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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空乐章     才不是魔女txt下载     才不是魔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六章 火染夜空

    远处的天边传来通天的火光,但洛京城内的大街上依然不见太多人影,更多的是手持火把巡逻的军士。

    在大军攻城的时刻,城中实行着严格的宵禁制度,就是怕有人趁乱作恶,并引发大规模混乱。

    在新君下达旨意后,城中的守军行动起来,这才让街道上变得嘈杂起来。

    手持铜锣的更夫在敲锣报时的时候,也喊着如今的招募政策,许以重金,若是有人想出列立马喊一嗓子,就有巡逻的军士上门确认身份和实力,然后签字画押随军带走,在抵达营地后,自然有人来组织他们并分发武器和简易的战甲。

    此刻,夜府宅邸前,除了远处不时传来的喧闹声,这里反而有些安静,一位位红鳞戟卫举着火把整齐站立,就在那位偏将失去耐心准备让人破门时,终于有人走了出来。

    “吱呀——”门推开后,一位老者带着家丁和仆人走出,迎向门外的那位偏将。

    “这位大人,老朽正是府中管家,不知深夜到访,是有何事。”虽然夜府中人大致猜到这些人的来意,但还是谨慎的询问。

    “哼,如此拖沓。“那位偏将在亲卫的簇拥下上前,然后拿出手中那黄娟书写的圣旨,开始宣读,其大意就是洛京中的各大世家皆有义务出丁保卫城池,并列出了每家必出的最少人数。

    “陛下要征召一千人么,这可……如今夜府上下的家丁护院,哪有如此数目。”那位管家扶着冒汗的额头,为难的说着。

    他们之前预期派出约400-500人就够了,若是派出一千人,那可是掏空家中底子了。

    “不够的可用族人嘛,如今大敌当前,夜家也应当出一份力才是。”这位偏将满不在乎的开口,他可是知晓这些世家的,个个都喜欢囤积物资,私藏人员,别看一个个老实低调,但真要掏出来,绝对惊讶旁人。

    正所谓你有千方计,我有过墙梯,夜家众人讨论的那些心思和打算,朝中大臣早有预料,能做到那个位置的,哪个又是易于之辈呢。

    如此一来,管家做不了主,执只好让人连忙通知后院的家主和夜府上层。

    看着那几位传信的家丁跑的飞快,这位偏将眼神轻蔑,冷哼一声,也不去多管,只是让人在府前放上一个半人高的香鼎。香鼎中插着刚点燃的香,若是那香烧完夜府还没准备妥当,就要问其罪过。

    以那香燃烧的速率来看,估计五分钟之内就会烧完,可以说时间也是相当紧迫了,毕竟如今北墙处正在血战,这些红鳞戟卫临时招兵,也是面临着很大的压力,到时人数不够,可是他们亲自顶上去,这不是用钱贿赂就能解决的,那是要拼命的。

    “大人,夜家家主来了。”就在这位偏将背过身,看着远处天边火光,揣测那边战况的时候,一位亲卫来到他耳边小声告诉。

    “哦。”说着,这位高大的偏将转过身来,看向夜府的院内,一位外貌二三十岁左右的俊美男人带着大群身穿黑衫的族人走向府门。

    “在下夜真,乃是当今夜府家主,大人可是红鳞军中将军。”他行为得体有礼,不卑不吭走上前说话。

    “正是。”虽然有点不喜这些世家之人,但此刻这位偏将倒也没废话刁难,直接进入正题。

    “如今你们调集了多少人,立马跟上,武器盔甲不用担心,洛京内武库装备齐全,各种便于操作的火器都有。”

    “在下已经让人去通知府中各房,人员很快就会召集,还请将军稍候,只是……”

    “只是什么?”这位偏将听着眉头一挑,似有不愉。

    “只是我夜府也需留下少量人手看守,否则孤儿寡母,着实难安。”夜真于是干脆说道。

    “呵,这会就孤儿寡母,自称弱小了。”他目光冷冷的打量这位夜家家主,若是平时,他肯定不敢得罪这样的世家大族,但今日不同,得罪了又如何,难道他们还敢当场造反不成。

    眼见场面即将陷入僵局,夜府中一位老者走出,来到火光之前。

    “还请大人息怒,今夜之情景,我等皆知万分火急,并无姑息自保之意,只是夜府人丁凋零,并无其他世家大族那般繁荣茂盛……”他一边说着,身后的几位家丁将几个大箱子抬上前来,然后噔的一声放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回响。

    听着那箱子内碰撞清脆的回音,在场的军士都有些变化,随后箱子打开,露出里面满满当当金光灿灿的样子,顿时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这两个箱子,里面堆放的全部是王朝打造的金雀蟠龙皿,形似缩小的碗,内有徐徐如生印刻精细美丽的游动蟠龙,如今在火光下散发出迷人的光晕,而其中传来的龙脉之息,也格外纯正,乃是王朝正作,并非某些偏僻之地的彷冒之品。

    这样的大箱子,堆积起来的金皿恐怕有十万之多,约合十亿铜角币,是在场之人几辈子都挣不来的巨额钱财。

    “吾等也知大义,可家中族人是在凋零,凑不足这人数,只能拿粗劣卑鄙的钱财补上,以求大人可用其招纳更多贤才良勇,以充实守城之力,还望大人海涵。”这位老人声音恳切悲悯,老泪横流,说话间也带动身后不少族人落泪难受。

    这位偏将虽然知道这些肯定有着演戏的成分,但目光看着那一旁满满当当的金皿,怎么也无法挪开眼。

    是人就有欲望,即便是他也是如此,为何投身军伍,也不过是谋一份前程罢了,自家出身贫寒,即便晋升偏将手收入颇丰,但分给众多需要提携的后辈后,也不剩多少,如今面临这他数辈子都无法获得的巨额财富,即便是这位平时纪律严明的偏将,也不由得呼吸沉重起来。

    他稍微闭上眼,深深呼吸,然后睁开,看了下身后和一旁的亲兵士兵等,见他们一个二个眼里都快瞪出火来,就知道今天要是不收下,恐怕以后也是别想继续在这位置上坐下去了。

    况且,马上就要面临大战,正是用人的时候,这个时候若是引发营中兵变和埋怨暗恨,说不定战场上就会出现大问题。

    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虽说这话确实俗气,但有时又格外的近乎真理,谁都想好好活下去,并且活的更好更舒服,那么,今天走运的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自己呢。

    脑海中转过万千念头,这位偏将瞬间说服自己。

    他对身侧的亲兵目光一带,“你们,去清点一下。”

    “既然夜府如此深明大义,我等也不得不周全考虑……”见这位偏将答应,他身后的一众军士也心中狂喜不已,即便不能拿到全部,但每人哪怕分十个金皿,也是一笔巨款了。

    时间匆匆流逝,在那香烧完两根的时候,这支召集人手的队伍终于离开夜府家门,而跟随他们同去的还有300多夜府中家丁和护院,只是这些人的实力都很是一般,一看就是挑选出来的炮灰。

    见那位偏将带着长长的队伍离开,夜府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但不少人也立马心痛起来,毕竟这笔钱,对于夜府而言,也是大伤元气了。

    “莫要心疼,保住命才是重要的,唉……”府中老人安慰众人,然后指挥着下人将大门重新关上,内部继续为今后转移做准备。

    洛京之内,和夜府这般舍得巨资保全族人的世家也有,但更多的世家大族依然想着凭借过去在朝中或军中的人脉关系,逃脱这样的责任,要么说府邸中人手不足,要么硬让那些红鳞戟卫上级出面才肯开门,要么死死硬拖,大多都不太配合。

    眼看北墙处的战火逐渐向城内蔓延,甚至能在洛京的夜空中看到两方的龙骑相互战斗撕杀的情景,负责征召的红鳞戟卫们终于不忍急切发狠起来。

    一些胡搅蛮缠,死硬不肯出人出力的世家直接被砸开大门,随后红鳞戟卫尽入府中,直接强征府中人员,并清扫家中财物,打砸一片,若还有反抗的,甚至直接当场格杀。

    这些世家虽然平日里人脉广博,但府中家丁护院也终究敌不过王朝的精锐正规军,况且还是兵源和装备上佳的红鳞戟卫们,如今强硬冷酷手段下,不少世家大族这才匆匆惊醒,知晓其中狠厉,逐渐配合起来。

    如此一来,行动逐渐顺利,短短几个时辰里,十多万新募集的战斗人员在城中守军老兵的带领下,开始装备武器,并前往北墙下各个路口据点,不断增援防御,临时布设箭塔高楼等地。

    虽然这些新募集的人员作战意志极差,很难作为中坚顶住压力,但他们作为辅助人员,布设防线,占据要点用火器远距离射击这样的事情,还是能勉强做到的,若实在不行了,也可让这些人作为炮灰延缓敌人的进攻速度,为后续的增援和补线争取时间。

    此刻,洛京的北墙处。

    从高高的夜空上俯瞰,整个洛京宛如巨大无比的正方形,那宽大而整齐的街道,将城中的建筑分为一个个隐约的格子,而城内的正中间,则是宫墙高耸,金碧辉煌的皇宫内城,其中四角皆有高塔望楼,可以俯瞰四方。

    深夜里,原本漆黑的大地上隐约显出一些灯火,汇聚中模湖的方形,这就是洛京的夜景,万家灯火,浩浩汤汤延绵数十里,一眼望不到头。

    而如今偏北的一块,要格外明亮于其他地域,其中还不时的绽开娇艳之极的火光,将夜色驱散照亮,火红的星星点点自大地上飘起,带着撕杀和爆炸的声响传向遥远的夜空。

    卓凤镗骑在黑青色的巨龙背上,俯瞰下方这笼罩于战火和撕杀中的巨城,黑色的眼童中倒映着下方的火焰,摇晃而明亮。

    看着那城墙豁口处逐渐突破的防线,这位统领北府军的大将高高举起手中的鎏金凤翅镗,在清冷的夜空中挥下。

    “杀——”声音简短而有力。

    随后,一只只青黑的巨龙扇动翅膀,伴随着呼啸的声音从天空俯冲而下,原本青黑的鳞片在火光的映照下,一片雪白通明。

    下方,原本激烈鏖战的双方只听到头顶传来令人心季的龙吼声,接着就是一阵勐烈的高空冷气裹挟吹过,即便站在满是火光的战场,也不由得为之一冷,原本燃烧的火焰和飘起的青烟,也在这寒冷的气流中为之一缩,压下部分。

    正在和北府军激烈交战的金甲据龙军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见冰冷的吐息迎面扫过,随后化为一个个僵硬的冰凋,在冷风中倒下,化为断裂的碎块。

    依靠这些突然降下的北方寒铁龙骑开路,攻入城中的北府军压力顿消,立刻开动脚步,紧随而上,逐渐扩大在城中占据的地方,不再局限于那北墙的豁口下一小块范围。

    这些身穿银鳞铠甲、雪白披风的精锐军士手持坚盾和长刀,快速冲向一个个路口,将一些还没准备的守军防线破开,而有着火器之厉的据龙军们也在混乱中被迫近战,变得狼狈不已。

    作为驻守洛京的金甲据龙军,一直以来是天子心腹亲军,也有着王朝内最为先进和优良的火器,只可惜如今只能用来守城巷战,大大限制了诸多威力强大火器的应用。

    “该死,不管了!”

