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一章 身不由己瞒生死 询问经历解悬疑
九零一章身不由己瞒生死询问经历解悬窥虽然身心俱疲,但在知道自己来到此处只是一场巧合之后,吕纯心中忽然多出了一丝不安,在弄清楚这种事情之前,他实在是心中难安,于是便要商量对策。
听闻吕纯话语,贾郎急忙安慰出声:“我明白吕长老的担心,也知道此事刻不容缓,但是那位看上去好像另有安排,我觉得你们还是见一面比较好。”
那位?“身后的一群人有些不明所以,满脸疑惑。
吕纯闻言倒是一笑:“是我冒味,突然叻扰怎么不先见过主人,走吧!”
有贾即带路,他们从一处隐秘入口直通地下,竟来到一处地下营殿之中,此处恢宏大气,超乎想象。
“吕纯长老,我们又见面了!!不得不说,你可真不让人省心啊!”
就在众人打量此处环境时,却听远处有洪亮的笑声传来,走近了一道魁梧身影。
“施城主??“看清来人,缘桦、木逢春与无雅皆是一惊,满脸错。
他记得清楚,这位已经心口中剑而亡,所以不知道对方是人是鬼。
所以心中暗道:难道此处地下宫殿,其实是任么养魂之地不成?如此想着,前刻还在感慨的他们,突然觉得一切都变得阴气森森。
“人在江湖身不由已,说起来也是怪我疏忽大意,才被人算计得啊!!”
吕纯苦笑。
“哦?是吗??我倒是好奇,除了老弟…还有什么人能算计得了吕纯长老?”
施城主又是大笑。
“这种事情待会儿再说,还是先让施城主尽了地主之谊吧!“见到施城主,吕纯忽然莫名安心,开起了玩笑。
“放心!饭菜我都已经安排好,就等你们来了!各位,先这边请!”
说着,施城主对黑娃点了点头,后者会意,急忙离开了。
见到吕纯迈步,缘桦急忙拉了拉前者:“长脸长老,这种饭菜可是我们能享受的了?”
吕纯哪里能不明白对方的意思,随口丢出几个字来:“施城主没死,放心吧!”
“啊?可是当年…"缘桦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
这家伙的心生在右边,所以当年只是身负重伤,并没有伤及性命不仅是你们,当初我知道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
见到惊的不止一个,吕纯言简意道。
众人闻言恍然大悟,前刻才升起的阴气突然烟消云散了,开始忍不住惊访这位隐藏得如此之深。
缘分这种事情实在奇妙,本来分隔多年的他在,竟然会以一种意想不到方式聚集起来。
金秦秦与决未未年纪尚轻,不像其他人一样,受到气氛熏染之后情绪高涨,美餐过后立刻昏沉沉。
虽然身边众人从来没有瞧低过琴儿的身份,但琴儿却不敢跨越界限,借看照顾二位小丫头为由,让黑娃帮忙引路退去了。
本来此处也没什么外人,趁看气氛安静下来,吕纯还是说出了心中担忧,询问施城主有何计划?施城主闻言立刻认真起来:“之前我的确有过计划,只是后来时局混乱,才不得不报废掉,现在也是一头雾水。”
直接对英雄盟出手?施城主不是没有此种想法,但他也知道凭他们这些人,实在是有些不自量力。
而吕纯也是同样,他方方没想到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此处会发生这么多事情,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说到此处,因为心中好奇,施城主趁机打听起吕纯这一年里去了何处,众人也竖起了耳朵。
此种事情倒是没任么好隐瞒,吕纯便将儿日的经历简单道来,听说了吕纯几人的遭遇之后,一开始众人他还有些不信,觉得吕纯是在玩笑,直到见对方取出小瞒天伞,才惊得说不出话来强说此物黑英他行早就见过,却没想到这东西居然是从琳琅集市得来。
“原来.师尊的灵是从琳琅集市得来听过关于黑慈心的事情,黑止正也有些难以置信,因为对方口中的那位与自已印象中的完全是两个人。
好你个石力士,藏得够深的!竟然还有这种遭遇?”
不瞌睡笑骂道。
我不记得,我不知道。
“石力士一头雾水,虽然他觉得吕纯的话语有些耳熟,却是无论如何都记不起来。
“这不怪他,现在的石力士应该只是当年的能量残余!”
吕纯知道对方是受到石雕小人的影响,所以准确来说,眼前的石力士只能说是一种化身。
“吕纯长老,您说您见过否林仙子,可有打听过她的名讳?”
关于否材仙子的事情,除了这四个字之外,碧匣谷中再也没有多余记载,尤雅有些好奇。
“此人面容模糊,应该是故意隐去了身份,不想让人打听,所以我没有多问。
“吕纯了旁边的施雪雯一眼,淡淡道。
如果无雅知道所谓的否林仙子就是无华曼,便会失去心中期盼,徒增伤心忧郁,所以他在谈及此处时故意隐满了一些事情。
“吕纯长老,有件事情我一直很好奇!”
等到眼前众人七嘴八古结束,施城主才再次出声。
施城主有话请讲。”
吕纯点头。
“也许是错觉,但我总觉得英雄盟的事情有些反常。
“施城主继续道,根据我的了解,近一年来的事情完全不像是吕寒江所为!”
施城主的后来遭遇都是拜吕寒江所赐,所以自从重获新生,为了自己的报复计划,他就一直在暗中调查这位,从未间断过。
他甚至可以拍着胸脯说,若论当今世上对吕寒江的了解,如果自己敢说第二,除了吕寒江自己没人敢说第一。
吕寒江为人谨慎,所有计划都是循序渐进的,虽然偶然会出现失控状况,却也都是表面行为,是他为了接下来的计划进行的铺垫。
但是这一年来,英雄盟的行为十分混乱,毫无章法,完全是为了扩张而扩张,没有任何目的性存在!根据施城主的判断,现在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是吕寒江神智崩溃,第二,就是英雄盟再也不是吕寒江做主!显示本书月推荐
九零二章 仇家再见恨红眼 解释误会斩虬根
九零二章仇家再见恨红眼解释误会斩虬根抛出了这两种可能,施城主忽然摆了摆手,说他心中实在憨心,引看一行人来到了地面透气。
此时天色已晚,空气也是微凉,吹得人心潮起伏,伴随看吕纯之前的话语荡着漪。
可对于吕纯来说,答案是哪种完全用不着听对方分析。
他之所以听得如此仔细,是因为心中存在疑惑,那华支难道什么也没和他说?想到此处,吕纯转头看去,却没有见到华支的身影,也是心中疑惑,不知道这家伙到哪里去了。
二人走在最前,吕纯正要与施城主发问,却听见背后轰隆作响,金光旺盛,竟然有人打斗起来。
“你这英雄盟的真是好大狗胆!受死!!”
缘桦声音洪亮,直接祭出夺魄钟影,向着对方罩去。
英雄盟的?他们怎么会在这儿??“吕纯眉头一皱,他在路上格外吩时过众人要多加小心注意观察,没有理由被人尾随而来。
“什么情况,有多少人?“吕纯向远看去,只见那边光彩炫自,尘土飞扬,完全将视线遮挡,看不清具体状况。
“听他们说好像就一个人!!”
黑正正走在最后,听得分明,难道是他"吕纯眉头一皱,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独来独往的,极有可能就是狼!那时狠赞出现突然,将吕幽幽的户身带走,然后他便有了怀疑,自口“出事"也与这位脱不开关系,只是没有证据。
可是现在,自己才刚刚归来就有“客人”造访,吕纯立刻生出了此种怀疑。
“可恶,这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暗骂一句,见到缘桦、木逢春、无雅人都加入了战局,吕纯心中实在不安,毕竟这三位可是两颗灵珠的关键所在!“你们三个!快去帮忙!让他们几个回来!”
林千足的速度虽然恢复了一部分,却还控住不当,若是被他在跑到什么稀奇古怪的时间,就不是自已能找得回来。
于是,吕纯便让贾氏三元第出手帮忙,现在他们各自有狼魂、熊魂甲、虎魂图为依仗,配合得当可抵十军方马,虽然还不能胜过狠贺,最起码能将缘桦他们替换下来。
“?”
才刚来到近前,贾浒还没等动手却是惊呼出声:“臭虫前辈?"若是放在平时,听到对方这种称呼华支都是气不打一处来,但在此时此刻,却觉得格外亲切。
“贾老三,你快将这儿疯狗弄走!“华支咬牙切齿道弄明白了是任么情况,郎苦笑孔声,急忙带看贾雄隔到了双方之间:“各位,事情不是你们想得那样,华支长老已经脱离了英雄盟。”
“脱离了英雄盟又能如何?也无法脱离他的本性!这是我们之间的私人恩!让开!”
仇人再见,分外眼红,无雅只想杀之而后快。
“行动永远受到情绪支配,过了这么多年,你这小丫头还是没有半点长进。”
华支奚落道。
“你不也是一样,只会口头威风!”
说着,尤雅将手上青蛇杖在地上一点,便见绿雾益然,向看华支草去。
木逢春与缘桦也没闲着,前者趁机将贾氏三人因禁起来,后者已经挥看追魂铲攻了上去,战斗一触即发,强说贾氏三人面子不够,出场没能起到作用,却为吕纯争取到了阻拦时间,让后者来到近前,急声喝道:“手下留情!”
“长脸放心,我会注意分寸!”
缘桦浑不在意。
“呵,你这小秃驴还真是口气不小!”
华支冷笑,“却不知他说的是我。
话音刚落,缘桦只觉浑身一紧,立刻栽在地上动弹不得。
“卑部你竟然暗算我”缘桦发现自己已经中毒。
“卑?你在不由分说对我出手难道就不卑部吗?“华支冷笑刚刚,他本来只是路过,却突然被人袭击,如果不是反应迅速,怕是已经遭殃。
“无耻之徒,受死!“见到缘桦中招,无雅就要接上,却被吕纯冷声打断:“够了!就算你几个一起上都不是他的对手!”
无雅自光复杂,不知道这吕纯到底在为谁说话,她才忽受不住此种怒火:“那又如何?杀母之仇不共戴天!谁也休想拦我!”
闻言,华支自光闪烁,表情也复杂起来:“放心,这件事我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但是现在.不行!”
“华支,你是背黑锅不嫌够吗?虽然当年的事情看上去没有丝毫破绽,但我想你应该早就猜到了吧?“本来,吕纯担心真相泄露太早,不想在这个时刻提及此事,但是如果不将真相说破,一旦他在之中生出间隙,极有可能对接下来的事情造成无法挽回的影响。
“猜到什么?”
华支眉头一皱。
“当年害死无华曼的.其实另有其人!”
吕纯话语锉见到吕纯帮华支说话,施雪雯本来心中不解,毕竟他这一路上遭遇的法阵无穷,种种嫌疑都指向了华支,但是听对方的话语好像又不是这回事。
“吕纯长老,找知道你是想避免争执,但你最好不要用这种话来豪骗我!“尤雅眉头紧,她甚至怀疑这位是受到了华支的蛊虫控制才会满口荒唐。
我承认的确是我蒙骗在先,但却不是!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
吕纯面色一冷,“那小子说的果然没错,有些时候为别人考虑太多便会为自口惹来麻烦,若是我能早些道出实情,或许不会引出这种节外生枝之事!刚刚我和你说那否林仙子面容模糊,是故意隐满身份呵,其实她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因为她知道,就算自己隐了身份,我也能看得出来。
“说实话归说实话,但是未然之眼的事情,吕纯不会告诉任何人,只是一带而过。
“说出来你也许不会相信,这否林仙子的真实身份就是你的母亲尤华曼!”
