吹过，媪立刻嚷嚷起来。
“黑猪不要冤枉人，这话可是你说的！”缘桦急忙否认，然后转移了话题，“看这情况应该是核心附近不安全，我们先躲远点再做打算！”
媪想想也是，便没再废话，矮着身子就要逃走，可还没走出几步却是脚下一滑。
“小秃驴，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掉了？”媪急忙提醒。
“我身上没什么东西，会不会是你的？”缘桦摸了摸“护心镜”，连连摇头。
“小秃驴又在开玩笑了，你觉得媪爷哪里有揣东西的地方？”媪笑骂了一声，急忙用蹄子将那东西挑了过来。
算算时间，这齿轮一时半会儿不能过来，缘桦急忙将那东西捡起一看，发现此物居然是个剑柄。
带着疑惑，缘桦将剑柄仔细翻看了一下，发现里面塞着一张纸条。
“情况紧急，请在原地稍作等候…”皱着眉头将纸条的内容读完，缘桦一脸的难以置信，“快！我们要先回去！”
“回去？”媪一脸莫名其妙，“回去作甚？媪爷可不想自讨苦吃。”
“黑猪不必紧张，刚刚砸到你的其实是这样东西！”缘桦晃了晃手上剑柄，“这只是一场误会！听我说完你就明白了。”
“哦？快和我说说，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胆敢暗算媪爷？”媪也想到了什么，急忙跟了上来。
“是黑屰。”缘桦瞥了媪一眼，提醒道，“他们也在齿轮之上，注意你的言辞。”
“真不愧是黑鹏王，居然能想到此种妙招提醒，佩服佩服！”媪立刻换了嘴脸，对着虚空叩首连连，然后小声道，“小秃驴，黑鹏王在哪？我怎么什么也没看见。”
“我只说他们在齿轮之上，又没说他们在这个齿轮上面，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
一四八七 真如动念做核心 三魂齿轮互纠缠
看过纸条上的内容，缘桦还有些不敢相信，直到和媪仔细确认过才是一阵后怕。
原来他们脚下的齿轮并不是完整的地面，其上还存在着巨大的镂空地带！好在他们福大命大，才没有失足踏入其中。
在这过程里，黑屰他们也有做过无数次提醒，但所丢出的东西都毫无例外地落入了虚空之中消失不见，是好不容易才引起了二人注意。
那纸条上的话语简短，只说明了个大概，等到二人回到原处等了好一会才见到有什么东西从头顶掉了下来。
此物刚一落地便向着旁边滚去，还好媪眼疾蹄快，直接将那东西按住才将其留在了原地。
见此情形二人立刻明白过来，难怪他们一直没有见到其他线索，看样子应该都是这样“逃走”了，如果不是他们之间取得了沟通，怕是这次的线索也要错过。
将纸条打开，缘桦的表情顿时精彩起来，如果不是清楚对方的性格，甚至以为他们是在开玩笑。
“小秃驴别光自己看，快告诉媪爷上面都写了什么？”媪急得都站了起来，两条蹄子搭在了缘桦肩头。
深吸口气，缘桦整理了一下思路，这才缓缓开口：“听青鸾大人说，这里是化生之境，抑或灵界；而我们所在之地，乃是真如动念…”
根据青鸾的解释，这三个青铜齿轮乃是天、地、人三魂之化形，时刻运转不休，而为这三魂提供运转的能量，便是其中的核心，真如动念。
被吸入了混元金斗，他们在巨大的能量洪流冲击之下随波逐流，好在众人皆有灵识存在，才被引入了真如动念的范围之内，没有相忘于虚空…
夫人者，力量有盈衰，智谋有深浅，而三魂也是如此，在被吸入真如动念范围之后，他们又依三魂强弱被三个齿轮分开，便是现在的处境了。
这三魂交叉运转，速度却是不一。其中人魂齿轮运转最快，地魂次之，而天魂则是最慢，几乎接近停止。
正是人魂多变，天魂少移，地魂位处其中，不偏不倚。
黑屰与青鸾他们身在地魂齿轮之上，可以轻而易举观察两边齿轮上的状况，便先与方家三人和姜欣姜洋他们取得了联系。
但在天魂齿轮上的缘桦和媪却是情况特殊，他们就好像雕像一般行动迟缓，无论如何招呼都没有半点回应。
在联系上他们之前，黑屰几人几乎将身上外物丢了个遍，为的就是与对方取得联系。但由于地魂齿轮和天魂齿轮之间的速度差异太大，这些东西刚一落地就滚个不停，纷纷落入了虚空，如果不是媪那一脚歪打正着，提前踩在了那剑柄的必经之处，他们也不知道接下来该用什么办法才好…
听到此处，媪心中一阵疑惑。
如果情况真如青鸾所说，他们的所在是按照三魂强弱划分的话。明明是青鸾和黑屰那几位更强，应该来到天魂齿轮之上。而他们两个应该和那方家三人、姜欣姜洋他们一组，分配到人魂齿轮才算正常…
缘桦闻言当然不解，只可惜这纸条上面并没有关于此方面的解释。
但现在也不是多问的时候，他们只想知道如何与对方取得联系，也是急忙跳过这个话题向着后面看去，果然
“做好准备以后立刻挥手示意，我们会将九幽冥灯扔到你们那边！你们要想办法用九幽冥灯点亮真如动念，便可覆映三魂！”
对方的意思不难理解，是想让他们帮忙将此处空间点亮，但现在的问题是…那真如动念与他们所在的边界距离遥远，就算缘桦变成了杀生和尚身长数倍也是无法触及…
仿佛提前预料到了二人的疑惑，在最后一段文字之前，青鸾也做出了解释，说黑屰与花姬已经尝试过数次，发现他们已经被这地魂齿轮牢牢吸引，完全无法从空中脱离。而他们与那真如动念之间的速度差异太大，完全捕捉不到恰好的机会，所以才会将这件事情拜托二人…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将一人一媪逼上了“绝路”。
“这…这可真是高看媪爷了…你们五个怎么这时候变成哑巴了，快点帮媪爷想想办法！”媪一边挠头，一边与五灵将军沟通。
“你这黑猪快点把手放下！”转头见到搭在自己肩上的媪正在抬手挠头，缘桦忽然冷汗直流，急忙一矮身子将媪给甩掉了。
“哎哟！你这小秃驴是想摔死媪爷？”媪跌得眼前一黑。
但正是怕什么来什么，缘桦才刚刚将媪甩掉，就感觉空中虚影一闪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也是急忙抢先挡了过去，险之又险地将其拦住，发现这包裹里面正是九幽冥灯。
“都是你干的好事！”缘桦气得咬牙切齿，却又不好发作。
“呃…”媪看了看还在举着的蹄子，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只剩一脸尴尬，“小爷常说天无绝人之路，我们一定会有办法的…”
将包裹打开，里面又是一张纸条，上面用寥寥几行字介绍了九幽冥灯的使用方法。
但这又算不得什么方法，因为九幽冥灯是用能量点燃，而真如动念本来就是三魂之根本，最不缺的就是能量，他们只需要将其丢入其中即可。
闭上了两只眼睛，缘桦用九幽冥灯向着那真如动念处瞄了瞄，又是无奈放弃，他只恨自己不是黑屰，没有对方那般指哪打哪的准头…
“有了！”就在一人一媪面面相觑之时，后者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呼。
“有办法了？”缘桦一喜，精神一振。
“不是有办法…是有人！”媪先是一阵错愕，然后咬牙切齿道，“你们这几个家伙能不能把话说清楚一点！”
“有人？哪里有人？”缘桦急忙转头看去，果然见到一道漆黑的人影出现在了他们身旁。
“是…是你！”二者面色难看至极，因为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竟然是那梅苦寒。
眼前的梅苦寒正在被黑雾纠缠，很明显，现在的他已经成为了三毒本源的容器，彻底与过往断绝…
一四八八 铜臭蚀心身僵硬 金光毕露现箴言
“小秃驴，你带着九幽冥灯先走，媪爷来想办法拖住他！”别看在平常时候媪总是形容懒散，但真遇到了麻烦，媪却还算靠谱。
“天魂齿轮就这么大，就算想逃又能逃到哪去？”缘桦却是摇头，“听青鸾大人解释说，我们是因为有灵识存在，才能被引入真如动念的范围…既然梅苦寒能出现在此，会不会是他还没完全被三毒本源控制，还保留着自身的意识存在？”
“咦？小秃驴你怎么突然反应这么快，难道是偷偷剃头了？”媪一脸意外。
“你这黑猪，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废话？”缘桦没好气道。
身处天魂齿轮之上，此处虽然没有真如动念核心那般能量充足，却还是让九幽冥灯点燃了一方空间。
有了九幽冥灯照明，这慑心火把也就显得有些多余了。
燃烧了这么久，慑心一头已经被烧得滚烫，好在此物本就特殊，除了颜色有些暗淡之外倒也没有任何损伤。
一手提着九幽冥灯，一手握着慑心，缘桦对媪点了点头，然后试探道：“梅苦寒，你听得见吗？”
对面的梅苦寒没有任何表示，只是身裹黑雾缓缓向前。
“梅苦寒，你清醒一点！千万不要被三毒本源蒙了心智！”缘桦一边向后退去，一边劝说道：“三毒当如棘刺树，你我两苦速翦除！你如果再不醒来，迟早会犯下大错！”
“聒噪…”梅苦寒终于开口了，但明显是带着恶意。
“快走！”眼看着天魂齿轮在梅苦寒的熏染下变得漆黑，媪知道此种情况不是言语能够劝说得了，直接钻到了缘桦裆下，扛起后者便走。
一人一媪刚刚离开原地，便见那地面之上忽然生出了数道漆黑的花枝，入眼满是荆棘。
这花枝的铺展速度极快，眼看着就要将他们包围起来，一旦他们被勾住皮肉，就算媪再皮糙肉厚也是无法脱离…
心急归心急，媪就算跑断了腿，速度却还是比不上花枝追赶，比不上地面的黑色扩散。
几个呼吸之后，他们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片漆黑的荆棘花枝拦路，而脚下的地面已经满是铜锈，铺满了斑驳伤痕，开始有蛛网一般的裂纹四外蔓延。
“糟糕！这家伙是想毁了天魂齿轮！”缘桦面色一白。
虽然他无从得知天魂齿轮的破坏会带来怎样的结果，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一定会对三毒有利，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其发生。
尤其是这天魂齿轮可是他们的唯一落脚之地，一旦天魂齿轮破坏，他们要将九幽冥灯丢入真如动念之中这件事情就彻底没有希望了…
