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在大门前，邱城转过头来，“周总，用不用我陪你进去？”
周铭郴摇了头，伸手拉开车门，“你在这里等。”
等了这么久，他好不容易得来这次机会。向大门走去的时候，周铭郴感觉自己的心脏随着脚步起伏砰砰猛跳，心里却没有一丝慌乱。
他今天要见的是十四年前的那个人。
据后来的调查显示，他背上的那些伤疤，有一多半都出自这人之手。
坐在桌前，他在脑中勾画着一个凶狠中年男人的轮廓，那人一定孔武有力，有一双狡猾又邪恶的眼睛。关了十四年，样子可能发生改变，眼神却是不会骗人的。
他会向自己忏悔么？周铭郴暗想，随即又抛却了这种想法。今天他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怀抱着这样的想法就太天真了。
没一会儿，听着铁门开启的声音，沉重的脚步回荡在走廊里，探视室的门被人打开，一个身形瘦削的男人走进来，斜眼看了看他，被狱警推到桌前来。
这人跟周铭郴想象中的很不相同。他并不高，充其量也就一米七，身材也并不壮硕，甚至连精瘦都算不上，完全就是个弱不禁风的小鸡仔样子。头发很短，几乎完全剃掉，长相也说不上特别，大概每天走在街上都能撞到一两个跟他长相相似的。
最关键的是他的年龄，估摸着也就三十来岁，比自己大不了多少。
跟设想中相差甚远，周铭郴多少有些惊讶。想到当初的自己竟然是被这样一个人绑架折磨，不禁有些愕然。
“你认识我么？”他问道。
“啊？”不知是不是在监狱呆了太久，这人反应有些慢，他动了动嘴唇，“你不是张哥派来的么，我怎么可能认识。”
周铭郴点点头，表示满意。如果他认得出自己，反而麻烦。好在他如今的样子已跟当初大不相同，看来暂时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
“我确实是奉张总的命令来的，”周铭郴说道，“他想知道你最近过的好不好，之前的问题解决了没有，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告诉我。”
那人低头想了一会儿，抬眼看他，“他打算什么时候让我出去？”
“暂时还不行，”周铭郴应道，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狱警，“之前斗殴你弄死了人，这可不是小事，不好解决。”
对面人皱了眉，“这不都是他让我做的吗？！当初明明说好了，我按他的意思做，他帮我减刑。现在是怎样，事成了翻脸不认人？！”
果然，周铭郴想，邱子龙的信息是对的，他的那位老朋友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才会在刻意制造的监狱斗殴事件中被人“误杀。”
只不过张九年预先进行了安排，挑起事端的和直接杀人的不是同一个人，平时又没有交流，所以最终只能判定为是误杀。
但是真正动手的就是眼前这个人。
“你说的这些张总都考虑了，他只说让你再等等，毕竟协调各种关系也需要时间。”周铭郴说道，“那个人呢，你跟他还有交流吗？”
“谁啊？”对面人明显已经不耐烦了。听说有人来探视自己，还是张九年的人，他是满怀希望过来的，本以为会得到好消息。
因为前一段时间发生的斗殴事件，他被关了二十多天的禁闭，那可不是人过的日子。结果希望变失望，自然少不了多几分火气。
“解决问题的另一个人。”
“没有。”对面人不耐烦地摇了头，“张九年都说了不让我跟他说话，我还跑去说，我傻？”
刚刚还是张哥，现在直接变成了张九年，周铭郴已经感受到了他内心的不满和愤怒。
“你放心，只要你好好在里面待着，不要闹事，张总一定会早日帮你出去。”他说道，“这次让我过来也是安抚一下你的情绪，不管多难都先忍一下，否则他也保不了你。”
听到这话，那人的情绪稍稍平静了些。
“行吧，反正我也关了这么些年了，不在乎这一天半天的。”那人说道，“不过你也转告张九年，别他求我办事的时候把我当个大爷似的哄，事办完了拍拍屁股就走人，惹火了到时候大不了鱼死网破，反正我贱命一条。”
“好，我会转告张总。”周铭郴站起身，走出了探视室。
事情跟之前预料的一样，张九年的罪行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要证据也并非拿不出来，至少这监狱里关着的就是个活生生的证人，如果他的话可采信的话。
可是周铭郴始终觉得差了那么一点儿。
他不懂，张九年跟他无冤无仇，为什么平白无故要害自己。回到十六岁的年纪，他甚至连张九年这个人都没见过，也可能见过却完全没留下丝毫印象。他就是宏立集团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员工，哪里来的滔天的本事？
等等。周铭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十四年前，张九年只是宏立集团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员工。
“周总，你没事吧？”
看到周铭郴从里面走出来，面色凝重，脚步迟缓，邱城赶紧走过去。
周铭郴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失焦，“我好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坐在车上，看到手机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条微信消息，是夏鹿发来的。
“晚上下班不用来接我，我有事情要处理，结束后我会自己回家。”
低头看了一眼表，已经五点半了。
“不用回公司了，直接开到盒疯乐玩去。”他说。
结果还是慢了一步。周铭郴走进公司，发现夏鹿已经提前离开了，现在明明还没到六点。
“她去哪了？”
“这个...她没说呀，”王瑞答道，“就说是家里出了点事，需要立刻过去处理。”
“什么时候走的？”
“有十几二十分钟了吧。”
从公司出来，周铭郴拿起手机，拨打夏鹿的电话，却无人接听。
“该死。”
明明嘱咐过她，去哪里一定要跟自己说，结果还来这一套，不知道她心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夏鹿听到手机响，拿起来看了一眼。发现是周铭郴，又默默放下了。抬头看着对面两人，面露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