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关系深厚
林植的葬礼定在三天之后，一个天气阴郁的午后。
林希琳和卢左一身黑色素衣站在赵新燕左右两侧，搀扶着她向来吊唁的人鞠躬谢礼，这几日她日也哭夜也哭，两只眼睛肿的像发面核桃包，早上涂了数层散粉才盖住，本来做丧事家属是不能化妆的，可是赵新燕实在不愿顶着这两只熊猫眼出门见人。
跟她相比，林氏未来的继承人林希琳就坚强多了，除了面色苍白、双颊凹陷以外，看不出什么端倪，也没有在哭。
周铭郴站在林植的遗像前鞠了三个躬，夏鹿站在他旁边，也跟着乖顺地行了三个礼，走到旁侧一一握了家属的手，便到旁边去坐了。
长这么大，她还没参加过葬礼。
仔细打量前来悼念的人，没见到几个平日里晚宴酒会上的熟面孔，认得出的一只手就数的出来，她不由得疑惑起来。
夏鹿靠向周铭郴，“这些人都是林伯伯的朋友吗？怎么好像一个也不认识。”
盖棺定论，不到一个人死，谁也不知道这个人最后会给别人留下什么印象。周铭郴看着陆陆续续走进来鞠躬吊唁的人，大多形单影只，年纪较轻。就凭林植的年纪，不可能有这么多年纪尚轻的朋友，看来过去往来的商业伙伴大多派了自己手下的人来。
林氏本是靠林植一个人一砖一瓦打下来的，他人一走，留下来的孤女寡母没一个懂得经营生意，得了最多股份的卢左不仅是个外人，还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医生，大家似乎觉得这家人没什么好忌惮的，以后也用不着，这林氏早晚会落到旁人手里。
哀乐声起，是林植在世时最喜欢的一首老调子——《Moonriver》，在这种场合下实在有些格格不入，不过这是他早就做好的安排，大家悉心听着，谁也没有交谈，只听到赵新燕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夏鹿低头发呆，这林植她只见过一面，如果硬要说有什么感情是不可能的，但是看到人死如灯灭，总是有股悲戚的情绪在，扭头看周铭郴，发现他眼圈不知什么时候悄悄红了。
夏鹿惊讶地睁圆了眼睛，原来张妈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前两天。
“这林老先生过世了，先生肯定很难过。”张妈一边洗菜一边跟倚在中岛上啃鱿鱼丝的夏鹿说道，“先生跟林老先生可是很亲的。”
夏鹿点点头，“应该是，毕竟喜欢过人家女儿嘛~”
张妈看她一眼，笑了，“太太，这你可就想错了，这完全是两码子事，先生跟林老先生的感情好可不关林小姐的事。”
“嗯？”夏鹿疑惑地看着她，“那是为什么？”
张妈把菜洗好放在一边沥水，擦了手坐到她身边来，“这说来话就长了。”
“林植老先生跟周先生过世的父亲是老朋友，他是从小看着先生长大的，后来周先生的父亲过世，他被迫一个人接手公司，手忙脚乱的不得了，都是林植老先生在背后帮他，后来才能顺利度过难关，说起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比一般父子差。”
“真的呀，”夏鹿还是有点儿不大相信，一般父子怎么可能只有生病的时候才密切来往，她嫁给周铭郴这几个月，除了自己去医院给他送饭那一次，压根儿就没见过林植这个人，如果说这是父子，感情也太生疏了点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都是邱城先生说的，他整天跟着先生，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问他比问我更有用。”张妈站起身来，“行了，我也该做饭了，先生这两天胃口肯定不好，我给他炖点儿清淡的汤喝。”
周铭郴这个家伙竟然还有人性的一面。
葬礼结束的很快，没有繁琐的家属感言和悼词，后排的人已经陆续往外走了。
“你先送太太回去，”周铭郴吩咐司机，“我留下来。”
夏鹿抬头看他，发现他刚刚眼睛周围浮现的浅淡红色已经消失无踪，就好像它们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要不我留下来陪你吧？”她轻声提议。
“不用了，天气冷，你早点儿回去。”说完嘱咐司机道，“记得一定把太太送回家。”
夏鹿走到门口，刚好看到叶祟明和管黎夫妇，他们来得晚，坐在了最后一排，先前并没注意到。
“妈，叶伯伯，你们也来啦。”
管黎本来挽着叶祟明的手，看到夏鹿，马上笑着向她走来，“待会儿去哪儿，不如去我家坐坐吧？”
夏鹿想起刚刚周铭郴交代司机的话，一定要把太太送回家。
“我跟司机走，回家换身衣服再过去。”她今天穿了一整身黑色，与自己平日里的风格很不搭嘎，自己也怪别扭的。
“也好，那我们先过去了。”
***
“来，喝杯果酒暖暖身子，今天的场地也太冷了，我在门口坐了一会儿，冷风一阵一阵的来，”管黎不满地抱怨道，“幸好有你叶伯伯在，还能帮我挡挡风，不然非得被吹出风湿病不可。”
夏鹿喝了口果酒，心里想着风湿病并不是这么得来的。
“少唐哥今天没回来吗？”
管黎摇头，“没有，他最近一直在忙那个什么老城改造的事儿，周末就不回来了。”
“哦，这样。”夏鹿又喝了一口果酒。心里想着周铭郴说得对，老城改造本来就在他计划之内，帮自己也是顺带手的事情。
叶祟明换了身衣服从楼上走下来，手上拎着一个大袋子，“我出去打高尔夫，你们慢慢聊，吃完晚饭再走。”最后一句是对夏鹿说的。
“不了，”夏鹿笑道，“晚上张妈答应我要炖乌鸡汤的，我得回去喝。”
“这有什么的，让她一起端过来好了。”管黎马上提了建议。“大家一起热闹。”
夏鹿心里并不情愿，自从得知他们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她总觉得自己跟管黎关系越亲近就越对不起周铭郴，毕竟他在过去的事情里完全是个受害者的角色，现在跟管黎关系疏远也不是他的错，自己还为此不止一次责怪过他。现在想想真是幼稚。
管黎的感觉很敏锐，马上察觉出她的异样来，“怎么啦？是不是有什么事，最近都不怎么跟我联系了，是阿郴跟你说什么了？”
第150章 抓不住的过去
林希琳捧着父亲的骨灰，放进墓中，眼看着黄土覆盖，石板压上。幕上的字清清楚楚，石碑却冰冷的可以。
卢左将一束黄色玫瑰放在碑前，行了三个礼，退到一边。
赵新燕在林希琳的搀扶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不过终于还是从墓前起了身，她从大衣旁侧抽出一盒粉饼，对着小镜子轻按两下眼周。
“琳琳，看看我的眼睛，有什么问题吗？”
林希琳摇摇头，“挺好的。”
周铭郴站在几人身后不足一米的地方，环顾四周。这墓园很安静，上次下过的大雪尚未完全化掉，在边角处遗留些许白色。几乎看不见来扫墓的人，现在既不是清明也不是中元，天寒地冻，只有极其思念至亲之人才会选这种日子过来。
他一时惘然，思绪忽然回到多年前的夏夜。
父亲出事当晚，是在殡仪馆度过的。周铭郴一个人坐在走廊里守着，其他家人都已经回去了。
“你也回去吧，这殡仪馆晚上有人值班，人不会丢的，明天一早就进炉了，你在这儿坐着也没用，我们晚上要关门的。”守门人过来劝说他。
“没事儿，反正我以后想陪他也不成了，就陪他这最后一晚。”那时候的周铭郴性格中的倔强已经初露端倪，别人劝说是没有用的。
“哎。”守门人叹了口气，回值班室坐着了。
时值盛夏，就算是夜里，室外的空气也极燥热，可是这室内不知怎的却很阴凉。
走廊里的声控灯很快熄灭，周铭郴被晾在了黑暗里，他忽然感到一股很凶的孤独感涌上喉头，险些要淹没他。
在短短二十年过往的岁月中，他轻而易举得到过很多别人一生也得不到的东西，也失去了很多人生来本就该有的东西，遇到过危险，也体会过失去。可是从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让他感到孤独无依。
就算放学路上被歹人挟持关了一天一夜，被莫名殴打，留下了一身疮疤，他心中都有一个信念，有人在找他，有人关心他，他走丢了有人会为他急的团团转。
可是今天，这股信念忽然消失了。
刚满二十岁的周铭郴终于了解，原来这些年来给他底气的并不是周家小少爷这么一个莫须有的头衔，也不是自己与生俱来的所谓坚毅性格，而是站在他身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放弃他，身上跟他流着相同血液的男人，此时躺在冷室里早已没了呼吸的那个男人。
这想法一冒出来便一发不可收拾，他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
所谓父亲的意义是在那一刻开始明朗的，而人总是要靠失去提醒自己曾经拥有。
“阿郴。”林希琳哑着嗓子轻声叫他，周铭郴终于回过神儿来。“可以进去了。”
几个人坐在室内，周铭郴从邱城送来的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
“这是伯母之前签署的股权兑付协议，这两天已经执行完毕了，现在这部分股权全部由集团董事会持有。”说着，他又抽出另外一份，“这是林伯伯生前签署的股权移交文件，目前卢先生名下的所有股权将在他过世后自动转让给林希琳，没有任何附加和豁免条件。”
林希琳很吃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周铭郴看向她，“你指的是哪一件？”
“两件！”她情绪有些激动，这两件事她完全不知情，而且照现在的情形看来，现场也只有她一个人是完全不知情的。
“先说跟你有关系的吧，”周铭郴将林植签署的股权移交文件递给她，“这是林伯伯在你们结婚后不久跟卢左签署的，我也在场。林伯伯担心他直接把股权转让给你会让董事会一些人，”他停顿两秒，“按耐不住对你采取行动，试图从你手里夺取这部分股权，所以先暂时转让给卢先生。”
林希琳仍一脸茫然，“这跟卢左有什么关系？”
“卢左跟你们一家都没有血缘关系，一旦你们离婚了，这部分股权将归他单独持有。而且他是个医生，商场上的事情一窍不通，需要别人的帮助。也就是说，如果你们的关系破裂，他将不得不向董事会求助。”
林希琳看了看卢左，又看了看周铭郴。
“所以我爸爸相当于是在赌博了？赌我们俩的感情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周铭郴摇了摇头，其实他也不知道林植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只是有一点可以确认，他做的任何决定都是为了自己的女儿能够顺利继承公司，哪怕不能，也要将对她的伤害降至最低。如果卢左真的是个见钱眼开薄情寡义的人，真的为此跟她分手，那这个人本身也没什么好挽留的。
“至于伯母的那部分，是怕刚刚的计划行不通，万一你们两个的感情真的出了问题，也给你们母女日后的生活留下保障。不到最后一刻，林伯伯不想放弃自己经营多年的心血。”
一直没有掉眼泪的林希琳忽然啜泣起来，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越想止住越往下流，后来索性不管了，趴在卢左肩上大哭了一场才罢休。
从郊区墓园出来，周铭郴只觉得浑身没劲儿，他把钥匙递给邱城，“你开车送我回去吧。”