“哗…吕纯这一句话,就好似在滚油上泼了冷水,立刻炸并了锅。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你是在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
尤雅闻言只觉耳边作响,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朦胧起来。
“本来我还在纠结要何时与你开口,却没想到机会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信与不信在你,且听我为你慢慢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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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零三章 人心叵测万般险 形象破灭癫狂生
人心叵测,险于山川,机阱万端,由斯隐伏。
如果不彻底解决尤雅心中怀疑,只会为日后埋下祸根,吕纯也懒得照顾对方听后心情如何,将之前尤华曼讲给自己的事情完全转述出来。
从愤恨到平静,再到哀伤,尤雅虽然不愿相信,但对方的种种话语又无破绽可言,让她的辩驳逐渐苍白。
“原来,她还活着…”一开始,华支也以为吕纯是在编造谎言安抚气氛,听到后来也是双目晶莹,“吕纯,我想知道你口中的另有其人是…”
不止华支,除了还在失魂落魄的尤雅之外,所有人都期待着这个答案。
“我不是说过,你早就应该猜到谁是凶手。”吕纯没有直接开口,将问题还了回去。
华支闻言却是苦笑:“吕纯长老不要说笑,时隔多年,当年的细节我早已忘记,哪里还会记得什么凶手…”
说到后来,华支的表情渐渐僵硬,难以置信道:“该不会…这怎么可能,她明明已经…”
“我说二位,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凶手到底是谁?”见到答案只在二人口中明了,黑小花急得抓耳挠腮。
深吸口气,华支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如果真是我想的那样,吕纯长老说的应该是尤青君没错吧。”
吕纯微微点头。
之前的答案终究只是猜测,在从对方那里确认了心中想法时,华支的神色也狰狞起来。
“呵呵…难怪当年她会突然销声匿迹,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毒妇没安好心!”华支不怒反笑,只是笑声中透着凄惨。
“居然…会是她!”这种答案是谁也意想不到,就连木逢春也陷入了震惊当中。
“不可能!骗子!一群骗子!尤老谷主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我明白了…你们只是想用逝去之人做幌子,用死无对证的事情掩饰你们的谎言!”尤雅浑身颤抖,她今日受了太大打击。
“总之,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信不信由你。”吕纯抱臂冷笑,他知道尤雅性格执拗,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让她完全相信自己,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走吧,让她自己冷静冷静!”
“走?不把事情说清楚,你们谁也别想走!”尤雅感觉手中的青蛇杖有些烫手,下意识扫出一片绿雾将眼前几人包围起来。
“小丫头!你疯了!”吕纯没想到这位会对他们出手,见到绿雾正中的贾氏三人已经身形虚晃,急忙厉声喝道。
如果不是贾雄反应迅速用熊魂甲护住了身旁二位,他们怕是要在绿雾出现的刹那就已经遭殃!
“将华支…交出来!还有…向老谷主道歉!”尤雅这青蛇杖还是受对方所赐,她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尤青君会是对方口中那般模样。
“吕纯长老,怎么办?”黑屰表情复杂,眼前这位毕竟是自己人,让他有些顾忌出手。
吕纯眉头紧蹙,他也没想到他们之间的误会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再也不是言语能够解决。
可是现在的尤雅已经丧失了神智,一旦自己出手,只会将误会加深,还不一定做出什么事情…但如果自己不出手,贾氏三人就要遭殃。
他也是心中犯难。
“木老儿!之前你不是曾经沟通过碧匣…可有办法将绿雾收回去?”缘桦用夺魄钟的金光护住了身旁几人,听着那绿雾扫在其上的酸响,心头也在滴血。
木逢春知道缘桦是说当初自己沟通碧匣让乌凡进入那次,但那时自己也是借了青蛇杖的帮助,如今此物在对方手中,自己也没有办法,只能无奈摇头。
面临大敌时,他们总能见招拆招,排除万难,却没想到在面对来自内部的威胁时,竟会束手无策。
“再耽搁下去也不是办法!既然这小丫头连善恶黑白都分不清,以后也是个隐患,不如将她解决了算了!”黑小花倒是一脸无所谓。
可是他话音刚落,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总感觉有什么人正在盯着自己,也是急忙收声。
“话不能这么说…她也只是受到了太大打击,一时不能接受,情有可原。”吕纯叹气道,“待会儿我会想办法引走她的注意,你们趁机帮贾氏三人脱离困境!然后带上七公主她们离开此地!等到事情平息再回来…如果能平息的话。”
才刚刚来到安身之所,脚还没等站稳,却又出现了这桩事情,吕纯也是无奈。
“那您呢?”黑屰有些担心。
“走一步看一步吧…”吕纯也没有头绪。
“好!那吕纯长老多加小心!”这绿雾威胁太大,他们留在这里只能帮倒忙,倒不如让吕纯专心应对更稳妥一些。
“想走?没那么容易!”尤雅虽然状态癫狂,观察仍然细腻,周围的风吹草动都在她的觉察之中,哪里会让众人离去那么容易。
说着,只见青蛇杖光芒大作,绿雾也由纤薄状态变成了滚滚云团,要将此处空间填满。
“糟糕!”此种变故是吕纯意想不到,事到如今,他也顾不得其它,或许只有重创尤雅才能解决眼前麻烦。
可就在他要动手的时候,却见一道人影从天而降,挡到了自己身前,低声道:“多谢各位手下留情,接下来交给我便好。”
说着,来人便转过身去,呵斥道:“小谷主你闹够了没有?快快住手!”
听见这道声音,尤雅的精神一阵恍惚,忽然从那癫狂状况中恢复了几分清醒,看了过来:“兰蕙长老?”
但她只是清醒片刻,表情便再次狰狞:“兰蕙长老,难道你也要拦我?”
“唉…”兰蕙无奈叹息,“小谷主,也许你不敢相信,但姐姐的死,的确是尤老谷主所为!”
听闻此言,尤雅忽然身形一颤:“兰蕙长老,为何连你也要骗我?”
“小谷主!你给我振作一点!”见到尤雅这种状况,兰蕙实在心疼。
她轻轻叹气,苦涩道:“有件事你说错了,尤老谷主其实还活着。你若是还不相信,等日后见到她时,一切便知分明!”
九零四章 今朝兰蕙风貌好 旧日郁郁不知香
道出真相,众人已是哗然,而突然出现这位带来的话语,又似深井落石,惊起了环环回声。
“兰蕙长老!你一定是在骗我,尤老谷主她明明已经…不!这不是真的,不…不…”话未说完,尤雅忽然身子一软,栽倒了下去。
青蛇杖脱手倒地,那浓绿云团也彻底失去了控制,立刻四外铺展开来。
“各位莫慌!”见状,兰蕙身形一闪穿云而过,将青蛇杖攥在手中,沟通碧匣将绿雾吸收得干干净净,彻底将危机解除。
见此状况,吕纯却是一阵气恼,暗道这家伙既然听到了尤雅的话语,就说明她已经来到有些时间。既然如此,她为何不早早现身,是想准备这种压轴节目为自己增添戏码?
“初次见面,我是姐姐的侍女,兰蕙。”将麻烦处理妥当,见到众人眼神警惕,兰蕙急忙自报家门。
“这样讲谁知道你说的是谁,我看你是自闭太久,话都说不明白。”华支嘟囔道。
闻言,兰蕙这才察觉过来哪里不妥,急忙解释道:“抱歉,我说的姐姐就是上一任碧匣谷谷主,尤华曼!”
众人才从尤华曼的故事中脱离出来,听到对方是她的人紧绷的精神倒是缓和了不少。
关于兰蕙的身份,这点倒是毋庸置疑。倒不是因为华支与尤雅识得对方,她能驾驭青蛇杖和碧匣,就已经是最好的证明。
虽然如此,众人却不知对方来意,还是警惕未消。
“你来这里,有何目的?”一想到这位曾经袖手旁观,吕纯没好气道。
兰蕙没有急着回话,而是看向了怀中的尤雅:“各位,小谷主今日受到了太大打击,需要个地方静养,还望行个方便!之后再让兰蕙来回答你们的问题如何?”
“哈哈哈…来者是客,岂有怠慢道理?黑娃,你去喊几个丫鬟过来,将这位尤雅姑娘照顾好!”虽然眼前一片狼藉,但施城主的双眼却是光芒旺盛,他安逸了太久,好久没有像今日这般热血沸腾。
尤雅前脚刚被带走,后脚便有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带头的那位众人也是眼熟,他便是冯虎。
看清院子状况,冯虎眼睛一瞪:“不好!有刺客!”
“……”
将后知后觉的冯虎臭骂一顿赶走,众人也转移了“阵地”,来到室内交流。
“你说尤青君还活着?还有…你知道尤华曼出事的真相?”吕纯有些迫不及待。
从尤华曼那里得知,自己所遭受的阻拦都是尤青君所为,但前者知道的也仅此而已,毕竟她的事情也是乌凡解释,后者没有告诉她更多细节。
虽然乌凡那边有意隐瞒,但是听兰蕙的话语,她或许可以将这一块疑惑空缺补全。
轻轻颔首,兰蕙的表情有些难看:“在说这件事情之前,我要先像华支长老道歉,是因为我的胆怯,才让华支长老蒙受了这么多年的不白之冤…”
“老子不吃你这一套,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没有半点长进!”华支动了动嘴唇,还是将多余情绪咽下,只丢出了这一句话语。
兰蕙轻轻叹气,终于缓缓开口:“这件事说来话长,各位且听我从头开始,慢慢道来…”
江河逆转,时间倒流,故事再从过去发生。
…
“小草!亏得尤青君还与你以姐妹相称,你这样做,可对得起她?”兰蕙是尤雅为她取的姓名,当时她还被唤为小草。
“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奉老谷主之命…”此时的小草还不到二八年纪,声音有些发抖,掩饰不住的心虚。
“够了!一口一个老谷主,你以为这老东西是如何得到的谷主之名!”彼时的华支比小草大不了几岁,他咬牙切齿道,一脚踢飞了小草手中的餐盘。
“你!你…不得对老谷主不敬…”小草被吓得身子颤抖,却又不敢反抗,胆怯道。
“那老东西也配让人尊敬?”华支说着,忽然哗啦一声将长袍脱下,在小草面前半身赤裸,惊得后者面色羞红,再也不敢抬头。
“低头干什么?把头抬起来!”华支恶狠狠地捉住对方头发,将小草拉到了自己身前,“你给我睁大眼睛看好了,这就是她当年做的好事!”
小草抬起眼眸,眼中立刻被惊愕填满,脸上写满了诧异。
“这…这是…”
在华支的身上,竟然满是伤痕,只是因为年头太久,看不出由什么原因导致,已经形成了满是伤疤痊愈的增生,它们好似爬虫密布,又似沟塍凹凸。
因为尤华曼的缘故,小草接触不到这种事情,一直活在尤青君编织的甜言蜜语中。
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久在碧匣谷中,小草还是听到了一些传闻,但她也觉得传闻只是虚无缥缈,并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即便有事实摆在面前,小草还是无法扭转根深蒂固的思想,硬着头皮道:“可是你吃了老谷主为姐姐准备东西,不是什么事也没发生?”