“看来…只能和这家伙拼了！”已经没了退路，缘桦只能捏紧了慑心。
“嗖嗖嗖！”就在缘桦准备和媪说出心中打算的时候，却见一片黑光从天而降，直接将自己面前的荆棘花枝割开。
“是黑鹏王！”看见地上的黑羽刃，不用多说就知道这是黑屰在暗中帮忙。
生路出现，媪一个箭步就蹿了出去，逃脱了眼前威胁。
“小秃驴…你自己走吧！媪爷今日…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这次，媪还没有赶出多远，就忽然停下了脚步，将缘桦丢在了地上。
“你这黑猪说什么泄气话，不要辜负了黑鹏王为我们争取时间…黑猪，你…”缘桦话未说完，却是大惊失色，只见对方的下半个身子已经渗出了铜锈，明显是受到了天魂齿轮的腐蚀影响。
“媪爷本以为铜皮铁骨只是一种形容，却没想到这样也会生锈…”媪苦笑一声，满脸自嘲，“在凡间时，媪爷曾听说这铜臭一旦沾染上了，往往是从骨子里向外烂的，最不怕的就是意志坚定，没想到今日能有缘领悟其中真谛！”
只是几句话的工夫，媪的四条腿已经逐渐发僵，再也无法挪动半步。
而且这铜锈的蔓延速度极快，正在从媪的四条腿向上爬满周身，使得媪变成了一个青铜雕塑，终于安静了下去。
随着天魂齿轮被三毒本源污染，来自真如动念的能量也被逐渐覆盖，使得九幽冥灯的光芒逐渐暗淡，再也无法看清脚下路线。
“就要到此结束了吗…”眼看着黑暗渐浓，缘桦也是无奈叹气：“都怨你这黑猪为我揽来了这个苦差…害得我辜负了大家的期待，还害你丢了性命…”
缘桦虽然嘴上这么说，眼中却满是痛苦。
“你这小秃驴真是榆木脑袋！”就在缘桦闭上眼睛的刹那，旁边的青铜雕塑忽然出声道，“媪爷忘了倒是情有可原，你自己怎么能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媪，你还没死？”缘桦正在消沉，闻言有些意外。
“谁和你说媪爷要死，媪爷只是不能动罢了！”媪一脸气急败坏，“少说废话，你那烧火棍也该是时候派上用场了吧！”
“烧火棍…你是说慑心？”缘桦一愣。
“废话，这东西在你手里又当铲子又当火把…真是暴殄天物！”媪忍不住牢骚了几句，这才继续道，“你是不是忘了，这慑心金光可是三毒克星！”
被媪这么一说，缘桦的表情就好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居然疏忽了这种事情…
眼看着面前的黑雾浓郁，阴风骤起，缘桦忽然归于平静。他将慑心在地上一跺，便见其上忽然出现了金光裂痕，立刻爬满了整个慑心。
“坏了！”惊呼一声，缘桦立刻冷汗直流，只觉得是自己将慑心折腾得不堪重负。
随着慑心上面的裂痕越来越多，此物竟抢在了天魂齿轮之前碎裂开来！
缘桦正在哭丧着脸，却突然发现手上的慑心并没有发生想象之中的断裂，而是蜕去暗色现出了本来面目，看其通体金光璀璨，几乎让人无法直视，散发出了比九幽冥灯还要亮上几分的光彩！
揣回九幽冥灯，缘桦一边用额头上的那只眼睛向着慑心之上看去。
发现了什么，缘桦忽然心头狂跳，只见把柄中央端端正正刻着十个模糊的字眼儿，却一时无法辨认清晰。
“这些文字，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一四八九 醉梦珍馐涎作画 醒来巧言忙对答
“把肉还我，把肉还我！我还没吃饱呢！”
“……”四周是一阵窸窸窣窣。
“哎哟…谁在拉我，大鸡腿就要跑了！”
“慈悲慈悲…善哉善哉…”耳边又有交头接耳的声音响起。
“啊！疼疼疼…”缘桦身子向前一扑，抱住身前的大鸡腿猛地张口，却忽然觉得耳朵一痛，睁开眼睛歪头看去却发现不见大师正扯着自己的耳朵。
“你这劣徒，还不松口。”不见大师微微蹙眉，训斥道。
“呃…”缘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咬住的并不是什么大鸡腿，而是不见大师的大腿，也是急忙松口。
虽然缘桦没有怎么用力，但涎水却流了不见大师一身，可见前刻的美梦多么甜美。
“咦？”在回忆梦中珍馐美味之时，缘桦忽然微微怔神，总觉得在美梦之前还有一场噩梦，自己好像和个猪头猪脑的家伙在说些什么。
他挠了挠头，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看你睡得如此踏实，应是完成了为师的吩咐，拿来吧。”不见大师道。
“拿来什么？”缘桦还在半梦半醒，一脸茫然。
“唉…”不见大师没再理会这个糊涂蛋，直接从缘桦面前桌上扯了几张纸，却见上面连半个字也没有，是一幅被涎水洇湿开来的图画。
“这捣蛋鬼总是不听劝，这下被抓现行了吧…”
“嘿嘿，不见大师眼中揉不得半点沙子，这下他有得受了！”
见到不见大师翻动着一张一张的空白纸，一群沙弥笑嘻嘻道。
“肃静！”不见大师将空白纸往桌上一扔，“世无身外事，常持平常心！修行之人最忌得意忘形，你们怕是忘了不言是如何教导你们的？”
不见大师话音刚落，四周便急忙垂下头去，然后有人怯怯道：“不言大师说过：善护口业，不讥他过…弟子不敢忘记。”
“背得倒是流畅，只可惜全然流于口舌之形，徒有其表！如果不能言行一致，此等文字对你们来说终究还是佶屈聱牙之言而已。”不见大师继续道。
“大师教训得是。”一群沙弥皆是满脸惭愧，只有缘桦两只眼睛咕噜噜地转，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还有你！”言罢，不见大师又提了提缘桦的耳朵，疼得后者一阵呲牙咧嘴，“他们就算是流于口舌，日后与人论道时总能信手拈来，而你…”
说着不见大师又点了点缘桦桌上的“地图”，满脸无奈。
“不见大师您误会了，弟子这可是完全遵照了不言大师的教诲。”缘桦急忙护住耳朵。
“教诲？”不见大师闻言一笑，“你是说不言传授给你了大梦鸡腿之法不成？”
“咳咳…”缘桦小脸一红，急忙辩解，“弟子常听不言大师念叨：不可说不可说…若是我当真记录了大师之言，岂不相当于打破了大师的修行本意？”
“哦？”不见大师闻言眉头一挑，“此种偷奸耍滑的借口我倒是第一次听说，有趣有趣！”
“哎呀…”缘桦想要摇头，可耳朵还在对方手上，也是急忙停下，“弟子的意思是说我没有记在纸上，都记在了心里。”
“此言当真？”不见大师饶有兴致道。
“弟子不敢妄语。”缘桦急忙作答。
“何为妄语？”不见大师随口问道。
“言不当实，故称为妄。妄有所谈，故名妄语。”缘桦丝毫没有犹豫。
“不错！既然如此，那为师倒是要考考你了！”不见大师微微颔首，终于松开了手，“第一堂课上，不言曾有讲过我们名号的来历，你可还记得？”
缘桦一边揉着耳朵一边连连点头：“三位大师名为：不见，不言，不闻。分别取自于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
“意义何在？”
“意义嘛…”缘桦挠了挠头，他并不记得对方讲过，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常言道：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但贪于外物，会使精、气、神泄于外物不得长生…故不见可见无色之色，不言可言无味之味，不闻可闻无声之声…这意义就是：常修三不法，可灭三毒心！”
受了不见大师教训，一群人虽然不敢冒犯前者，心里却对缘桦诸多埋怨。听说不见大师要考试缘桦，他们也是心中窃喜，想看对方如何当众出丑。
可随着时间流逝，众人面上的笑意却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以及震惊。因为缘桦口中这些内容，是他们现在还完全没有接触到的。
“师兄，你来的时间最久，可明白这捣蛋鬼的意思？”
“道理我能明白…但只能明白一点。”
“师兄，这五色五音我都能了解，只是不明白这无味之味与不言之间有什么联系？难道…我们说话还能说出酸甘苦辛咸来？”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或许与那‘食不言’有关，是要我们恪守规矩吧…”
“找到了！”就在旁边几人交头接耳之时，有人却在一旁翻书，“你们看，我觉得后面这句话的味应该是这个意思！”
众沙弥急忙凑到近前，看向那小半行字：“…故佛道教义之真意，名为道味。”
在心里琢磨了片刻，众沙弥立刻恍然大悟，这无味之味正是说的佛理真意，是万事万物之真情！
一时间，众沙弥更是自惭形秽，竟隐约觉得缘桦所作的那张涎水地图也有了独特意味…
“好一个常修三不法，可灭三毒心！”不见虽然双目紧闭，却是难掩其中金光。
见到不见大师面露赞许，缘桦也是心满意足，没想到自己只是随随便便敷衍了几句就能蒙混过关，也是心中窃喜。
“可惜只是话说得漂亮…”沉默片刻，不见大师忽然举起了桌子上的“地图”，往缘桦脑袋上扇了三下，“缘桦扰乱秩序，理应受罚！诸位弟子不能心无旁骛，且随缘桦一起再将面前经文多抄三遍吧！还有…在抄完之前，任何人都不能离开！”
“……”
众沙弥才对缘桦生出来的敬佩立刻被不见大师的这句话浇熄，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一四九零 纸鸢滑落惊魂散 三敲脑壳藏深言
“重任”在身，缘桦再也不敢怠慢，将毛笔舞得沙沙作响，看他那架势，比起抄经倒更像是在用毛笔啃噬宣纸。
不知不觉间，缘桦竟沉浸在了这种奇妙的感觉之中，再也没有了任何疲惫。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最后一笔落下，缘桦居然率先完成了不见大师留下的任务。
抬起头来，见到其他沙弥还在专心抄经，缘桦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就要起身…
“咕嘟咕嘟…”
还以为是自己的五脏庙在诉苦，缘桦下意识捂住了肚子，结果却没有任何缓解。他循着声音望去，却见自己面前砚台里面的墨液正在诡异地冒泡，溅得满桌子都是。