夏鹿坐在餐桌前，一分一秒数着，邱城半小时前发消息说他们已经往回来了，应该快到了。
听到门口有响动，她赶紧起身跑了过去。
“今天张妈炖了乌鸡，超级香~”
看见周铭郴垂头进来，嘴角的笑意已经消失了一大半，“你怎么了？”她伸手要扶，却被他挡开了。
“没事儿，我头疼，上去躺一会儿就好了，”周铭郴径直向楼梯走去，“你们先吃饭，别等我。”
看着他背影消失在转角，夏鹿忽然感到周身寒冷，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嘶~”扭过头才发现大门没关，呼啸的北风正鱼贯而入，毫不留情打在自己裸露在外的手臂。她赶紧过去拽上了门。
“这些给周铭郴留着，咱们吃这么多够了，”夏鹿把炖好的乌鸡汤盛出一大碗，剩下的端来桌上，“张妈，快来坐，今天咱俩一起吃。”
看着整桌的美味佳肴，她的口水已经快流下来了，等了这么久，只想马上大快朵颐。
第151章 难不倒我
周铭郴躺在床上，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偶然听到门外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进来。”他说道。
夏鹿手里端着一大碗乌鸡汤，刚热好的，只能拽住碗边儿还不那么烫的部分，她犹豫要不要把碗先放在地上，可是又怕一旦放下就拿不起来了。
“你能帮我开一下门吗…”想了一会儿，她小声问道。
周铭郴听不清楚她说什么，可是如果放任她一直在门口不管，自己也没办法继续休息，只好起了身，伸手拉开卧室的房门。
“这是张妈炖的汤，很好喝的，我已经帮你尝过了，”夏鹿小心捧着汤碗进了卧室，环顾四周，发现这汤虽然端过来了，却没地方放。
周铭郴坐在床沿，看着地板发呆，他身体一向很好，上次这么难受还要追溯到好几年以前，不知是今天吹了冷风还是着了凉，总觉得要生病似的。
“我现在不想喝，你拿走吧。”
“还是喝一点儿吧，这是张妈特意为你炖的，白天她为了买这鸡，跑了好远的路，据说这是逛山鸡，很不容易买到的，很补。”夏鹿说的有理有据，“你最近都没怎么吃东西，再这样下去身体会撑不住的。”最后这句是张妈先前说的，她只是学着复述了一遍。
周铭郴抬头看了看她，眉头微蹙，伸手指向床头柜，“放这儿吧。”
其实他并不想喝什么汤，但是如果不赶快同意，夏鹿不知道要在这儿站多久，他也没办法好好休息。
“太太，还是你有办法，这事情换了别人肯定做不到。”张妈笑道，忽然手机响起来，走到旁边接电话去了。
周铭郴重新躺回床上，看着天花板，觉得浑身没劲儿，余光瞄到床头柜上那碗热汤，想了一想，还是端起来喝了。汤吞下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喉咙刺痛，应该是发炎了，轻咳两声，痛感加剧了些，便把汤放回了原处。
闭着眼睛不知过了多久，听到外面有上楼的声音。
没一会儿，夏鹿走进来，发现碗里的汤还剩下大半，叹了口气，“还是没怎么喝嘛…”她小声嘟囔了一句，看了周铭郴一眼，发现他双眼紧闭。“睡着了吗？”
周铭郴不肯睁眼，他觉得只要自己一直闭着眼不说话，她就会离开。
夏鹿端着碗，刚准备离开，还没走到门口，又折回来看了看周铭郴，她总觉得他的脸很红，眉头轻蹙，很难受的样子。
“这么烫…”手指触到额头的瞬间，她已经感受到了他的温度。
忙不迭跑下楼梯，发现张妈已经走了。
十分钟前。
“太太，家里来电话有急事，我得赶紧回去一趟，要是不严重我就尽快赶回来，如果回不来我提前打电话，明天早上做粥的米和豆子我已经泡上了，到时间就好，你和先生记得吃。”
“嗯好，你放心去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记得告诉我。”夏鹿嘱咐了一句。
张妈收拾东西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拎着个小挎包出去了，临走还把冰箱里的食材理了理，容易放坏的抽到外层。
夏鹿翻箱倒柜又是一番找，上次发烧明明把体温计一起放进了药箱，怎么现在就找不到了呢？她打开药箱，仔细翻找用得上的药品，感冒药、退烧药，这些肯定用得上，又从厨房接了一杯水，匆匆回到楼上。
“周铭郴？”她站在床边小声叫他。
周铭郴只好睁开眼，也不知道这女人到底在搞什么，自己难受的很，闭了眼，乖乖出去就是了，怎么还跑上跑下弄出各种声音，让他不得安睡。
“你好像发烧了，先吃药吧。”夏鹿把退烧药和水杯递给他。
“不用。”周铭郴摇了头，“我没事儿，只是白天受了风，睡一觉就好了。”他的声音有气无力，说的话也让人难以信服。
“还是吃药吧，体温计找不到了，我担心你烧的太高，影响脑子就不好了。”她这话明明是好心，听起来却很奇怪。
周铭郴没什么反应，只是坐起了身子，忽然觉得眼前一黑，靠在垫子上几秒才缓过来，看来自己是真的生病了，“张妈呢？让她帮我炖副药汤就好了。”
他生病很少吃药，除非是急病非吃不可的情况，否则一定要靠自己的抵抗力挺过去，况且感冒这种事，就算吃药也并不会让病快好，反而增加耐药的可能性。
“张妈家里有事，已经回去了，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回来。”夏鹿低头想了一会儿，“要不这样，我打电话给张妈跟她要方子，我帮你煎。”
周铭郴抬头看她，眼神复杂。
夏鹿不知道这是不相信还是什么，总之不是一种很好的情绪就对了。
“这么点儿小事我能做好，放心吧，”说着让他重新躺下，掖了掖被角，“你先休息吧。”
屋里终于安静下来，周铭郴昏昏沉沉，没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药材和食材都很好找，张妈是个整理东西的高手，夏鹿把煎药汤的步骤一一记下来，挂掉了电话。
煎药汤要用专门的陶罐，她小心翼翼把硕大一个深红棕色陶罐拿了下来，上面有不少灰尘，看来周铭郴这个家伙不常生病，上次煎药该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夏鹿仔仔细细把陶罐洗了个遍，将药材食材放进去，兑了水，置于灶上。
“搞定！”她拍了拍手，“这有什么难的。”
刚煎下药的时候还不到八点，这药一煎就需要好几个小时，夏鹿怕自己犯困，拿了电脑坐在厨房吧台边，一边工作一边看着火候。
忽然，陶罐发出碎裂的声音，劈劈砰砰，夏鹿抬眼去看，这罐子不知怎的竟从中间炸开，药汤早已将炉火扑灭，陶罐的碎片散落一地，药汤自然也废掉了。
“这东西竟然会炸…”夏鹿从惊吓中回过神儿来，赶紧伸手去捡碎片，却被烫了个正着，用水冲了一会儿还是火辣辣的疼，没办法，汤药不能不煎，办法总比困难多。
她快速清理了灶台，清扫陶罐的碎片。
大概是太久没用，这罐子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功用，闹起脾气来。
夏鹿扯了旁边一个石制的小炖锅，有总比没有强，“就用你吧。”
第152章 不能浪费食物
站在一条漆黑的走廊里，远处若隐若现一个光点，周铭郴皱着眉，努力想要看清楚。
“爸。”
走了没几步，发现眼前人是周景闻。他背对着光，脸上有一片阴影，五官并不清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周铭郴一眼就认出他来，心里很确定那是周景闻。
“爸。”他又叫了一声，周景闻始终没回答，慢慢向后退去。
他退一步，周铭郴就向前迈一步，再想多走一步脚就好像被人控制住一样动不了，两人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就这么在这条漆黑的走廊里走了很久很久。
远处的光点逐渐变近，几乎已经到了眼前，周景闻一声不吭，终于消失在明亮刺眼的光线中。
周铭郴伸手挡住刺眼的光线，低头发现脚下是一片草地，抬起头，漫山遍野都是坟墓，眼前这一座是父亲的墓碑，周围荒草丛生。自从周景闻死后，快十年了，他从没来过这墓园。
耳朵很痒，他抖了抖头发，忽然觉得头顶一凉，伸手一摸，不知何时已经天降大雨，淅淅唰唰的声音在耳侧狂响。
“周铭郴…”听到有人在叫他，只觉得头很沉很重，费力地撑起眼皮。
夏鹿睁着圆圆的眼睛出现在他眼前，表情透着些许担忧，“你没事儿吧？”她已经叫了半天，还以为他烧太高昏过去了。
“怎么了？”
夏鹿把体温计举给他看，“我刚找到体温计，你看，你已经烧到39度了。”
周铭郴看了看温度计，还真是，自己长大以后就没再发过烧，能见到这种数字还真不容易。
“我按照张妈说的方法煎了汤药，”夏鹿端起一只小碗，里面颜色浑浊的液体气味不详，不过汤药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喝的东西，她已经滤过了药渣，尽力让它看上去美观一点儿。
周铭郴坐起身来，本来搭在脑门上的降温冰袋忽然落下，被他伸手接住了。
“给。”夏鹿将汤药递给她，虎口处有一片显眼的红印儿。
“你手怎么了？”周铭郴的眼神很敏锐。
当然是着急抓瓦罐碎片的时候烫的，但是如果这么说，他一定会嘲笑自己笨，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没什么啦。”她抽回手。
周铭郴喝下汤药，苦的咋舌，夏鹿伸手递上一颗糖。
她小时候身体不好，一到冬天就会犯支气管炎，几乎是个药篓子，每次吃完药，夏知秋就会奖励她一块糖，让这件事变得没那么痛苦。
“吃一颗糖就不苦啦~”她甜笑着，周铭郴忽然觉得自己是被当成几岁小孩儿了。
重新躺下，他瞥了一眼旁边的时钟，已经深夜了。
夏鹿换了一条新的冰袋搭在他头上，把退烧药和一杯水放在床头。
“如果晚上醒了很难受的话，就吃药吧。”她端了碗出去，轻轻关上了房门。
卧室里重新恢复安静，周铭郴关掉壁灯，平躺看着天花板发呆。
虽然因为高烧的缘故，已经盖紧了被子仍觉得周身寒冷，心里却有一股暖流不经意间滑过。这久违的温暖竟然是夏鹿这个小丫头带给他的，人生真是戏谑。想到这儿，不禁弯起嘴角，沉沉入睡了。
“太太，”张妈语气焦急又为难，“我可能要过几天才能回去…”
“啊？到底出了什么事？要紧吗？”夏鹿也不由得担心起来，张妈很少请假，就算请假，最多不过一天也就回来了，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是，老赵被电瓶车撞到，现在检查完以后发现骨折了，要住院，现在家里没人照顾，我得留下照顾他几天，等家里人有空了再回去。”照顾家人本是天经地义的事，张妈的语气里却透着一股子抱歉。
“那么严重…”夏鹿喃喃，“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钱带够了吗？在哪里住院？”
“现在在医院排队等手术，”张妈应道，“钱带够了，太太放心吧。”
“但是我这几天不在，你和先生的饮食怎么办？”她最担心这个。
周铭郴和夏鹿从没自己做过饭，郊区别墅周围的餐厅又很鲜有，就算叫外卖都不方便。
“你就别操心这个了，我们又不是小孩儿，能自己照顾自己的，大不了出去吃。”夏鹿不以为意，从没听说过哪个成年人因为不会做饭饿死的。
“外面的东西不新鲜不干净的。”张妈说道。
“没事儿，你不用担心。好好照顾家里人吧，记得把地址发给我。”夏鹿简单交代了两句，挂掉了电话。