“呵呵…”华支闻言又发出一阵渗人的惨笑,忽然将手一松,放开了小草,“你以为我为什么能活下来?”
说着,华支忽然从怀中取出了一把匕首,虽然动作不大,却还是将小草吓了一个趔趄。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那老东西要将你留在尤华曼身边,你这家伙胆小如鼠,实在容易受人掌控。”冷笑一声,华支调转了匕首,在自己胸口留下了一道崭新的伤疤。
还未等小草反应过来,便见华支的胸口忽然有密密麻麻的黑点从肌肤之下汇聚,从那伤口之中涌出。
小草才刚被人训斥胆小,想要努力保持冷静当作无声反抗。最后实在忍不住身子颤抖,瘫软在地,眼睁睁看着蛊虫向着自己包围过来。
“哼!”华支只是冷哼一声,便见那些蛊虫忽然调转了方向,将地上的食物一扫而空,然后原路返回,钻入了华支体内。
之前她还只是声音颤抖,现在的小草受到太大惊吓,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捂着嘴巴干呕。
她是碧匣谷人不假,却还是生平第一次在如此近距离之下接触到蛊虫。
“这下你应该明白那老东西为何不敢杀我了吧?现在的我就是碧匣谷的遮羞布,如果我出事,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终将真相大白!”
九零五章 一根绳上两蚂蚱 从此计划巧联合
当年,见到华支毒性攻心却死里逃生,尤青君便错以为他就是传说中的先天毒体。哪里会知道后者其实受了林清泫的帮助,用噬心草液脱胎换骨,才能百毒不侵!
此子已经知道自己的秘密,本来是再不能留,但在见到此般情况之后,尤青君却有了其它心思。
彼时的她,实在不精蛊毒之术,虽有碧匣谷谷主之名,却无谷主之实。
为了完成心中计划,她的当务之急是要为碧匣谷正名,而这正名的唯一机会就是将蛊毒封印,所以…她已经陷入了死循环。
杀心与私心互相博弈,终于是后者更胜一筹。尤青君觉得眼前这位极有可能是天降机缘,于是威逼利诱,让他主动投身于蛊虫黑潮之中。
好在结果并没有让她失望,置身蛊虫黑潮的华支非但没有被其吞噬,反而成为了容器,将蛊潮盛入了躯壳之中!
尤青君的计划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为了避免真相败露,尤青君便与华支立下约定,只要后者乖乖听话,以后就再也不会有新的容器出现,像今日这种惨剧自然再也不会发生。
华支虽然不想答应,但他也知道自己就是后来者生的希望,只能答应了对方的条件,在碧匣谷中与蛊虫共存。
听过华支的解释,小草十分心惊,只觉得脑子里面嗡嗡作响,完全不敢相信那慈眉善目的老谷主会是对方形容这般残忍无情。
见到对方状况,华支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起来,邪笑出声:“本来这种事情只有我与老谷主知道,现在又多了你一个!所以我们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如果你不想死,就乖乖照我说的去做。”
小草虽不情愿,但她也知道其中威胁,如果事情真如吕纯所言,无论是他还是自己,只要将今日的事情泄露出去,结局都是死路一条,而这死的极有可能是自己。
想到此处,小草已经面无人色,只能瑟瑟发抖地点头。有把柄在人手中,她不知道华支要如何对待自己。
见到华支对着自己伸出魔爪,小草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命运…
“愣着干什么,你还要我求你起来不成?”见到小草没有反应,华支眉头一拧,不悦道。
小草这才反应过来,对方只是要将自己从地上拉起来。
急忙起身,见到华支在一旁面色凝重沉默不语,小草为了缓解心中紧张,急忙将刚刚打翻在地的餐具收好,然后清理起了地面。
“窸窸窣窣…”
被耳边的摩擦声音吵得心烦,华支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停下!我说你这家伙烦不烦!你到底要擦几遍?”
“我…”小草一阵委屈,泪珠噼里啪啦地落在了地上。
“……”见状,华支一阵无语,咬牙道:“你给我听好,你若是再哭,我现在就将今日的事情告诉那老东西!”
“不…不要!我没有哭。”小草强行止住泪落,声音却有些哽咽,明显是还有情绪无法释怀。
“所以…下毒的事情你真不知道?”前刻闹剧毕竟是因为此种话题而起,华支见到对方这种怂包样子,倒也不像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奉老谷主之命…”回答华支的又是相同话语。
这次华支没有发作,只是轻轻叹息。他明白,毕竟眼前这位和自己的情况相同,大家都是棋子,何必相互为难?
但不同的是,华支身为棋子却没有作为棋子的觉悟,他时刻想着的都是如何以一己之力掀翻这张棋盘!
然而条件受限,之前的华支只能心有余而力不足,但是现在,他忽然有了新的想法。
他完全没有必要去撼动尤青君这种存在,只要自己能扰乱对方的计划,不让她轻易得逞,早晚会有人会发现真相对她制裁!
“那老东西现在何处?”想到此处,华支眼睛一亮。
“老谷主应该是在闭关…”小草揉了揉发红的眼圈,仔细想了想,认真道。
“闭关?说得好听!这老东西摆明了就是在避嫌!”说着,华支对着小草摆了摆手,“去!你将同样的饭菜准备一遍,给我带来!”
“哦。”小草眨了眨眼,从华支敞开的胸口中向里面的伤口看去,“你…还没吃饱吗?”
“吃什么吃!老子气都被你气饱了!”华支只觉得莫名其妙。
“哦。”小草咬了咬嘴唇,怯声道:“那…饭菜还准备吗?”
华支一翻白眼:“废话!饭菜又不是给老子准备的!”
“哦。”小草恍然大悟,然后怯怯问道:“如果蛊虫吃饱了的话,你还用吃吗?要不然我为你准备两份儿?”
华支几乎吐血,呛声道:“哦哦哦,哦哦哦,你哦起来没完没了了?我的意思是让你重新为尤华曼准备一份儿带来,这下明白了吗?”
小草正要答应,却急忙止住哦声,一脸委屈地离去了。
“等会儿…”华支揉了揉额角,“和你浪费这么久口舌,正好我也饿了,你再多带一份儿吧!”
见到小草没有回应,华支又拔高了几分声音:“听没听见?和你说话呢!”
“你不是不让我答应嘛?”委屈太久,小草也有了几分怨气,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来。
“算了!饭菜不用你准备了,照这样下去,那老东西在计划完成之前气都要被你给气死了!”吕纯无语,讥讽道。
“好,那我这就回去了。”小草连忙点头。
“这是气话!你听不出来吗!”吕纯欲哭无泪,暗道自己是做了什么孽,怎么遇到这种一根筋的家伙。
“我明白了。”小草面色一红,急忙离去了。
等到小草离去,吕纯这才松了口气,他在碧匣谷中这么多年,就算与蛊虫共处,都没有这般疲惫过。
就在他盯着门口怔怔出神的时候,小草的脑袋忽然从门外探进了半个,将他吓了一跳:“你这家伙又回来干什么?”
“那个…我是想问…你说的准备两份儿也是气话吗?”
“……”
九零六章 真相总是迷人眼 炮制蛊虫造良方
之前,华支一直觉得与老谷主交流并不容易,今日才发现与小草交流比起前者更是难题。
继续在这种话题上牵扯只会浪费时间,华支便让她抓紧时间离去,按照自己最开始的吩咐去办了。
长出口气,这段时间里华支也没有闲着,他从体内取出了几只蛊虫在碗中捣烂,在用清水稀释过后,过滤掉了残渣。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小草虽然头脑不灵光,办事却是麻利,自己这边还没有准备彻底,她已经气喘吁吁地赶了回来。
“那个…饭菜已经准备好了,我这就为姐姐送去!”见到华支正在忙碌,脱不开身,小草就要离开。
“去吧!如果你嫌她命长!”华支冷冷丢出一句话,便不再理她。
小草虽然迟钝了些,却是不傻,当然明白对方是在说反话,便乖巧地等在了一旁。
见到华支在那边捣烂蛊虫,稀释,过滤…这样反反复复了几次,结果都以唉声叹气告终,小草动了动嘴唇,想要上前,却又退了回去。
“有话快说…”每到最后关头都会融合失败,华支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剩下,察觉到身后那人欲言又止,轻叹道。
“你…是在炼制毒药吗?”强忍着那种刺鼻腐朽的味道,小草怯声道。
“废话!”华支眼皮一沉,心想这不是明摆着的。
“你这样…好像不对…”小草被对方这么一吼,声音又小了几分,恍若蚊蚋。
“老子还用你教…”想来简单做起来难,华支思来想去也没有什么高招,或许从旁观者的角度能发现什么问题。
担心对方被自己训斥再也不敢开口,华支只能改变了语气,淡淡道:“说吧,你有什么高见?”
“高见不敢当…我只是偶然见过老谷主做过类似的毒药…”
几日前,她有事情要向老谷主汇报,见到后者正在忙碌便没有急着靠近,在远处静静地旁观。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觉得鼻中一阵糊香,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引起了对方察觉。
见到是小草,老谷主松了口气,将她召到身边,然后不经意间用一块黑布将身后那些物什遮罩起来。
虽然只是一瞥,但小草还是见到了那边的状况,她不敢多嘴,只能将来意讲给了对方…
“说重点!”见到对方逐渐跑题,华支已经失去了几分耐心。
“啊…可是我说的就是重点啊!”小草见到对方目光阴森,急忙言简意赅道:“据我观察,老谷主是将蛊虫掺进了泥土之中,放在锅里炒熟,然后…”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华支天赋极佳,一点就透,立刻明白了问题所在。
他之所以无法去除毒液中的颜色与异味,正是因为缺少一道炮制工序!
想到此处,华支急忙让小草帮忙烧旺炉火,自己则去院中挖了一些干净泥土,按照前者说的方法炮制起来,没多一会就出现了阵阵糊香。
忙活完毕,华支将这些蛊虫捣碎,以清水冲泡,等到过滤掉了杂质之后,便如愿得到了清澈无味的毒液。
“太好了!成功了!”小草见状,激动地拍起手来。
“是我成功,你那么高兴作甚?”华支虽然心中轻松,脸上却佯装不快,“别闲着了,帮我将食盒取来。”
带着疑惑,小草急忙将食盒放在了华支的面前桌上,却见后者竟要将毒液倾倒汤中!
“你…你干什么!”小草见状,急忙将食盒盖上,抱在怀中。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下毒了!”华支眉头一皱,“给我!”
小草闻言却是后退,与华支的距离远了一些。
“快点!不要耽误时间!”华支不知道这家伙又要搞什么鬼,表情凶恶起来,“你再不过来,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说着,华支指尖一挑,控制几只蛊虫环绕在了小草身边。
“我…我不!”小草虽然身子颤抖,却一改前刻软弱,态度忽然坚决起来,“我明白了,原来想害姐姐的人是你!之前你说的那些谷主坏话都是骗我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总之,我绝不会让你伤到姐姐一根汗毛!”