“什么鬼东西？”缘桦探着脑袋向前看去，却直觉得一阵腥臭直冲脑门，呛得喷嚏连连。
“缘桦师弟，你没事吧？”察觉到此处异常，缘桦的耳边传来了一阵关心。
缘桦连忙指向砚台，却发现那墨液平平静静，什么也没有发生。
“难道是我看花了眼？”缘桦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并没有看错，这才一脸古怪地摇了摇头。
“咦？真不愧是缘桦师弟，居然将不见大师的任务完成得如此迅速！”看向缘桦的桌面，一群沙弥有些意外。
“你们快看师弟的字迹，他在速度快的同时居然还能保持如此工整，真是让吾等望尘莫及啊！”又有沙弥连连赞叹。
“哪里哪里，各位师兄过奖了。”缘桦面色一红，“仔细说起来，这次各位师兄还是受我牵连，缘桦实在是惭愧，惭愧啊…”
“师弟此言差矣，我们都是同门弟子，这么说就见外了…”一群沙弥连连摆手。
连连抱拳，缘桦心里却觉得有些不对劲，这群家伙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难道是被自己刺激昏了头脑？
如此想着，缘桦心里却是窃喜，嘿嘿地笑个不停。
“砰！”一声巨响，将缘桦吓了个激灵，他急忙站起身来，却发现四周已经空无一人。
“各位师兄？咦…真是奇怪，这群家伙怎么突然不见了。”缘桦挠了挠头，却是忽然面色大变。
只见自己桌上的宣纸上面哪里还有半个字眼儿，原来刚刚那番辛苦又是美梦一场！
面色一颓，缘桦不由得一阵落寞，倒不是因为少了身旁呼声，而是现在再想重新抄写又要耽搁太多时间。
看向窗外，此时已经是月上枝头。在清风的吹拂下，那摇曳的枝条在地上留下了道道交错纵横的影子，好似一张杂乱的棋盘，在以时间为棋，自娱自乐。
将被自己蹭到地上的砚台拾起，缘桦不由得又想起之前的梦境，一时间也没有了研墨的心情，开始抱着双臂在桌前发呆。
就这样看着窗外的夜空，恍惚间，他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
“沙沙…”就在他出神之时，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阵摩挲声响，左右看看却又什么都没发现，也是一阵古怪。
不知为何，自从在那场美梦中清醒，他总是觉得眼前的状况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暗地里盯着自己！当然…那绝对不是不见大师。
正是想什么来什么，就在缘桦暗自琢磨的时候，却忽然见到面前的窗户上面倒栽下来了一张鬼脸，吓得缘桦一个跟头从凳子上面栽了下去。
“谁！大…大胆妖魔鬼怪，休得放肆！”声音颤抖，缘桦急忙摸起了凳子后面杵着的铲子，这是不言大师之前赐给自己的，说它叫什么追魂铲，日后会有大用。
虽然缘桦打心里不相信这种土里土气的东西会是什么宝贝，但面对着未知之物，却能为自己增添几分胆色。
“……”那鬼脸并没有回应自己，却也没有退却的意思。在受到夜风吹拂之后，竟再次下降了几分，就好像个断线纸鸢一般，伴随着沙沙作响，从窗外落了进来。
“呃…”借助室内油灯，缘桦总算是看清了对方的真面目。那东西并不像个纸鸢，因为它就是个纸鸢！只是已从中间摔折。
他忽然想起，前些日子自己糊了个纸鸢在金沙寺里面玩耍，却一不小心扯断了线，找了几日都没有找到，没想到居然落在了此处屋顶。
“嘶…”将纸鸢捡起，擦去了上面的浮灰，虽然算起来只是数日未见，可缘桦再次端详起这纸鸢，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本就没有研墨心情，再加上这件事情一闹，缘桦心里更是打起了退堂鼓。
就在他打算从旁边桌子上取来别人的功劳江湖救急时，却发现其他桌子上面都是空空如也，明显是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种事情。
“真是一群小心眼儿…”心里嘀咕了一句，缘桦摸了摸干瘪的肚子正要带上纸鸢离去，却忽然眉头微微一皱，想起了什么事情。
“以我对大师的了解，他绝对不会认为我会老老实实抄写经文。而大师之前用那几张纸敲了我三下，难道是说…”想到此处，缘桦也顾不得腹中空虚，急忙向着藏经阁的方向赶去。
“站住！”缘桦才刚来到藏经阁门口，就听到旁边传来两声惊呼，有两道人影从天而降。
因为太过焦急，这两道声音几乎都变了音调。
“缘桦师弟，你这么晚了不回去休息，来这藏经阁作甚？”二人一脸警惕。
“我…”缘桦本想实话实说，却又觉得有些不妥，只能含糊道：“二位师兄，你们有没有见到不见大师，他刚刚落下了一样东西…”
“打住！”
“少来！”
二人闻言立刻摆手：“缘桦师弟，上次你们骗我们说不言大师要你打扫此处，事实上却根本没有这件事情，因此害得我们被你牵连，罚抄了三日经文！这次你可别想再骗过我们！”
“误会，误会啊…其实这次…”
“缘桦师弟，请不要难为我们。”二人态度坚决。
“那好吧…”见到二人那防贼一样的态度，缘桦也只能叹了口气，转身离去，心里暗道：看这两位的态度，不见大师应该不在这里，难道真是我误会了？
看见缘桦转身离去，背后还别着个叠起来的纸鸢，这二位沙弥更觉得是多亏了他们的警觉才避免了一场“大祸”，俱是冷汗直流，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一四九一 金线指引坠绝路 枯井之下现玄机
“奇怪，我记得之前在什么书上看到过此种暗迷，敲三下是代表三更时分，负手离去是说要背人行事，难道是我领悟错了？”
走在路上，缘桦越想越觉不对劲，最后还是停下了脚步。
“对啊，如果不见大师真是这个意思，肯定不会被他人看见行踪，倒是我冒昧了些。”
想到此处，算算时间已近三更，缘桦也不敢耽搁，又转头向着藏经阁赶了回去。
“缘桦师弟，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今夜这里有我们看守，保证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这沙弥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树后，却见眼前一片空空荡荡，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师兄，都说了是你太过紧张，那捣蛋鬼虽然顽劣，却也不是愣头青，知道我们守在门口，断然不会再来白费力气！”另外一名沙弥在远处摇头笑道。
“但愿如此…”那沙弥又抬头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只能返回藏经阁门口去了。
“……”等到这人离去，只见头顶忽然树叶摇晃，从另外一棵树上滑下了一道面色发白的人影，正是缘桦无疑。
“这两个家伙还真是谨慎，看来只能另想办法了…”缘桦深呼吸了几次，这才松了口气。
据他所知，这藏经阁只有一个入口，只要那两个家伙铁了心要看守此处，自己是绝对没有半点希望。
“呃…”许是吹了太多夜风，抑或是腹中饥饿，缘桦忽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有些头脑发烫。
恍惚间，他用余光瞥到身上多出了一点亮色，低头看去却见是那追魂铲在月光的照射下，映出了几点碎光。
“咦？难道这追魂铲真如不言大师所说，是什么宝贝不成？”缘桦见这碎光是从铲子的裂隙中渗出，便想着找块石头将其剥开试试，只可惜这追魂铲的材质实在坚韧，竟让这块石头震碎掉了。
带着好奇，缘桦本来还打算折腾几下，却又担心动静太大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只能作罢。
“不见大师，您也看见了，这是他们的问题，可怨不得我啊！”自言自语一句，缘桦打了个哈欠就要离去，却忽然发现追魂铲上的碎光好似一条金线，居然垂到了地面之上，又沿着青石板路的缝隙向着远处蔓延。
这金线的光芒实在纤细，再远完全看不清，但它所指方向却是藏经阁无疑。
带着狐疑，缘桦急忙跟在了金光之后，沿路绕过藏经阁来到了后山处的一处枯井之前。
确认过金线的的确确垂入了枯井，缘桦却是有些打怵，看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缘桦两条腿都在发软。
之前为了躲避师兄观察，缘桦迫不得已才两眼一闭将心一横才爬到了树上，虽然那棵树不算太高，却也让他的恐高症差点发作，所以他无论如何不肯冒这个险。
“唰唰唰…”就在缘桦打了退堂鼓，准备等到白日再做打算的时候，却听四周林间传来了一阵草木摩挲的声响。
转头看去，只见四周密林里面忽然出现了一片绿油油的光芒，将他包围在了中央。
“糟了，有狼！”
缘桦此时虽然年幼，却也有几分本事在身，在单打独斗之下当然不虚。但常言道好虎还怕群狼，更何况是缘桦了。
一旦自己被狼群包围，到时无法逃走也就算了，怕是都不够对方塞牙缝的！
“拼了！”想到此处，缘桦立刻将慑心攥紧，向着面前的青光大踏一步，然后…直接闭上双眼转身跳进了枯井之中。
他前脚刚刚跳入枯井，那片草丛里面忽然有一道黑影蹿了出来，竟是一只野猫。
受到野猫惊扰，一群青光忽然四外分散！这哪里是什么狼群，不过是一片萤火虫而已…可惜缘桦还在半空，并不知道地面上的故事。
就在缘桦想着摔断了胳膊腿还能痊愈，总比丢掉了性命要好时，他终于着陆了。
想象中的痛楚并没有出现，缘桦向着身下摸了摸，发现枯井底部已经被落叶垒了一层又一层，成为了一张天然的软床。
看向头顶的一拳天空，缘桦这才想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简单尝试了一下，这后山枯井的井壁之上满是青苔光滑无比，想凭人力根本无法攀爬。尤其是它已经荒废多年，此处道路也是鲜有人经，就算自己喊破了喉咙恐怕也不会有人发现自己…