作为别人小妻子的身份此刻发挥了自己的作用，她走到厨房，打开冰箱，从上到下翻了个遍。本来每天在外面吃也不是不现实，可是周铭郴现在病着，总不能扯着病号开车出去四处找饭，她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没什么事情能难倒她夏鹿。
第二天一早，阳光明媚。
还不到七点钟，夏鹿已经在厨房里忙前忙后了。
“又坏了…”掌握不了火候，她把一只周边焦黑中部夹生的鸡蛋盛到了碟子里，之前煎坏的蛋已经落了四五个，但是没办法，周铭郴说过，他不吃全熟的蛋。
好端端的一个小姑娘，难道会被煎鸡蛋打败不成，她一鼓作气，又煎了三个。
七点半，周铭郴从楼上走下来，夏鹿煎的汤药味道虽然不好，作用还不错，睡了一晚他的头已经没有先前那么痛了。
看到桌上满满的煎蛋，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
夏鹿盛了粥从厨房走出来，看到他，赶紧说道，“这个是你的，”说着，把唯一看上去卖相还不错的煎蛋往他这边推了推，“其他的都是我的。”
“你早上要吃七个蛋？”周铭郴挑起眉来。
“对啊，鸡蛋营养健康又美味，多吃几个有什么不好的。”夏鹿若无其事地说道，话虽这么说，看着眼前奇形怪状的蛋，食欲已经消了大半。
周铭郴伸出手，又拿了一个碟子到自己面前，“一人一半。”
夏鹿看着他，有点惊讶，这个一向很挑剔的人今天竟然这么随和，难不成是药物的作用吗？
“不能浪费食物。”他又补了一句。
第153章 放火烧家
“你是什么时候瞒着我单独去找叶总的？”
看着老爸皱着眉、一脸严肃的样子，周心瑶一时摸不着头脑了，“怎么了？”
“还没经过我的同意，谁允许你擅自去跟他签署合作意向的，”周景先将手里的文件丢到桌上，“简直是胡闹！”
周心瑶赶紧走上前，挽起老爸的胳膊，轻声慢语，“怎么了嘛，我只是觉得这是个机会，错过了多可惜，而且那时候不知道堂哥手里有一块地，怕别人抢了先才去找叶总的，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周景先看着女儿，重话又不忍心说，只得咽回去，兀自叹了口气，“哎，你不了解这其中的情况，X19地块上有很多纠纷，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本来丽唐要承担全部责任，现在你签了合作意向书，我们如果毁约是要对他们进行补偿的，这也不是个小数目。”
周心瑶还是不懂，“那我们继续合作就好了呀，为什么要毁约？有纠纷解决不就得了，难道世界上还有老爸你搞不定的事吗？”
“你呀你。”周景先彻底举手投降。作为他唯一的宝贝女儿，周心瑶从小娇生惯养，虽然有些大小姐的脾气，但是撒起娇来是个中高手，就算真的做了错事，也实在没办法对她生气，至于其他，也只能自己忍了。
看老爸神色稍缓，周心瑶赶紧乘胜追击，“老爸，其实我是想借这次机会好好表现一下，上次你跟我说的我都听进去了。大家都是周家的孩子，凭什么堂哥样样都比我领先，想想真是不服气，虽然起步晚了点儿，但是只要有老爸的帮助，我以后肯定会干成一番大事的。”
周景先一下子就听出来，这丫头又在给自己挖坑了。
“所以老爸，该帮忙就帮我一下嘛~谁让我是你的宝贝女儿呢~”她扬起脸，露出两个小小梨涡，俨然是个小机灵鬼。
周景先没办法，“这次就这样，下次可不许再擅自行动。”
“没问题，下次肯定问过老爸再说，谁让老爸你是最最有头脑有魅力又帅气的商界精英呢~”
这迷魂汤灌得人一愣一愣，周景先低头看表，“该下班了，今晚出去吃，先回去接你妈妈。”
“好哒~”周心瑶拎起手包，跟在他身后出了门。
***
夏鹿把自己打出来的菜谱贴在厨房柜子上，开始准备食材。作为新手，她今天的目标很明确也很简单，只要能做好三道家常菜和一道汤就好，不需要过分追求色香味俱全。
周铭郴今天身体不适，感冒症状明显，除了烧已经退掉外，头疼、鼻子不通气、咽喉肿痛，邱城把需要签署的文件拿过来给他过目，两人已经在书房待了好一阵儿。
“什么味儿？”邱城鼻头轻动。
周铭郴正认真看着文件内容，抬起头来，“怎么了？”
“周总，你有没有觉得这屋子里有什么奇怪的味道？”邱城皱眉想着，一时摸不清头脑。“到底是什么味儿呢？”
周铭郴鼻塞得很，嗅觉受到感冒的影响，压根儿没闻到，低头继续看文件。
“这是糊味儿！”邱城终于想起来了，夺门而出。
书房距离厨房的位置不近，分别位于客厅的两侧，可是整个客厅此时已经烟雾弥漫，刺鼻的味道汹涌而来，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厨房，看到一团白雾之中夏鹿手忙脚乱挥舞着锅铲，锅里发出的声音噼噼啪啪听起来就很不妙。
“太太，你在做什么？！”
“啊？”听到他的声音，夏鹿转过头来，“我在做菜啊，是不是吵到你们了？抱歉，其实我已经把上面的烟雾报警器贴住了。”自从她开始炒菜，头顶的烟雾报警器就响个不停，刺耳得很，怕吵到他们两人谈工作的事，她自作主张撕了一张胶带贴上，这才停了。
邱城十分无语，赶紧走到她旁边伸手打开油烟机，往锅里一看，里面的东西已经乌漆嘛黑看不出到底是什么了，旁边还有两盘差不多的。
他一把夺过夏鹿的锅铲，连着锅一起端到水池里，水流开到最大，“嘶~”一股白烟升腾而起，跟先前聚集在天花板上的汇聚在一起，整个场面有如仙境。
“你干什么呀！我的茄子！”夏鹿不满地撅起嘴来，这已经是她试做的第三份茄子了，前两份以失败告终，好不容易这一份有希望做好，就这么被他毁了。
邱城努力刷着锅子，但上面的食物太难缠，他干脆放弃了。
“太太，家里还有没有别的锅？”他转过头来。
夏鹿指向上方的橱柜，“那里面还有几个，不过你要干什么呀？”
邱城伸手拉开橱柜，将里面的新锅子拿出来，涮了涮置于灶上，又扯了一边的围裙熟练穿好，拿起旁边的新锅铲，看向夏鹿，“你去休息吧，我来做菜。”
“啊？”夏鹿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摇头，“不用不用，我自己做就好了，你们还有工作，去聊工作吧，不用管我，你别看现在是这样子，我再试两次保准能行。”
也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盲目自信。
“你再试两次房子就要给我点了。”周铭郴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身后，幽幽说道。
他巡视一般走过厨房，灶台、吧台、中岛，到处散落着各种食材和清洗用具，盛着黑色不明物体的餐盘摆在旁边，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各种调味料几乎被她碰了个遍，全都堆在表面，夏鹿倒是煞有介事全副武装，手上戴着橡胶手套，身上穿着围裙，脸上戴着口罩。一般做饭的时候把自己武装到这种程度的，都是新手。
她知道自己做的不好，不过谁没经验就做的好呢？
“邱城，麻烦你了。”周铭郴说道。
“其实我来也可以的…”夏鹿小声争取。
忽然想起之前金萌跟她说过，邱城可是个大厨，大菜小菜南北菜系样样精通，不去当五星酒店的大厨真是屈才了，随机摘下手套，“不过你肯定更专业，那就交给你啦~”她拍了拍邱城的肩。
灶火重新起来，没多一会儿，色香味俱全的晚餐就端上了桌，速度惊人。
第154章 重感冒患者什么的，最讨厌
这个男人还真是宜家宜室，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夏鹿将红烧茄子送入口中，“好吃诶！”这么简单的食材竟然被邱城做的很美味，茄子外皮酥中带脆，内里却很鲜嫩，颜色丰润，入口即化，几乎是她吃过最好吃的红烧茄子。
金萌说的对，邱城确实是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青年，优点多到数不清。
以前因为一些事，夏鹿对他是抱有偏见的，不知是被什么蒙蔽了智慧的双眼，今天这一次让她的印象大为改观，连连称赞。
“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一顿全是家常菜色的晚餐，竟然被她夸出花来，“邱城，你不要跟着周铭郴了，自己出去开间餐厅，我保证经常光顾。”
被她这样夸奖，邱城不好意思地笑了，“不如这样，张妈不在这段时间，我每天下班以后过来帮你们做晚餐，至于早餐和中餐，你们就自己解决一下吧。”
“好啊好啊。”夏鹿连忙点头表示同意，这可省去了她的大麻烦。“反正饭店也不会比你做得好。”
周铭郴看着两人，一唱一和你来我往就替自己做了决定，“邱城没空。”
沉浸在欢乐中的两人终于看向他。
“最近公司要忙老城改造的事情，需要他处理的事情很多，加班加点是常事。”他冷淡地说道，因为感冒，还带着鼻音，“明天开始我会继续上班，晚餐我们在外面解决，至于你，”他看向夏鹿，“我会让司机提前买回来带给你，你就不要再做饭了。”
什么嘛，小瞧我。夏鹿心里并不服气，俗话说得好，失败是成功之母，她可不想就这么轻易放弃，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哦。”
“不过你这个茄子是怎么做的？为什么我炒的时候很容易糊呢？”
提到自己感兴趣的事，邱城兴致勃勃，“茄子要进两次锅。第一次放足油，把外皮炸酥，捞起来沥干油分再炒，就可以达到这个效果，不过火候也是很重要的，如果一开始火小了，也无法成功，需要多练习。”
夏鹿在心里默默记下了。“那这个呢？里面都要放些什么调味料。我看菜谱上写的都是适量少许什么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嘛。”
“这就要靠经验了，每次做的时候多注意，熟能生巧，自然就能掌握各种食材和调味料的用量。”邱城回答道，“不过太太你不需要做饭，应该没有学习的必要。”
晚上。
关掉电脑，已经十一点多了，外面很安静。
夏鹿抻了个大懒腰，走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穿好浴袍，头发用毛巾裹住，瘫在自己房间的小沙发上，“太舒坦了~”她伸展四肢，尽量放松。张妈不在，才发现平日里她真的做了不少事，不只是照管饮食那么简单。
浴室里的水渍，泡过澡的浴缸，用过丢在一旁的浴巾，家里物品的摆放，虽然小时工也会常来打扫，毕竟不是时刻住在家里，大部分时候都是张妈在做。她不在，没多久屋子里就凌乱了不少。
忽然觉得口渴，夏鹿来到厨房喝水，发现杯盘狼藉都堆在池子里。邱城吃过饭就离开了，周铭郴这种从小被别人伺候惯了的大少爷，自然也不可能动一根手指头，放在这儿发霉也不是个办法，夏鹿只好将杯盘碗筷一股脑塞进洗碗机，却不知道这东西要怎么用。
“算了，反正最近也不做饭，等张妈回来再说…”她放下水杯，转身往楼上走。
周铭郴同样洗了澡出来，呆在自己的浴室里吹头发，越想越气。
吃饭时两人在一旁谈笑风生的样子总是浮现在他眼前，赶也赶不走，恼人的很。
让人越想越气的还有夏鹿当时的表情，不过是做了一顿饭而已，难道是什么天大的成就？她也不想想，这段时间是谁供她吃供她住，为植物人前夫付医疗费，给她家人解决困难。自己做了这么多也没见她露出过那种崇拜的表情。
关掉吹风机，周铭郴甩甩自己头发上的水珠，拉开门出去了。