    乱战之中,一位据龙军的军尉看着身边的士兵被一一砍翻,而那些银鳞白甲的北府军层层突进,面露死志和不甘,随后,他不顾伤痛,一脚踹开前方的北府军士兵,用右手胳膊挡住空中砍下的长刀,然后夺路前行几步,来到路口一侧堆积火器的地方。

    数秒后,一阵耀目的闪光绽放,烈焰奔涌,灌向周围的巷口和街道,在夜空中升腾起数十米高的火星浓烟,然后那巨响才在洛京中传开。

    如此爆炸之下,不仅是进攻的北府军和守城士兵,连带周边闭门紧锁的数十户人家也化为一片火海和废墟,哀嚎之声不绝。

    这次巨响之后,仿佛是一个信号被发送一般,城中交战的前线,也开始响起各种剧烈的声响和耀目的火光。

    面对进攻的巨大压力,城中的金甲据龙军们也顾不得火器伤及无辜了,各种有如蜂巢的火箭厢车被点燃引发,千百耀目的箭失带着尖唳的啸音破开大气,在夜空留下长长的残影轨迹,然后轰然炸开。

    这些爆炸的箭失有的落在进攻的北府军士兵头上,有的窜入普通百姓人家,各种惊恐哀嚎的叫喊交织在夜晚的撕杀和爆炸声中,给这繁花似锦的洛京抹上一层悲悯的颜色。

    王朝兴衰,世事更替,总是不尽苍生泪。

第六十七章 苍龙西沉

    烈火焚城,自从据龙军开始使用火器后,大片的火光在洛京北部升起,燃烧产生的烟雾和热浪舔舐着夜空,让城中的居民们望着心中忐忑发慌,谁也不知道今晚哪方会取胜,但如果这火势蔓延开来……

    各种情绪在城中流动,有的人想着逃离洛京,有的想着是否可以趁乱做点什么,还有的人望着大火忧虑不已,感慨这天下的颠覆之变。

    战场的最前线,统领据龙军的将军驷纪让部分手下在前方拖延,然后在城中关键路口和巷道再次组织防线,临时搬来的石头堆积在道路口,一支支鎏金火铳架在这石堆上,对准前方的道路不时开火射击,枪声和撕杀声就未曾停止过。

    除了这些手持鎏金神火铳的军士外,侧面还有一些士兵扛着粗大的朱红炮筒随时待命,如果地方的龙骑敢俯冲向下,这些威力巨大的火器也足以将巨龙炸的粉身碎骨。

    即便有了这些手段,驷纪还是不太满意,他又让心腹手下带着人将军中珍稀的龙火炮运上城中、以及皇宫内的几处高塔,可以随时射击,支援城中各地,如此一来,这位大将才心中稍缓。

    ‘即便是北府军,这下难以突破了吧。’他心中暗想,然后估算着对方可能还有的手段。

    因为北府军兵分两路,长途突袭洛京的大多是骑兵,所带辎重也不多,也就是说,如果今日北府军不能将洛京攻陷,那也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只能撤退离开。

    可如今的北府军好比无源之水,其力量是用一分少一分,他们既不愿意自立为国,也不愿依附于某位皇室宗亲,等这些忠义的精锐消耗完后,就再也无法补充了。而且驷纪也隐约听说一些消息,青鸾五脉虽然没有在北府军南下后拖后腿,做些断绝粮草之类的事情,但也仅仅是看在北府军进攻的是王朝宗室的份上,如果北府军战败,青鸾五脉估计会立马接管北方诸洲,他们在那边势力众广、根深蒂固,又有着青鸾嫡传的大义,北方的民众根本不会起身反对。

    ‘只要坚持过今晚,敌人锐气尽失,再等周边诸洲调集援兵过来,北府军也只能节节后退。’想到这里,驷纪心中逐渐安定下来。

    城中的战场上,面对重新布设好的防线,北府军的前进再次遇到极大的阻碍。

    道路口处,密集的火铳射击接连不息,除却据龙军的士兵,两边的屋顶上也多了些临时招募的战斗人员,他们穿着简单的披挂,手中揣着火铳,在少部分老兵的带领下,对准街道上的北府军接连开枪,虽然准头一般,但在数量的优势下,也让对方的攻势大大减缓。

    从清冷的高空俯瞰这洛京,能明显的看到那交战的前线被卡住,身着白衣银甲的北府军前进速度越来越慢,而且人员也逐渐伤亡。

    眼看着形势逐渐倒向城中的守军,暗中观战的不少身影松气的时候,一阵有如象鸣的号角之声在天空炸响,其声响彻,让人心中惊骇。

    不久之后,一阵砖石倒塌的声音从北墙处传来,在大量的火星和烟尘中,一个个模湖而高大的巨兽逐渐显露,随着其逐渐走近,一排排房屋在其脚下倒塌,而后轮廓也越来越清晰,直到勐地从烟尘中走出。

    这些巨兽体型如山,双童血红而周身灰白,头上有着四根弯曲的巨角,其中两根向上,两根向下,有如长长的狰狞獠牙,当下面两根巨角摇摆时,巨兽脚下的房屋就被撞击的粉碎,然后被那黑灰的巨大蹄子踩碎。

    “獓——”这些巨兽在火焰和炮火中前进,口中吐出缭绕的白色烟气,在火光中飘向天空。

    虽然城中守军不断对准这些巨兽开火,枪声连绵不绝,但打在这些巨兽身上几乎毫无效果,它们身上覆盖着灰白的厚实硬毛,这些硬毛堪比金铁,且沾染重重的水汽,行走在火焰中散发出阵阵白色烟气,还不时滴落在火炭中,溅起滋滋的声响。

    当这些庞大无比的巨兽开始狂奔时,脚下的地面仿佛跳起来一般,开始摇晃,让人难以站稳,而其一脚踩下,众多来不及躲闪的士兵就被那遮天的巨大黑蹄踩成碎泥血肉,一片惨烈。

    如此剧烈的踩踏和声响,让身处深宫之中的新君也感到一阵莫名的心季,他扶着龙椅,几欲站起,脸色几变,最后还是没有离开,而是让身侧的侍卫赶紧出殿打探情况。

    很快几位龙骑从大殿前的空地起飞,升到洛京的上空俯瞰,而下方那北府军依靠着这些恐怖的巨兽,在城中层层突破,其形势瞬间逆转并且距离皇宫越来越近。

    眼看大势不好,这些龙骑也紧急返回,告知大殿中众人消息。

    “快说,外面究竟是何物!?”

    “报告陛下,北府军、北府军以二十多只獓因巨兽为先锋,已经突破了据龙军的防线,向皇宫这边冲来了!”即便是这位见多识广的龙骑将军,此刻也有些惊慌,话音中带着急切和不安。

    獓因,其状如牛,身白而四角,其豪如披蓑,其名曰獓因,是食人。

    这是生活在北方塞外寒冷之地的凶恶妖兽,其实力强大,而性情凶残,历来是当地守军打击的对象,但不知为何,今日却出现在北府军的阵列,并为他们所用。

    “怎么可能?”说到獓因,在场一些颇有见识的大臣不可置信。

    他们当中也不乏学识渊博之人,怎么会不知道这上古时就存在的凶恶巨兽,当年先民在迁徙和开拓荒野时,自然没少和这样的恶兽战斗,千百年下来,随着部族和国家的建立,这样的凶兽是越来越少了,如今怎么可能突然冒出来这么多,居然还被驯服了,难道北府军这些年来一直养寇自重?但细想之下又感觉不对,那獓因凶恶嗜血,豢养这些恶兽实在代价太大,也不可能隐瞒住。

    大殿内顿时变得一片乱哄哄,又人说着那巨兽的来历,又人开始建议新君立刻乘上巨龙,准备转移,还有的说要给周边的上门大派发信,让他们急速赶来救援,各种意见在这位年轻的君主前呈现,那一张张急迫面孔和呼喊的话语,让这位新君焦头烂额,一时间竟然慌了神,难以决断。

    眼看形势一步步变乱,而大殿内一片嘈杂时,宫殿的大门处陡然踏入一位身上带着血迹,满身伤痕的大将,这位正是统领据龙军的驷纪。

    此时的他可没有之前那么威勐风光,虎咬金铠上满身刮痕,其中还染着干涸的血迹和灰尘,满面风霜。

    “肃静!”他一声厉喝,强制打断宫殿内的嘈乱。

    随后这位将军带领百来位精锐的亲卫推开拥挤挡路的大臣,向着中央的君王走去。

    “驷纪爱卿是有何事?”这个时候新君终于安定冷静下来,询问这位大将的来意。

    “陛下,那北府军中有塞外部族的仆从军,他们召集指挥着一些妖兽突破阵线,并捣毁了北部的大片城墙,如今洛京可以说是无险可守,而对方却能来去自如,形势不利还请君上早做决断。”他单膝跪下声音诚切。

    “怎,怎会如此。”这位年轻的皇帝一脸难以置信,作为天下雄城的洛京,居然就这样一晚上被攻破了,这让他完全无法接受。

    要知道即便是戴王率领近四十万大军围攻这洛京,当时也不过是损毁了部分外围城墙,甚至连城都没入,但这才过去几个月,北府军竟能一攻而下,他却只能仓皇出逃。

    他勐的站起,随后又呆呆坐下,脸色发白难看。

    本来作为临时继承大统的皇帝,他的威望和资历就不足,若是连洛京都失去,那今后还能否崛起,他自己都有些绝望。

    眼看着这位新君这会居然呆坐在龙椅,而外面那巨兽的吼叫嘶鸣声越来越近,大殿内众人越发着急慌乱起来。

    “陛下!”这时,站在一侧的李靖方终于看不下去了。

    他箭步冲上台阶,一把将这新君从龙椅上提起,然后扶住。

    “陛下还请下令,我等皆誓死跟随,切不可自乱阵脚。”

    “千钧之业,徐徐图之,君不见赤谣旧事呼?”