“这下惨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喂狼算了。”缘桦哭丧着脸道，“当年佛祖割肉喂鹰，我缘桦若是以肉身喂狼效仿，或许也能留下一番美谈…”
越想越是郁闷，缘桦连连摇头：“罢了罢了！既然生来无始，死去无终，生死又有何惧？归根结底不过是从有生化为无生，从有穷变成无穷而已！”
“不过…”安慰了自己几句，缘桦忽然看向了身旁的追魂铲，“都是你这破铲子害的，在临死之前我倒是要看看你要引我来这做什么？”
说来也怪，此处明明只有穹顶几寸光芒，缘桦却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一眼捕捉到追魂铲的存在，实在惊奇，而他自己并没有发现这点。
“咚咚…”顺着金线方向探索，缘桦发现这边的井壁上虽然同样青苔密布，敲击起来的声音却有些发空，就好像背后藏着一个空间。
“难道…这枯井
他平常玩闹归玩闹，却也没少看些闲书，所以经常读到某某跌落悬崖得到了无上秘法，或是在濒死之际回光返照与大能神识相通，要不然就是重生到了他人身上逆天改命这种俗套的故事…
当然，以前他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现在，缘桦忽然觉得自己就是故事中的主人公，只要打开了枯井中的密室，自己就能得到无上秘籍，甚至极有可能成为超越杀生和尚的存在！
想到此处，缘桦感觉自己的嘴角都开始有些不受控制地向着一侧歪了过去，然后卯足了力气撞向面前的井壁！
“机缘巧合幽绝境，逆天改命从此来！开！”
一四九二 铲合月牙巧脱困 密道长远通经阁
先是满怀期待，而后满目金星。
可惜的是这片金星并非来自密室，而是来源于缘桦自身。
“哎哟…”被巨力反弹回来，缘桦一屁股坐回了地上，痛得呲牙咧嘴，感觉整个人都要散了架。
跌落枯井时缘桦什么事都没有，却被自己折腾得够呛。
好在这井底本就距离有限，没给缘桦太多的施展空间，不然这一下还真够他受的了…
等到眼前金星消去，缘桦这才抱着身子站了起来。仔细打量过眼前井壁，那里除了青苔被蹭掉了一片以外，一切和之前完全没有任何差别。
看来想当故事的主人公并不简单，最起码他现在的身子骨就不过关…
绝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隔岸就是希望。
缘桦隐约觉得，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比身子宽绰不了多少的枯井，就要成为囚禁自己余生的监牢。
用身子撞不动，那用铲子挖不就完了？
缘桦不是没有尝试过，但是此处的井壁特殊坚固，在被剥落青苔之后甚至连个石屑都无法被撬下。
“唉…”无力地坐在枯叶之上，缘桦双眼一片茫然，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缘桦忽然脖子上有些发痒，便忍不住去挠。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这里有蚊蝇，直到折腾了几次之后才觉得脖子上一阵清凉，就好像有人在对自己吹气！
这里就这么大点地方，就算有鬼也不愿意和自己挤在一块，所以缘桦完全并没有往这方面联想。
定睛看去，缘桦忽然轻咦了一声，起身向着井壁上面摸去，发现上面竟然有个月牙一般的缺口。
仔细说来，这并不是缘桦疏忽，只是井壁之前曾被青苔覆盖得严严实实，如果不是经过缘桦那么一折腾，还真不容易被人察觉。
“这形状…怎么看起来有些眼熟？”缘桦皱了皱眉头，忽然向着身旁摸去，发现这铲子的弯曲弧度刚好与其吻合！
“难不成…”心中狂跳，缘桦急忙将铲子向着月牙之中探去，结果却是“咔嚓”一声，铲子完全被拦在了墙外。
“唉…果然还是我想多了…”缘桦正在叹气，却又脸上发烫。他忽然发现是自己太过激动，居然将方向给对反了。
这次他放平了心情，小心翼翼将铲子对准了月牙，然后便听得耳边咔嗒一声响，身侧的井壁竟然缓缓沉入了地下。
看清眼前的井壁比自己的身长还要厚重，缘桦一阵瞠目结舌，觉得自己倒也不亏。照这种架势对比，就算是有人铜头铁臂也无法将其撞开！
刚刚此处之所以会发出空响，想来只是因为那月牙机关的位置存在空缺，让自己产生了一种不切实际的错觉。
将铲子拔下，确定地上井壁不会突然升起将自己夹成肉饼，缘桦这才拔去灰尘跳出了枯井。
才踏入这片空间，缘桦便听到耳边呼呼作响，应该是自己触动了什么机关，使得两排光火将眼前的黑暗点亮。
放眼望去，此处空间倒是宽敞，一眼望不到边，好像被人将山下挖空了似的。
虽然身处地下，缘桦却丝毫没有感受到半点憋闷，从摇晃的火光中缘桦可以感觉到此处应该是用了什么方式与外界存在连通。
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此处地上两侧堆满了各种物资，毫不夸张地说，如果有一天金沙寺遭遇了不测，他们就算全躲到地下也可以保证百年之内没有后顾之忧！
不仅如此，缘桦探手摸了摸身旁的架子，虽然算不上一尘不染，却也十分整洁，就好像此处经常有人打理似的。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缘桦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他在金沙寺这么久，几乎将所有地方都折腾了个遍，却从来没有发现此地的存在。
带着忐忑，缘桦沿着光火指引的方向走去，发现前方墙壁上吊着一个梯子，连接着头顶高处的平台，想要离开就要度过这第一重难关。
数清了梯子有多少层，缘桦立刻闭上了眼睛，一边心里默念着一边向上爬去…
等到爬上了阶梯，缘桦已经是满头大汗，然后就地滚出了好些距离才睁开了眼睛，粗气连连。
左右看了看，从此处石台开始，还沿着墙壁绕出了几道木桥，通往上下各个方向，但缘桦觉得自己能来到此处已经不易，实在没有那么旺盛的求知欲望。
转头看向身后，那里有着一条长长的甬道。缘桦沿着甬道来到了尽头，发现这里是一道看起来十分熟悉的低矮石门！
小心翼翼将石门推开，缘桦立刻确定了心中的猜测，因为在石门对面的正是自己的最终目标，藏经阁！
当年自己曾经偷偷来到过此处，却被不言大师逮了个正着。当时见到这扇低矮石门，缘桦还心中好奇，询问这里为什么会有个狗洞，结果被不言大师好一顿教训，所以才会印象深刻。没想到今天自己居然从这“狗洞”里面钻了出来…
如果不是有了亲身经历，缘桦说什么都不敢相信，那后山的废弃枯井居然会与藏经阁相连！如此大的工程量，实在不像是人力所为…
算算时间，从他跌落枯井到现在最少也过了一个时辰之久，怕是已经错过了那敲头之约。
果不其然，他蹑手蹑脚地四处看了看，并没有见到任何人影。
折腾得身子发酸，缘桦再也没了困意，想到闲着也是闲着，便伸手摸向了背后，要在这里修补纸鸢。
随手从身旁架子上取了一本经书，缘桦探手向后摸了个空，缘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因为要钻过石门，已经将纸鸢放到了旁边地上，便要回头去找。
可奇怪的是，他探手在地上摸了个遍，却发现纸鸢竟然不见了踪影。
“奇怪，我刚刚明明将纸鸢放在了这里，难道是我记错了，其实是丢在了另外一边？”缘桦正要重新钻过石门，却忽然感觉手上一轻，经书居然被人夺走。
他还没等反应过来，便觉得耳朵被人扯了个结实。
“大晚上不好好休息，又来藏经阁胡闹！你这捣蛋鬼简直是胆大包天！”
一四九三 所观微尘作虚妄 须弥芥子无相间
“师兄，你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怎么可能，我可是出了名的顺风耳！刚才我就觉得不对劲，现在想想一定是那捣蛋鬼故意吸引了我的视线，趁机偷溜了进来！”
“实在抱歉，都怪我疏忽。”
“罢了，要怪就怪那捣蛋鬼实在狡猾…现在最要紧的是不能让藏经阁出事！”
为了避免是陷阱，这二人在进入藏经阁之后，急忙用门闩将大门卡死，这才提着油灯小心翼翼向着里面走去。
缘桦疼得直抽凉气，但他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都不用抬头就知道来人是谁：“不见大师冤枉，缘桦是领悟了您留下的‘三鼓入室’暗谜才会来此，绝对没有胡闹之意！”
“哦？何解？”
听到不见大师问话，缘桦急忙解释起来：“大师将草纸叠起敲了我三下，难道不是让我三更时分前来报到？”
“就算如此，你可知现在又是什么时间？”不见大师笑道。
“大概…是四更了，但是…”缘桦一脸尴尬，之前他遇到了意外，在路上耽误了太多时间，急忙想解释些什么。
“这时间暂且不提…”不见大师又是轻笑，“你可还记得我的原话是怎么说的？”
“大师说：缘桦扰乱秩序，理应受罚！诸位弟子不能心无旁骛，且随缘桦一起再将面前经文多抄三遍吧！还有…呃…”缘桦的记性不错，只是说到后来忽然表情有些尴尬，突然后知后觉了什么。
不见大师的最后一句话是：在抄完之前，任何人都不得离开！这明显是告诉缘桦要在原地等候。
“你小子悟性不错，但缺点同样明显，听人讲话经常‘虎头蛇尾’，如果不能及时醒悟，日后遇到麻烦定会吃上不少苦头…”不见大师正在说话，却忽然察觉到头顶传来了一阵轻响，是有人沿着楼梯走了下来。
“没错，声音就是从这里传来的…”先是低声确认了一句，那师兄忽然清了清嗓子，“缘桦师弟不要藏了，我们已经看见你了，快点出来吧！”
缘桦心中尴尬，正准备开口，可不见大师却对自己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做声。
见到没人回应，这两位沙弥索性挑着油灯四处寻找，甚至有几次都与不见大师和缘桦擦肩而过，却是什么也没有看见一般。
站在二人对面，那沙弥托着油灯在他们脸前晃了晃，紧接着又是揉了揉眼睛：“奇怪，到底是这油灯的问题还是我眼睛的问题，为何这里如此混沌好像无法照亮一般…”