忽然感觉眼前有一片阴影，夏鹿上楼梯上到一半，看到周铭郴站在二楼楼梯入口处，双手环胸看着她，面露凶光。
她自顾自上了楼梯，想要闪身进自己的房间，却被周铭郴伸出的手臂拦住了去路。
“站住。”
夏鹿仰头看他，这家伙操着一口浓重的鼻音，重感冒患者洗好澡不去被窝里安静地歇着，穿着一身浴袍四处跑什么。
不过论穿搭，现在两人是很搭配的。这款浴袍是张妈没多久以前负责采购的，专门挑了情侣款，分别挂在两人浴室里，今天竟撞上了。
夏鹿往后仰头，从小到大任何疾病，她都是容易被传染的体质。小时候去亲戚家溜一圈，就染了水痘回来，足足在家呆了一周不能出去玩儿。
这小小动作没能躲过周铭郴的双眼，“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夏鹿摇头，不由得又往后退了一点儿，“你有话就快说啊，我很困，要回去睡觉。”
“你是怕我把感冒传染给你？”他又不是傻子，夏鹿心里在想什么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女人有时候做出的一些行径着实令人生气。她越要躲，他越想离得近。这种幼稚的游戏竟继续了下去。
夏鹿退无可退，伸出两根手指抵住他，不由得露出嫌恶的表情。重感冒患者什么的，最讨厌了。
看到她的表情，周铭郴更确定，今天无论如何也得把这恼人的感冒传给她才行。
不知当时是怎么想的，他忽然低头吻住了夏鹿的嘴唇。
夏鹿自然不可能由得他这样，拼死挣扎，奋力抵抗。两人很快推搡起来。
但是他们都忘了，此时可是站在楼梯口这个极其危险的位置。
忽然，夏鹿一只脚踏空，身体向后仰去，还未来得及惊呼出声，本能地一手扯住周铭郴的浴袍。周铭郴原本想要伸手护她，猝不及防被扯住衣服，生怕自己走光，赶紧回手拽住，却不想夏鹿跌下去的力道太大，整个人也失了重心，被她一股脑拽下去了。
“劈劈砰砰！”
“咚！”
“咚！”
“哎哟！”
第155章 我要离婚！
“疼吗？”
夏鹿赶紧点头，“疼。”
医生看了手里的检查结果，“没什么大事儿，没伤到骨头，只是软组织轻微挫伤，养几天就好了，”说完又看向夏鹿，“头晕吗？恶心吗？有没有想吐的感觉？”
“没有。”她泪眼汪汪揉着手臂，这些感觉她都没有，但是她现在有另外一种感觉。
生气，十分生气。
“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喜欢追求刺激，但是也要掌握好一个度，不要总搞出这种情况，最后受罪的不还是你们自己吗？现在你们年纪轻、身体好，不觉得怎么样，等你们到了我这个岁数，再试试看。适可而止，好吧，别太激烈了。”
医生把单子递给周铭郴，“行了，去取药吧。”
夜晚的郊区医院十分冷清，夏鹿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走廊上，可怜兮兮。
周铭郴取了药，很快回来了，“走吧。”
夏鹿抬眼瞪他，眼角还闪着一丝泪光，仍抱着自己的手臂，虽然表面看只是擦破了一点儿皮，其实真的很疼。
周铭郴叹口气，“我看看。”
夏鹿马上把受伤的胳膊伸到他面前来，其实她现在怀疑自己是有什么特殊技能，从那么高的楼梯上摔下来，竟然只是擦破了点儿皮，血都没怎么流。但是这么疼，医生竟然轻描淡写地说没伤到骨头，养几天就好了。
别人看着只有这点儿小伤，自然不会觉得有多严重。
“这都要怪你。”
周铭郴无法反驳，这事情确实是他做的不对。“好，就算是怪我，现在先回家。”
“什么叫就算是怪你，本来就是你的错啊~”说着说着，不知怎么的夏鹿觉得越来越委屈。
她最近觉得自己做的已经不错了，周铭郴生病了身体不舒服，她有用心照顾，张妈家里有事不能来，她一个厨艺小白努力做菜，虽然搞砸了，但是至少试过，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最后却得到这么一个结果。
“呜呜呜呜~”身体难受，心里也不舒服，想着想着，哭起来了。
周铭郴双手插袋站在一旁，看着她，不知如何安慰，其实之前两人是一起从楼梯上滚下来的，为了护住夏鹿，他也受了不轻的伤，手臂腰背都很痛。感冒还没好，今天这么一折腾，肯定会更严重，但是作为一个男人，总不能跟夏鹿一起坐在这儿哭个痛快。
“已经很晚了，我们先回家。”周铭郴伸手拉住夏鹿的胳膊，却被用力甩开。
“我要离婚！这日子没法过了！呜呜呜呜呜~”
这段婚姻起初是为了救罗凡的命，可是现在她已经不想再委屈自己了。罗凡是因为她受的伤，就算后半生都要努力工作为他付医药费也是她的命运，认命好了。
自从住进周家，每天都要忍受周铭郴这个人古怪的脾气不说，工作都要偷偷摸摸，三天两头被拎出去参加各种无聊的酒会晚宴，对着一堆不认识的人假笑装花瓶，还动不动就受伤。这些也就算了，关键是周铭郴这个人，根本就不是正常人类，分明是个冷血动物。她家里虽然不富裕，达不到很高的物质条件，却也是被妈妈宠着长大的，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委屈，忍这么久已经很不错了。
“真是忍不了了…”她抬起头来，瞪圆了眼睛，“我受够了！每天都要忍受你这种人有多烦不知道吗？自私自利，嚣张跋扈，你以为自己是谁，这世界是围着你转的吗？凭什么你不高兴了就可以随便质问别人，我也是人类啊，难道只有你的感受重要，别人就都可以不考虑了？！不高兴就冲我发脾气，明明做错了连句道歉都不说，你的嘴是金子做的吗这么难张开？”到现在为止，她还没从周铭郴嘴里听到半个错字。
“还有！动不动就批评指责我，你以为你就很完美了是不是？其实你就是一个自私自恋自大冷血又听不进去别人说话的幼稚鬼！哼！”
借着这股委屈劲儿，夏鹿把心里不满的话一股脑儿都说了出来。
真痛快…心里这么想着，忽然感到一丝害怕。
“你说完了？”周铭郴还站在原处，低头看她。
“说完了啊…”夏鹿总是这样，明明上一秒还硬气得很，一旦发泄完，立刻怂起来，她最讨厌自己这毛病，但又总是避免不了这样子。
“说完了就回家。”周铭郴再一次伸手拉她。
这举动让夏鹿刚刚快要熄灭的火气又高起来了，自己说了半天，好像在演单口相声一样，这男人简直就是一尊雕像，根本无动于衷，连一点儿正常人的反应都没有，简直是要气死人的节奏。
“我不回去！”夏鹿提高了音量，“你是没听懂我说话是不是？我要离婚，不过啦！从今以后我都不回去，你自己回去守着你黑洞洞的宝贝房子过吧，再也不想见到你！”她别过头去。
刚刚帮她检查的医生忽然推开门，从屋里走出来。
“我说你们这两个小年轻，有什么事回家关起门来吵好不好？这儿可是医院，是给你们小两口吵架撒野的地方吗？没看见墙上那俩大字吗？注意素质！”话虽这么说，这医生的音量一点儿也不亚于刚刚发飙的夏鹿。
被医生这么一说，夏鹿忽然愣住了，走廊上一直没什么人，让她忽略了自己此时的处境，别人看自己一定像一个无理取闹的泼妇吧。
没得选择，只好先乖乖跟着周铭郴回到车上。
刚刚气焰嚣张指责的时候好威风，现在还不是坐着人家的车回家了，看着窗外黑洞洞的夜景，夏鹿觉得心中憋气，却只能自己忍着。
一路没人说话，刚刚的事情就好像没发生一样。
回到家，周铭郴径自上了楼，根本没搭理她。
夏鹿也默默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却辗转反侧睡不着。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而且她也不想收回来，这婚是离定了，她得早做准备才行。
“砰砰。”
“干嘛？”
外面没人答话，夏鹿又在床上趴了一会儿，想想还是起了身，扭开门锁，发现外面并没有人，只有一个袋子挂在门把手上，是刚刚医院开的药。
她默默把袋子拿进来，“莫名其妙。”
第156章 说走就走
“真的假的？你刚刚说你跟周总要离婚？”金萌惊得嘴巴都差点儿合不上。“为什么啊？”
夏鹿撸起袖子，把自己受伤的手臂展示给她看。
“他家暴你？！”
中午的办公室十分安静，夏鹿赶紧捂住她的嘴巴，“小点儿声，你想让全公司的人都听见是不是？”
金萌马上冷静下来，“真的假的？这是周总打得？天哪，我还以为他们那种有教养的男人不会打女人的，没想到…我的天哪，报警吧，这种事情肯定要报警的，咱们女人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将施暴者绳之於法。”她拿出自己的手机，“先拍下来留作证据。”
“其实也不是啦…”夏鹿的本意并非如此，完全没料到她会直接想到家暴去，“不是他打的，但是这伤确实是他造成的。”
“没想到周总平日里看着人模人样的，私底下竟然是个衣冠禽兽，”金萌同情地看着夏鹿，“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离婚。”夏鹿小声说道。
晚上七点。
金萌打开夏鹿房间的衣柜，“这里面还有这么多衣服没收呢，”又转头看看夏鹿摆在地上的箱子，“但是好像放不下了，算了，待会儿我再回来帮你搬一趟，这次就这样了。”
正坐在地板上整理东西的夏鹿仰起头，看了一眼，“不用啦，那些都是周铭郴妈妈送我的或者为了参加晚宴活动什么的特别去买的衣服，用的不是我的钱，以后也穿不上，就留在这儿好了，让他们自己处理。”
“也是。”金萌点点头，顺手关上了衣柜门。
“不过你以后打算怎么办？罗凡的治疗费不是还是周铭郴在付吗？”自从知道夏鹿打算离婚，周总在她口中又变回了周铭郴，他不配用尊称，她是这么说的。
夏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别的倒是没什么，就这一件事让她觉得很苦恼，不过办法总比困难多。
“我打算跟他爸妈商量一下，先转到普通医院普通病房去，这样治疗费用会减少很多，护工什么的再慢慢商量吧，看能不能把我们当初的婚房卖了。”
“什么？卖婚房？”听到这话，金萌猛烈地摇起头来，“甭想，这事儿你真的一点儿都甭想。”
夏鹿不解地看着她。
“他爸妈把你们那婚房看的比什么都重要，觉得那就是他儿子的财产，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而且当时你没去争，现在肯定更要不回来。他们把罗凡出事全都怪在你头上，现在还觉得你们一直支付医疗费是因为心中有愧，理所应当呢。”金萌翻了个白眼儿，“咱们同学圈子里都传遍了。”
“啊…”夏鹿一时语塞。
其实金萌并没有把全部实情告诉她。那阵子，罗凡的妈妈方爱玲因为记恨夏鹿，一直在各种亲戚朋友同学之间抹黑她，什么见钱眼开、见异思迁、道德败坏，总之能想到的词儿都给她说了，这阵子风头虽过去了，却仍改变了不少人的想法。
如果说了，她一定很难过。
“但是罗凡毕竟是他们的亲儿子，总不可能见死不救。”夏鹿仍抱有一丝幻想。
金萌摇摇头，“你呀，就是太天真。”
“你虽然要离婚了，但毕竟也是嫁进过豪门的女人，就算你把离婚证拍在他们面前，人家也会觉得你拿了高额的赡养费，很富有，理应继续负担这部分钱，人性就是这样子的，没事儿的时候好好想想，别整天傻乎乎的。”
“可是我一分钱都没拿。”夏鹿已经把周铭郴给她的那张信用卡还清，跟离婚协议书一起放在了茶几上。
“你没拿，也得别人相信才行。”
两人整理好全部东西，夏鹿看着眼前的三只大箱子，原来自己在这儿住了几个月，东西也就这么点儿，要走的时候分分钟就离开了，不知道先前到底在纠结什么。
她关掉屋里的灯，拉上房门。