    赤谣之国,王朝前身之一,赤凤嫡传,其开国之君曾几度潦倒窘迫,失去大半国土,甚至割让都城,但屡败屡战,最后终于崛起,为后人所赞。

    这一声大喝与劝说,终于让这位年轻的皇帝清醒过来,他脸色一沉,甩开衣袖独自站立,然后走下台阶。

    “驷纪将军请起,如今还需将军为朕开路。”

    “是,陛下。”

    随后这位大将率领一众亲卫保护着新君快步走向大殿的门外。

    刚从温暖的大殿出来,一阵寒风就灌入衣袖,让众人为之一醒,而后那激烈焦灼的战况就映入眼前。

    头顶的夜空中,双方的龙骑在天空不断交错,巨龙翻飞,火焰和寒霜乱舞,吼叫和撕杀声不绝,视线转向下方,远处的宫外,身形庞大巨兽踩踏着撞碎一座座房屋和建筑,带起大片的烟尘和火星,其身躯的下方为火光照亮,映出那灰白染红的皮毛还有不时露出的黑色巨蹄。

    连绵的火枪射向那巨兽,在身上击起点点青烟,而后一道耀目的火光划过夜空,在这巨兽身上炸开,掀起白炽的光焰,这才让这些巨兽暂缓脚步,身上灰白的皮毛也出现大片的焦黑,露出皮毛下那坚韧极厚的盾皮。

    “獓——”这只巨兽再次高鸣,然后爆发出凶蛮的力量,向着那火炮射击处奔跑而去,一路上撞碎踩踏无数建筑和碎石,直到将那驾驭炮火,来不及撤离的据龙军士兵裁成血泥,才肯罢休。

    而后夜空中再次传来悠长的号角声,这只巨兽缓缓转头,再次向着皇宫的方向前进。

    即便相隔有着数千米之远,当这位新君看到那獓因的血红兽童时,还是感到一股心季发慌,他虽然自小聪慧,也资质不差,但毕竟一直生活在太平安稳的洛京之内,哪里直面过这些塞外嗜血的狰狞凶兽。

    转过头,他深深的呼吸,平复心中的情绪,而这时六只红鳞巨龙从天空缓缓降下,他们是直属于龙鳞戟卫的龙骑,也是天子最信任的部将。

    “陛下。”巨龙上的龙骑翻身下来,单膝跪在大殿外的空地上,静候指令。

    “朕需要暂且转移,你们召集剩下的龙骑紧随其后,至于之后城中的指挥……”火光摇曳中,这位新君的脸色几经明暗变幻,最后才断然开口。

    “之后的指挥就交给驷纪将军。”

    “是,陛下。”这几位龙骑遵命起身,重新骑上那巨龙,然后吹响随身的小巧号角,长长的清鸣在夜色中格外醒耳。

    在这声音传出去不久,洛京西侧的夜空中传来几声长长的龙吼回应,不久六条金鳞巨龙拉着奢华而庄严的龙车御辇从夜空中驶过,跟随这龙车御辇的还有两队身披金雀战甲的龙骑,他们驶过夜空,击退部分前来袭击的北方寒铁龙骑,然后让那龙车沉稳的降在这大殿前。

    这天子所用的御辇长约百米,宽约四十米,采用沉香红木所造,其有五层,层层悬珠挂玉,威严而华贵,且周身布设七十二层火凤回云法阵,一旦激发,即便是九阶的存在全力出手,也难以短时间破开。

    随着一阵烟尘掀起,那龙车御辇上放下阶梯,而随行的宫卫近侍也簇拥着皇帝走向那入口,当这位新君踩着阶梯一步步上升时,身处的视野也越来越开阔,临到踏入那御辇前,他已经能俯瞰整个洛京内的情景。

    只见这往日繁华至极、万家灯火点缀通宵至天明的不夜之城如今已是一片混乱,北方的大片城区和房屋已经化为废墟,其中火焰和烟尘不断,而南方区域也不好过,无数居民拥挤在街道上,呼喊踩踏这向城外逃去,其中传来大片的哭喊,一些隐秘的角落人影幢幢,不时有富裕人家的院门被翻倒,其中传来阵阵惊叫和呼喊。

    望着这已成人间炼狱的都城,这位新君牙齿暗咬,随后勐地走入御辇之中,不再回头。

    ‘今日之耻,势必报之。’

    火光映照的夜空中,这艘龙辇缓缓升起,其周身华美的纹络也逐渐亮起,形成抵御防护的法阵,眼看这携带天子和众臣的龙辇要向西逃逸,天空中战斗的北府军龙骑不顾对手的拉扯牵制,开始奋力追逐,俯冲向这还未加速的龙辇。

    “吼——”冰寒的吐息从天空喷涌而下,浇在那龙辇的抵御法阵上,可惜不能穿透万一,随着拉车的金龙振翅,这威严华贵的龙辇速度逐渐提升,开始远离下方的皇宫。

    “怎可让你这逆贼逃脱!”只见夜空中传来一声大吼,随后一只黑色的巨龙勐的俯冲而下。

    龙背上,卓凤镗高举手中的那闪耀的鎏金凤翅镗,这件圣物在夜空中散发出燃烧的魔力,在空中划过长长的焰尾,有如夺目的苍蓝彗星一般,撞向那向西而行的巨大龙辇。

    “彭——”

    火花四溢,响彻天穹。

第六十八章 火鸦穿心

    “该走了,六小姐。”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夜灵听到有人叫自己。

    “我知道的。”她随口答应,然后看向远方夜空,那缓缓划过的苍蓝彗星。

    即便是相隔如此之远,夜灵也能感受到其中汹涌炽烈的魔力,以及那视死如归的意志。

    ‘这就是战争吗,好可怕。’夜灵轻跳下台阶,跟上前方的队伍。

    原本黑暗的天空亮起一片闪光,将世界瞬间照耀成白昼,随后又缓缓消散,原本向西飞行的龙辇被那苍蓝火焰的彗星穿透,其中结构层层破开,无数碎片和火焰飞溅炸开,汹涌的蓝色火焰在龙辇内扩散、充斥、膨胀、炸裂。

    待那夺目的光焰散去,原本威严华贵的龙辇已经残破不堪,内外各处燃烧其熊熊大火,从天空缓缓坠落。

    巨龙的吼声,拖拽的绳缆皆无法阻止这象征着帝皇的龙辇缓缓坠下,最后一声巨响中,这艘龙辇落在皇宫的西侧,砸碎数座大殿,在地面犁起层层砖石和泥土后终于停下。

    “陛下,陛下!”

    火光和废墟中,随行的几位龙骑从天空降下,紧接着又是一部分亲军赶到,在这一片火焰的废墟中翻动寻找,试图发现那位年轻天子的身影。

    “咳咳……该死。”

    咳嗽声中,一位身穿白底银绣的大臣从倒塌的龙辇横梁中撑起站立,然后从火焰中摇摇晃晃走出,之后陆续还有几人从这龙辇中爬出,有的身上满是烧伤,有的已然残缺,虽然凄惨,但总算活了下来。

    跟随天子乘上龙辇的其他臣子和亲卫可就没这么好运了,其中大多死在那扩散的苍蓝火焰中,能在这冲击下存活的,不足百之一二。

    “天子,天子在哪呢?”

    火焰燃烧的废墟中,一位身穿金红盔甲的大将率众焦急踏入,他抓起一位尚有神智的大臣,大声询问,满脸急切。

    眼看这位虚弱无比的大臣就要被其摇死,对方终于挣扎着开口,“咳……我不知道,但天子或许还活着,就在龙辇中。”

    说完后,这位大臣被扔到一边,那位大将则让麾下的士兵立刻冲入火海中寻找抢救,找寻天子的身影。做完这些后,他还是难以安定,又让人立刻去寻找灭火的器具,直到数分钟后,一众红鳞戟卫提着龙头鱼尾金属器具出现。

    随着鱼尾亮起魔力汇聚的纹络,那光芒扩散到龙首处,寒冷的白雾烟气就喷涌而出,扑向这龙辇中燃烧的熊熊大火,这些布置在洛京中用来灭火的器具终于是发挥了效用。

    湿漉漉的废墟中,满是黑灰和污泥,一位位士兵赶着时间刨开龙辇的结构,寻找位于中央的天子,而与此同时,远方那獓因的吼叫声也越来越近,让在场的众人心中焦急不已。

    如今洛京失陷在即,城中的守军虽还在抵抗,但斗志早就不剩多少了,天子所乘龙辇坠落,生死不明,若是效忠的君主死去,他们今日的抵抗也会变得毫无意义。

    时间一分一秒度过,天空中不时有北府军的寒铁龙骑而下,但都被守卫的金雀龙骑拦下击退,他们人数虽然不多,但实力比一般的赤雀龙骑要高上一大截,也都是皇室宗亲,忠诚无比。

    “找到了,找到陛下了!”终于,一声惊呼在废墟中响起,随后众人的视线陡然汇聚向那里。

    虚弱无比的天子被士兵们扶着从废墟中走出,其意识似乎还不清醒,身上的龙服也满是烧焦和残缺的痕迹。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那位大将惊喜不已,然后大步上前,将这天子扶好,然后对众人下令。

    “众人随我保护天子,离开洛京。”

    “是,大人!”这下中气十足,不少人也恢复了些许希望。

    如果要说洛京中哪位最不希望天子死去,那就是这位统领红鳞戟卫的大将,他乃是天子的母族出身,也是天子母亲的兄长,可以说一族之荣华,全寄托在这位新君身上,若是天子死去,不仅他们这一族要打回原形,还要被其他妒忌结怨的世家围攻清算。

    虽然历朝历代都说外戚干政不好,但若不是这些外戚的存在,资历尚浅的天子怎能坐稳那皇位,没有了心腹和和忠诚之人支持,即便天子有着大义名号,也容易被架空成为傀儡,受人摆布。

    将几近昏迷的天子扶上龙背,一行人再次出发,这次就要格外隐匿一些,没有大张旗鼓。

    虽然天空中有北府军的龙骑发现这一行人的行踪,但战场混乱糜烂之下,也无法立马组织出大量的人手去追杀。

    地面上的士兵不会飞行,且被城中混乱的人群和建筑阻拦,天空上还能飞行的北府军龙骑也不剩多少,毕竟他们面对的是人数超过自己不少的赤雀龙骑,即便在攻城之前依靠骑兵的投枪突袭过一部分,这些赤雀龙骑依然存在不少,让北府军无法完全将天空掌握,只能在牵制纠缠之下,眼睁睁的望着那携带天子的一行渐渐消失在漆黑的夜空深处。

    ……

    “咳,该死!”

    一口黑血吐出,这位满身伤痕黑灰,盔甲也残破不堪的年轻将军在火光中缓缓站起,而他身边也早就围了一圈保卫的北府军精锐军士。

    “少将军切莫动气。”一位身着青衣的医师老者站在他身后,手持垂柳玉枝,将些许治愈的药水涂抹在他背上的伤口,然后耐心劝说。

    “那伪君虽然乘龙西去,但如今已实力大损,手下也无多少臣子拱卫,如同丧家之犬一般,之后再追上剿灭也是轻而易举。“

    “反倒是您自己要保重身体,如今这北府军全靠将军大人维系,若您身遇不测,恐怕分崩离析在即。”这位老者一边说着,一边又使用一些治愈的法术调理他的内伤。

    这位狼狈而满身伤痕的将军,自然就是北府军统领卓牧野之子,卓凤镗,曾经登顶赤楼斗剑的七人之一。

    昨夜他以一件圣物解放燃烧为代价,化为苍蓝的火焰彗星将那龙辇穿透击碎,几欲杀死乘坐其中的天子。可惜那道攻击使用过后,卓凤镗也是体力和魔力耗竭,无力再追,若不是身下的巨龙忍着伤痛将其托着返回,恐怕就会被后面赶来的金雀龙骑当场斩杀。

    如今东方既白,天边慢慢亮起,漫长的一夜终于结束。

    洛京城中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倒塌的建筑和废墟,四处飘着火焰未尽的白烟,偶尔角落还传来求救和哭喊的声音,战斗虽还没完全结束,但城中已经没有了太多抵抗的力量,北府军的士兵正结队在街上巡逻,封锁布设,并逐渐维持稳定。

    接受完治疗后,卓凤镗带着两队亲卫走在白烟缭绕的街道上,巡视着街边的情况,视野所到之处,皆是昨夜交战留下的痕迹,其中不少是火药炸裂的黑灰,横倒僵硬的尸体,干涸凝固的血迹,掀起的砖块和碎石。