说着，他又将油灯向前探去，几乎要烧到了不见大师的眉毛。
“危险！”就在此时，只见另外一个沙弥忽然攥住了这人的手腕，“此处空间干燥，师弟可不要将油灯靠得太近了！”
又仔细搜查了一圈，确定了此处地下室并无异样，二人便急忙向着楼上赶去了。
“不见大师，他们刚刚为何看不见我们？”缘桦有几次险些被对方烧到鼻子，一脸胆颤心惊。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见诸相微尘，不可见闻。”不见大师淡淡道，“区区障眼法，不值一提。”
缘桦虽然不解，但见对方随意敷衍了过去，倒也识趣地没再多问。
确认过这二位不会再回来，缘桦也是松了口气。
根据不见大师刚刚的说法，眼下的情况已经再明显不过了，不见大师是没有在约定的时间里见到缘桦才找了过来…
想到那耽搁时间的罪魁祸首，缘桦忽然心中好奇，忍不住问道：“大师，这石门后面是什么地方？”
“石门？什么石门？”不见大师面上没有任何变化，淡淡问道。
“就是这个石门啊。”缘桦急忙指了过去。
“那只是一个装饰罢了。”不见大师继续面不改色。
“大师你看…”缘桦当然不信，急忙上前开启石门，然后却是一阵目瞪口呆，“这…这怎么可能？”
之前的洞口已经不见，出现在缘桦面前的竟是一堵结结实实的石墙！
“如你所见，何需多疑。”不见大师摇头笑笑。
“不对…这不是真的，我刚刚才从里面出来，这石墙一定有鬼！”说着，缘桦索性闷头向着石墙撞了过去，果然回到了那处空间之中。
“……”见此情形，不见大师的双眼罕见地睁开了一条缝，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而后，他也随着缘桦一个闪身跟了进来。
“捣蛋鬼，你是如何来到此处的？”沉默片刻，不见大师忽然问道。
与眼前这位倒是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缘桦便将之前的经过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怪哉，为何会是现在这个时间，难道是出现了什么变数？”不见大师眉头微微蹙起，微眯的眼中光彩变幻。
感觉到对方气息诡谲，缘桦不敢打扰，只能选了个远离边缘的地方缩起身子等待起来。
“原来如此，没想到你已然经历过了…”良久，不见大师忽然发出了一声长长叹息。
“经历？”缘桦不解，还以为对方说的是眼前状况，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这里是须弥芥子境之一。”不见大师看似答非所问，却又的确回答了缘桦之前的疑惑。
须弥芥子的故事缘桦经常听说，但他之前一直以为这只是故事而已，却没想到会有一天亲身经历。
如果是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字眼，就算对方语气再严肃缘桦也不会相信。但无论话语如何荒诞，只要是从三位大师口中听说，缘桦都会深信不疑…不然他也不会将一把铲子天天带在身上。
“大师，您说这里是须弥芥子境之一，难道…还有其他须弥芥子境不成？”缘桦问道。
“当然！但这须弥芥子境也只不过是一个概括的名字，就比如我们此刻所在的须弥芥子境名为无相山井，还有其他名为白仙居，锁妖塔，物我之境之类，不胜枚举。”
“无相山井…看似无相实则有相，藏于山间隐于枯井…倒是个有趣的名字！”缘桦咂舌道。
显然，他又将对方的话语听了半截…
一四九四 多听多看多烦恼 三相迷津法难言
为缘桦解答了眼前疑惑，但也仅仅只是为缘桦解释了眼前疑惑而已。不见大师明显是有其他事情想说，在被缘桦打断之后立刻说回正题。
“捣蛋鬼，将追魂铲给我。”不见大师淡淡道。
“哦。”缘桦闻言急忙照做，恭恭敬敬将追魂铲递出。
目光在追魂铲上下扫了扫，不见大师果然发现了异常所在。他不经意间一划，直接用手指将其上的裂痕抚平，彻底掩盖住了金光泄露。
“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样看来，就算是亲眼见到的也不尽可信啊…”手上动作之时，不见大师也发出了一声叹息。
当年，在不言大师将追魂铲交给缘桦之前，不见大师曾经仔细检查过，确保过此物气息隐藏完好，却没想到才过了这么久就发生了如此变数！如此看来，一切事情已经有了向预料之外发展的迹象。
不见大师之前所以想留下缘桦，本来是想确认一下心中猜测，但在观察过缘桦的状态之后，他发现已经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了。
“你对三毒有多少了解？”不见大师突然问道。
“三毒…”对方的问话实在突然，让缘桦一时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但不知为何，在听到这个字眼儿的时候，缘桦竟能感受到自己心里生出了一种难言之感，就好像…他对三毒了解颇多。
恍惚间，他看到眼前的不见大师忽然变成了一座铜像，锈迹斑斑。
吓了一跳，缘桦急忙回过神来，见到眼前的不见大师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
“三毒，乃贪欲，嗔恚，愚痴，是一切烦恼之根本…”对于三毒的定义，缘桦当然不会陌生，有板有眼地解释起来。
可不见大师未等缘桦说完，便摆手将后半截话打断了：“重来！我要的不是这个答案，告诉我你所经历过的！”
言罢，不见大师忽然睁开了眼，使得缘桦遁入了一片虚空。
“不见你这家伙是不是有些太过心急？一定要三思啊！”就在缘桦陷入昏沉的刹那，远处黑暗中忽然走出了两道人影。
开口这位是不言，而在他身边的正是不闻。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不见淡淡道，“还有…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件事可是不言你先惹出来的吧？如果不是你那时自作主张，何必会有如此麻烦？如果不是不闻及时发现，怕是那夺魄钟也要被你拆了下来！”
三个如果，让不言浑身都不自在，呛声道：“说那么多作甚？反正这追魂铲早晚都会给他，能早些出手也能让他早些磨合不是？”
“磨合与否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他被带到了这须弥芥子境中来！”不见冷笑道。
“这件事纯属意外…”不言尴尬咳嗽了几声，继续道：“但是不见你就没有问题？你明明知道从未来之人身上窥探未然之事会带来怎样后果！”
“我说二位。”不闻摇头苦笑，“分开太久，你们是不是忘了我们本来一体，在这里互相埋怨有何意义？”
“……”不言不见皆是沉默下去。
“二位不要忘了，当年我们正是执念太深，才受到了三毒影响成为了杀生和尚，好在最后寻到了破局之法分成三相才脱离了控制！如果我们继续纠缠下去，结局只怕会和当年相同，一旦三相融合，便会再次陷入同种境地！”
“既然如此…你的说教对我们来说也是毫无意义。”不言嘟囔道。
“所以我只是实话实说，并没有说教。”不闻倒也不恼，看向不见道：“我知道你是想独自承受此种后果，但此种事情至关重要，只靠你自己的想法去做，无论出现任何疏漏，都会带来一场徒劳！”
“没错！我看得越远，顾虑也就越多，安排得越仔细，反而会更忧心忡忡…医者不能自医，便是如此了。”不见苦涩道，“二位，你们可有什么高见？”
“我没有。”不言回答的倒是干脆。
“高见不敢当，我只是觉得…会不会是你想的太复杂了。”不闻笑道。
“复杂？”不见疑惑。
“这些年来我们总想着要靠自己来解决问题，却总是治标不治本。但你们有没有想到，或许解决问题的办法就在问题之中？”说着，不闻指向了旁边的缘桦，“既然这问题的根源是自己选择出现在了此处，何必还要我们来过多干预，自讨麻烦？”
“他…可以吗？”不见下意识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纸鸢，对眼前这位表示怀疑。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看见了什么，但你应该比我们都要清楚，他能坚持到现在有几分是我们的功劳？”不闻轻声道。
“这…”不见闻言陷入了沉默。
“没有什么会永远在掌控之中，他的道路还是要交给他自己来选择。”不闻继续道，“就算你从他这里窥得了未然之景，那之后呢？提前得到的答案总是定数，而三毒的变数却是无穷！”
“我明白了。”不见再次合上双眼，“所以我们最应该做的事情不是帮他解决三毒，而是要帮他面对三毒！”
“正是如此。”不闻点头。
“在这之前，我还有一点顾虑。”不见继续道，“这小捣蛋鬼是什么德行你们也清楚，他虽然天资聪慧，却又经常左耳进右耳出。就怕等到面对三毒的时候，早把我们的交代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下连不闻都是一脸黑线，缘桦这点的确让人头疼，不是说改就能改得了的。
“你们一个看得太远，一个听得太多，所以谁也别嫌谁复杂，完全是半斤八两。”不言忽然耸了耸肩，“还说什么解决问题的办法就在问题之中，会不会这件事情本身就不是个问题？”
“少说没用的，之前问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话？”不见冷声道。
“之前说的也不是同一个问题啊！”不言撇了撇嘴，“三毒的事情我是不好掺和，但是关于捣蛋鬼的事情我还是有些经验可言！”
一四九五 深谋远虑作当下 一点灵机定未来
闲暇之余，不见大师都会修行闭目禅，可今天白日里却总是觉得眼皮乱跳心神不宁，仔细感受起来却又寻不到由头。
带着这种莫名其妙的心情，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居然来到了抄经阁。
掰着手指算算，不见大师来到此处的次数实在有限，但是既然来了，便想着走上一圈倒也无妨，权当是消遣时间。