“走吧。”
高速行驶的车子里。
“周总，我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邱城透过后视镜看了看周铭郴，发现他正闭目养神。
“说。”周铭郴的声音仍夹带着浓重的鼻音，昨天晚上折腾半天，今天一整天头都昏昏沉沉，好似有千斤重，看来又得缓几天。
“你跟太太闹别扭了吧，”邱城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其实这小两口本来小打小闹都是正常的，我们也有意见不合的时候，但是打女人可不大好…”他越说声音越小，周铭郴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只能试探着来。
“你说什么？”周铭郴忽然睁开眼，皱了眉头。“金小姐都跟你说什么了？”
邱城又从后视镜瞄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就说太太挺生气的，好像要跟你离婚…”
“不过打女人这种事根本就不是你的风格啊，到底怎么了，就因为昨天烧茄子那事儿？”邱城还在继续瞎猜，“我觉得太太虽然做菜天赋差了点儿，但是心是好的，什么事儿都得慢慢来，你说是吧，总不能指望一个瘦子一口气就吃成个胖子。”
周铭郴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快点儿。”
“周总你说什么？”
“我说，车速再快点儿。”
昨天在医院，夏鹿说的那些话他不是没听见，但是她当时受了伤，心里难受，一时气愤也是有的，他并没有当真，可是现在开来，事实并非如此。
别墅门口。
“师傅，你这后备箱里的东西能挪一挪吗？我这儿有三个大箱子，塞不下。”
出租车司机从驾驶位出来，嘴里还叼着根烟，“等会儿，我看看。”
他三下两下将东西扫到一侧，勉强塞了一个箱子进去，“你这里都装的什么玩意儿啊，怎么这么沉？”他一边抱怨一边关上了后备箱。
“另外两个塞后座，你挤一挤。”
夏鹿看了一眼后排的空间，自己的箱子不下，放进去两个怕是没地方坐人。
“要不然我坐这儿吧。”金萌提议，你去前面坐。“实在不行再叫一辆车，咱先在这儿等着？”
“不用，我能挤下，”再叫一辆车又要等很久，她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儿。不知哪来的力气，夏鹿一股脑将两个大箱子都塞了进去，“你还得指路呢，坐前面，我总是记不住地址。”说罢拉开车门，硬坐了进去。
第157章 我同意了么
“等等。”进入别墅区大门时，旁边的出租车一闪而过，周铭郴叫住了邱城，“你看清楚刚刚那辆出租车里坐着的是谁了吗？”
“没注意，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周总。”
“掉头，跟上。”周铭郴说道。
邱城虽然不解，还是照他说的去做，毕竟在这儿周铭郴才是老大。
这出租车一路上了高架，往市区方向去了，“周总，这车上到底坐的是谁啊？我们要一直这么跟下去吗？”
“坐着你女朋友。”
跟私家车不同，出租车普遍贴的都是内外双向透明车膜，就算从外面也能将里面的人看的清清楚楚，周铭郴本是无心，只是经过门口闸机时车速慢下来，无意中一瞥，看到金萌端端正正坐在副驾，后排位置上有什么他没看清楚，只知道是满满当当。
一听是自己女朋友，邱城加足了马力。
“谢谢师傅。”
把三个大箱子从车上拽下来，两人站在金萌公寓门口。
“我今天晚上睡在你家了，邱城怎么办？”
“他又不是没家，我跟他说一声让他回自己家就行了。”金萌伸手扯住两个箱子，“你拿那个就行。”
夏鹿还是有点儿迟疑，“要不然算了，我还是去住酒店吧。”
“咱们俩不是都讨论过了吗？住酒店多不划算，你现在马上要离婚了，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先在我家住吧，跟我还客气什么。”她催促道，“快点儿，外面好冷。”
忽然，手机响起来，低头看了一眼，是邱城。
“正好，你要是不找我我还要找你呢，你这一阵儿先回家住吧，不要过来了。”
不远处，周铭郴和邱城坐在车里看着两人。
“周总，接通了。”
周铭郴拿过邱城的手机，他给夏鹿打电话一直无法接通，想来她肯定是把自己给拉黑了。
“金小姐，我是周铭郴，麻烦你把手机交给夏鹿。”
金萌倒吸一口凉气，“周…总啊…”她看了夏鹿一眼，夏鹿赶紧摇头，并不想接这电话，仿佛它是个什么烫手山芋。
“那个，周总，我问过鹿鹿了，她现在暂时不想跟你说话，这样吧，你有什么事儿可以直接告诉我，我转告她，这样行吗？”
说话的功夫，两个女人已经拽着三个跟自己的力气根本不成比例的硕大箱子进了公寓。
“跟她说，如果她不回家，我就过去找她。”
“嗯好，我一定一字不落转告她。”
挂了电话，金萌一脸为难，“周铭郴说你如果不回家他就要来找你。现在怎么办？”
夏鹿此时也没了主意，周铭郴曾经来过金萌的公寓，而且刚刚的电话已经暴露了她们两人正呆在一起的事实。
“要不我还是去住酒店好了，反正就这几天，等离婚手续办完他就不会来找我了。”夏鹿把箱子拖进金萌的房子，“这几个箱子先放你这儿，我拿点儿平时用的东西出来。”
“真的要这样吗？”金萌并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这么冷的天诶，而且你一个人住酒店安全吗？”
“没问题，我又不是几岁小孩儿。”夏鹿拿了简单的洗漱用品和保养品，重新把箱子关上了。
“我怎么觉得周铭郴的口气不像是要跟你离婚的样子，”金萌猜测道，“万一他拖着不肯跟你离怎么办？你之前不是说过他控制欲特别强吗，而且他这样的男人，真的能容忍女人先提出分手吗…”
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不过夏鹿无暇顾及这些，虽然过程可能会很艰辛，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已经下了决心。
眼看着夏鹿刚上去没多久，又从公寓大门出来了，站在门口，好像在等车的样子。
周铭郴拉开车门。
“你先上去，明天把行李送回我家。”交代了邱城一句，他下了车，又马上被邱城叫住了。
“周总，太太怎么办？”
“我来处理。”
得了命令，邱城赶紧拿着下班时帮金萌带的果味甜甜圈从侧门回家了，这甜甜圈她已经嚷嚷了好几天，下了班他特意绕了一大圈儿去买，还被周铭郴抱怨了好一会儿。
夏鹿在打车软件上点了半天，不知为什么竟没有一辆车接单，按理说这个时间不早不晚，又不是交班的时候，应该很好打车才对，难道是老天在跟她作对？
靠在墙角发呆，听到脚步声不远不近向她走来，还以为是公寓住户准备进门，停在距离她一米的地方却又不动了。
“周铭郴？！”她抬起头，吓了一跳，现在要躲已经来不及。
“你在这儿做什么？”
“我…我要离婚。”夏鹿梗着脖子，虽然心里在打鼓，表面却尽力保持平静，天知道这家伙会有什么反应，总不至于像昨天一样不相信吧，她要让他知道，自己是来真的。
“我同意了么？”周铭郴眯眼看她，一脸淡定。
“你同不同意不重要，反正我已经决定了，离婚协议书我放在茶几上了，以后我不会再用你一分钱。”夏鹿继续说道，“当初你救了罗凡，我欠你一袋血，你要是需要明天去医院抽出来还你就是。”
这女人说话实在好笑，连一袋血这种事都想到了。
周铭郴觉得好笑，不过只是轻轻扯动了一下嘴角，忍住了。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不如我们先把协议解决掉。”
“什么…什么协议？”夏鹿的语气瞬间弱了下来，难不成协议里还隐藏着什么秘密吗？
“我们签署的保密协议里，明文规定，这场婚姻只能由我宣布结束，你没有这个权利。当然，我也帮你预留了其他选择，你可以通过赔偿我为你支付的所有费用，包括但不限于罗凡的医疗费、护理费，你的衣食住行日常开销，以及其他以你的利益为优先所进行的与金钱有关的消费行为全部金额的三倍，来换取你的人身自由。”
周铭郴说这话本来没带什么情绪，夏鹿却觉得他趾高气昂，面目可憎。
“我免费帮你算了一下，也就四千多万。”
他盯住夏鹿的眼睛，“如果你不相信，我手机里有协议的影印版备份，上面可有你的亲笔签名。”
第158章 是我不好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
夏鹿心里抗拒回去，但是协议毕竟是自己签的，都怪自己年轻不懂事，稀里糊涂签了卖身契还不自知，“我不信，拿给我看。”
周铭郴将手机递给她。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她当时每个字都亲眼看过，竟然没注意到还有这么一条，也可能注意了，但是没往心里去。哎，不管怎么说都是大意了。
“总之，钱我会还你的。”夏鹿还在嘴硬，要筹出这么大一笔钱，除非她运气爆表连中十次彩票一等奖，扣了税说不定还不够。
“好，现在还我。”周铭郴收起手机，看着她。
现在怎么可能会有…夏鹿咬咬嘴嘴，底气不足，“你先缓我几天，这又不是什么小数目，我总需要时间筹这笔钱吧。”
“那好，在钱到账之前，我是不会放你自由的。你应该知道，我是个商人，既然签了合同，就要履约，按规定办事是我的习惯。”周铭郴充分发挥了自己的职业优势。
夏鹿一脸懵逼，这是逼着自己跟他回去？还有没有天理了，光天化日强抢民女，已经忘了当初这事她自己也是同意的。
“跟我回家。”周铭郴又拽住了她没受伤的那只胳膊。
“我不要。”夏鹿低头看了一眼打车软件，不知不觉中已经有人接单了，电话打过来，刚想接，却被周铭郴一伸手夺了过去。
“抱歉，我点错了，这一单我会取消，谢谢。”说完挂了电话，动作一气呵成。
夏鹿几次跳起来想把手机抢回来，都失败了，以她的高度，周铭郴存心想躲，她是无论如何也拿不到的。
“手机还我！”夏鹿脸色发红，不知是冻得还是气的。
看她急的跳脚又没得办法的样子实在可爱，周铭郴没忍住笑出声来。当然，在夏鹿眼中这只是对自己幸灾乐祸的嘲笑而已。
“你跟我回去，我就把手机还你。”
“我不回去！”夏鹿立刻拒绝，没有半分犹豫，回去继续让他欺负不成，当自己傻。
“回去么？”
“不回去！”
“这两个人怎么还在楼下？”金萌趴在窗台上往下看，发现过了半天，周铭郴和夏鹿还站在门口，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哪儿呢？”邱城走过来，将一个甜甜圈塞进她嘴里，“我看看。”
“不行，我得下去，鹿鹿一个人会受欺负的。”金萌转身要走，“周铭郴真是太过分了！”
邱城赶紧拉住她，“他们俩的事儿你就别跟着瞎掺和了，让他们自己解决。”
“那怎么行？周铭郴急了可是会动手打人的，我今天看见鹿鹿手上的伤了，对一个女孩子居然下这么狠的手，我得下去看着他们，万一再打起来我就直接报警，绝对不给渣男任何解释翻盘的机会。”
“夏鹿到底是怎么跟你说的，”邱城笑道，“周总根本没打她，她手上的伤是从楼梯上跌下来摔的，周总身上的伤比她严重多了，要是不信你明天再问问她。”
金萌愣住了，“什么？”
低头看，刚刚站在门口的两人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了。
“放心吧，他们俩就是小两口吵架，现在只不过是在气头上，要不了多久就和好了。”