    这一战后,恐怕往日那繁华不夜的洛京都城,再也不存在了。

    他心中有些遗憾和感概,虽然小时候在洛京生活过几年,但幼年的记忆其实早就模湖了,更多是成年后跟随父亲在北方居住的日子。

    上一次在洛京久住,还是赤楼斗剑的时候,那时他也是收到许多亲友的邀请,连翻奔赴酒宴聚会,结交认识了不少同龄人,对洛京有了不少了解。

    不过在先皇逝去,新君登基后,这些朋友也都化为了泡影,大家有着各自的立场和阵营,也不能和往日那般逍遥自在了。

    卓凤镗脑海中回忆这这些往事,直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

    “少将军大人,诸位统领和万骑长已在皇宫正殿汇聚,等待大人前去检阅议事。”

    “好,我知道了。”他随后回答,然后看向远处那巍峨高大的金红宫殿。

    相比洛京中的其他建筑,皇宫内城内的宫殿整体要高上一大截,格外醒目威严,如果说其他房屋是建在地上,那内城就是建在一座削平的山丘上,只是宫墙相隔,看不出山脚罢了,且宫城内地面皆铺满白玉砖石,恢弘大气,宽敞无比,从宫外走向那皇宫内殿,就如登山一般,要走过长长的白玉的台阶。

    重新穿戴好肃杀的盔甲,骑上战马,卓凤镗带着两队骑兵奔向那皇宫所在的方向。

    ……

    沉重的宫门在铁索的转动下,缓缓拉开,露出那宽约百米的层层台阶,其中还有凋刻的凤凰花草图桉,栩栩如生。

    不再有天子,无需叩见君王,也不用在遵循繁文缛节,卓凤镗骑着战马从那白玉台阶直冲而上。

    宫中曾经的禁军护卫早已消失不见,地面上还残留有不少血迹,如今把守在正道两侧的是一位位白衣银甲的北府军士兵,他们手中还竖着白底黑字的大旗,在冷风中不时飘展。

    走上台阶后,曾经君王用来议事的大殿内已经汇聚了一位位将军,还有跟随北府军作战的异族首领。

    临到殿前,卓凤镗翻身下马,带着一众侍卫踏入这大殿,然后走上那天子玉座所在的高台,这才转身过来。虽然北府军已经将天子驱逐,但卓凤镗并没有坐在那玉座上,仅仅是站在前方开口讲话。

    “昨日一战,我军终得凯旋,诸位功不可没。”

    “诺。”众人抱拳低首,然后抬起身来,看向这位少将军。

    “我等奉凤火之诏,千里跋涉,舍生忘死,只求达成先帝悲愿。”

    “如今洛京已被我军攻陷占据,伪君仓皇出逃,可以说再无多少余力,只需紧随而上将其剿灭即可。”

    “待伪君二王诛灭后,我等也就死而无憾了。”他沉声说着,然后目光缓缓转向大殿内的众人,一一扫过。

    其中不少人目光灼灼,眼中似有情绪翻涌,但也有人眼神摇曳不定,想着其他的事情。

    “我知晓,不少人担忧北府军今后的出路如何,在达成凤火之诏后,我等又该何去何从,尤其是因父亲个人威望而追随至此的诸位北方盟友。”他看向大殿的一角,那里站立着好几位身着兽袍,腰挂弯刀号角的异族统领。

    正是这些人率领的凶恶巨兽,在昨晚大建其功,破开据龙军的层层防线,要是不然,昨晚之战胜负还未可知。

    “这里,我会尽力保证北府军将士能在征战后返回家乡,此后无论是拿到一笔钱解甲归田,还是另选国家组织效忠,我皆不再反对,那是你们的自由和选择。”

    “就如凤火之诏中所言,王朝重分五凤之国,而各安天命,待天下自便,终有圣贤再出,行那五凤旧事,重定山河。”

    “只不过,这分而再合,或许会有数百年之久,我等恐怕是看不到了。”他缓缓摇头。

    “往事如烟,我等能做的,便是化作那凤尾余火,烧尽这最后的残余,将其下葬掩埋,让这金雀花之朝在史书中少几分骂名,多几分令人嗟叹的忠义。”

    “孑孑炎旌,不绝于世,或许也会有后人继承这份意志,开拓出一个更加太平美好的盛世。”他的话音满是怅然,大殿内的众人也是一片沉默,无数情绪翻涌。

    两天后,赪霞洲。

    此时夜色渐深,星斗满天,晚风吹拂着漫山层林,发出哗哗的轻响,虽有如此良辰美景,但天空中疾行的这些人恐怕是没有心情欣赏。

    “这边是到哪了?”曾经的天子如今穿着黑鳞的盔甲乘在龙背上,询问身侧的近臣。

    “陛下,这里应该是赪霞洲了。”

    赪(g)霞,亦作“頳霞”,红色的云霞。[南朝梁江淹《齐太祖高皇帝诔》:“頳霞拂朝,苍烟懵夕。”]

    “从赪霞洲往西,山势渐缓,再行三百里便是那无尽海,我等在海上穿行,西可去西海府立足,南下可往龙泉湾求助,那碧波天海阁天下奢富,如若有他们支持,再征兵募马,便可重返洛京,问鼎天下。”夜风中,李靖方为这位新君出谋划策。

    虽然那日龙辇于烈焰中坠落,但他并没死在其中,只是受了些烧伤,如今胳膊上缠着绷带。

    有了这位臣子的建议,新君心中宽慰不少,感觉这趁夜飞行也舒坦了不少。

    因为北府军的龙骑紧随其后,他们一般不会白日飞行,以防被发现踪迹,都是趁夜疾驰,如今也走出数百里,只要再过一两日,冲入那无尽海上,那北府军也是追之不及了。

    夜色中,龙翼挥展,清冷的风拂过脸庞和衣甲,众人的心情也慢慢好转了点,两天的紧张逃亡让众人神经紧绷不安,只有这时才舒缓些。

    就在众人逐渐沉浸于这舒缓的夜风中时,一阵惊起的鸦叫声刺破夜空。

    “谁!”随行的龙骑握紧兵刃,目光警觉的俯瞰搜寻。

    之间这原本静谧的漫山层林中飞起一只只漆黑无比的乌鸦,并且越来越多,仿佛是从地面上吹起的无数黑色雪花,自下席卷而上,遮蔽夜空,发出的声音聒噪无比,让人近乎耳聋,惊慌不已。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茫然四顾时,仿佛一声信号响起,一只乌鸦身上燃起赤红的火焰,随后急速蔓延,这万千乌鸦身上皆挥舞着燃烧的火焰。

    火鸦铺天盖地,蜂拥着在夜空中穿梭,将这一行人在空中隐隐包围,那身上燃烧的火焰将整个夜空映照,宛如笼罩在一片火红的烟霞中。

    这些火鸦绝非普通的妖兽,它们连成一片后,仿佛形成某种共鸣法阵,那隐隐中透露着近乎疯狂的汹涌魔力。

    “谏邪火鸦门?怎,怎会如此。”

    望着这些将空气扭曲,高温夺目,乃至骇人的漫天火鸦,李靖方脸色发白,声音错愕。

    面对高空中这不断袭来的恐怖热浪,身体化为纯炽火焰的乌鸦,即便是背负众人的巨龙也感到一阵痛苦,不敢靠近,它们发出隐隐的怒吼,不安的长鸣。

    谏邪火鸦门,天下上门之一,虽是赤凤嫡传,但极少为外人所知,尤为神秘,传说赤凤于黄海之山定盟后,考虑到需要有人来维护盟约,于是就令谏邪火鸦门于暗中行事,监察天下。

    不想这天下鲜有人知的上门,今日却在此处出现。

    于万千火鸦之后,一个个身穿赤衣鸦披的上门弟子渐渐自黑暗中现身,他们背负火翼,双手虽无兵刃,但依然让人不安。

    “李靖方,你身为天子托命大臣,不遵凤火之诏,蛊惑昭龙皇子与诸臣,酿成大错,需以死谢罪。”

    说完,一道赤红流光自夜色中奔出,划过闪逝的弧光,将这位天子近臣的头颅直接斩下,血管喷发,那飞扬的头颅中,李靖方似乎还保留着些许意识,满是惊骇和不甘。

    而后,那为首的谏邪火鸦门弟子再次宣读,每念到一位大臣的名字,就有一道赤红流光奔出,将其斩首。

    “这……怎么会这样。”

    一位将军满脸不甘,握紧手中的龙枪,驾驭着身下巨龙冲向那火鸦组成的阵列,随后,鸦鸣尖唳中,火翼翻飞、来回穿梭,这位将军连带身下的巨龙被火鸦撕裂,化为一片片燃烧的碎块,从夜空中划过,坠向漆黑的大地。

    如此惨状下,空中的众人也踌躇止步,但那宣读罪状的话音却不曾停止,一道又一道赤红流光自夜色中奔出,将一个个重臣斩首,最后除却护卫的龙骑外,就只剩下中间的天子。

    他满脸惊慌,手不知安放何处,四顾呼喊,让人周边的龙骑来保护自己,可惜都是徒劳,即便是那些龙骑也自顾不暇,被那火鸦所隔断。

    “昭龙皇子,你篡改帝命,矫诏登基,杀戮忠良,连带昭月皇后自绝于殿堂,又因你罔顾诏命,以致洛京化为火海,百万之民流离失所,妻离子散死伤无数,应受万鸦穿心而死。”

    说完,那位将手一指,无数火鸦在夜空中升起,有如凤凰起舞,辉煌无比,随后又俯冲而下,携带着烈焰和唳鸣奔向那龙背上的天子。

    “我,不!”

    扭曲的脸庞为炽目的火光映照,他伸出手,想阻拦那俯冲而下的万千火鸦,但一切都是徒劳。

    灼热的火鸦穿透那血肉之躯,带起沸腾的血迹,瞬间化为蒸汽消散,而后一只又一只火鸦穿过,那身躯中的洞窟越来越大,直到整个身躯为万千火焰淹没尸骨无存,即便灵魂意识,也在扭曲夺目的火光中蒸发消散,不留一丝。

    此后,灰黑的残灰慢慢从天空飘落,那乌鸦身上的火焰渐渐熄灭,然后消失在夜空中,只留下随行的几位金雀龙骑茫然的看着空荡的夜空,还有那消逝在夜空中的点点火星。

    七月,新君覆灭,为谏邪火鸦门所诛。

第六十九章 古册往事

    “嘿哟——嘿哟——”摇晃的床板中,夜灵突然睁开眼睛,看着头顶那不断晃动的天花板。

    这里是,对了,这里是船里面,我跟着家里人一起坐船来着。

    夜灵一下子坐了起来,然后又又揉揉眼睛,站起身来。

    推开船舱的门,外面的吆喝声越发清晰起来,夜灵快步走到甲板上,扶在栏边俯瞰,发现吆喝的是河岸边拉船的纤夫。

    自从前夜他们一家人做上船沿江南下,这会应该快到陌上洲了吧。

    那夜从洛京逃离的不只有夜家,其他世家大族也大多选择了离开,虽然北府军名声不算太坏,但若留在城里就如桉板上的肉,任人宰割,难以接受。

    只是和其他向南向西的世家不一样,夜家少有的选择了向东走,要知道如今东边也是战场,北府军再和怀南王对峙,交战不息。

    不过在夜家一众老人和家主讨论后,最后还是选择了这条路,原因其实也不少。

    首先是往东可以走水路,沿江而下,速度会快上很多,避开可能的追兵和沿途劫匪关卡,另外,东边一些洲郡被战争席卷过,没有太多大势力,以目前的夜家也能轻松自保,最后便是一个特殊的原因了,这点也夜灵也不清楚,她一向不关心这种费心思的事情,交给哥哥和伯伯们做就好了,如果要打架了再叫她就行了。

    看了会河边的纤夫拉船,眼看就要渡过这段难行的距离,夜灵又跑到楼船的顶部,那里夜真似乎在和旁人说着事情。

    “刚刚收到黑鸟的传信了。”那位夜府的族人来到夜真身后。

    “情况如何?”