简单扫视了一圈，不见大师本来不想过多打扰，可等他将目光落在缘桦身上时却是心中一惊。
自从东方大陆灵气淡薄之后，他能看到的未来已经与日俱近，但这缘桦身上却偏偏出现了一种特殊深远的气息！
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但在最终确认过之后，不见大师忽然开始了心潮翻涌！自从杀生和尚一分为三开始，他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感觉。
如果说是自己疏忽，这完全不可能，自己之前曾经见过这缘桦调皮捣蛋，如果当时对方身上就有这种气息的话，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察觉不到。
所以答案只有一种，就是这种情况是最近出现的，而这极有可能是引起自己心神不宁的元凶！
仔细回忆了一下，不见大师没有发现今日金沙寺出现了什么异常，这种事情实在匪夷所思。
对缘桦进行了试探，不见大师隐约间感受到了什么，于是才留下暗迷让对方等在此处，等到夜里无人方便交流。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缘桦居然会错了意，然后误打误撞发现了须弥芥子境，让他更加确认了心中的想法。
此时的缘桦一脸茫然，是不见大师准备利用自身术法窥探对方的经历，却没想到不闻与不言会突然出现，将他的计划打断。
经对方这么一说，不见大师也觉得是自己太过冲动，倒想知道不言有什么高招。
“二位不要忘了，当年我们正是因为三毒才犯下大错，还是多亏了那位帮忙才能摆脱控制！如果我们在这捣蛋鬼身上留下蛛丝马迹，一旦露出破绽必定被三毒察觉，只怕会让他变成第二个杀生和尚…”在开口之前，不言先给出了警告。
不见、不闻自然明白，俱是严肃点头。
“所以我的经验就是，既然我们不能直接提醒这捣蛋鬼，为何不从其它地方下手？”不言笑道。
“其他地方…”不见微微颔首，忽然后知后觉到了什么，“不言你这家伙，原来早在追魂铲上做了手脚！有这种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嘿嘿，不可说不可说！”不言又道。
不见大师还以为缘桦能寻到此处是因为变数，没想到居然是不言搞的鬼！
因为不言的行事不谨慎，没有完全掩藏住追魂铲的气息，才会被缘桦发现异常来到须弥芥子境。但是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缘桦的解释，就连不见自己都没在第一时间发现追魂铲在泄露金光…
想到此处，不见急忙来到缘桦身前，盯住了对方眼睛，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妥，可就在他将目光向上抬起的时候，却是心里暗暗一惊。
缘桦是从未来而来，额头上的东西还不明显，但从其中蕴藏着的未来气息而言，这明显就是缘桦能发现金光泄露的原因所在！
“这气息…难道是他？”不见微微蹙眉，心中暗道。
虽说不能过多窥探，但感受下气息却不算问题。不见记得此种气息，但是他认识那位自从去了琳琅集市就再也没有回来，让他好生担心。
既然此种气息能出现在缘桦身上，就说明那家伙应该没遇到什么麻烦，至少现在是这样的。
“不见，怎么了？”不闻虽然没有刻意偷听，却还是感受到了对方情绪波动，急忙低声道。
“没什么。”不见只是摇头，“计划有变，看来我们在离开之前不得不去琳琅集市走上一趟了…”
“二位，现在可不是交头接耳的时候。”不言正在故作神秘，却没想到对面二人居然窃窃私语起来，稍显尴尬。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要他将追魂铲带在身上，让他在潜移默化之下受到影响。”不见没再与不闻多言，接过不言的话茬道，“但问题是…你要如何确定知道时机到来？”
“所以我才说你们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不言一翻白眼，在自己面前他们交流起来十分随意，再也不需要保持人前威严。
“既然你都清楚他将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是否时机到来何不交给他来判断？”不言继续道，“正所谓深谋远虑，不敌一点灵机，我们只管将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到，而他所欠缺的只不过是一个突破口而已！拿笔来！”
蘸饱墨水，不言直接在经书糊的纸鸢上面笔走龙蛇起来…
“不是这个答案…难道我是哪里说错了吗？”缘桦并没有察觉到刚才异常，已经清醒过来，然后就是一惊，“缘桦拜见三位大师！”
见到三人表情各异，缘桦心里冷汗直流，暗道：这三位大师寻常很少团聚，难不成是因为我发现了金沙寺的秘密，他们是来灭口的？
不闻听到了对方心声，不由得笑骂道：“你小子当自己是什么是灾殃凶兽？要劳得我们一起动手？我只是有事来找不见大师。不言，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言罢，不见与不闻便先一步离开了此处。
“这…是你干的？”等到此处只剩了二人，不言指着旁边的纸鸢兴师问罪道。
“这个…看起来倒是有些眼熟。师父，这是什么东西？”缘桦满脸无辜。
平常他只会在无人的时候玩弄纸鸢，就算被人告状也会想办法提前将其“毁尸灭迹”，这次是实在找寻不见才会被人捉住了把柄。
“亏你小子还知道我是你师父，在我面前还装模作样？”不言没好气道，“说吧，这次又用了哪几本经书的哪几页，只要你完完全全背诵出来，为师便放你一马！”
“真的？”缘桦眼睛一亮。
“为师什么时候欺骗过你？”说着，不言让缘桦背过身去，“不要浪费时间，现在开始吧…”
一四九六 三魂齿轮将破碎 真如动念做胞宫
缘桦的记性属实不错，只是稍稍想了想就将纸鸢上的文字复述出来，然后松了口气，毕竟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完全不是难题。
“师父，我…可以走了吧？”缘桦转过头来，他可以肯定自己没犯错误。
“走？你往哪里走？”不言面色一冷，将纸鸢丢给了缘桦。
“难道有哪里不对…怎么可能？”缘桦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可等他接过纸鸢一看，却发现经文的字里行间多出了几行细碎的字眼。
“贪爱求快活，祸在百年身…”
“嗔是心中火，能烧功德林…”
“痴属根本业，无明烦恼坑…”
读完了这多出来的字眼儿，缘桦总觉得莫名其妙。这几行文字虽然是有道理不假，却完全前言不搭后语，就好像是硬挤进来的…
探手一摸，果然，油墨未干。
“师父，这…”缘桦直觉冤枉，就要诉苦。
“废话少说，既然你没完成任务，那就留在这里将这三行字背到天明。”说着，不言大师直接将纸鸢送到了旁边的油灯之前，将其化为了灰烬，然后身形一转消失在了石门之前。
“还有…别想着偷懒，我就在藏经阁里面等你。”石门关闭之前，不言大师又丢出了一句话来。
证据被毁，缘桦有理说不清，只能耷拉着脑袋背诵起来。
在这中途，缘桦也有想过逃跑，但无论是爬上枯井还是爬下梯子对自己来说都是难题…
就这样，缘桦将这三句话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口干舌燥都没有停歇。
恍惚之中，他渐渐感觉到眼前的慑心开始变得透明，只剩下了十点刺目金光…
许是一种错觉，他忽然发现自己口中诵念着的这十五个字眼竟然化为了实质漂浮在自己眼前。它们先是拆散重组，最终覆盖在了金光之上，与其完美融合…
“小秃驴！快醒醒，现在可不是睡觉的时候！”
一声暴喝，使得缘桦眼前一花，所有的字眼与须弥芥子境一起化为了碎片，然后这些碎片又集合了一个巨大的齿轮，聚在了自己脚下，一起融化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师父，我已经…”缘桦还想着转身开启石门，可脑海中的记忆却形成了漩涡，将他带回了现实之中。
“少来套近乎，媪爷才没有你这个嗜睡的徒儿！”媪已经喊破了喉咙，见到缘桦还在发愣，也是一脸绝望，看来对方已经完全受到了三毒本源的污染。
“黑猪是你吗？现在是什么情况？”缘桦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就连自己的额上“神眼”也无法看破黑暗。
“废话，这里就我们两个，不是媪爷还能是谁？”媪下意识嘟囔了一句，然后面色大喜，“哎哟，小秃驴你可算是醒了！你若再多睡一会儿，以后怕是没有醒来的必要了…”
“呃…先回答我的问题，还有那梅苦寒去了哪里？”缘桦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梦回金沙寺，急忙询问现在的状况。
因为缘桦并没有睡去多久，媪只是稍稍整理了一下语言便似连珠炮般解释起来。
原来，就在缘桦睡过去之后，这慑心金光也失去了控制立刻归于暗淡。三毒本源没了威胁，短短瞬间就让梅苦寒将天魂齿轮污染。
按照它的计划，只要毁掉了天魂齿轮就能污染了真如动念，真到那时，无论他们做什么都是于事无补。
但天魂齿轮毕竟是真如动念的能量所化，就算已经布满裂纹却也不是轻而易举就能损坏的了。
三魂齿轮与真如动念本来一体，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想要彻底污染了真如动念，就要将三个齿轮同时污染，只有这样才能让三毒本源得到可乘之机！
所以在确定缘桦这边无法构成威胁之后，三毒本源就控制着梅苦寒去了人魂齿轮与地魂齿轮那边了。
人魂齿轮那边毫无意外的没有任何抵抗之力，而地魂齿轮那边虽然有黑鹏王、虺思绫这些高手，却终究无法抵挡得住地魂齿轮的污染，就在缘桦醒来的前一刻已经全军覆没了。