说着,小草哗啦一声,将食盒打翻在地。
沉默许久,想象中的痛楚并没有出现,小草眯着眼睛向着左右看了看,却没有见到半只蛊虫。
更让她惊讶的是,眼前的华支并没有对自己发火,而是出奇的平静。
“有位前辈曾对我说过这样一句话,世人皆视毒药为洪水猛兽,可他们却不知道,只要互相搭配得当,它们便是让人脱胎换骨的妙药良方!”华支淡淡道,“毒药可以害人,当然也可以救人,结果如何并不是由毒药本身决定,而是在使用者的心意。”
“心意?”小草不懂。
“之前,我用蛊虫吃掉那些食物的同时,已经分析出了其中毒性!那老东西所下的毒药虽然不能伤人性命,却会损人神智,短时间内虽然无碍,但长此以往,对方迟早会化为行尸走肉,再无振作之能!”华支语气平缓,继续道。
“这…这不可能,老谷主他和姐姐毕竟是…”小草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连连摇头,她不信老谷主会对自己的亲人做出这种事情。
“该说的不该说的我可都告诉了你,信与不信那是你的事情。”华支冷笑,“总之,你是除我以外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如果你想活命,就管好自己的嘴巴!你想去,便去吧!”
说完,华支就要赶人。
“话虽如此,可我还是不相信这毒药能让人脱胎换骨…”小草咬着嘴唇道。
华支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骂骂咧咧道:“我说脱胎换骨,那是引用了前辈的话语,你这家伙到底有没有在听?而且…现在的重点是毒药的事情吗?”
“难道不是吗?”小草盯着华支面前的毒药,疑惑道。
“这…这是两码事情!”华支气到窒息,“我看你也别叫小草,叫木头疙瘩算了,真不知道你这榆木脑袋里面到底想的什么?”
“我想起来了!”小草闻言眼睛一亮。
“想起什么?”见到对方这种态度,华支以为对方又有了新的线索。
“之前姐姐也这样说过我!”小草挠了挠头。
“……”华支两眼一黑。
九零七章 心怀叵测伤骨肉 榆木疙瘩理难清
华支对尤青君的恨意极深,已经无可复加。
表面上看,他对尤青君俯首帖耳,其实完全是为了避免心思暴露的伪装。
在碧匣谷中,华支经常表现得无法无天,也是算准了尤青君不会对他出手,借此试探对方的底线。
在这段时间里,尤青君并未完全遵守当年约定,还是会有各种小动作。
虽然表面上华支装作不知道,背地里却是暗暗使绊,让与尤青君有联系的家伙永远消失。
对于尤华曼,因为对方的身份特殊,华支并不想与她如何密切,所以一直保持着距离。
但是今日,他在偶然之间发现端倪,却没想到尤青君这厮居然会对骨头血亲动手!
他的本意,是想除掉小草,用以往的方法永绝后患。可在一番试探之后,华支发现对方就是个不开窍的榆木疙瘩,连交流起来都是艰难,完全没有理由成为尤青君留在尤华曼身边的心腹。
虽然有些人擅长假装,可以通过种种表象隐瞒心思,但小草目光澄澈,完全就是一种灵智初开的懵懂模样,有什么心思都会写在脸上,这是假装不了。
本来,他还想着用自己的经历点醒对方,但看小草的表现,貌似完全领悟不到自己的意思。
既然对方领悟不到话语重点,吕纯也不想多言,郁闷道:“随便吧!反正这种事情就算传到那老东西的耳朵里,她也不会拿我怎么样,至于你…自求多福吧!”
小草心中不解,明明是对方说自己榆木脑袋,可看华支那态度怎么好像还是他遭受了委屈?
好在榆木脑袋被“开凿”了这么久,也有了纤毫光芒透射,终于领悟到了什么:“我…我信你。”
“啊?”华支被小草突然的一句话搞得莫名其妙。
“我说…这里的事情我不会与老谷主讲半个字!”小草解释道。
“那是你的事情。”因为头疼,华支已经闭上了眼睛。
空气沉默了好一会儿,华支忽然扭了扭脖子,暗道这家伙走得倒是安静。
可他正欲起身,刚一睁眼却见两只墨玉一般的眼睛几乎要贴上了自己,也是惊得向后一倒,连人带椅子摔了个结实。
“榆木疙瘩你干什么,找死不成?”华支从未如此狼狈过,气得不轻。
“我记住你了!”小草指向华支,“我会按你说的去做,但是希望你不要骗我!”
“我骗你又能如何?你能拿我怎么样?”华支又被气乐了。
“如果你骗我的话,我就…我就…”说着,小草忽然沉默了下去,好像自己的确不能把对方如何。
咬了咬牙,小草的表情忽然坚毅起来:“你听着!从现在起我要加倍努力,早晚有一天我会比你强!”
“是吗?”吕纯拍了拍屁股站起身来,并未将对方的话语放在心上:“那我拭目以待。”
“好!那你给我等着!”说着,小草就要转身离去。
“站住!”华支不觉得对方会对自己造成威胁,只是担心小草正在气头上会将事情泄露害了尤华曼,急忙出声阻拦,“你这是要干什么?”
“当然是准备饭菜了。”小草回道。
“……”这家伙的思路转变太快,让华支实在接受不能,愣了片刻,他急忙道:“时间耽搁太久,你再想准备已是不及…嗯?”
话未说完,就见小草已经提着个食盒回来了。
“什么情况?”华支一阵错愕,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思忖片刻,他忽然猜测,她这次准备了两份儿饭菜,定是担心发生意外才将另外一份儿放在了外面,想在离开路上来个“偷梁换柱”,却没想到发生了这种事情。
想到此处,华支苦笑道:“难怪你这榆木疙瘩能被那老东西委以重任,看来是我小瞧了你。”
没想到他在点拨小草的同时,对方也在试探他的态度。
事不宜迟,华支急忙将毒药倾倒汤中,完成了自己的计划。
“可是…”旁观的小草再次开口,“可是我不明白,就算换你下毒,又能改变什么,最后还不是姐姐受苦?”
“放心!我已经减弱了毒性,虽然看上去相同,却只会让人精神不振,毕竟那老东西精明得很,如果我不这样做,又如何能骗得了她?”为了让小草安心,华支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小草恍然大悟。
“去吧!耽搁太久总是会让人生疑。”准备完毕,华支催促道。
小草闻言点头不迭,急忙将食盒提在手上,匆匆离去。
“呵呵…老东西,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计划什么,但是只要有我在,你就休想得逞!”华支目光一冷,正在自言自语,情绪却被人打断,“你又干什么?”
“那个…”小草又从门外探进头来,提了提手上的食盒:“我还是想解释一下,这个本来是为你准备的。”
“……”不解释倒好,华支闻言脸色阴沉,自己果然是高看了对方,他就不该有那些莫须有的猜测。
小草哪里会想那么多,她见到对方面色发黑,还以为饥饿导致,指向了地面的食盒:“如果你不嫌弃,可以先吃那些…等我为姐姐送完饭菜,再回来为你准备。”
华支额头青筋暴露,脸色更黑。
“啊!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这些东西浪费掉不好,可以让蛊虫先替你吃…”小草急得满头大汗。
“我明白你的意思…”华支已经没有力气和这榆木疙瘩发火,单手掐着额头,用手指按摩两侧额角,“蛊虫是蛊虫,我是我,蛊虫吃掉这些东西只能保持它们的本身消耗,又不是吃到我肚子里面去了!你有时间操心这种事情,不如想想你自己吧…”
“我吗?我已经提前吃过,现在还不饿,没关系的。”小草如实回答。
“谁会关心这种事情?”华支感觉指尖下面的额角直跳,血液有些上头,“我劝你现在赶紧消失在我面前,再也不要让我见到你!”
“我知道了…”本来是出于好意,又被莫名其妙数落了一顿,小草顿觉委屈。
“那…你待会儿还用我来送饭吗?”
“……,滚蛋!”
九零八章 将计就计使破绽 转移仇恨目的成
“谷主大人,我回来了。”完成了尤青君的吩咐,小草照常复命。
“小草啊…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尤青君微微睁开双眼,笑眯眯道。
此种情况与往日并无不同,但不知道为何,在听过了华支那番言论后,小草总有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也许是错觉。
“小草?我在和你问话,你怎么又在走神?”知道小草是什么性格,尤青君声音拔高了几分,提醒道。
“啊!实在抱歉!”小草急忙回过神来,不自然道:“回谷主大人,我只是路上有事,耽搁了一会儿…”
“嗯?是什么事情比为曼儿送饭还重要?”尤青君眉头一挑。
“没…没什么…”小草目光躲闪,心虚难藏。
“小草,你从来不会说谎,可是有什么秘密不能和我明说?”尤青君已经看出了端倪。
“没…没有,谷主大人对小草有再造之恩,小草不敢有秘密隐藏。”小草急忙跪在了尤青君面前。
犹豫了片刻,小草终于开口:“是华支,华支在路上拦住了我…”
“什么?”尤青君目光一凛,暗道这小子为何会从中作梗,难道是他发现了什么?
从实力上讲,华支在自己面前十分渺小,但因为对方的特殊体质,他在蛊毒方面的造化却是自己望尘莫及。
如果对方发现了饭菜之中的端倪,就说明自己的计划已经泄露,再也不能进行!
“食盒!快将食盒拿来!”想到此处,尤青君忽然厉喝一声,将小草吓得浑身颤抖,急忙将带回来的食盒送到了对方面前。
见到尤青君在检查残羹剩饭,小草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面无人色,看着脚尖。
“他为何拦你?”过了好一会儿,尤青君忽然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看向小草,“抬起头来,实话实说。”
“我…”小草不安地捏着手指,终于下定了决心,“回谷主大人,事情是这样的!因为之前我常走的那条路线莫名崩塌,所以我只能绕路而行,才会与华支遇见。他说自己腹中饥饿想让我留下食盒,但我谨遵谷主吩咐,并没有让他得逞,并以谷主命令为由对他劝说,好不容易才将他赶走!”
“仅此而已?”尤青君紧盯着小草的眼睛,却见后者双眼清澈,并无说谎迹象。
“是的。”小草点头。
“不要紧张,我只是担心这厮耽误太多时间,将饭菜晾凉,你且退下吧…”尤青君面上又有笑容。
“喏…”小草如释重负,急忙转身离去。
刚刚,就在自己与华支告辞之后,后者突然又将她喊住,说那尤青君精明得很,就凭自己那榆木脑袋肯定会被对方套出话来。
小草倒不觉得会有什么问题,毕竟之前自己也有耽搁情况出现,但每次都无事发生,这次应该也是如此,所以并没放在心上。
但华支却不这么认为。
要知道,当年那容器之事动静不小,可直到今天知道的人都是寥寥无几,就凭尤青君谨慎的性格,小草神色异样肯定逃不过她的眼睛。
所以…与其被对方逼问,倒不如直接卖个破绽出来,只要能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就算尤青君心中怀疑,也会因为忌惮被人知道而不敢多问。
受到华支叮嘱,小草还是不以为然,却没想到事情的确如同华支预料那般发生了。
侥幸之余,小草还有一些失落,她虽然常在尤青君身边,可对她的了解都不如一个“外人”多。
当然,如果小草能对华支了解得更深一些,就会觉得这件事情只是理所当然…
“等等!”