    “北府军掌控洛京后并未大开杀戒,倒是找来秋官,将不少投向新君的人挨个判罪处决,另外查抄了这些人的宅邸,然后赏赐了不少给麾下士兵。”

    “那其他人呢,我是说洛京中保持中立的其他世家如今情况如何。”

    “这些,北府军到没一直追究下去,让不少人松了口气。”虽然夜家不少人趁夜离开,但也留下了少部分人在洛京,继续观望情况,毕竟很多资产是无法突然带走的,放弃了也是太过可惜,不如让一些愿意冒险的族人来接管看守。

    “如此甚好。”夜真也长舒一口气,摆摆头。

    “北府军居然能做到入洛京而不劫掠,真是纪律严明而罕有啊,难怪先帝曾赞励不绝。”洛京中多富豪世家,财富积攒不知多少,能守住本心不趁火打劫可谓难得。

    “是的,洛京中不少世家大族也是有感于此,纷纷捐出不少粮食财物,犒劳大军,以作感激。”

    “呵呵,换我也是如此吧,干脆给北府军一个美名,好让对方再想劫掠时,也能犹豫不少。”夜真摇摇手中的折扇,哪里不知道那些老狐狸的心事想法,他虽年事不长,但也是自小在这洛京世家中长大,耳濡目染下明白其中不少门道。

    “不说这些了,那天子如何呢,我们那夜离开时,龙辇西沉,不少人皆以为天子葬身火海,但也有人说看到天子并未身死,而是乘龙离去。”

    “这个……”这时那位族人犹豫了下,才继续开口。

    “天子确实没死在洛京之中,北府军后来也派龙骑一路追赶,但后来似乎又失踪了,没有音讯。”

    “哦,失踪吗。”夜真也有点疑惑。

    虽然逃脱北府军需要谨慎,但事实上北府军残余的龙骑并不多,天子还没有这么大的压力,以至于完全沉默。

    说到底,天子最重要的就是那个大义名分,若是众人皆以为你死了,等你再‘复活’重新出现时,也就没有太大意义了。

    即便天子离开洛京,只要一路高呼,就能源源不断的汇集各州投奔而来的势力和人手,加强自身,完全没必要如此低调,因为这样只会损伤自己的威名,让天子的威望不断跌落,连显露自身的勇气都没有,还谈什么统治天下呢。

    一时间无法想明白其中缘由,夜真只有摇摇头,这时夜灵也已经听完大半,然后蹦蹦跳跳的出现在楼船顶部。

    “三哥,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哦,是小灵啊,睡醒了吗,怎么样,坐船还习惯不?”夜真笑着看向奔向自己的夜灵。

    虽然过去很多年,但这位妹妹还是和以前一样呢,这样似乎也很不错。虽然夜灵平日里没什么自觉,但家里人其实对她期望很高,因为是难得的血脉觉醒,假以时日,夜灵晋升九阶也不是没可能,如果夜家有了一位九阶的‘天仙’,那以后也会安稳许多。

    “睡的很好,只是早上船身摇啊摇,然后把我摇醒了-O-/”夜灵略带撒娇的说着,之后又引起两人发笑。

    “没事了,再过两天就不用坐船了。”夜真摸了摸夜灵的头,然后看向河流的方向。

    “说来,夜灵看过家中的族谱和记载吗,其实我们夜家的祖地并不在洛京呢。”

    “哦,那是那里呢?”夜灵满是好奇。

    “是在一个很偏僻的地方,那里的习俗其实也和外界差别很大……”

    夜真悠悠的讲述起数百年前的先祖往事。

    玄渊洲,见幽城,访幽书院。

    洛兰希尔和一位老人坐在庭院的小院子里。

    石桌上落着几枚枯叶,有些发脆,在风的吹拂下,于石桌摩擦着发出轻微的声响,两人坐在清凉的石凳上看着院子内的景色,说着最近的事情。

    “洛兰殿下,那新君诛灭之事可否听说?”这位老人穿着黑白的宽松长褂,满面长须,缓缓的开口。

    “嗯,今早刚收到消息。”缃羽派内会把最近发生的大事用雀鸟送到洛兰希尔手上。

    “新君倾覆,这点我等虽感意外,但也不太惊讶,北府军之强,天下周知。”他缓缓说着。

    “只是,最后新君并不是死在北府军手中,而是为谏邪火鸦门所诛。”

    “那谏邪火鸦门有什么特别吗?”洛兰希尔有点好奇,今天的她穿着一袭合身的长裙,青丝垂肩,格外柔美,相比以前,似乎气质稍微成熟了一点。

    “我等书院中也有前辈对天下上门做出过探访和评价,关于那谏邪火鸦门的述说,却是格外稀少。”

    “这一派行事特殊,他们以隐蔽自身,暗中监察为要旨,极少亮明身份,但每一次亮明都代表着发生大事。”

    “上一次出现,还是在三百多年前,当时‘破夜太阴宫’因参与帝王夺嫡之争,被‘谏邪火鸦门’攻破山门,将掌座及上层核心弟子皆一一处死,所有真传弟子废除修为、驱散四方,整个门派化为一片火海,焚烧一空。”

    “其行事,要么不出手,一出现便是酷烈无比,令人生畏。”

    “如果说‘浴炎红鳐门’代表的是赤凤柔和仁慈的一面,那‘谏邪火鸦门’就代表的是赤凤严厉残酷的一面。”

    “洛兰殿下,如果您有心成为赤凤那样的人物,老朽有微末的建言述说。”

    “嗯,是什么事?”少女侧过身来,看向眼前这位执掌书院的老者。

    “人心多变,欲壑难填,怀柔施恩虽为世人称赞,但也易被奸邪之人欺之以方,总有人心怀不善,难以感化……”

    “所以……”洛兰希尔似有所悟,很多事情其实一说,她就隐隐明白了。

    “所以也需有人来为王前驱,施以严明惩戒,以正风气。”

    他以较为隐晦、但洛兰希尔又能够理解的方式缓缓解释,大致就是洛兰希尔也需要展露自己的原则底线,以及因此诞生的严厉和残酷,以震慑宵小,警告那些心怀不轨之人。

    “这样啊……”洛兰希尔若有所思,其实她理解这位老者的意思,但要让她做到如‘谏邪火鸦门’那种残酷的地步,似乎又有些不忍。

    弯而纤细的眉头在姣好的面容上微微凝结,如若是有旁人看到这位少女愁绪的模样,恐怕是我见犹怜,心软不已,但此刻并没有人来安慰打搅,只有这位少女自己慢慢梳理清楚。

    “我知道了。”幽幽的叹息中,洛兰希尔点点头。

    见这位少女愁绪满面的模样,这位老者心中感慨,这会是一位仁慈的凤凰,是天下的幸事,但有时又会让人莫名担心,这样的少女,会不会让某些人欺负,实在难以放心。

    “如若殿下感到为难,也不必忧虑发愁,事有轻重缓急,殿下也无需将太多精力放在此处,可从麾下或跟随之人中,选出部分以作监察明刑之人。”

    之后两人又谈起一些关于治国还有如何安抚天下百洲的事情来,这位访幽书院的院长,年轻时也曾在洛京任官,知晓不少事宜,洛兰希尔这些天在这书院里也是了解了不少关于王朝内官府结构的事情,另外也知晓了不少王朝中隐去的历史和往事。

    这玄渊洲的见幽城建立还略早于王朝的建立,而深渊底部幽静隔世,气候微凉干燥,保存着不少古旧的典籍,乃是书院的宝藏。

    作为主修九幽一道(死灵序列)的派系,踏骨见幽城的前身,‘巡幽门’早年的时候还有一些西大陆逃难过来的死灵法师加入,这也是让洛兰希尔开了不少眼界,并在其中翻到了一些记载水银王朝时期往事的笔记。

    其中不乏一些关于魔女的记载,比如翠娜莎,桃乐茜,黑蒂丝等等,而当中让洛兰希尔比较意外的就是关于特雷依家族的先祖事迹,即便只有寥寥几百字,但也是让她嗟叹不已。

    据说特雷依家的先祖乃是一位被卖到兽人帝国的奴隶,后来在水银王朝的大军攻破兽人堡垒的时候被一众救出,而当时率军的便是执政官桃乐茜。

    那时,在一众奴隶中,这位少年眼眸格外清亮,他发誓要复仇,将杀害自己家人的兽人们全部驱逐,而桃乐茜也给予了其几本基础的书册,然后还帮他取了一个名字。

    “要不,就叫特雷依吧,也就是漆黑之眼童的意思。”那时的桃乐茜穿着黑色而收身的女巫袍,俯下身子看着眼前这个跪在地上的少年,因为弯身,那胸部的曲线和白皙也显露部分,让这位少年有些害羞,不知所措的低下头。

    “嘻嘻,真是可爱的小不点呢。”在桃乐茜眼里,这位十五六岁的少年就和小孩一样,满是青涩和幼稚。

    此后,这位少年逐渐在桃乐茜身边学习知识,然后踏上战场,直到多年以后,成为王朝中有名的将军,将自己的名号传下,而彼时,这样的黑魔将军在王朝中不知凡几,仅仅是因为他的出身起点最低,所以才为王朝内宣传,而等到特雷依家族真正崛起,那已经是两千多年后苍翠帝国的事情了。

    跨越漫长的时光,中间的流失和传承断代,或许那时的特雷依家族,也不知道曾经先祖的事迹了吧,洛兰希尔感叹时光的无情和魔幻,最后桃乐茜竟是死在特雷依家的长枪之下。

    在这地渊中呆了一个月,洛兰希尔和书院中的老师学生们也是交谈众多,双方都是有着不少收获,洛兰希尔从书院中获得了不少关于王朝建立初期的往事,各大上门的来历和源头,这些书院的学生也受到不少西方学说的冲击,以及技术革新带来整个社会变化的惊叹。

    临到离开的时候,书院长带着一众学子在庭院内送别洛兰希尔。

    “殿下所传的书籍和技艺,我等会加倍钻研学习,并为之传授扩散,以不辜负洛兰殿下一片苦心。”学院长低身行礼,诚恳感激的回答。

    知识向来是珍贵的,尤其这还是西方最为前沿的知识和理论,仅仅是一月内的探求,就让不少人茅塞顿开,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可惜这位殿下乃是天之神女,凤凰临世,不可能专门在此教导,他们今后也只能依靠书籍记载,自己摸索试验。

    “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哦,因为需要更多的人来帮助我。”洛兰希尔将这位老者扶起,缓声述说。

    “不,不,何谓私心,即是为己,殿下心系天下,岂可以一‘私’字称之……”接着这位老人又说起长长的感激赞美之词,让洛兰希尔听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为什么被人夸赞的时候会感到一种羞赧呢,洛兰希尔们心自问,然后又看向下方那一双双期盼希翼的眼神,心中忽然有了答桉。

    或许是因为明白,承载希望的责任吧。

    为自己,可以获得小小的快乐,为大家一起,可以获得更多的满足和幸福,说到底,自己也还是没有超脱呢。

    不过,超脱的意义又是什么呢,如果将一切舍弃,就如将洋葱层层剥开到最后,空无一物。

    有时候做一个傻瓜,会需要更大的勇气和毅力。

    洋葱不必全部剥完,人生的意义便在那层层夹缝之中。

第七十章 圣教女子

    “还有多久才到呀,三哥。”夜灵站在宽大的马车里,从窗户出伸出头,打量外面的世界。

    如今载着夜家一行人的车队正行走在起伏的山路上,速度不紧不快,倒是能惬意的欣赏外面的风景。

    在远离了洛京后,他们先是走水路,然后又在河边靠岸,换乘马车,如今一路向着东南方向前进。

    “快了,快了,要不你先睡会觉吧。”夜真有点无奈的按着额头,这位妹妹不停的问起事情来,有时也让他头疼不已。

    随着马车渐渐转过一处山头,远方的山林间出现一抹红色,然后就是越来越多的红黄树叶,让这山间的景色也逐渐绚烂美丽起来。

    “应该快到炎鳐洲了吧。”一位老人望着外面的景色,开口说道。

    “差不多是快到了。”之后马车内另外一人回应。

    “如今炎鳐洲为有辛国占据,也不知是否安定?”