“什么？”听到此处，缘桦心中震惊无比，如果事情真如媪所言，他们现在岂不是只剩下了死路一条？
“小秃驴，媪爷现在只能指望你了！如果连你的烧火棍都派不上用场，那我们的缘分怕是要在今日走到尽头了…”媪叹气道。
“对了…慑心！”缘桦急忙收回心惊，向着慑心之上看去。
经过了一场梦境之后，当年自己见到的十个字眼终于在今日，随意记忆唤醒变得清晰。
“多谢师父点拨…我，悟了！”
深吸口气，缘桦将记忆中的字眼高声诵念出来—
“勤修戒定慧，息灭贪嗔痴！”
话音一落，慑心立刻被点亮箴言。紧接着，便有金光直冲天际，逼退了三毒本源，也使得天魂齿轮上面的伤痕缓缓愈合。
“终于…还是被它得逞了吗？”看着身边的一片狼藉，花姬眼中满是绝望。
算算时间，那三毒本源已经去到了真如动念之前，而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三魂齿轮破碎，看着真如动念沦为孕育三毒的胞宫…
“……”感觉到双眼一阵刺痛，花姬还以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可在下一刻却是惊呼出声，“黑鹏王，你快看！那…那可是小秃驴？”
在深邃的黑暗之中，那一点金光实在太过明显，几乎不用辨认方位就能见到来源。
“真不愧是小友嘱咐我特殊关照的人，他…总能给人惊喜。”金光不仅点亮了黑暗，也点亮了黑屰以及众人眼中的希望。
“爽！爽！爽！”沐浴金光，媪忽然有一种脱胎换骨的错觉，忍不住发出一声声嚎叫。
但这又不是错觉，就在天魂齿轮的腐蚀消去之后，媪这尊青铜雕塑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爽…嗷！”可媪这边还没激动多久，却被一股巨力击在了身上，让嚎叫变成了哀嚎。
“不好，黑猪！”
事发突然，缘桦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媪带着那声哀嚎跌下了深渊…
一四九七 杀去恶性成真我 看破虚妄守本心
在混元金斗之中的是真如动念，而真如动念通过维持天、地、人三魂齿轮的运转，才能酿造生灵。
万事万物都在两相平衡之间，既然真如动念这边拥有化生功效，那在三魂齿轮范围之外的是什么自然不用多说。
见到媪遁入虚空，缘桦面色大变就要过去帮忙。
“小秃驴不要管媪爷，小心身后！”让人意外的是，媪并没有跌下天魂齿轮，竟硬生生用两条蹄子扒在了边缘。
侥幸保住了性命，媪来不及照顾自己，见到缘桦身后的人影急忙出声提醒。
“嗯？”缘桦急忙回头，却见一团浓郁的黑气无视金光，立刻将自己包裹了起来。
在陷入黑气的刹那，缘桦的五感立刻受到了影响，耳边满是凄厉的鬼哭，眼前也是种种凶恶恐怖之象。
“杀生和尚，还不醒来！杀生和尚，还不醒来！”在鬼哭之中，还伴随着一种撕心裂肺的尖锐声响，在努力使缘桦的心智崩溃。
自从此种异象出现，缘桦身周的金光也变得浑浊起来。仿佛是受到此种浑浊刺痛，缘桦的双目也逐渐泛红。
“糟了！”见此情形，地魂齿轮上的那几位心头一凉。
本来，在金光冲破黑暗的刹那，眼看着那三毒本源被真如动念硬生生逼退，一行人还在暗自庆幸，以为情况终于得到了反转，没想到到头来只是片刻的缓兵之计。
尤其是照现在的情况发展下去，一旦缘桦真被那三毒本源污染成为了杀生和尚，到时再反过来对付他们…那才是最应该担心的事情。
眼看着金光逐渐浑浊，黑屰一行人却是爱莫能助。先不说他们前刻才被三毒本源重创，就算是在正常情况下都费了好大工夫才和缘桦取得了沟通，所以更别提开口阻止了。
天魂齿轮与地魂齿轮之间虽然常有接触，却是不能传声…
强忍着身上剧痛，媪卯足了力气，吭哧吭哧地将一身肥膘挪回了齿轮之上：“小秃驴，你给媪爷清醒一点！你若是真在这里受到了三毒影响犯下大错，以后要如何面对小爷？”
“……”许是媪左一遍右一遍的嚎叫起了作用，缘桦的神色忽然有了变化，额上那第三只眼中竟流下了一滴“泪水”。
“三位老友可不要怪我自作主张，事到如今也只能替你们这位弟子打破戒律了…虽说这小子从来也没有遵守过。”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然后便是浓烈的酒香。
话音刚落，这滴带着酒香的泪水便划过了缘桦的鼻侧，流入了他的嘴角。
“嘶嘶嘶…”就在泪水滚落十二重楼的刹那，缘桦身上的温度骤然升高，引得体表黑气瞬间沸腾起来，再也无法保持平静。
前刻才向缘桦四肢百骸之中渗透的三毒立刻被排斥一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哼！”随着一声冷哼，竟有一道金光护罩无端出现，直接将三毒本源隔绝在了身外，再也无法靠近分毫。
“杀我恶性！方成真我！什么杀生和尚，不过是三毒未净罢了！”此时的缘桦已经彻底脱胎换骨，除了相貌之外完全像是变了个人，一副高人风范。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三毒本源口中忽然发出了一道难以置信的声音。
“原来你不是哑巴。”缘桦将慑心在手上一转，指向了对面那人，“有什么遗言趁早交代，之后就要送你上路了！”
“呵呵呵…”三毒本源发出一阵难听的笑声，“年轻人不要得意太早，别以为得到酒老儿帮忙就能对付得了我，毕竟连那三位秃驴联手都不能奈我如何！”
“竟敢对三位师父不敬，看来这遗言已经没有必要了…”缘桦眼睛一眯，挥起慑心就向前斩出了一道金光。
这金光对三毒本源的破坏性极大，所经之处的黑气立刻烟消云散。但相反的是，它对天魂齿轮来说却是一味猛药，但凡是被金光覆盖的地方，立刻就被修补了腐蚀伤痕。
“有点本事，但是不多。”稍稍侧身躲过了这道金光，三毒本源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但是想凭这点本事对付我？还差得远呢！”
言罢，三毒本源直接向前一捏，便见四周的黑气以缘桦为中心形成了漩涡，几乎要将虚空撕裂。
缘桦正要用慑心阻挡，却发现四周的景物忽然发生了变化，变得五光十色起来。
“小哥，过来玩啊…”缘桦正要脱离此处，却被一阵香风包裹，有一片衣不蔽体的美貌女子将自己包围起来，媚眼如丝。
“红粉骷髅，白骨皮肉！破！”缘桦连看也没多看一眼，直接将慑心在面前一跺，便见这些美貌女子的肌肤皮肉寸寸断裂，化为了一枚枚金银元宝，从天而降。
“金银镀身难镀骨，死后无非一捧灰！再破！”缘桦口中啐了一声，这些金银元宝便化作了飞灰。
但这还不算完，这些飞灰还未等落地便立刻捏成了一个个泥塑小人，开始怨声载道起来，演绎着一出出不公不义之事，惹人悲愤多生。
饶是缘桦轻而易举抵过了外物诱惑，却还是在此刻出现在片刻迟疑…
嗔念一起，缘桦顿觉心头升起了一团无名火，由内向外点燃了酒气，使得肉身熊熊燃烧。
“呵呵呵…万物生灵本就是三毒产物，任凭是谁都将无法逃离！”三毒本源见状得意非常。
“嗡！”可它还没有得意太久，就见一道金光从天而降，发现自己已经被一道金光护罩倒扣在了中央。
“你…这怎么可能？”三毒本源看向旁边，那缘桦的肉身明明已经化为了灰烬，为何又会好端端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四季流转常反复，何必执着多事秋。这种雕虫小技也想困住我？”缘桦抱臂冷笑道，“三毒本源，你以为只有你才能让人产生幻觉？如果不是为夺魄钟拖延时间，我才懒得陪你演戏。”
“可恶…”就在动手之前，缘桦已经将慑心分成了追魂铲和夺魄钟，后知后觉了这件事情，三毒本源眼中满是怨毒，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有被人算计的一天。
“呵呵呵呵…不过…那又如何呢？”怨毒归怨毒，三毒本源眼中却没有紧张，“你不会以为凭这东西，就能灭得了我？”
“急什么，试试看不就知道了！”说着，缘桦立刻念念有词起来，便见夺魄钟的光芒几乎形成了实质，成为了一堵密不透风的金疙瘩！
一四九八 表面顺遂藏古怪 往事晶莹记忆明
金光旺盛，任凭三毒如何挣扎都无法逃脱，气息也在瞬间虚弱到了极点，眼看着就要归于覆灭。
“不对！”眼看着三毒本源就要消散，人脑玉中的水灵生忽然出声。
“什么不对！”媪一脸疑惑。
“我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水灵生继续道，“你们呢？”
“话虽如此，但事情的经过你们也都见到了，还有什么值得怀疑？”火灵女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汪汪汪汪汪汪！”金灵犬道。
“金灵犬说的没错，这件事的确有蹊跷。”木灵叟微微颔首，“我倒不是不相信这位的实力，只是觉得三毒并不会这样束手就擒。”
听过木灵叟的解释，本来态度坚定的火灵女也有些动摇。没错，这三毒本源虽然一直在挣扎，却完全没有任何抵抗的意思，实在有些不合常理。
虽然这么想，火灵女却还是问道：“会不会是三毒本源自知不敌，已经放弃了抵抗。”
“这三毒本源…并不完整。”土灵童忽然出声。
“并不完整？什么意思？”火灵女问道。
“就是…一种感觉。”土灵童也有些说不明白，“比起这个，你们难道没有感觉到这件事从一开始就透着古怪吗？”
“……”本来五灵将军都没往这处想，但听土灵童这么一说，却皆是陷入了沉默。
这三毒本源的出现实在蹊跷，就好像一直存在于此处没离开过。照这么说，那边的吕小星又是怎么回事，毕竟据他们所知，这位才是三毒的躯壳。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金灵犬忽然叫了起来。
“你这家伙，有这种事情怎么不早说！”水灵生闻言苦笑。
“等会儿！”就在五灵将军聊得热火朝天时，媪却是有些发懵，金灵犬每次开口都是一个音调，它完全不知道这位在说些什么。