路边。
“放我下来！周铭郴你个大混蛋！流氓！”夏鹿一边挣扎，一边嚷道。“我真的要喊人了！”
夏鹿硬是不肯回去，天气这么寒冷，总不能都在大街上站着，周铭郴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他停下脚步，看着她，“好啊，你喊。”
她总是这样，嘴上气势一分不输，到动真格的时候就慌了，而且现在路上没什么行人，就算喊破喉咙也未必会有人帮她，说不定只觉得是什么神经病。
看她住了嘴，周铭郴继续朝车子的方向走去。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我不。”周铭郴拒绝的很干脆，自己已经找到这里来，万一放她下来，夏鹿一扭头跑掉，两人还要在这大马路上上演追逐游戏么，太跌份儿了。
拉开车门，夏鹿被丢进副驾驶。
“告诉你，逼急了我可是会跳车的！”夏鹿气鼓鼓说道，用力按了车门，根本打不开，早就被锁住了。
周铭郴没说话，启动车子，朝家的方向开去。
夏鹿心中不爽，自己折腾了这么半天，打包了全部家当好不容易跑出来，就是为了乖乖跟他回去，怎么可能？
“周铭郴，你一定觉得这样很好玩儿对不对？”
“不，我没觉得。”周铭郴毫不犹豫。
“你明明就这么觉得，”夏鹿扁扁嘴，“反正你有钱，想找人陪你玩儿有的是人可以，为什么非要盯着我不放呢？”她想了一会儿，“我知道我是欠你的，你救了罗凡的命，但是已经这么长时间了，如果你想要我赔偿你，我以后会努力赚钱，虽然可能需要很久，但是一定把欠你的一分不少还上，你就行行好，放我一马吧。行吗？”
周铭郴没说话。
夏鹿继续说道，“当初没看清楚就签了协议确实是我的问题，你就当成是我年轻不懂事儿，犯了一次错误，可是我也付出代价了呀，跟你结了婚，离婚以后我就是失婚妇女了，再结婚就是二婚了，这也算是一种惩罚不是吗？”
“谁让你当失婚妇女了？”周铭郴挑起眉来，情绪丝毫未受影响。
“我，我自己，”夏鹿刚刚的气已经消的差不多了，现在只觉得委屈，“我知道这都要怪我自己，我也没有怪你呀，我自愿的，所以求你了，你就同意吧，钱我会慢慢还的。”
“你。”周铭郴忽然开了口，转头看她一眼。
“你的手臂还疼么？”
夏鹿愣了一秒，这是什么意思？
“疼啊，当然疼。从那么高的楼梯上摔下来怎么可能会不疼。”她根本不知道，当初两个人一起从楼梯上滚下来，为了保护她，周铭郴挡住了大部分阶梯和扶手的剐蹭，只是最后落地的瞬间没来得及护住她本能伸出的手臂，这才刮伤了。
“对不起，昨天是我不好。”这突如其来的道歉让夏鹿不知所措。
周铭郴居然会道歉，她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幻听了。
“你…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对不起，昨天是我不好，害你受伤。”
疯了疯了…夏鹿靠进椅背，伸手掐了自己的脸蛋一下，疼！这竟然是真的。
第159章 大小姐回来了
躺在空空荡荡的卧房里，夏鹿看着天花板发呆，周铭郴的话回荡在脑海。
“你刚刚也说了，离婚了你就是失婚妇女了，再结婚是二婚。”周铭郴看着她，“那我岂不是也这样？”
夏鹿有些无奈，“你没有关系的呀，男人本来几婚就不重要，而且你这么年轻有为，喜欢你的女生肯定一大把，根本就不需要担心这种问题。”
周铭郴摇了头，“不行，我堂堂风光集团的总裁怎么可能二婚，不存在的。”
夏鹿呆若木鸡，不知道说什么好。
“离婚是不可能的，”周铭郴俯下身来，盯住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除非我主动放你走，否则这辈子你休想离开。”
夏鹿一脚将被子踹到地板上，发泄般地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儿。周铭郴你这个魔鬼！
“阿嚏！”
坐在办公桌前，她又打了一个大喷嚏，不知昨天是冻到了还是真的被周铭郴传染了，或者兼而有之，从早上到现在，喷嚏一个接着一个的打，鼻子都撸红了。
“夏鹿，开会。”
丽唐项目负责人已经换了一个，先前刁难过夏鹿的人真如同事所说，已经不再负责这个项目了，至于是不是有被开除那么严重，大家都不是很确定。
“李工真的不在公司了？我们之前跟他沟通很顺畅，他的很多想法也有一定的建设性，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怎么会这样？”
“其实具体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新的负责人含糊其辞，“也可能另谋高就了。”
看到夏鹿走进会议室，大家停止了讨论。
“现在网站主体已经基本成型，细节部分后期审核测试完再做最后的修改，手机app也即将正式开始设计，风格延续网站，求同存异，图标方面和按键的设计，我们希望交给夏设计师负责。”
“至于操作流程、状态树、界面跳跃这些部分，就由你们团队内部自己分配。”
罗文涛点了点头，“可以。”
夏鹿敏锐觉察到旁边同组设计师的脸色不大对，先前这部分对审美要求很高的工作都由他完成，现在忽然指定给自己，一定很不爽，况且这人以前就不喜欢她。
送走丽唐的负责人，大家重新坐下，讨论下一步设计方案。
王超提出了自己的质疑，“看来他们是对我的设计不满意，否则怎么会把图标和按键设计交给夏鹿，不满意就直说，至于么，这么拐弯抹角的。”
他是朗星的中级设计师，有七年工作经验，设计过大大小小的网站和手机app，做的项目还是很受客户认可的，返回率不高。性格一向心直口快，有意见绝不憋着，名校毕业、心高气傲，之前接手郑姐姐的工作擅自变更部分设计没跟夏鹿打招呼的也是他。
“你想多了，可能他们只是觉得夏鹿的审美风格更适合手机app，网站是你设计的，他们如果不满意，当然会让你修改，你见过甲方对不满意的设计师心软的吗？”罗文涛不紧不慢地说道，将手上的资料发给大家。
“切~”王超不屑地吭了一声，显然并不接受这种说法，只是懒得反驳。
他的眼中带着明显的敌意，夏鹿感受得到。
“这是我初步安排的工作分配，你们看看，有意见提出来，没有的话回去想想下一步的工作，下周开始我们将正式启动手机app的设计。”
“没意见，哪敢有意见。”王超语气仍不大好，“我又不是老大，能决定什么。”
这话明显带着赌气意味，这次却没人回应他，大家都在仔细查看自己的工作内容。
“你不用太在意，超超就是这个性格。”散会后，罗文涛解释道，“他就是脾气大了点儿，其实人不错，工作能力也挺好的。”
夏鹿点点头，“我知道。”
“工作有什么困难随时来找我。”
出了办公室的门，夏鹿尽力打起精神来。没错，工作只是工作，同事也只是同事，只要把自己分内的工作做好就行了，别人喜不喜欢自己讨不讨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她又不是来交朋友的，努力说服了一番，终于又鼓起勇气坐在办公桌前。
“金总，您怎么来了？”
张主管声音很大，将办公室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门口。
金风南站在设计部入口处，环顾四周。
夏鹿看到他一瞬间，马上低下头来，“糟了…”她在心里默念。这大老板好好的办公室不呆，怎么会跑到这儿来，难不成是专门过来视察工作的么？
“不会是大小姐回来了吧？”旁边同事小声念叨。
大小姐？
夏鹿把眼睛伸到电脑上沿，小心趴在那儿看了一眼。
金风南身侧站着一位黑长直美女，小麦肤色，气质打扮都很华裔，还真像是大小姐。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新任设计部副总监，Karen。”
公司早就盛传老板金风南的妹妹Karen毕业后要来接任设计部VP，看来就是她了。
“大家好，我是Karen，以后会担任设计部副总监一职，跟大家一起工作，希望我们合作愉快。”Karen笑起来，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和华裔美女特有的自信神采。
张主管显然有点儿惊讶，他根本没接到通知，先前上面下来的消息是五月入职，现在才一月份，人说来就来，他是一点儿准备也没有。
“金总，Karen，真不好意思，我之前不知道这么快入职，没做什么准备，我马上安排人收拾一下办公室。”说着，他转头向里面望去。
“金萌、夏鹿，你们两个来一下。”
这屋里就数她俩资历浅，又都是细心的女孩子，做这种工作再合适不过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夏鹿心里“咯噔”一下，完了完了，这次是死定了。
“不用这么着急。”幸好金风南拦住了张主管，笑道，“Karen今天只是先过来打个招呼，办理一下入职手续，下周才会正式上班，你们慢慢准备就好。”
“那好那好。”
逃过一劫，看着张主管送两人出了设计部，夏鹿终于松了口气。暗叹现在上班的时候也是危机重重，整日提心吊胆。
第160章 有事相求
坐在茶餐厅里，两个人起初都没有说话。
下午周心瑶忽然发来微信，约夏鹿晚上见面，上次两人在周奶奶家相遇，互相加个微信本是出于礼貌，她从没想过周心瑶会真的联系自己。
“你喜欢吃什么？”夏鹿抬头看她。
“我减肥，晚上不吃。”周心瑶手指不断轻晃着杯子里的吸管，缓缓吐出一句，“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反正今天我请客。”
夏鹿只好埋头看菜单，跟不熟的人一起吃饭就是一种煎熬。
“就这个吧。”人家减肥不吃，自己也不好胡吃海塞，只点了一小份云吞面，其实一整天班上下来，夏鹿此时觉得自己腹中空空，能吃进去一头牛。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周心瑶看着夏鹿，有点儿犹豫，其实她心里对夏鹿这个人本身并无好感。除了对堂哥跟她的婚事不满以外，也有看不起市井小民出身背景的缘故，如果连她这样的姑娘都能凭不知哪里来的本事混到自己这个阶层来，那生在周家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今天这件事实在需要她的帮助，这才不得不约了见面。
“我想请你帮个忙。”周心瑶暂时放下身段，准备好好跟她说说。“你听说过老城改造吧？”
“嗯…”夏鹿喝了口水，猜测她要让自己干什么，她手无权利身无分文，能帮什么忙呢？
“我堂哥手里有一块地，被划在了老城改造计划范围之内。我们公司想要跟他合作，但是上次在餐厅大家闹得不欢而散，我爸妈现在不好出面去说，我才刚参与公司的事务，对这些事情也都是半懂不懂，去说他又不一定同意，所以想请你帮这个忙。”
其实这主意原本不是她自己想出来的。
“奶奶，你去帮我说说好不好，堂哥知道我刚进公司做事，我说话他肯定不会在意的，但是您就不一样了，他现在不是经常过来看你吗？你就装作不在意，顺嘴跟他提一句，就是帮了我们大忙啦~”那天，她又在周奶奶身边撒娇，想通过这种方式解决问题。
周奶奶笑道，“我去跟他说，让他把自己手里的地拿出来跟你们合作，这跟命令他有什么区别，到时候他碍于我是长辈，同意了，你们就高兴了？再说，阿郴的个性不同常人，万一他一下子拒绝掉，你让奶奶我这老脸往哪里搁。”