暗暗松了口气,小草还没走出几步,却再被尤青君喊住,还未平静彻底的心再次狂跳起来。
“谷主大人有何吩咐?”小草声音有些发虚,在担心是不是真相暴露。
尤青君招了招手:“你忘了将这食盒带走。”
“哦…”应了一声,小草急忙来到近前,将食盒提在手上,匆匆离去了。
“哼!敢和我耍小心思,你以为我看不出来?”看着小草离去的背影,尤青君打开掌心,里面多出了一只死去的蛊虫。
“我最讨厌不老实的家伙了,你们说…是吗?”尤青君斜睨一旁,目光落处,是几个白惨惨的骷髅头,他们姓甚名谁暂且无从得知,但看其状况已经在这有些时候了。
言罢,尤青君也消失在了小草离去的方向。
…
“这榆木疙瘩天生一副呆相,如此说辞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清理掉房中混乱,华支还是眉头紧锁,虽然他已经安排妥当,但还是对小草不放心。
“想凭这榆木疙瘩让那老东西彻底消除怀疑那是天方夜谭,还好老子留了一手!如果此法奏效的话,那老东西差不多就要到了…”华支目光看向门前道路,其中既有抵触,也有期待。
“你在看什么?”一道冰冷的声音忽然从华支身后响起,将他吓了一跳。
“哎哟!你这老东…咳咳,老谷主您走路怎么没有声音的?”与小草交流太久,华支已经叫顺嘴了,还好反应不慢,“没看什么,我只是在欣赏谷中美景。”
“你已经在这看了几年,还嫌不够?”尤青君自顾自地坐下身来,华支见状也不敢怠慢,急忙倒茶。
“一天一岁月,一日一风景!这碧匣谷的景色虽然看来相同,却又不尽相同,每日都能让我感受良多…”说着,茶水已经倒满,华支就要顺势坐下。
“正事见你不到,废话倒是不少!去!”
说时迟那时快,华支屁股还未等沾到椅面,却见尤青君一掌将椅子击出了数丈,撞到墙上散成了一地碎片。
“老谷主,您不要每次见我都对椅子出气吧?现在能坐的椅子,可就剩下你身下那一把了…”华支抱怨一句,然后尴尬笑道,“消消气,老谷主喝茶。”
“喝茶?还是算了,谁知道你会不会在里面下毒。”尤青君冷笑。
“呃…老谷主您说的这叫哪的话,我对所有人下毒也不能对你下手啊!”华支佯装惊恐。
“所以…你就敢随便对我的人下手?”
尤青君目光一凛,登时杀气森森!
九零九章 兴师问罪巧试探 如释重负解嫌疑
气氛突变,使得此间竹屋吱吱呀呀作响,仿佛下一刻就要崩裂开来。
华支闻言心中一轻,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急忙眉头一拧,佯装迷茫:“老谷主,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尤青君杀意不减,却是冷笑:“华支,在我面前就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了!这些年你背地里搞的那些小动作以为我会不知道?你对我的人下手次数还少吗?”
“冤枉啊!”华支眼中迷茫消失,换上了一脸委屈,痛心疾首道:“老谷主,我不是和你解释过,那些都是误会吗!而且你也知道,我平生最看不起那些仗势欺人的家伙,只是见到那些人仗着谷主撑腰,愈发肆无忌惮,担心会为谷主惹来***烦才忍痛…”
“收起你那假惺惺的态度。”尤青君对华支的性格十分了解,若是让他继续说下去,怕是三天三夜都停不下来,便打断对方冷笑道:“误会?那这次呢?这次你要如何解释?小草你也知道,她只是尤华曼手下丫鬟,平时畏畏缩缩,连正眼瞧人都不敢,她如何能仗势欺人?又哪里得罪了你?会让你对她暗下毒手。”
说着,尤青君将掌心一物扔到了面前的茶杯里,只见一只蛊虫的尸体正在水面荡着细细的波纹。
言语无力,尤青君知道这样下去华支打死都不会承认,她倒是想看看如今证据摆在面前,对方还能如何狡辩。
“这…”华支明显有些犹豫,然后支支吾吾道:“她倒是还没有得罪过我,但她错就错在…不给我送饭…”
“华支!你不要给脸不要脸,给我老实交代!”此种解释苍白无力,自然不会让人信服。
“这个…虽然事情不是这回事情,但原因却是这个原因…”
“嗯?”见到对方还在拐弯抹角,尤青君面色不善,目光好似两把刮骨钢刀。
“老谷主,我说的就是真的啊!”华支一阵毛骨悚然,尖声道:“您也知道,我这边八百年见不到活人影子,今天突然有人过来,我肯定要多加小心啊!而且老谷主你也知道,如果我真想出手,又何必会放她离去,这次…真的只是误会而已!”
“是吗?”尤青君眼中凶光稍弱,却还是在对方身上横扫。
“当然!晚辈说的都是真的,如有半点虚言,定将…吃大亏!”华支一脸认真。
“你这家伙…连发誓都不敢光明正大。”对方这种态度,让尤青君实在没辙,毕竟事情没有发生,她的证据也不确切,不能对他如何。
“我问你,谷中地面塌陷是怎么回事?”已经警告过对方,尤青君话锋一转,抛出了新的问题,让华支有些猝不及防。
“地面塌陷?哪里塌陷了?”华支一脸疑惑,然后急忙摆手,“老谷主,你该不会连这种事情都怀疑我吧?您也知道,我现在只能在附近活动,近些日子更是连大门都没有出过,完全不可能与这种事情之间存在关联啊!”
“嚷什么嚷?我说过怀疑你了吗?”尤青君被华支吵得头疼,“总之,碧匣谷中最近情况有些不对,我希望你能老实一点,不要再做惹人怀疑的事情。”
“老谷主,我怎么就不老实…哦…”见到对方目光不善,华支话未说完,急忙收声。
“老谷主,您这是要回去?”见到尤青君起身,华支面上堆起笑容。
“你说你近些日子连大门都没有出过?”尤青君背过身去,看也未看华支。
“没错!”即便面对的是后脑勺,华支还是连忙点头。
“那还真是奇怪,此处与小草的必经之路明明还有些距离,你为何会与她遇见?”尤青君淡淡道。
“这个嘛,大概…也许…可能是…”华支暗道糟糕,自己刚刚太过得意,居然忘了自圆其说。
“好了,我不想再听你做无谓的解释。”不知为何,尤青君没再继续追问,“总之,如果你再敢对小草动手,我虽然不能杀你,却能让你体会到什么叫生不如死。”
言罢,尤青君冷哼一声,便见一抹绿雾向着那把椅子卷去。下一瞬间,那椅子就化为了齑粉,在空气中映出了道道日光。
觉得话语警告有影无形,尤青君还是弄出了一些响动。
做完这件事情,尤青君再也不想在这里多留,便飘然离去了。
“这…”看着化为齑粉的影子,华支的面色难看起来,然后哭丧着脸道:“这下好了,我这里连最后一把椅子都没了。”
将房中狼狈清理干净,华支仿佛是在自言自语:“还来干什么?你已经看到了,我这里已经没有坐的地方了。”
“你小子真是胆大包天,是在对我用逐客令不成?”忽然白气凝聚,形成了一道身影,出现在了门口,怒声道。
“是你干的好事吧?”华支没有理会对方语气,自顾自道。
“哼!老夫干的好事多了,不知你说的是哪一件?”来人倚在门口,面无表情。
“不说算了,我只是随口一问,可没有那么多好奇心。”华支打了个呵欠,直接躺倒在了床上,看那架势是要休息。
“不要睡觉!起来问我!”来人气急败坏道。
“你自己不说,我才懒得问。”华支连眼睛都懒得睁。
“臭小子!你不要不识抬举!”来人见状更怒,“这可是你逼我的!希望你不要后悔!”
“嘁!随你。”觉得对方实在吵闹,华支又随手捏起两枚丹药塞住了耳朵。
“气煞我也!”来人随手向着旁边一拉,却是拉了个空,这才反应过来此处已经没了座位存在。
没有椅子,床又被人占了。来人不想席地而坐,索性脚尖一点盘腿上了桌子,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掏出了一只烧鸡,打开了油纸包裹,大快朵颐起来。
闭眼缄口堵住耳朵,七窍已经去了五个。可这香气却从最后这两窍激活感官,让华支腹中响起闷雷,想起了他还没有吃饭的事实。
本来他不想理睬,但那香气实在浓郁,就好像在被人硬生生灌入鼻腔,把本就不多的困意挤出躯壳。
华支再也坚持不住,翻身坐了起来,将那丹药从耳朵里面挖掉:“关于地面塌陷的事情您知道多少?青臣长老。”
他双眼冒着绿光,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目的明显。
这位青臣长老将烧鸡向怀中一掩:“你现在想问了?晚了!老夫已经不想说了!”
九一零章 旧事重提心波乱 推波助澜埋伤痕
青臣长老,本名尤青臣。此种字眼儿实在陌生,如果换个称呼,也许会让人有几分印象,他就是当年的那位黑脸长老。
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尤青臣也有了脾气,心想反正这小子也饿不死,索性气一气他。
狼吞虎咽一气,尤青臣觉得喉咙发干,直接拿起桌上的茶杯就往嘴里灌,然后却是连连作呕。
“臭小子!这水里有死虫子你怎么不告诉我?”将异物吐出,尤青臣气得脸色更黑。
“青臣老头儿你怎么不讲理,你也没给我机会啊。”见到对方吃瘪,华支一阵坏笑。
“呸呸呸,你这小混蛋真是可恶!”尤青臣瞪了对方一眼,将那烧鸡随便用油纸一团,砸向了对方,“真扫兴,害得我都没胃口了。”
“多谢长老!”华支眉开眼笑,打开油纸包裹撸起袖子就要动嘴。
“注意规矩。”尤青臣出声训斥道,“常人哪有在床上饮食的道理?”
虽然他也好不到哪去…
说着,他已经从桌上跳了下来,为华支让开位置。
抹了抹嘴,华支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眼神古怪地看向了尤青臣:“青臣老头儿,那地面塌陷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你搞的鬼吧?”
“啪!”尤青臣一巴掌拍在了对方头上,“你小子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有求于人的时候一口一个长老,现在吃干抹净一口一个老头儿!”
“哎哟…青臣老头儿,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嘛…要学习那位炁医门的门主大人的风范,将身份面子这种虚名抛之脑后。”华支嘟囔道。
“我自己不在意,不代表你小子能对我如此放肆!”尤青臣气得咬牙切齿,然后摇头苦笑:“算了,我这次来可不是为了和你小子拌嘴,还是说正事吧!”
见到尤青臣面色难看,憋了半天没有吭声,华支不由得心中咯噔一声,难道是自己猜中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尤青臣终于开口:“这地面塌陷是本就应该发生的事情,我只是推波助澜!而且仔细说起来,你对那里应该比我熟悉。”
听到碧匣谷出事,华支本来还在幸灾乐祸,但尤青臣的话却让他的脸上瞬间没了血色,身子也在不停颤抖。
因为那里…曾是他的噩梦。
“青臣老头儿,难道是老东西她又要…”华支声音颤抖,他再也不想回到那种暗无天日的地方去了。
“别怕,一切都结束了。”黑脸长老摸了摸华支的脑袋,语气温柔了许多,“我已经将那里毁掉了,同样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
见到华支身中蛇毒无药自愈,尤青君如获至宝,试探着将其当做了蛊虫容器,效果甚佳。
于是自那时起,尤青君便用锁链将他锁在了地下,每日不停地向里面倾倒蛊虫。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最后蛊虫完全得到了控制,他才得以重见天日,却也被折磨得没了人样。
当时的他已经精神崩溃,是多亏了尤青臣照顾妥当,才没有陷入疯魔。
本来,这种事情已经过去,他们二人之间也默契的谁都没再提起,但是谁能想到平湖之下还有暗流汹涌,终于翻腾而上再次惊起波澜!