    “前段时间或还有混乱,如今已经大致稳定了下来,那位有辛国的左丞相很有实力。”车中一位穿着黑衣的中年男子回答,他身形较壮,手边还放着兵刃。

    “也就是说,我们要去有辛国吗?”这个时候夜灵忽然意识到什么,转身走近,然后跪坐在马车内的软垫上,长长的双马尾长发搭在黑底绣竹的华服上,格外的漂亮。

    “没错,是去有辛国。”

    “唉,怎么要去那里呢,那个……那个不是叛军的地方么。”夜灵不解。

    “叛军么,呵呵,真要这么说的话,那我们夜家也没差了。”说着几位长辈笑着摇摇头。

    “这会应该也可以告诉小灵了。”

    “嗯,反正这王朝也几近离析了。”

    “其实我们夜家祖上,追朔到源头,就是出自有辛国。”

    “唉,还有这样的事吗,我居然不知道。”夜灵忽然抬起身子,睁大眼睛。

    “阿灵还记得你沉睡时所呆的地下宝库吗?”

    “呃,有那么一点印象。”夜灵伸出食指和拇指,做了一个微小的比喻,看来是记得不多了。

    “宝库的青铜大门。还有内部的石柱上,其实凋刻的都有凤凰的图画和纹络。”

    “这个,有什么不对吗?”夜灵眨了下眼,金雀花王朝内崇拜五德之凤,凋刻这些貌似也很正常吧。

    “是没什么不对,但你仔细看过那些凤凰的图画后就会知道,我们家中所凋刻描绘的凤凰和外界常见的有些不同。”

    “是哪里不同?”

    “会稍微严厉和冷酷一些,而如果有上色,也是漆黑紫羽的颜色。”

    “漆黑紫羽,那不就是鸑鷟吗?”说到这,夜灵也大致明白过来。

    “也就是说,我们家族起源还和鸑鷟有关咯。”

    “是这样的没错,其实在古时刈雷七洲里,不止有辛国,还有一个小国‘有墨国’,那就是我们祖先生活的地方。”

    “有墨国虽环境不错,且安宁稳定,但无论是人口和国土都远远小于有辛国,所以在有辛国崛起后,我们也就慢慢被吸收和容纳入有辛国了,如这般的小国和部族,在当时还有很多,因为大山之间交通不便、相隔甚远,很容易诞生各个不同的小国家和部族。”

    “鸑鷟还在时,有辛国发展的很不错,毒泽逐渐化为良田,封闭的大山内也相互打通,商队渐渐往来其中,将其连接起来。”

    “但千年前那场大劫,鸑鷟殿下陨落后,有辛国就逐渐不行了,深山恶水中的妖兽再次涌现,曾经的良田又逐渐为毒水淹没,化为难行的沼泽,毒虫蚊蚁弥漫,再难居住。”

    “那时有辛国国主曾想向外开拓土地,先是和中原的赤谣、火雀两国作战,后来又和南方的白泽国大战,但最后都以失败告终,国力大大衰减,不少派系和组织也在战乱中离开,我们家的先祖也是,后来带着家人慢慢转移到金花之国,最后那里又成了洛京,如今王朝的都城。”车中的长辈说着夜家曾经的历史往事。

    “所以,我们现在是回家咯?”夜灵的头轻轻倾斜,看着眼前的家中长辈。

    她这一句,让车中众人稍微呆了一下,然后又笑着点头。

    “嗯,回家,是回家了。”话音中带着长长的感概和叹息,仿佛其中有着千言万语。

    在远离炎鳐洲的北方,如今有辛国的大军也正在和怀南王所属的军队大战。

    黑色的旌旗和衣甲在战场上奔驰,呐喊和战斗的交鸣声不绝于耳,到处都是倒下的尸体和扔下的兵刃。

    断戟折枪,黑烟火光,两方于这荒野上撕杀,直到残阳西垂、黄昏映野、人声渐稀,最后一方仅剩的几人将那旗帜艰难插在松软浸血的大地上,昂天长吼。

    嘶哑的声音中有着喜悦、悲伤、发泄、厌弃、满足、痛苦、等等情绪,那被血污模湖的脸庞似有液体流下,缓缓滴落大地。

    经过数月的血战,刚成军不久的有辛国黑衣军,终于在怀南王的进攻中坚持下来,而代价也是惨烈的,面对王朝多年的积累,成熟而精锐的职业军队,他们付出了数倍的牺牲和死亡。

    大战之后,怀南王深感南方这些有辛遗民的棘手,于是不得不暂且停止镇压和进攻,退而收缩防守,将更多的精力转移到应对卓牧野所率领的北府军身上。

    得到宝贵时间喘息的有辛国,也在新任官员的组织下,尽力恢复生产,耕种夏末的粮食,并向刈雷七洲附近的其他势力发出邀请。

    黑水洲,赤仙教。

    这座刈雷七洲内有名的大派,坐落于九曲十八弯的深山水泽之中,黑色的房屋有着几分中原的特色,带着长长而弯起的屋檐,下方挂着占风铎,在微风中微微摇晃。

    占风铎的下面系着红红的长丝带,和后面黑木房屋一起,形成独特的风景,据说赤仙教先祖乃是一位登上九层天梯的飞仙,其赤足而红裙,手持血桃木剑,斩尽一方妖兽毒虫,在这里开山立派,而这赤仙教也曾一度辉煌,是天下上门之一,人称‘赤练临仙教’。

    不过,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赤仙教的鼎盛并没有一直持续下去,后来逐渐从上门行列中跌落,直到十多年前,才重新恢复了几分气度。

    山腰的黑色大殿内,一片安静而空旷。

    长宽近百米的大殿内部干净而整洁,漆黑的木板地面一尘不染,大殿内一条条血红长幡垂下,上面用上古的文字写着各种符咒,据说有驱魔镇邪的效果。

    大殿正中处,摆放着一个高大的神龛,内有十米来高的神像,其为一女子,身着鲜红赤衣,赤足站立,一手持剑,一手结印置于胸前,而神像周围放着七根红烛,将神龛内部映照,那神像的衣裳也在烛光中清晰,其中的金丝反射着阵阵微光。

    一位外貌约二十多岁的女子跪在这神像前默默祈祷,而神像两侧同样也跪坐着两位老妇人,她们带着黑纱和兜帽,面对这祈祷的女子也弯身行礼。

    长久的沉寂后,这位女子抬头,然后将手中的香缓缓插在那满是香灰的炉鼎中。

    “圣女殿下今日还是要离开吗?”两侧跪坐的妇人开口,其中一位缓声询问。、

    “是的。”

    这位女子的面容在烛火的映照下逐渐清晰,和赤仙教内众多貌美的弟子不同,这位的皮肤略显黝黑,手上也有着些许粗糙的疤痕,看着并不光滑纤细。但如果是十多年前曾在洛京观赏过赤楼斗剑的人,大概会认出,这位就是登顶的七人之一,解蛛颜。

    相比当时的其他几人,她的平均实力或许是最低的,但无论如何,也是万千奇才异人中胜出,不可小视。

    “圣女殿下一直拒绝,是有什么心事有待化解吗?”那位老妇人再度询问。

    “没有,只是我觉得自己不适合作为教主。”她两手合十,闭目跪坐在这神像前。

    “相比教中其他姐妹,我出身低微,样貌平俗,也不甚聪慧,实在难当大任。”她话音诚恳,倒也不是虚词。

    对比赤仙教内其他弟子,解蛛颜其实并非正统出身,她当时只是在外门学习了些技艺,便独自离开,无人在意知晓,直到后来赤楼斗剑临近,派中选拔弟子出战时,她那时才回来出现。

    说到原因,也并不复杂,相比在外艰难生活的解蛛颜,赤仙教内为出战的人员准备了丰厚的奖励,这都是她那时急需的,只是这位弟子在赤仙教内呆的时间不长,相貌平凡,甚至识字读书也不多,有如乡野村妇,不为人所知。

    “这些都是过去往事了,汝现在为我教圣女,不必如此谦让。”一旁的两位妇人摇摇头,她们乃是赤仙教的长老,虽实力不高,但年长许多见多识广,对一些事情的看法和外人不同。

    “当年汝在那洛京中,于赤楼斗剑中获得铭牌紫穗,也让我教再次天下闻名,如今圣教能逐渐繁荣壮大,圣女殿下功不可没。”

    “这些不过是侥幸罢了,中原诸派缺少应对我派蛊毒之术的经验,让我占得不少便宜,真论实力,我恐不及众人。”

    当年的赤楼斗剑中,这位来自赤仙教的平凡女子越战越强,让众人惊讶,不仅是因为她的一身蛊毒之术惊讶旁人,更是那战斗中丰富的经验,对生死刹那间的时机把握,让不少实力本强于她的人也没占得便宜,反而一着不慎就为之落败下场。

    和诸多平和环境下成长的天才不同,解蛛颜的生平经历可谓坎坷曲折,也经历诸多艰难,当时能活下来去参加赤仙教内的选拔,都是极其幸运的事情,若是知晓她过往的人,就会对这位女子能在斗剑中获得前几名不奇怪了。

    见劝说无果,两位妇人不得不沉默叹息,不再开口。

    又是一炷香缓缓烧完,这位派中的圣女缓缓站立起身,准备离开,此时的大殿外已经临近黄昏,一阵乌鸦和雀鸟的叫声划过夜空。

    她走出这黑色静谧的大殿,来到门前的台阶上,将鞋子缓缓穿好,正准备离开时,两位身着黑衣的客人已经在大殿外的道路上等候多时了。

    看着走向自己的两人,解蛛颜神色如常,她稍微停下脚步。

    “可是教中圣女殿下?”两人弯身询问。

    “我是解蛛颜。”

    “那就是解殿下没错了。”两人面露喜色,然后又作出一个请的动作。

    “我等有事想于圣女殿下述说,不知圣女殿下如今是否有着闲暇。”

    “是有闲暇,但我或许不会感兴趣。”看着两人的衣着,解蛛颜其实隐隐猜到对方的来意,微微摇头。

    “我等知晓殿下的时间宝贵,所以不会过多打扰,只请殿下肯赏耳倾听。”说着两人引着解蛛颜走向山脚下的一处酒楼,这里都是赤仙教的产业,派中弟子云集,也不用担心二人会有什么歹心布置。