发现周奶奶不同意，周心瑶嘟起嘴来，“那这事儿就成不了了，俗话说得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咱家这肥水可是一直卯着劲儿地往外流。”
“你呀你。”看她不高兴了，周奶奶决定安抚，顺嘴给她支了个招，“有这时间你不如在别人身上下点儿功夫。”
“别人？谁？”
“你说呢？你堂哥以前身边是没有人，难道现在也没有人吗？你不去找那个跟他关系最好整天呆在一起说得上话的人，反而来找我这把老骨头，劲儿使错地方啦。”周奶奶笑道。
周心瑶瞬间懂了，这是让她去求夏鹿帮忙的节奏。
“您不会是让我去求夏鹿吧？”
“她现在是你堂嫂，你现在又进了景先公司，迟早是要接班的。以后跟阿郴打交道的机会少不了，你忌惮你堂哥不敢跟他提要求，这个我懂，但是跟你堂嫂搞好关系，以后要求人办事还不容易吗。”周奶奶说的虽然很有道理，执行起来却极困难。
还没开始做，周心瑶心里已经有了障碍，“我跟她根本就不是一种人，根本没有共同话题。”
“共同话题是创造出来的，你们两个年纪相仿，都是年轻小姑娘，兴趣爱好娱乐审美什么不能聊，有什么聊不来的。而且鹿鹿那个人我接触多一些，性格是很温和乖巧，人也机灵，不难相处。”周奶奶继续鼓励她，“上次在这儿不是让你们留了对方的联系方式，平时多联系，求人的时候才不着慌。”
虽然不情愿，但不得不承认，周奶奶说的有几分道理。
“我可提醒你了，她的话在阿郴那儿是很管用的。你以前几时见你堂哥主动来看我？还不都是我去瞧他，就这样他还老大的不情愿。上次我跟鹿鹿说，他就跟来了。听我的，没错。”
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遛遛，周心瑶咬住吸管，吞了一口沙棘汁，“没问题吧？”
夏鹿完全没想到是这种事，表情迟疑。
“这事儿你怎么不直接跟周铭郴说？”
我要是能说还会来找你？周心瑶心里不满嘀咕了一句，表面不动声色，“其实我自己说也不是不行，但是我觉得你去说效果应该会更好。”
夏鹿不知道周心瑶对自己是哪来的这种信任，难道外人都觉得她和周铭郴感情不错？这实在很离奇。
“但是我对这些事一窍不通的，什么老城改造，什么合作的事，他平时也不会讲给我听。”
就知道，周心瑶默默然。
“不过我可以试着帮你问问看。”夏鹿又补了一句。
“真的？”周心瑶喜出望外，将准备好的资料摊在桌上，“我们的计划书都在这儿，如果能拿给他看就再好不过了。”
“嗯，没问题。”虽然不能保证同意，但是让周铭郴多一个选择总不至于有错，夏鹿这样想着，应了下来。
“那我等你的好消息喽~”
离开餐厅，周心瑶直接跨上了自己的红色保时捷，“堂嫂，我一会儿还有约会，就不送你回去了，这件事拜托你啦，拜拜~”升上车窗，她很快扬长而去。
夏鹿这才发现，这还是她第一次称呼自己堂嫂。果然，人有利用价值时才会受人尊重。
她独自来到附近公车站等车，忽然感到一阵寒冷，裹紧大衣，缩起了肩膀。
“夏鹿？！”
原本站在旁边等车的中年妇女一扭头，看到了她。“这可真是巧了。”是罗凡的妈妈方爱玲。
自从结婚当晚宴会被她推下泳池，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这城市这么大，想找到一个人很困难，想躲住一个人却极容易。但是她忘了，今天周心瑶订的餐厅刚好在罗凡家附近。
第161章 冰释前嫌
“怎么，好不容易嫁进豪门连辆车都没有？该不会是什么假富豪吧。”方爱玲瞥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夏鹿低头，看到她拎着一大袋食材，未戴手套，手已经勒红了。应该是刚从超市出来，等着坐公车回去。这里距离罗凡家只有不到两站地，如果不是东西太沉实在拎不动，方爱玲是不会站在这儿等公车的，依她的个性，一定会走回去。
“阿姨，我帮你拎一会儿吧。”夏鹿伸出手，准备接过来。
“不用，”方爱玲侧过身，“这点儿东西我还拿得动。”
高峰期，两人等的公车一直没来，方爱玲手里的袋子不断下坠，却不肯放在地上，怕被夏鹿抢着拿起来，不时转头看她。
“你要是不着急，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会儿。”
夏鹿点点头，同意了，她冻得手脚冰冷，缓一阵儿等高峰期过去再回家正合她的心意。
方爱玲看看周围，指着路边一家咖啡馆，“就去那儿。”说着，费力地将袋子提高，身体轻歪，免得被袋子坠到地上，步履匆匆向咖啡馆走去。
夏鹿赶紧跟上，顺手擎住她手里的袋子。
坐在温暖的咖啡馆里，两人的不舒服都缓解了不少。
其实如果没有这些事，夏鹿和方爱玲的感情是很好的。虽然不至于到亲如母女，不过方爱玲一直都很疼她，读书时经常会带她和罗凡一起出去吃饭，假期去哪里玩儿也会顺便带上。可以说，在还没有成为真正的一家人以前，她们的关系就已经像一家人了。
夏鹿也有很多话想跟她说，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方爱玲喝了一口咖啡，“本来以为你抛弃凡凡是去过好日子了，现在看来也不怎么样。”她语气仍不大好，却消了很多敌意。
“阿姨，其实我并没有要抛弃罗凡。”
方爱玲不置可否，“你现在当然是这样说，当时可不是这么做的。”
夏鹿心里觉得委屈，想起当时，鼻头不知不觉红了，轻轻吸了一下。
方爱玲觉察到她的改变，撇撇嘴，“看看，我都还没说什么，你就要开始哭了，搞得好像我这么大个人欺负你一个小姑娘似的，我的儿子现在还在特护病房躺着，一天就能见他俩小时，我心里的苦还不知道要找谁去说呢。”说着说着，她的声音也哽咽起来。
夏鹿轻出一口气，使劲儿眨眨眼，将眼泪憋了回去。
“阿姨，我知道这件事对你和叔叔造成了很大伤害，但是我真的没有想要抛弃罗凡，”夏鹿想要把这件事情讲清楚，她不想再被误会了，“当时在国外，罗凡突然出事，旁边只有我一个人，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虽然确实可能有处理的不好不得当的地方，但是我真的尽全力了，做了所有我能做的事，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是啊，她连自己后半生的幸福都赔进去了，可是别人又怎么会知道呢。
方爱玲眼皮一瞟，又喝了一口咖啡。
“我并不是在气这个。其实这段时间，我们已经接受了，凡凡这样是他自己选的，跟你结婚、去海岛度假，这都是他自己做的决定，包括他救你受伤也已经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但是我真的理解不了，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回来才多久，竟然就改嫁了，你知道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和凡凡他爸爸有多震惊吗？”
夏鹿无可辩驳，只能沉默。
“你跟凡凡一路走来也不容易，我跟他爸爸都知道这一点。学生时代的爱情能延续到以后是一种缘分，你们在一起这些年，说实话，我跟他爸爸待你不薄吧。我们几乎是把你当成自己的女儿来疼，什么东西有凡凡的就有你的，也没挑过你一点儿毛病。凭良心说，你觉得这世界上像我们这样的公公婆婆多吗？”
听她这么说，夏鹿心里更难受了，联想到过去种种，罗建军方爱玲夫妇待她确实不错，这也是当初两人结婚引得一众同学朋友羡慕的原因，佳偶天成自然难得，家庭的和睦更难得。
可是世间哪有万全事，那丢失的一角终于还是来了。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们。”夏鹿现在不想再为自己辩驳，他们已经受到了巨大的伤害，跟自己比，很难分出孰轻孰重。为什么还一定要别人原谅自己？
方爱玲叹了口气，沉默良久。
“其实我也出过气了。”她看着夏鹿，“当时你结婚，我跑去大闹了一场，其实不是针对谁，但我真的是咽不下这口恶气，我想如果是你，你也会这么做，你也别怨我。”
“那么风光的婚礼，高级的酒店，我本来以为你嫁给那个周什么的，能过上好日子，现在看来也就这么回事儿。本来结婚就讲究门当户对，我以前没想过这个问题，只顾着气了。现在看来，你在他们家估计也不好过，没少受委屈，我心里平衡了。”
夏鹿扁住嘴，“是我不好。”
“行了，这事都过去了，再说它也没有意义。”方爱玲把杯子里残存的咖啡一饮而尽，“正好今天看见你了，跟你说一声。我们打算尽快把凡凡转到普通医院去，以后就不用你们支付医疗费护理费了。”
夏鹿抬起头来，“为什么？”
“这段时间让你们出了不少钱，虽然有些时候我觉得这是应该的，但是长久以往不是办法，凡凡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日子还是得照过，我和他爸爸正在尝试试管婴儿，打算再要个孩子。”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夏鹿一时语塞，但是别人的事，自己根本没资格管。
“你们的婚房前两天卖出去了，我和他爸爸想通了，与其守着过去不如往前看。”方爱玲继续说道，“当初买房子的时候你们家出了一部分钱，这部分我会尽快还给你妈妈，以后我们就不要联系了。”
夏鹿马上拒绝，“不用了，这笔钱就当成是我给罗凡的赔偿。”
“而且转院的事还是再考虑一下吧，现在这间医院的医疗护理水平都是顶尖的，如果转到普通医院，可能会对罗凡的病情有影响。”
方爱玲十分无语，自己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让她明白，他们以后没有任何关系了。
“这些我们自然会考虑，不用你操心。”
夏鹿还想说什么，却哽在咽喉。
“谢谢你的咖啡，希望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以后在街上碰到就当不认识。”方爱玲站起身，又提起那个沉重的大袋子，推开厚重的店门，快步向公车站走去。
第162章 一个请求
坐在车上，夏鹿脑子乱成一团麻。
试管婴儿？方爱玲都已经快要五十岁了，难道还能要孩子？如果成功了，罗凡怎么办，他们是要放弃罗凡了吗？落水那一幕又浮现在她脑海，她用力甩甩头。
人家已经说了，跟自己以后再没有关系。成年人要为自己的行为和决定负责任，既然当初选择了嫁给周铭郴，这些都是她应该承受的，但是并没有人提前告诉她事情会发展成今天这样。
“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见她闷闷不乐进了门，周铭郴放下手里的书，问道。
夏鹿抬头看钟，这才发现已经快九点了，自己六点下班，竟然在外面折腾了这么久。
“没去哪儿，随便逛逛而已。”她换了鞋，把包里的文件递给周铭郴，“这是心瑶让我给你的，说是跟老城改造计划有关，他们公司想跟你合作，你看看吧。”
“你去见她了？”周铭郴接过文件，随手放在一边。
“嗯。”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会私下见面了？”周铭郴的语气跟平常无异，但是这刨根问底的态度让人莫名不爽，而且夏鹿此时并没有心情应付他。