再次说起旧事,尤青臣又是一阵叹息:“都怪我没有早些察觉,让你白白承受了那么多年的痛苦。”
“青臣老头儿不要这么说。”华支摇头,“如果没有你,我现在怕是已经状若癫狂,成为了痴儿…是我亏欠你太多恩情。”
“呵,算你小子还有些良心。”尤青臣轻笑,“原来我这只烧鸡喂的不是白眼狼!”
“但是话说回来,这件事情也不全是我的功劳,如果不是你意志顽强,没有放弃…别说是我,就连那位门主也无力回天!”
在感慨与玩笑中,过去的伤疤终于结痂愈合,就像华支身上的狰狞痕迹一样,虽然看起来触目惊心,却再也不会伤痛。
常言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如果不是这种遭遇,华支也不会有今天的造化了。
闲来无事的时候,华支总是会胡思乱想,万一哪一天自己再次回到那种暗无天日的地方,他是否还能坚持下去?是否还能捕捉到那夹缝之中的光芒?
所以,此时此刻,在听说那地方已经被黑脸长老毁掉,缭绕在华支心头的阴郁终于拨云见日了。
他那狭长又淡漠的双眼间,终于多出了一点光芒。
但是比起这个,他更担心眼前这位,急忙问道:“可是青臣老头儿,你说你毁掉了那个地方,万一被那老东西发现怎么办?”
“你小子还真是一耳进一耳出…”尤青臣瞪了华支一眼,“我不是刚刚才说过:这地面塌陷是本该发生的事情,而我只是在推波助澜!”
“本该发生,什么意思?”华支不解。
“你也知道,在你之前还有不少孩童和你一样通过了挑选,可他们或是死在蛊虫之中,或是死于精神折磨,总之…没有人能像你一样走出来。”尤青臣解释道,“而我想说的是,那处本来没有那么逼仄,只是因为那些孩童的尸骨处理起来太过麻烦,留在那里又会污染蛊虫,只能被就地掩埋掉了,就这样逐渐压迫了空间!”
虽然时隔多年,但华支回想起来还是觉得有些毛骨悚然,没想到当年自己赖以栖身的土包,竟是自己“前辈”们的长眠之地。
“本来,那处空间之中有蛊虫填满,还能承受住地面压力,但自从你将蛊虫带走,那边的尸骨也逐渐空洞腐朽,再也支撑不住地面压力,所以路上已经出现了裂缝。而我只是‘不小心"经过,将裂缝扩大,仅此而已!”
“难怪…”华支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样一来的确没有落下什么把柄。
这种疑惑解决,华支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青臣老头儿,那老东西好像要对尤华曼下手!”
尤青臣微微颔首。
“青臣老头儿,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说着,华支忽然表情复杂起来,“该不会…小草的到来也是你的推波助澜吧?”
“你猜?”
九一一章 道破疑惑得真相 躯壳容器两不同
本来,华支还在心中担忧,但在见过了这位的态度之后,他倒是松了口气,看来这件事情还没到刻不容缓的地步。
既然对方还有心情卖关子,就说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唯一让华支感到意外的是,小草的到来并非偶然,是尤青臣的一石二鸟,一举两得。
“可是青臣老头儿,通往尤华曼所在之处的路线那么多,你怎么知道小草会从此经过,又如何保证我与她撞见?”关于这点,华支有些不解。
“山人自有妙计。”尤青臣哈哈一笑,将话题敷衍了过去,并不想在细节上多做纠缠。
不过这件事说起来倒也没有什么麻烦,尤青臣其实早就发现了裂缝,也自然有了对策。所以从这时起,他总在“偶尔”遇到小草的时候,说一些诱导话语,让后者在潜移默化之间受到了影响,将这条路当作备选道路。
至于时间问题,尤青臣也早就算好,因为华支这厮平时闲不住,总喜欢在这条路上闲逛,只要小草那边没有耽搁,二人无论如何都能遇见。
此种答案无关紧要,既然对方不愿说,华支也没再追问。
“青臣老头儿,你可知道那老东西具体要对尤华曼做什么?”华支与小草讲的只是夹带着私人不满情绪的揣度,并不清楚原因。
“她要对曼儿做的事情…和当年对你做的一样。”说到正事,尤青臣不再玩笑,严肃起来。
“什么!”华支不解,“可是…碧匣谷的蛊虫不是已经完全在我掌控之中?难道是…那里出现了意外?”
想到此处,华支虽然面色发白,却还是艰难出声:“不行!我已经承受过苦难,怎能再让他人受苦?我要去找那老东西,大不了重新再来一次罢了!”
“呵呵…”尤青臣闻言轻笑,眼中满是欣赏:“你小子就是嘴上厉害,心里比谁都柔软!只可惜如今世道凋零,你这种性格会吃大亏。”
“我不懂什么大道理,总之…尤华曼那家伙娇生惯养,是绝不可能在那人间地狱里面存活!”华支捏紧拳头,目光复杂。
“臭小子!你那么激动作甚?就不能听人把话说完?”尤青臣白了对方一眼,“我不是已经说了那里已毁,你小子还真是一耳进一耳出…嗯?这话我好像刚刚说过一遍。”
“我当然记得,可这不是你说的,和当年对我做的一样嘛…”华支将声音放低了几分。
“话虽如此…但我说的一样是指容器之事,而不是方法。”尤青臣继续解释道。
“容器!那不还是一样?”华支闻言再次激动起来,是见到尤青臣那不悦目光才急忙收声。
“此容器非彼容器,当年的你是作为镇压蛊虫的存在,而现在的尤华曼则是被尤青君当成了躯壳!”说到此处,尤青臣虽然语气平静,眼中却是怒火熊熊。
“躯壳…”华支还是不解,这躯壳不是和容器一样?只不过是换了个说法而已,能有什么不同。
好在尤青臣已经没了卖关子的心情,继续道:“尤青君自知大限将至,想要借曼儿之体获得新生!”
“啊?”这种事情是华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尤华曼是尤青君的骨肉血亲,被后者下毒手已经超出了华支的预料,这借体重生,实在是有悖天理人伦。华支只觉得脑子里面一片空白,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
张了张嘴,华支还想问些什么,却觉得所有的问题都堵在了嗓子眼,再也无法发声。
强行冷静了好一会儿,华支才终于面色难看地挤出了第一个问题:“青臣老头儿…当年我们那些人,到底是容器,还是躯壳?”
尤青臣的一句话,让华支彻底明白,这看似一样的两种字眼儿,其中各含深意。
“后生可畏啊!”尤青臣深深看了华支一眼,眼中满是欣赏与意外,他没想到这个小子年纪不大,却将问题看得如此之深。
“本来不想和你说的太多,既然你已经提前猜到,那我也没有隐藏的必要了…”尤青臣继续道,“其实你们一开始的确是作为躯壳存在的,是后来你的出现,才让整件事情出现了转变。”
尤青君心思细腻,她当然知道寻找容器与寻找躯壳两件事情孰轻孰重。
如果前者传出去,顶多是让人们加深对碧匣谷不满,可一旦后者被传出去,那便是天理难容,自己以及碧匣谷将再无容身之处!
于是,她便以控制蛊虫稳固谷主地位为由,暗中选了一些亲信,来帮她做这些丧心病狂的事情…
本来,这种事情一直在容器与躯壳之中摇摆不定,十分混乱,是华支的出现,才让整件事情从头到尾有了定性,以寻得容器这种结果完美告终。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讲,华支可以说是尤青君的恩人,更是碧匣谷的恩人。
但,这件事情看似告一段落,实则不然,毕竟寻找躯壳才是容器遮掩之下的真正目的。
这些年来,尤青君没了蛊虫烦恼,本以为可以专心在这种事情之上,找到破局之法…而事实也没有让她失望,终于被她从碧匣中找到了问题的答案。
“肉体苦短,空体永生。来往血肉,阴阳长存。”
短短十六个字,蕴藏着“肉体、阴阳体、空体”的联合的奥妙玄机。
这也应了那句“大道至简”的话语,其中道理为的是让人醒悟,而不是身陷谜团。
以尤青君的智慧,当然明白其中含义。
这种只言片语,看似与尤青君的想法相同,实则大不一样。
她知道有些蛊虫可以通过互相吞噬达到永生之法,便想着寻找一种合适体质,将蛊虫寄养其中,尝试是否能达到同种目的。
虽然华支满足了这个条件,但尤青君却先入为主,以为他是天生毒体,对蛊虫本来克制,所以不能奏效。而之后的一系列尝试也“验证”了她的想法没错,直到蛊虫完全被控制,这家伙也没有半点脱胎换骨的样子。
也正是如此,华支才能重获天日。
但眼前这句话却给了她新的思路,人想要获得永生,就要舍弃肉体,透过阴阳体在血肉之中转化,来间接达到空体的效果。
而这转化过程,如果要用什么词语形容,那就是刚刚说到的借体重生,如果想要言简意赅,还能总结为两个字,那就是…
夺舍!
于是,尤青君又有了新的目标。
九一二章 空怀本领居人下 君臣有命意难违
因为那种默契,在从人间地狱脱身之后,尤青臣从来没和华支说过这种事情,这还是华支第一次知道得如此详细。
所以尤青君对尤华曼下毒的真相就是,她想让尤华曼在潜移默化之间成为一具行尸走肉之躯,来容纳自己的阴阳体,得以重获新生!
华支觉得尤青君就算再恶也恶不到哪去,却没想到她的险恶程度已经远超自己想象,说她是披着人皮的恶鬼都嫌不够。
第一个问题结束,本来的疑惑却被新的问题取代。
“青臣老头儿,我想知道…你为何知道得如此详细?”听对方解释如此详细,不像是旁敲侧击就能得到的,华支突然对眼前这位有了怀疑。
“因为…尤青君也找过我帮忙,但却被我拒绝了。”尤青臣如此答道。
这一问一答实在迅速,让华支有些猝不及防。他当然不信,却又不好质疑,毕竟以对方的长老身份来说,不知道这些事情才更奇怪。
怀疑的种子一旦生根,便会茁壮成长,让华支的视线被枝叶遮蔽,再也看不清这位面容。
难道对方是在说谎?他其实是尤青君派来监视自己的,说出这些只是试探自己的态度?若真是如此,小草的事情又说不通。
“你还有什么问题,都趁这个机会一起问了吧,我保证知无不尽!不然…以后怕是没机会了。”见到对方目光闪烁,尤青臣再次开口。
一想到对方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华支实在不想将他与尤青君联系起来,急忙扫去多余想法。
“青臣老头儿,你的实力应该不弱于那老东西,完全有能力当上谷主,为何要心甘情愿当个长老!”华支眉头一挑。
“你小子…还真是胆大包天!”尤青臣闻言一愣,然后笑骂出声:“你要我如何回答这种问题,是想害死我不成?”