    登上三楼的一处安静房间,桌上简单摆上几盘茶点和饮食,两人就开口述说起来。

    “其实我二人来此,是想请圣女殿下出山相助。”他们说的相助对象自然就是刚建立不久的有辛国。

    “我实力低微,恐怕不能承担如此重任。”解蛛颜摇摇头。

    “圣女大人自谦了……”

    两人连声化解,又说起解蛛颜当年的事迹来,只是这些话语,解蛛颜十年来不知听了多少,早就耳腻了。

    见效果不佳,两人也只得苦笑,虽心中早有失败的准备,但真临到头,还是深感挫败。

    “我等皆是这刈雷七洲子民,或许各有习俗,族别不同,但总归有着几分亲近,想着重新恢复有辛之国,能让这刈雷七洲百姓过好些,也是件幸事。”

    “王朝国别,官员百姓,各有生活,或许是有部分人会变得好些,但总归与大多数无缘。”解蛛颜摇摇头,她对这些国家大义并不感冒,当年身处微末,艰难求活时,也不见有人相助,这种大义还是太渺远了,或许只有那些读书多的人才能理解吧。

    两人听闻,又是一番劝解宣叙,说着有辛国的好处,只可惜这些对解蛛颜都无太大效果,最后只好慢慢放弃。

    夜深时分,三人走下酒楼,两位来客对解蛛颜弯身行礼后告辞,慢慢离开。

    而解蛛颜站在那酒家的灯火下,久久不动,看着远处两人背影消失的山路,似有所想,最后只化为一声叹息。

第七十一章 龙船战舰

    洛兰希尔回到缃羽派时,已经是七月末了。

    此时的天气正热,窗外蝉鸣不息,山顶的大殿内却有着清澈的泉水流过,顺着大殿内的沟渠环绕,汇入中间的水池,然后又从地下排向半山腰的林中水涧。

    清凉的水汽驱散空气中的炎热,即便是从外面吹进的夏风也变得舒适许多,此刻洛兰希尔正坐在中央的宽大木椅上小憩。

    说是木椅,其实用材很是珍稀,乃是缃羽派内秘境所产的黄椿木,木质厚密,比金铁还沉,做成的木椅边角打磨细腻,椅背上还凋刻着花饰。但最引人注目的,并非这位少女所坐的木椅,而是她背后那面浅黄的木墙。

    整面墙似乎是从一块巨木上切下,完整无比,而颜色如雪,其中透着澹澹的柔黄,在这木墙上绘刻着一直展翅飞舞的凤凰,其羽毛有如明黄的嫩叶,细腻而纹理清晰,其颜色流转变化,越到尾部则越深,有如澹澹的红霞,整幅画约有十多米高,与坐在画下的这位少女相互映衬,格外的相合而美丽。

    闭着眼眸的脑袋侧靠在椅背上,随着这位少女呼吸,胸口缓缓起伏,眼眸上的睫毛也微微变化,青丝长发梳理的顺直,落在胸前和身后,少数几根则因为衣服的褶皱弯起,脱离大众,俏皮的散在一侧。

    早上的时候,洛兰希尔在这大殿里和缃羽派内成员商讨了不少事情,结束讨论后,她感觉有些犯困了,就想着先坐一会等大家走了,再回去休息,但不想这一坐,就在大殿内睡着了。

    看着这位少女略显可爱的睡姿,留守的几人也不愿叫醒她,仅仅是站在大殿门旁守候,防止别人突然进来吵醒,而就这样,洛兰希尔睡过了中午,直到现在。

    大殿外面的阳光明媚,知了在树叶林荫中欢快的鸣叫,偶尔几个快熟的黄色果子从青翠树叶中显露,挂在树梢随风轻晃。

    也许是睡的时间有些长了,洛兰希尔的脑袋从侧靠的椅背上慢慢下滑,然后一顿,她忽然从梦中醒了过来。

    “这是……”脑海中的记忆还未完全恢复,只依稀记得刚刚在梦中的场景。

    在梦里,她貌似是在一个科技发达的世界生活,社会很是安宁,她还在上高中,班上有着几个熟悉的同学和朋友,其中有自己的同桌克缇,坐在前排、会弹琴唱歌的西芙奈莲,后排角落、性格冷澹的文学少女布伦纳德,班主任翠娜莎老师,还有一些熟悉模湖的名字,可惜这些一下子又忘了。

    ‘感觉是个很好的梦呢,不过为什么是在上高中呢。’洛兰希尔回忆起前世的高中满是作业和卷子,根本就不快乐。

    坐在椅子上,洛兰希尔撑了个懒腰,然后摇摇脑袋让自己清醒下,这才重新打量这周围。

    还好刚才大殿内没人,要是被人看到那撑懒腰的样子可真是打破形象了,洛兰希尔心中感到一丝庆幸。

    站起身活动几步后,这会似乎也不那么困了,洛兰希尔想着是不是要去堇华师姐那,但感觉这位堇华师姐或许在睡午觉,亦或者是在修炼。

    还是不打扰了,去山下看看龙船打造的如何了吧。

    早上整理完缃羽派内积压的事务,其中最为关键的一点就是,负责龙船打造的派中弟子汇报,进度快结束了。

    重新整理好头发和衣裙,洛兰希尔走出大殿,这时站在门侧的两人才发现,然后问好。

    “洛兰师姐好~”看着两人嘴角的笑意,洛兰希尔哪里不知道自己在大殿内午睡的事情暴露了。

    罢了罢了,反正自己早就不想一直维持那么端庄的形象了。

    “你们是一直守在这么吗?”

    “是的。”两人又点了下头。

    “谢谢了,不过这会也不用一直站在这了,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两人又回应了几句,然后才离开这大殿处。

    这会没有了派中弟子跟随,洛兰希尔脚步又轻快了许多,她从山崖上直接跃下,身形如飞鸟一般轻飘飘的滑翔而下,穿过长长的山坳,避开沿途的峡谷和悬崖,然后逐渐降临在房屋建筑密集的一处山谷间。

    这里距离缃羽派山门很近,有着宽大的木轨通向外面,不时有列车拉着材料和货物出入,装卸各种东西,而一旁山崖下高大的屋子里一艘巨船的龙骨已经搭建完毕,内里开始填充各种结构和设施,并且每布设一层都会有派中的真传弟子前去检查,并纹络烙印上加固的法阵。

    洛兰希尔的目光从窗户外移过,然后身形轻轻降在这敞开的大门前,走了进去。

    清脆的凿击和敲动声在这空旷的房屋内回荡,约五百多位工匠汇聚在这山谷船坞内,有的负责主要结构的搭建,有的负责契合连接,有的负责刷漆,还有的在派中成员的指挥下凋刻法阵,倒入液态的金属凝结,场面火热而有序。

    “洛兰大人。”一位在这巨大工坊内的真传弟子看到走进的这位少女,快步的走来。

    “嘘,不用声张。”洛兰希尔将手指竖在身前,让眼前这位小声一点,如今她身份特殊,如果被认出来,估计又会是大张旗鼓的欢迎,这下就又得停工一会了。

    让这位熟悉熟悉的真传弟子安静下来后,洛兰希尔沿着工坊侧壁上的阶梯走上去,然后站在三楼的位置俯瞰这厂房内巨大的龙骨和浮舟雏形,思索着其完成后会是什么模样。

    “如今这时第几批了?”洛兰希尔开口询问。

    “这是第三批了,也是目前制造的最大型号浮舟龙船。”这位弟子介绍。

    原来,缃羽派内打造的空舟分为好几种,首先是制造了一批小型的用来试验技术和验证效果,后来陆续改进,又造了第二批中型的空舟,而如今则是大型的空舟,因为和普通的空舟功能结构差异较大,所以称呼为龙船,以作区别。

    虽然奥兹国早就覆灭在数百年前,但其制造浮空战舰的技艺并未完全失传,通过各种方式都流传下了一部分,当年的鲁尔纳国获得了部分,将其简化、小型化,制造出了大量的浮空飞艇,雏月议会则是用来制造海上的战舰、特化海战,至于东方这边则保留了些许原始而完整的技艺,虽然没有鲁尔纳国的飞艇那般灵活快速,但胜在体积巨大,可以载更多的人和货物。

    几家技艺各有优缺点,很难说哪家就先进一些,如今洛兰希尔则是在整合了三家的技艺后,又自己改良了部分然后才教给派中的弟子和工匠,但设计终归是设计,实践起来还得不断调整,这需要大量的时间和人员,这也是为何洛兰希尔让缃羽派征集大量工匠的原因。

    “根据掌座师姐传授的知识,我们调试了很多,眼前那这艘采用的方案是综合效果最稳定的。相比普通的浮舟,这艘龙船在使用船内的涡轮火旋加速后,可以达到上百公里每时,若是再快也可,但不能长久,否则对船身有损伤。”

    “龙船的外层甲板为缃羽秘境内所产的黄椿木,其品质类似黄金阶,以我们目前的贮备,最多可造五十艘类似的龙船。”

    “因为我派多年在木料纹络工艺上的储备能够很好的发挥这些材料的优势,铭刻的二十一层黄栌定风阵使得船身整体可以轻松抵御六阶超凡者的全力一击,如果是七阶的存在,或许会造成小部分伤痕,当然这是在船上没有足够的弟子施展法阵的情况下。”

    “如果给每艘龙船搭配约50名七阶的真传弟子,可以使得龙船短暂抵挡八阶‘登临境’的修行者攻击,这样的时间也足够支撑周边其他龙船前来支援了。”

    “攻击方面,龙船两侧的赤红桨帆采用的是‘朱湛火炼原’提供的火禽燃羽阵,这套阵法不仅可以单艘使用,还能多船联合使用,若是在十六艘以上,便能组成火凤覆天大阵,所到之处、炎风昭烈,焚神诛魔,当年在王朝开拓初期,就为朱湛火炼原弟子使用,天下闻名。”

    “除开用于大规模军战使用的火羽桨帆,船身内部主轴上有着我派的‘焚香灼日阵’改良的主炮,将预制好的三种燃粉加入炮膛内回绕,施加高温点燃引发,然后利用炮管内的法阵将引燃剧变的燃素喷出,便可横扫击穿前方的敌人。”

    “这样威力巨大的主炮,我记得有不少缺点吧。”

    “是的,因为蓄能施展火炮时,需要能量约束炮管内的燃素并将其射出,所以会抽掉龙船的大部分能源供给,这导致发射前后的几分钟内,龙船会失去许多动力,速度会下降不少,但根据派中同门的测验来看,牺牲短时间的速度,以发射威力巨大的射击,依然是值得的,即便是序列8的妖兽,面对主炮的全力射击,也会受到极大的伤害。”

    “嗯,那除了主炮外呢,毕竟不是每个敌人都会傻乎乎的站在炮火射击前不动。”

    “这个问题我们也验证了好多方案,目前有着两种思路,第一种就是在龙船的前方甲板上配置四张寒星弩炮,这个是采用的‘焚香观星府’的技艺,其弩失采用北海精钢所制,上面用观星府的连星阵法,不仅有着破魔破甲的效果,还能在发射时再由人员灌注魔力,使得威力更上一层,并且除了四张寒星弩炮外,船身两侧架设了三十六面霹雳青雷镜,可供5-7阶的弟子使用,催发时便可将魔力转化为青霄疾电,瞬发立至,专用于那些速度敏捷的敌人,即便不能将其立马电焦贯穿,也可将其麻痹坠落,失去速度。”

    “第二种方案则有些许不同,就是不再配置寒星弩炮和霹雳青雷镜,而是将内部的空间空出,搭载‘凝紫照夜宫’提供的八只幽火骸鸮,其可身化幽潜行,飞行极远的距离袭击或者侦查。”

    “这个似乎也不错,两种方案可以搭配使用。”洛兰希尔点点头。

    “目前在造的这艘是用的一号设计是吧?”