“没有啊，从来就没有，”她语气有些急躁，“她是你的堂妹，我为什么要跟她私下联系？她今天忽然找我说有事求我帮忙，我才跑去见她的，怎么了，你又有意见了？”
周铭郴瞥她一眼，“没有就没有，火气那么大干什么。”
夏鹿没答话，她本来只是心情低落而已，可耐不住他一个劲儿地拱火。
“吃晚饭了吗？”
夏鹿坐在沙发上，摸了摸肚子，晚上吃的太少，被他这么一问，竟然饿了。
“吃了…但还可以再吃一点儿…”刚刚还气焰嚣张的人，语气忽然弱下来。
周铭郴走进厨房，从保温箱中取出特意帮她带回来的晚餐，一一置于桌上。怕她饿肚子才去买回来，没想到一直等到九点她才进门，已经完全不记得家里有门禁这回事了。
“你要跟他们合作吗？”周铭郴坐在她对面看了半天文件，不发一语，表情一直很严肃。
“我考虑一下。”
“哦。”
其实这事本来跟她关系不大，成不成全看他一个人的意思，但周心瑶求的人是自己，如果没希望，肯定要告诉人家一声，免得白等。
“我会跟她说，以后不要让你做这种事。”周铭郴最讨厌在背后搞小动作的人，拉帮结派，靠关系做事。这种人在风光集团内部一旦发现是要被开除的。
而且他心里清楚得很，他们利用夏鹿就是想抓住自己的软肋。如果他因此同意，他们会觉得夏鹿是有作用的，以后遇到什么困难难保不会从她入手，她又缺乏社会经验，根本看不透别人的心思企图，很容易因为不懂拒绝而被人利用。
“这样不大好吧…”周心瑶今天才叫了她一声堂嫂，这事情就立刻搞砸，以后更该用鼻孔示人了。
“这事跟你没关系，以后她叫你，如果你不想可以不去。”周铭郴自己对家人的态度都很令人侧目，更别提要求别人了。事实上，自打周景闻过世，他跟周家其他人的关系就一直很淡漠，逢年过节偶尔见面也是敷衍了事，常跟周奶奶走动也只是最近的事。
“好吧。”夏鹿应了下来，把吃完的东西整理好，一股脑丢进垃圾桶。
“还有一件事。”
夏鹿走到周铭郴旁边，“今天我见到罗凡的妈妈了，她说会尽快把罗凡转到普通医院去，以后就不用你支付他的治疗和护理费用了，这段时间谢谢你的资助。”当然，最后一句是她自己加的，方爱玲根本认为理所当然。
“你见到方爱玲了？”周铭郴有些诧异，“她都跟你说什么了？”
自打婚礼晚宴被方爱玲搅了浑水以后，周铭郴分明警告过她，让她不要接近夏鹿，更不要单独约她见面。
“没说什么，就是这件事。”夏鹿说完便上了楼，借口困了想休息。
周铭郴终于了解为什么她今天回来时情绪这么低落，方爱玲一直对夏鹿心怀敌意，他虽然知道，却没有采取任何动作，想来今天也不会说出什么好听的话。
夜深人静。
夏鹿坐在桌边，从抽屉里翻出了几本略旧的日记，这里面记录了大学时期她跟罗凡发生的点点滴滴，这是她的初恋，也是到现在为止唯一的一段情感经历。
四年并不是那么短的时间，两人哭过笑过，甜蜜过也争吵过，本来以为结婚以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是最后的结局，没想到后面竟还暗藏别的剧情。
这日记先前她一直不敢翻开，今天却趴在桌前将它们一字不落给看完了。就算罗凡昏迷不醒，她也始终觉得两个人是有某种联系的，并没有彻底分开，可是现在，这个告别的时刻终于要来了，她想见他最后一面。
周铭郴刚洗了澡从浴室出来，看到夏鹿站在门口。
“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她说道。
“嗯。”
“我想在罗凡转院前去见他一面。这段时间，我一直按照你的要求，没有去医院看他，但是他现在要走了，以后方阿姨也不会允许我们见面，所以我想，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见他了，希望你能同意。”
见罗凡要过预约护士那一关，只要周铭郴不放行，她永远也没机会。
“你想什么时候见他？”周铭郴没有反驳，好像是答应了。
“明天，可以吗？”
周铭郴想了两秒。
“可以，但是我也有一个要求。”他看着夏鹿，“我要跟你一起去。”
夏鹿点点头，只要能让她去见罗凡一面，这点要求根本不算什么。
看着她瘦削的身影回到走廊上，没多久又拐进屋里，周铭郴关上了房门。
他心中也有很多不确定。罗凡本来是牵制夏鹿的一根引线，他一旦走了，这种牵制就不存在了，夏鹿会更努力想办法从他身边逃走吧。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对一件事即将失去掌控力的感觉，心里竟然有些许紧张、些许失落。也许那天夏鹿说的是对的，他就是喜欢这种控制别人的感觉。
第163章 不是来道别
“这边请。”护士将病房门打开。
现在并不是探视时间，但罗凡不是危重病人，周铭郴又是医院的VIP客户，所以给他们开了特例，在周六上午预留了探视时间。
夏鹿把椅子搬到床边，再次握住罗凡的手，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事故已经过去快八个月了，罗凡还是没有醒来，因为长久缺乏运动，已经没有过去那么健壮了。不过得益于良好的治疗和护理，总体上并没有太大改变。
“能让我们单独待一会儿吗？”夏鹿转头看向周铭郴，眼神中带着一丝祈求。虽然今天同意他一起来，但是告别的话，她还是只想说给罗凡一个人听。
周铭郴站起身，“别说太久。”拉开门出去了。
视线重新回到罗凡苍白的脸上。他以前没有这么白，这么多日子未见阳光，接受不到紫外线的侵害，现在甚至比夏鹿还要白上几分。只是这白没有丝毫血色，看上去仿佛让人失了生命力，并不令人羡慕。
“罗凡，我知道你能听见我说话。”夏鹿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脸边。
“你一定责怪我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看你吧，其实我也很想来。对了，我找到工作了，你一定猜不到是哪里吧？是一家很大的公司哦~朗星，就是金萌毕业的时候签的那家。我真的没想到自己能顺利进朗星工作，金萌可是以咱们专业第一毕业的，大概是上天眷顾我吧。”
“但其实，如果让我重新选一次，我希望它能再眷顾我几分，不要让你出事，”情绪波动，让夏鹿的声音有一点儿小哽咽，她沉默一会儿平静情绪，“如果你没出事，现在我们一定已经在一起生活了，像别的平凡小夫妻一样。”
“我又结婚了，不知道叔叔阿姨有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你，虽然现在你不能说话，但是一定很生气吧？”夏鹿低头看着罗凡的脸，动也不动，“虽然不是自愿的，但是已经这样了，我以后会好好生活，不让你担心。”
周铭郴坐在门口的长椅上，低头看着地板，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站起身，走到门边。
透过玻璃，他看到夏鹿趴在床边，好像在跟罗凡说着什么，声音太小，站在外面一点儿也听不清。她背对自己，身影看上去瘦弱又无助。
第一次见她，也给人这样的感觉。
热带旅游胜地湿热又躁动的医院走廊，她一个人缩在墙角座位，抱着双膝，在绝望中等待希望，却没想到等的那个人正是他。
所以她当时等到的究竟是希望还是另一种绝望？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今天我来，是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夏鹿小声说道，忽然苦笑，“你一定觉得很纳闷儿吧，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来看你，一来就带着坏消息。”
“因为罗凡，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一个很坚强的人。以前我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讲给你听，每次听到你安慰我，或者只是给我讲讲道理，我都觉得心里没有那么慌了，你对我来说一直是一颗定心丸。可是你却从来不跟我说你心里的事儿，记得以前我问过你，你难道没有不开心的时候吗？为什么从来不跟我讲。”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当时你说了什么。”夏鹿笑起来，甜甜的，“那时候你说，你是男人，又比我大，多吃了三年饭呢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夏鹿低下了头，“叔叔阿姨想把你从这间医院转走，以后去看你可能就不是很方便了，也许我很久很久都没有办法再见到你，我不在的时候，你也要努力生活呀，如果有什么话，努力醒来然后讲给我听，好吗？”
“周先生，病人护理时间到了。”护士走过来，对站在门口的周铭郴说道。
“再等等。”
夏鹿抬头看了看罗凡手上的输液袋，药水已经快流光了，就像他们在一起的时光。
她把罗凡的手重新放进被子里，又起身帮他仔细掖了被角，这才向门口走去。
“可以了？”
“嗯。”她点点头，努力平静情绪。
看着护士和护理人员进去帮罗凡做每日例行清洁和运动训练，夏鹿抬起头看向周铭郴，“今天谢谢你。”
***
张妈打开门时，万万没想到会看见周铭郴和夏鹿。
“先生，太太，你们怎么来了？！”她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赶快将两人让进屋里。
“我们去了医院，医生说昨天你们就出院回家了，没办法只好找到这里来喽~”夏鹿把果篮和鲜花递给她，又拿过周铭郴手里的补品。
“这个是给赵伯伯的~”
张妈赶紧接过来，整理了一下沙发让出两个位子来，“早知道先生和太太要过来，我就好好收拾一下了，现在这像什么样子。”
“一会儿我帮你收拾，”夏鹿自告奋勇，“最近很辛苦吧，赵伯伯在哪儿？我去看看他。”
张妈指指里面关着门的房间，“他睡着呢，自打做完手术，固定了腿，现在不能四处走动，一到中午吃完饭就睡觉，以前可没这事儿。”
夏鹿点点头，人家在休息，自然不好进去打扰。
“医生说可以这么快出院吗？”
“可以，”张妈笑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伤筋动骨一百天，主要是靠养，现在我就在家伺候他一个，脾气还大得很，今天你们来了，我还能有人说说话，要不然一整天就守着他，出门也不让，现在这外面北风呼啸的，我也不能推他出去溜达溜达，憋坏了。”
“要不然请个护工吧？这样你也可以轻松一点儿。”
“不用，”张妈马上摇头，“我都伺候他半辈子了，这么几天还能伺候不成？何必花那个冤枉钱，只是回去上班的时间要晚了，真对不住你们。”
“要不你们暂时先请一个保姆代替我？”
夏鹿转头看向周铭郴，其实张妈不在家这段时间，他们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早餐基本靠牛奶泡麦片，或者随便烤两片吐司凑合一下，中餐晚餐更不用说，顿顿吃外面的，起初还算可以，吃了这么些天只觉得什么都是一个味儿，还是怀念张妈的味道。
“不用，我们等你回来，别人都不如你做得好。”夏鹿语气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