“我只是随口那么一问,你如果不想完全可以不答嘛。”华支倒是无所谓。
“我可是说话算数,既然答应了你,自然是要作答的。”尤青臣将两手在怀中一抱,继续道:“不过你小子问的实在离谱,这可是最后一个问题了!”
“你听我们二人的名字,一个为君,一个为臣。为臣的自然是要为君辅佐,这是天意使然,不能违背!”
“……”华支闻言一阵无语,不过仔细说来,他还从来没有在意过这种细节。
“不得不说,看你吃东西真是一种享受。”正事讲完,尤青臣忽然笑道:“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能把东西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华支拨弄着指尖的蛊虫:“现在它们就是我,我就是它们,我好不容易才填饱了肚子,当然也不能亏待了它们。”
说着,华支忽然狡黠一笑:“如果青臣老头儿喜欢看,不如下次再带只烧鸡过来,让我为你表演如何?”
“你小子净想美事!”尤青臣瞪了华支一眼,摆了摆手化作白气消失在了原地。
…
“久等了。”
“你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又不是刑讯逼供,当然需要多浪费一些时间。”
“行了,说正事吧,打听到了吗?”
房中,阳光倾泻桌上,沿着桌面均匀地将房间斜着一切为二,一半在阳光下,一半在阴影里。
“有水吗?”阳光中那人并未急着开口,而是摆弄着桌上茶杯,“那小王八蛋不知道在搞什么鬼,竟然用只死虫子泡茶,差点被我喝到肚子里去。”
这位正是尤青臣。
而在他对面阴影中那位,就是尤青臣口中的“真凶”尤青君了。
听闻此言,尤青君面色微变,好在她身处阴影之中,并没有被对方看出异常。
见到对方将一壶水喝干,又要转身去打水,尤青君终于失去了耐心:“尤青臣!你有完没完?”
“有完,有完!”尤青臣急忙转身回来,立刻正色起来:“你猜的没错,那饭菜的确有问题,被这小子做了手脚!”
“呵!我就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尤青君眉头一皱,“这小丫头看起来老实,居然敢帮华支瞒着我,既然如此,也没有留她的必要了。”
“稍安勿躁!”尤青臣闻言急忙摆手,“这也不怪那小花还是…哦,是小草,她也是被那小子欺骗,蒙在鼓里!”
见到尤青君面色缓和,他才继续道:“不过你大可放心,我已暗中将麻烦解决,曼儿那边用不着担心。”
“难怪…”尤青君虽然觉得饭菜被人做了手脚,但检查起来却又没有问题,这才总算心中了然。
“现在怎么办?”尤青臣忽然面色一沉,“这小子被安置到那种偏僻地方都不老实,依我看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将他处理掉算了!”
“唉…”尤青君闻言长叹,“如果可以…我又何必将他留到现在?”
“此话怎讲?”尤青臣问道。
“当然是…”正欲开口,尤青君又及时摇头,“总之,他还有利用价值。”
“我明白了。”尤青臣识趣地没再追问,而是忽然话锋一转:“你近来身体状况如何?”
“嗯?”阴影中的尤青君目光警惕,“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尤青臣摆弄着手上茶杯,“之前我听小草说过,你最近在收集草药,可是最近天气变化太大,让你感染风寒?”
“无妨,只是最近食欲不佳,打算做些药膳日常平补而已。”尤青君随口道。
“那小丫头差事太多,难免忙中出错,你若是需要什么,可以随时向我开口,毕竟…”说着,尤青臣忽然改口:“毕竟我闲着也是闲着。”
“无妨,这种小事还用不着你来费心。”尤青君淡淡道,“对了,那边的地面塌陷到底是什么情况,你可有听说?”
“哦,那是我弄的。”尤青臣理所当然道。
“嗯?”
见到尤青君面色不善,尤青臣急忙解释:“你不要误会,我是听弟子说那边地面出现了裂缝才特地赶去查看的。如果任由裂缝扩张,一旦下面的东西暴露,被不知情者看见只会引起大乱,于是我索性将那边彻底弄塌,顺便将下面的状况用泥土掩盖住了。”
“青臣,你有心了。”尤青君罕见地赞许道。
“应该的,应该的。”尤青臣哈哈大笑,然后忽然想到什么,目光一凛,“如果你还想解决掉那小丫头,我可以趁此将她一并埋了,保证不会被人发现!”
九一三章 扰人不过连夜雨 潮湿难断透骨寒
“该死,这是什么鬼天气!”
一连下了几日的雨,再加上华支的住处潮湿泥泞,这几天他无法出门不说,还总感觉筋骨发酸,应该是身子受到了潮湿侵犯。
虽然炉中火焰烧得旺盛,却只能缓解一隅状况,让华支苦不堪言。
“真不知道这场雨什么时候是个头…”又骂骂咧咧一句,华支揉了揉心口。
不知为何,这日他从醒来开始,就感觉心中的不安如浪潮迭起,起伏不休,好像是不祥的预兆。
“话说回来,这青臣老头儿之前说这几日就会过来,难道是因为大雨耽误了?”
夜色降临,许是下了几日的大雨让云层变得稀薄,竟罕见地出现了月光。
这惨白的光芒均匀铺散,映得千千万万的雨点好似道道细针,在地面化为一片碎光。
往前望去,地面好似被铺上了一层银甲,而那片片漆黑的水洼,就是银甲上的破洞,是能让人踏入天空的深渊。
掂了掂手上的木柴,明显还有些潮湿,一丢在火中满是烟气,呛得人七窍发酸。
想着天色已经不早,被烟熏火燎总比感染风寒潮湿强上许多,华支挑出了几根条件稍好的木条扔到了炉子里面,然后翻身上床。
“小子…老地方…”就在华支困意最浓之时,炉中忽然传出了一道话语声,将华支吓了一跳。
“青臣老头儿?”华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不悦道:“我说青臣老头儿,大半夜的你装神弄鬼什么,我睡觉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天晴…雨停…发现…再来不及…”烟气逐渐稀薄,尤青臣的声音也变得恍惚,若即若离,若隐若现。
“别烦我…”华支捏出了两枚丹药,索性塞住了耳朵。
…
夜雨沙沙,其中忽有脚步声溻溻响起。
披着蓑衣,带着斗笠,面色发黑的华支正沿着一条泥泞小路向着林间深处的小河边走去。他记得在那附近有处废弃的房子,被人掏空四面墙壁改成了个勉强算是亭子的建筑。
“这青臣老头儿还真能折腾人…”一边嘟囔着,华支已经见到了那建筑之中的人影,便加快脚步赶了过去。
“我说青臣老头儿,你还真有闲情雅致,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赏雨还是赏月?”此处墙壁虽破,屋顶却是结实得很。虽然四面空洞不能避免风寒,却再也不必担心被雨从头顶淋湿。
当然…前提是无风。
走近尤青臣,华支忽然听到一道清脆的响声,可是抬头看看,又不见屋顶漏雨,实在奇怪。
见到对方没有回话,华支微微皱眉:“青臣老头儿,我可不想在这陪你睡觉,若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阿嚏!”
打了几个喷嚏,华支觉得再这样下去真要染上风寒了。
“你这小子这么聒噪…我怎么能睡得着?”尤青臣盘坐地上,微微抬头苦笑一声,“坐吧,我有话和你说。”
“行!我倒想看看你神神秘秘地想说什么…”华支将斗笠一翻,扔在屁股地下当成了垫子。
“……”气氛陷入沉默,华支忍不住开口:“青臣老头儿,我现在困倦得很,还要回去睡觉,可没时间和你卖关子。”
“我只是在想,该如何与你说起。”尤青臣缓缓出声,“小子,你可还记得那年我和你说过的事情。”
“哪年?什么事?”尤青臣和自己说过的东西太多,华支完全记不得。
“大概是三四年前,那容器与躯壳之事…”尤青臣道。
“哦…”华支点头,“有些印象,怎么了?”
“当年我骗了你,其实我并没有拒绝她的求助。”
“嗯…我猜到了,然后呢?”华支没有任何表示,他并不觉得有什么意外。
“呵呵呵…我就知道你会猜到,但我还是觉得说清楚一些比较好…”尤青臣轻声笑道,“或许你不相信,但我也有后悔过,如果当时我拒绝了她,事情会不会好一些。”
“这不可能。”华支摇头,“以那老东西的性格,你若真不答应,怕是都活不到今天。”
经历过死亡,华支不会轻易被仇恨蒙蔽双眼。他曾设身处地地站在了对面的位置思考过,虽然尤青臣是那老东西的帮凶不假,但如果不是他多年来暗中阻挠,事情只会更加恶劣。
“她不可能杀我,我是说…当时的她…”尤青臣的语气忽然有异,“其实…还有一件事我骗了你。”
“青臣老头儿,你有话但说无妨,我若是真对你记恨,又岂会在这种时候来听你唠叨?”华支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故作轻松道。
“好小子,不愧是我看重的人咳咳咳…”尤青臣被笑声呛得咳嗽,急忙喘匀了气息:“当年我和你说过我们二人的名字是…是什么来着?你可还记得?”
“为臣的要为君辅佐,天意使然,不能违背…”华支年轻,记性甚好。
“对,就是这个!”尤青臣点头,然后声音一沉:“接下来我要说的这件事你绝对猜不到!”
“其实这句话只不过是我当时信口胡诌,我本来打算告诉你的是…我与尤青君是孪生姐弟。”
“什…什么?”果不其然,一听到这话,华支顿觉毛骨悚然,而当年那些解不开疑惑,都在这一瞬间顺理成章起来。
难怪尤青臣会在碧匣谷中不受约束,来去自如,原来是有这层关系!
“原来如此。”死结解开,华支忽然一阵轻松:“说吧…青臣老头儿,那老东西要你如何处理我?”
无论被动还是主动,现在的华支已经知道了太多秘密,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已经成为了碧匣谷的巨大威胁。
“与她无关。”尤青臣微微摇头,“我只是突然想找人说说话,仅此而已。”
“是吗?”华支当然不信。
许是一个姿势坐得太久,华支总感觉屁股下面有些发潮,便想着站起身来。
可他才刚将手掌摸在斗笠上,便觉得状况有些不对,这斗笠潮湿得未免太不均匀,就好像其中一半被什么浸透了一样。
急忙将斗笠放在有光之处,华支这才发现一直浸泡着它的竟然是一池血污!
九一四章 胸口洞穿命将殒 忙将心事作传承
被潮湿的夜风吹了一路,华支有些鼻子发堵,所以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血腥味道。
此刻他终于后知后觉,原来之前那道清脆的声响,竟是尤青臣身上那接近干涸的血液滴落的声音。
华支不知道对方的血流了多久,只见此处地面已经汇聚成了一条小溪,沿着坑坑洼洼的地面,汇入到了外面的雨水之中。
“青臣老头儿,你这是怎么了!”华支瞬间慌了神,“你坚持住,我这就去找那老东西过来救你!”
对方的状况糟糕透顶,不是自己能应付的了,虽然心中极不情愿,但华支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位了。
“站住!你小子是想害死我不成?”尤青臣惨笑道,“你以为我为何会是这般模样?”