“金灵犬的大概意思是说，之前它在吕寒江的身上感受到过另外的三毒气息。”水灵生帮忙翻译道。
“啊？”媪闻言一激灵，“什…什么时候？”
“汪汪，汪汪汪汪汪…”金灵犬回道。
“这个…是吕寒江向我们询问青鸾下落那时。”水灵生继续帮忙解释道。
“难道…当时的怀疑方向是对的？但是…不对呀。”媪感觉有些头痛，虽然其中也有五灵将军吵闹的原因，但最主要的则是眼前的事情太过复杂。
之前缘桦和黑屰也有怀疑过吕寒江的身份，但因为他们都十分确定现在的吕小星才是三毒躯壳，以三毒那种挑剔性格才不会选吕寒江这种家伙，所以并没往这处多想。
但是现在，听金灵犬这么一说，媪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难道…”心里咯噔一声，媪终于想到了什么，“难道…是他？”
“黑猪，你又在卖什么关子？”火灵女忍不住催促道。
“媪爷明白了！三毒本源的确以某种形式附在了吕寒江的身上，只是在发现威胁之后选择了离开。”媪紧皱眉头，感觉记忆之中多了些什么，一时却说不明白。
“威胁？”五灵将军不解，毕竟当时他们完全被动，吕寒江才是最大的威胁。
“没错！三毒本源的本来打算是找青鸾取得九幽冥灯完成后续计划，这点倒是没什么好说。而它之所以突然改变了主意，完全是因为一样东西…”媪深吸口气，继续道：“而那样东西就是…悬悟甲！”
“悬悟甲？”火灵女闻言表示怀疑，“黑猪不要怪我说句泄气话，那老王八的防御的确不弱，但想要对抗三毒可是差得远呢！”
“如果是悬悟甲的话，自然会在三毒面前不堪一击。”说到此处，媪突然激动起来，“记起来了！媪爷都记起来了！我们之前所见到的东西根本就不是什么悬悟甲，而是玄武甲！”
“这…不是一个意思吗？”许是因为媪的语气太过激动，火灵女并未听出什么异常。
“媪爷的意思是说…那老王八根本就不是什么青甲鳖王，他的真实身份是那四圣兽之一，玄武！”说到此处，媪的声音更是颤抖。
“什么？”这下不止火灵女，五灵将军闻言俱是惊呼出声，完全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黑猪，你确定？”
“当然确定！”媪笃定道，“这是当年小爷告诉我的！”
“什么时候，我们怎么不知道？”
“废话！当时媪爷才刚刚得到人脑玉，哪里来的你们？”媪嘴巴一撇，却是双目晶莹，记忆回到当年。
…
“小兄弟节哀，这媪…已经没救了。”三耳鼠见到乌凡面色凝重，低声道。
“小爷，小爷别听这厮胡言乱语，小媪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小爷你听得到吗？”受人柏木插首，媪已经接近魂飞魄散。如果不是乌凡及时将它脑子里的那柏木碎片拔除，媪当真就要命归黄泉了。
可即便如此，它也已经身魂分离，再也无法与面前这人沟通。
折腾了好一会儿，确定一切都是徒劳，媪也彻底放弃了抵抗，准备安然赴死。
“用人的道德枷锁来束缚你，对你来说的确有些残忍，真不知道你这家伙在失去了能量补充后是如何支撑下来…”
“这果子本来是她的，但既然已经被你吃掉了半个，那这剩下的也给你好了…”
“还有…听说这两枚人脑玉是人脑精华炼制而成，留在我这一来没什么用途，二来实在让人不舒服，索性一同便宜你好了，就当做是对你的弥补吧…”
自言自语着，忙完了这一切，乌凡就要转身离开。
“小爷，呜呜呜…小媪此生无以为报，来世当牛做马也要报答了您的恩情。”见对方将如此贵重的东西丢在了坟包之前，媪哭得是鼻涕一把泪一把，只可惜抹来抹去都是虚无。
“咔嚓…”就在媪心情失落之时，却发现身旁的果子忽然落到了地上，而那人脑玉上也出现了一丝裂痕。
“媪…是你吗？”
“是我！是我啊小爷！”媪激动地直晃尾巴，可惜对方完全没有察觉到媪的存在，在摆好了果子之后就转身离去了。
“不自量力的家伙，连个柏木都能将你解决掉，想为我当牛做马怕是有些不够格啊…”
一四九九 佯作三毒巧试探 融合宝玉有安排
就在媪长吁短叹之时，耳边却传来了一道淡淡的笑骂声。
它本就心里窝火，闻言嘴巴一撇就要开骂，可这话才到了嘴边竟又被他咽了回去，因为它忽然发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
这英雄盟的试炼之地与外界隔绝，将自己的魂魄困在了此处。别人也就算了，以他对乌凡的了解，对方应该没有理由看不到自己。
就算是对方疏忽了，那戏鬼和老仙也没理由察觉不到。
所以眼下的可能性只有一种，就是有人在从中作梗。既然说话这位能看见自己，作梗那人是谁自然不必说…
“可恶，你这混账…”想明白了这些，媪立刻呲起黄牙转过头去，但是表情却变得复杂起来。
“你…你是谁？”媪看了看正在远去的那道背影，又看了看面前这位，虽然两者的形容有些差异，但气息却是完全相同，是媪绝对不可能看错。心里也是暗暗嘀咕：这家伙怎么和小爷如此相像？难不成他就是小爷…的兄长？
“你觉得呢？”来人对媪笑笑，“这样说话有些不方便，你且稍等片刻。”
说着，来人随意用手中黑棍向前一撩，便见媪的尸身从坟包浮了上来。
而后，这人手上动作未停，直接将那人脑玉塞进了媪的头顶伤口，便见黑白两色辉光闪耀，点亮了媪的周身血脉。
“此时不走，还待何时？”
“走？往哪走？”媪正在疑惑，却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尸身上出现了一道漩涡，等它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魂魄归位了。
“咦？媪爷活了！媪爷活了！”尝试着活动了一下身子，媪立刻面上狂喜，就要向着乌凡离去的方向追去。
可奇怪的是，它蹬了半天蹄子，却发现自己依旧还在原地，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身体浮在空中。
“现在还不是时候，记住，你已经死了！”来人提醒道。
许是因为面前这位与乌凡极其相像，又或者是这位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媪竟然生不出任何反抗心思，只能老老实实点头。
“跟我来吧。”放下了媪，来人直接向前一步，就这样消失在了媪的面前。
媪看得目瞪口呆，小心翼翼伸出蹄子试探了一下，这才发现面前存在着一道看不见的通路，也是紧随其后踏入其中。
离开英雄盟试炼之地，看清了眼前场景，媪登时瞳孔一缩，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此时出现在它眼前的是一片郁郁苍苍的森林，在树下地下结满了无数人脑，它们散发着迷人的光泽与诱人的芳香。
看着近在咫尺的“美味佳肴”，媪的双目已经泛红，牙齿也是磨得咯咯作响，口水几乎流成了瀑布。
就在它再也经受不住诱惑，就要伸出舌头的刹那，却是忽然猛地一咬舌尖，强行使自己冷静了下来。
“媪爷你在做什么！你明明已经答应过小爷再也不吃人脑…”碎碎念着，媪连忙用蹄子塞住鼻孔，然后闭上眼睛。
“哈哈哈，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媪又急忙将眼睛睁开，此时的眼前还哪里有半个人脑，完全是一片混沌。
“恩公…这是怎么回事？”媪有些发懵，只觉匪夷所思，局促道。
“唉…”来人闻言有些无奈，“真不知道你这家伙到底是真糊涂还是在装糊涂，这样总可以了吧？”
说着，来人忽然身形变幻，成为了媪记忆中熟悉的模样。
“恩公…您为何要变成小爷？”媪眨了眨眼，紧张兮兮道。
“……”
经过了好一番解释，媪终于确认了眼前这位就是乌凡，也是喜极而泣：“小爷，我就知道小爷不会丢下我不管…可是小爷，如果你是小爷的话，刚刚那位小爷又是谁？”
乌凡闻言又是无语，看来刚刚的解释都是白费。
好在他还算有耐心，在媪情绪冷静下来之后又重新解释了一遍。许是受到了人脑玉的影响，媪本来乱麻一般的思绪也渐渐条理清晰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没想到小爷居然有如此来历！”整理了一下思路，媪怯怯道，“不知小爷喜欢哪种称呼…白爷？还是妖皇大人？”
“随你。”乌凡可没心情在这种事情上掰扯。
“那还是叫您小爷算了，小媪觉得这样亲切一些…”
“说回正事，我这次来是有事安排。”差点被媪带偏了话题，乌凡急忙正色起来。
“小爷尽管吩咐！”媪也收起多余表情，试探道：“恕小媪冒昧，您可是准备好了要对付英雄盟？”
“算是吧…”乌凡苦笑道，“但对我们来说，真正构成威胁的并非英雄盟，而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三毒！”
“三毒？”媪闻言脑袋一歪，心里暗道：这英雄盟的盟主不是吕寒江吗？他是什么时候改名换姓了不成？
好在这次它没有打岔，能让乌凡将来龙去脉细细道来。
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媪忽然有些心虚。原来它刚刚踏入的“桃花源”正是乌凡模仿三毒对它进行的一场试炼，想要看看它能否扛得住三毒诱惑，好在自己没有丢人现眼…
在听乌凡讲完了三毒的威胁之后，媪的面色变幻了几次，还是表情有些不自然道：“可是小爷…那三毒的威胁在于精神攻击，小媪虽然生得一身铜皮铁骨，却是难以抵抗，只怕会辜负了您的期待啊…”
“这点你不必担心，就算三毒到时不使用精神攻击，你的防御也是差得远呢…”乌凡淡笑着安慰道。
“……”媪心里一阵憋屈，这还真是好一个不必担心。
“不过你可以放心，到时我会让玄武潜伏在你们身边帮忙，你需要做的只是稍稍帮衬一下而已。”乌凡继续道。
“玄武？”媪眼睛一亮，“小爷说的可是那四圣之一？”
“没错。”乌凡点头。
“那小爷想要我做什么？”媪心里顿时有了底。
“计划远没有变化快，就算我趁早安排也会多生变数。至于你要做什么，时机一到你自然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