华支闻言瞬间清醒,在碧匣谷中能伤到尤青臣的只有一位,毋庸置疑。
“可是…可是…”华支的泪水在眼圈里打转,“可是你不是说,她不可能杀你的吗?你…你又在骗我!”
“同种话语我已经不知道和你说了多少遍,但你小子怎么就从来不会认真听我说了什么?”尤青臣苦笑道,“我不是都告诉你了,是当时的她。”
“青臣老头儿…我…我扶你起来!一定有办法,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华支一抹眼睛,就要上前。
“不必了,你小子还是省省力气吧。”尤青臣摆了摆手,指向了自己的胸口:“我的心脏已被洞穿,是靠你那蛊虫才能贪生片刻,鸡鸣三次之后,便是我的丧命之时…”
华支定睛看去,只见尤青臣空洞的胸口的确嵌着一只蛊虫,它已经饮饱了鲜血,通体散发着一种晶莹光彩,好似一枚美玉宝石。
“说来也是有趣,这蛊虫还是当年茶杯里那一只,不知你可还记得?”大限将至,尤青臣却完全没有将死之人的表现,好像此刻不过是人生中再寻常不过的一天。
“你…你说什么?”华支又是痛心,又是憎恨,又是惊异,种种情绪掺杂,一声疑问脱口而出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我记起来了。”
“此乃碧匣谷不传秘法之一,它的名字正如其功效一般,叫作延命术。”尤青臣淡淡解释着,忽然低斥了一句,“小子,我可就剩这最后一晚的性命了,你还要挡住我的月光?”
华支闻言急忙让开。
“碧匣谷的不传秘法共分两脉,其一是医术,其二是蛊术。本来,历任碧匣谷谷主在上任之前都要经过测试,只要能将两脉术法完全掌握着才能担当谷主之位…但是大姐悟性不深,只能精通一脉,所以才擅自将规矩篡改,以废除巫蛊为由毁了蛊术传承,想让自己这谷主当得顺理成章!说起来,这种掩耳盗铃之法既是可笑,又是可悲啊!”
“可是…”听到此处,趁着对方长吁短叹,华支急忙询问,“可是这规矩都是历任谷主定的,当时的老东西还不是谷主,应该没有这个资格吧?”
“没错。”尤青臣点头,“不知你可有听说过,她这谷主之位是怎么来的?”
“我只知道那老东西的谷主之位来得突然,至于为何…”华支连连摇头。
“按照当时的说法,是上任谷主离奇失踪。而实际上,他其实是被人害死了!而害死他的人…就是我。”尤青臣面无表情,好似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这…怎么可能?”华支惊呼出声,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尤青臣刚刚话未说完,他就已经想到了谁才是真正的凶手,却没想到真相完全超乎了自己的预料。
“青臣老头儿,你又在撒谎,我不相信你会对做出这种伤天害理之事!”华支坚定道。
“唉…”尤青臣无奈叹息,“我之所以一直在碧匣谷中维持秩序,其中的一个原
因就是放心不下你,你若是再这样粗心大意下去,我就算离去也不能甘心啊。”
华支咬着嘴唇,忽然反应过来,对方是说“害死”,而非“杀死”,所以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华支捏起了三根手指:“青臣老头儿尽管放心,从今天起,我一定会做到心思细腻,再也不会疏忽话语中的任何线索!”
“这还差不多。”见到华支一点就透,尤青臣颇为欣慰。
“其实…当年你那无心之言说的没错,碧匣谷的谷主本来应该由我来继承!”尤青臣继续道,“那时我正在兴头之上,完全没有照顾到大姐的情绪,因此才惹来了大祸!”
“按照谷中规矩,能完全掌握医、蛊两脉者,便是下一任谷主,当时的我已经满足了条件,一切都顺理成章,欠的只是时机成熟。”
“大姐嫉妒心极强,觉得她虽然无法掌握蛊术,但医术却能胜我一筹!日后碧匣谷迟早需要转型,重心要完全放在医术之上,蛊术这种见不得光的东西,并不能作为能否担当谷主之位的条件!”
听到此处,华支心中暗暗蹙眉:原来这老东西原来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表面上说得冠冕堂皇,实则都是为了自身的利益着想。
“当然,此种规矩是碧匣谷建立开始就存在,绝不可能更改!所以她的话语很快就被遗忘在了时间里。”
“随着时间流逝,上任谷主的退位时间就要到来!而就在这关键时刻…”说到此处,尤青臣的呼吸也急促起来,“她竟趁我不备偷走了碧匣,想要威逼利诱上任谷主答应她的条件!”
“她术法不精,哪里会是上任谷主的对手?偷袭没能得逞,竟三招不到就败下阵来!”
“看在我的面子上,上任谷主询问起了我的意见。我当时里外为难,只能说现在不便处理这种事情,想等到谷主继承仪式之后再做打算。毕竟那时一切已成定局,她再有意见也是无可奈何…”
“经过我的劝说,大姐貌似知错,说她只是一时冲动,日后定将全心全意辅佐我这位新任谷主。”
“上任谷主见她态度良好,又见我点头,也不好再为难,将碧匣交还给她,想让她来物归原主,主动认错…”
“谁知…就在她接过碧匣的刹那,竟毫无征兆地将其开启,将上任谷主的半个身子用绿雾吞噬!”
“……”
九一五章 泯灭人性残骨肉 性命消去希望存
一时心软,成千古恨。
解决了上任谷主,得到碧匣的尤青君便以此事作为要挟,逼迫尤青臣放弃谷主之位。如果他不答应,她就会说上任谷主是被他所杀!
当时,碧匣已经被尤青臣继承,而任何人都不知道尤青君会使用此物。一旦这件事情被传出去,嫌疑毫无疑问地会落在自己身上。
上任谷主身死,对尤青臣打击颇大,他虽然想为上任谷主报仇,却又因为血浓于水的亲情不忍出手。
心中惭愧,尤青臣再也无法振作,所以也无心继承谷主之位,也只能答应了对方的要求,说只要能将上任谷主这具残躯交给自己,他就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于是,上任谷主失踪,尤青臣放弃了谷主之位,尤青君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新任谷主。
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听闻此言,华支眉头紧皱,每次他觉得尤青君做过的事情已经在人性边缘时,尤青臣都会及时开口,刷新着她的下限。
虽然尤青臣说是因为他的心慈面软,让上任谷主遭遇如此横祸,但华支觉得却是不然。
按照尤青君的性格,就算她这次没有出手,早晚还会成为暗中威胁,让尤青臣人间蒸发。
而现在的情况,正是如此。
可是…华支不解,尤青臣明明放弃了这种身份,为何还会遭此毒手?
听到对方疑惑,尤青臣继续开口:“那年,我与你说过的地面塌陷一事,你可还有印象?”
华支点头。
“其实…那里不仅是容器们的长眠之地,也有上任谷主的尸身所在。”说到此处,尤青臣的表情忽然暗淡许多,就算明知性命短暂,他都没有出现过这种表情,“在我选择容器埋葬位置的前夜,曾经做过一个梦,在梦里…上任谷主对我说,他那边位置足够,可以帮忙容纳那些无家可归的孩童。”
“梦醒之初我并不理解,直到后来得知尤华曼的所作所为,才明白梦境含义。”尤青臣捏起拳头,苦涩道。
“那…青臣老头儿,你为何不阻止她?你当时应该还有机会。”华支不是怪罪,也没有埋怨,只是单纯的不解。
“没错,一开始我极力反对尤华曼的意见,但她自从有了碧匣更是有恃无恐,竟用碧匣谷所有人的性命作为威胁,我…没有办法。”
尤青臣一阵懊恼,如果早知今日,他就…他就…
他就算知道又能如何,他毕竟…不是尤青君,做不出那种人神共愤之事。
“她…为何杀你?”捏紧了拳头,华支的表情阴冷起来。
“说来也是可笑,这也许是对我袖手旁观的惩罚吧。”尤青臣有些无奈,“裂缝暴露,上任谷主的尸身险些暴露,大姐她便怀疑此事是我故意为之,所以…”
尤青臣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就这样了。”
华支闻言,也是表情复杂,他还以为二人之间起了什么争执才会出现如此状况,却没想到事情的真相是这般戏剧性。
世事总是这般可笑,吃草者终为牛马,吃人者却为人上人!正是:牛马命薄疲吃草,身居高位喜吃人!
“不问清青红皂白就随意杀人…这老东西还真是泯灭人性!”华支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现在的他虽然本事不小,在尤青君面前却是不值一提。
虽说,碍于蛊虫的事情,尤青君不会要了自己小命,但保不住对方会有其它方式将自己囚禁,到那时自己再也见不到天日,想为尤青臣报仇也是希望渺茫。
“不行…这件事我不能坐视不管!”虽是蝼蚁之躯,却有猛虎之志,华支目光灼灼地看向对方,“青臣老头儿,你找我来,一定是有事托付给我!告诉我,我如何才能帮得上忙,阻止这一切发生?”
“你小子倒是心急。”尤青臣眯起了眼睛,“但是你千万要记住,万事不能心急。”
华支闻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你猜的没错,我是有东西要给你,跪下!”尤青臣的面色忽然严肃起来。
华支没有半点犹豫,恭恭敬敬地跪在了尤青臣的面前。
“嗯…”沉吟片刻,尤青臣眼睛向下一瞥:“罢了,还是你自己来吧,我担心身子动摇惊了蛊虫,那样连第一声鸡鸣都等不到了…”
“得罪了…”华支跪着来到尤青臣面前,小心翼翼向着他的怀中摸去,颤颤巍巍地取出了一个包裹。
“此物对你来说妙用无穷,你一定要细心揣度,方能感受到其中玄妙!”尤青臣淡淡道,“打开吧!”
带着好奇与激动,华支小心翼翼打开了包裹,然后表情错愕,心道:难道青臣老头儿是糊涂了?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只凉了的烧鸡。
鼻子一酸,华支没想到尤青臣对烧鸡如此看重,一想起之前自己为了此物与对方争夺不休就更添愧疚。
“青臣老头儿放心,我会慢慢享用的。”
“享用?享用什么?”尤青臣向着华支手上看去,登时气得吹胡子瞪眼,“臭小子!你倒是会挑东西,我说的是另外一件!”
“啊?”华支面色尴尬,向着烧鸡下面摸去,才发现了底下还有一个方方正正的“托盘”。
“此物妙用…”尤青臣本来还想重新解释一番,又觉得实在唠叨,催促道:“算了,你直接打开,一看便知。”
“好。”此物算不上如何厚重,华支接着月光一看,发现里面竟然是一本书。
“啊!这…这个是…”随便翻看了几页,华支忽然瞥到了几个字眼儿,感觉一阵毛骨悚然,面色巨震。
“没错,此乃碧匣谷的不传秘法,不止我所用的延命术,蛊术一脉的所有记载都在其中!”尤青臣却突然开口,打断了对方的话语。
“这…怎么可能?”华支感觉眼前的一切颇为不真实,急忙掐了自己一把,他怀疑这一切经历都是虚无梦境。
“可是青臣老头儿,你不是说这蛊术一脉的所有传承都被那老东西毁了吗?”华支脑子里已经是一团乱麻。
见到华支总算能记得到话语细节,尤青臣眼中满是欣慰,觉得自己没白费工夫。
“事实是这样没错,但你不会真以为我会什么也不做,就这样眼睁睁让她毁了碧匣谷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