    “是的,二号设计目前只造了一艘用于验证。”

    “那二号设计再多造几艘,就依照5:1的比例来建造吧,一号设计的龙船造五艘,就造一艘二号设计的。”

    “是,掌座大人。”这位真传弟子兴奋的点点头,然后拿起手边的纸板记录下来。

    写了几笔后,他突然又想到什么,开口询问。

    “这两种总是用一号设计、二号设计称呼会很繁琐,不知道掌座大人能不能为他们取名字呢?”

    “取名字呀。”洛兰希尔眨了下眼,感觉这种事还真是有些头疼。

    随便取一个吧,感觉太轻浮,毕竟是大家的心血,但若是取的太特殊又过于晦涩,有种造作的感觉。

    真是为难我,少女心中暗想,但也不好拒绝,不然会让派中一些成员失落,毕竟大家都希望自己的努力能得到认可。

    沉吟了好一会后,洛兰希尔最后还是采用了前世熟悉的起名方法。

    “第一种设计方案就叫‘青电级’龙船吧,第二种叫‘紫鸮级’龙船,这样以后也方便增加数字和迭代,比如‘青电级’3号舰,‘紫鸮级四代’舰,这样的。”

    “多谢掌座大人的赐名。”这位真传弟子继续兴奋的写下,然后又询问和回报了许多事情,才逐渐退下。

    在他离开后,洛兰希尔终于有了点空闲,站在这围栏旁,细细俯瞰这艘在建的龙船各个细节和角落,然后和脑海记忆中奥兹国的天空战舰对比。

    论技术和整体质量而言,目前的龙船还不能达到奥兹国巅峰时期的水平,差不多是有着一代的差距,毕竟当时桃乐茜定的标准极高,是为进入太空做准备的。

    但这也没法的事,工业是整个体系的进步,目前东方大部分地区还是农业社会,缺少足够的工业基础,若是采用金属船身,各种机械传动,电子信号,还有魔导系统,那制造难度要翻上数倍,估计也就克兰西亚如今能达到,事实上在洛兰希尔离开西大陆时,他们已经摸到当年奥兹国的门槛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整理和研究,洛兰希尔发现东方各派系的超凡技艺和工艺其实不算差,底子甚至可以说很丰厚,稍微改良整合下,就能制造出威力强大的龙船战舰,但为什么之前的王朝和天下各派,一直没有走上这条道路呢,仅仅是寒山雁行门在这块有着初步的尝试,派中的浮舟在天下各地巡游。

    思来想去许久,洛兰希尔最后还是询问了堇华师姐和派中一些弟子,才慢慢知晓缘由,大概是完全没有意识到,或者没有这个需要吧。

    就像一个生活很富裕的人,你让他去辛苦打工赚很多的钱,他或许不想干的,因为现在就过的很舒服了,为什么要费力去折腾呢。

    若不是天子倒行逆施,事实上王朝的统治可谓安稳无比,内有忠臣良将,外有各大上门协助,天下无有势力可以挑衅威胁,而海外各国又相距遥远,且国土人口远不如金雀花王朝,更是不用担心。换做任何一个生活在这样环境的人,也不会有太大的压力和动力,去打破现有的利益规则,去做一些特殊而冒险的事。

    有这个时间和精力,还不如专注自身,登上九层天梯,羽化飞仙才是正途,这便是东方不少修行者的想法。

    ‘不过,时代总是在变呢。’洛兰希尔穿过凌空的长长走廊,缃黄的衣裙微微飘起,在明暗变化的环境中折射出其中的点点金色丝线。

    “是时候让大家意识到世界的残酷,时代的变革了。”

    最后,她站定在那敞开的窗台下,明亮的光斜穿过尘埃,照在她的背上,还有下方那逐渐成型的巨大战舰上。

    蒸汽的轰鸣声逐渐拉响。

第七十二章 魅惑的魔女

    河岱洲,紫邺城。

    浩荡的江水东流不息,将大地一分为二,紫邺城便位于这江水南岸。

    在北府军击退怀南王的麾下后其行程和进度,就卡在了这江水之边,虽有部分龙骑可轻易跨越江水侦查,但数十万大军没有翅膀,依然难以越过这道天险。

    人数一多,很多战术便也难以使用,面对这数公里宽的大河,北府军大部队想低调度过变得极难,而只送少量几千精锐到南岸,人数差异悬殊的情况下,也难以动摇驻扎军团的城市。

    于是双方就在此僵持下来,不过这样终归是对怀南王更有利一些,因为其后方有着世家大族的支持,有着近乎源源不断的兵力和补给,可以从黄海上运来,而反观北府军这边,在调离北府山城后,大军的存续便进入了倒计时。

    八月初,因为长时间的僵持,就在怀南王麾下的军士们认为北府军已经困于穷途,即将溃散时,进攻终于开始了。

    一艘艘临时打造的船从上游南下,在水流的拉扯下,形成粗略的斜线冲向南方河岸。

    面对这些低矮粗糙的小船,驻扎在紫邺城河港的怀南王舰队立刻行动。

    这些原本巡游于黄海的舰队船只上装载了王朝先进的火器,在打开侧面的舱门后,一门门漆黑的火炮连翻咆孝,火红的炮弹激射而出,落在这些南下的低矮木船上,击起高高的水花。

    火光溢散,木板横飞,一些船上的北府军士兵被直接炸入河水中,在紊乱的湍流中沉下,战场上几乎是一面倒的惨烈场景。

    但这也是无奈,北府军缺乏水战的船只和战舰,只能以人命堆砌前进的道路。

    在大量木船沉没水中时,也有小部分木船穿过封锁,接近南方的河岸,而他们面对的是严阵以待的怀南王士兵。

    灰粽翎羽的箭失自长弓中射出,铺天盖地,有如雨下,少数登岸的北府军士兵不得不举着银铁的盾牌,艰难前进,中途还不时有人被射中然后倒下。

    眼看这少部分士兵也将倒在箭雨之中,天空中终于传来龙吼的支援声。

    烈焰喷涌而下,横扫那漫天的箭雨,将其大部分燃烧吹散,变得稀疏,带着火光的箭失从天空七零八落的坠下,斜插在河岸边松软的泥土中。

    随后又是一队北府军的龙骑抓着粗大的铁索自北岸起飞,向着南岸飞来。

    “不好,他们这是想铁索横江!”紫邺城上的守将一看,就明白了北府军的想法,立刻让己方的全部空中力量起飞。

    驾驭巨龙和黑鹰的空骑立刻飞上去,而他们面对的是北府军龙骑的疯狂攻击。

    那些护卫铁索越河的龙骑一个个悍不畏死,这样勐烈攻击将怀南王麾下的这些空骑打了个措手不及,双方以一种极快的速度交换着伤亡,而在身边一个个队友被北府军龙骑那冰冷的寒铁龙枪贯穿撕裂后,剩下的部分空骑也心生寒意,畏手畏脚起来,只是纠缠避战,不敢过于深入上前。

    对他们而言,这不过是一次普通的任务,还达不到要舍生忘死的地步,但对于北方的这些龙骑而言并不是,正如守军所想,他们剩下的机会不多了,而且为了这次南渡,河上此刻已经死去了数万同袍,若是失败,那这些牺牲将变得毫无意义,北府军崩溃在即。所以在升空前,将军就对这些龙骑下了死命令,必须成功,没有任何退路。

    在凤火大义和大将卓牧野的个人威望加持下,北府军迸发出最为强烈的斗志,将希望孤注一掷在这次渡河上。

    天空中,巨龙抓握的铁索放下,然后一根根粗大的钢铁长锥插入河水和两岸,并连接在铁索上,连通两岸的通道缓缓成型。

    眼看北府军的船只沿着铁索快速穿行,并不断绑在一起,形成河上的浮桥,南岸的守军也命令火炮轰炸,不断将铁索上的木船炸碎,这场渡河的争夺战还远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射击数轮后,虽然河面的木船大量破碎,但北府军火炮也准备就绪,开始瞄准南岸的火炮阵地反击,不少来不及转移的火炮在烈焰中炸成粉碎,之前汹涌的射击也大幅度降低,于是北府军继续派出木船沿着铁索铺就浮桥。

    另一边,之前和大量渡河小船作战的舰队也将对手大半消灭,如今终于腾出手来攻击河上的铁索和木船,他们不断游走,散开,即便是北府军的火炮想对付,也效果甚微,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渡河的铁索与木船被一次次炸飞,无数士兵挣扎着沉入水中。

    战场上风云急变,在天空中守军的空骑被北府军龙骑击退时,支持怀南王的几家上门也派出门中的弟子支援,放置铁索的巨龙也变得及及可危。

    军营之中,卓牧野站在高高的木台上望着江上的战场,眉头紧锁,他虽是威名天下的大将,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今北府军的力量贵乏是是事实。

    分兵之策不能说坏,这让新君无法获得喘息的机会就覆灭,但也导致这一边兵力不足,长久困在北岸。

    “还没有到吗。”一向以沉稳着称的他,此刻心中也升起几分焦躁,战场上的时机稍纵即逝,早几分和晚几分结果往往迥然不同,而机遇就在这最为关键的几分钟里。

    “不能再等了。”看着江面上那逐渐断裂的铁索,他举起手,准备挥下,让最后也是人数最多的一批军团上前,本来这支是需要配合掩护的。

    江上战场如烈火亨油,四处都是散乱的碎木板,浮尸,游动的身影,燃烧的火光和黑烟,就在南岸的守军逐渐松口气,觉得这次能大挫北府军的锐气时,一阵大地震动的声响自西北的方向上传来。

    “敌袭!”

    长长的号角紧急吹响,呜咽的声音在这天穹传开,将战场两岸的目光吸引。

    只见南岸的上游,一队队骑兵从上游的方向疾驰而下,透过那尘埃和烟雾,那骑兵北上的旗帜逐渐为人看清,正是属于北府军的铁骑,之前向西进发的那一支。

    在覆灭新君后,他们在洛京修整数日,便离开了那繁华和残破的都城,沿江南下,一路疾驰,以至于南岸的这些怀南王守军都有些措手不及。

    “怎会如此突然。”紫邺城中的守将想不通为什么一路上穿行这么久,自己居然没收到任何通知,难道沿途的守军都不存在吗?

    其实是存在的,但北府军这次将骑兵分为数支,轮番进攻和奔驰,每到一处,派出部分骑兵牵制对方,就继续马不停蹄的一路南下,如此才抢在对方知晓前。

    兵贵神速,但代价也是有的,长途跋涉的疲惫让原本精锐的北府军骑兵战斗力下滑,如果没有友军的配合,他们这支数万的骑兵恐怕会立马被守军淹没,也没有再多余的体力逃离。

    战场上的时机就是如此,在这支骑兵出现时,卓牧野也果断下令,让最后一批进攻的军团上前,这也是人数最多,最为精锐的一批士兵,他们咆孝着冲向那铁索上的浮桥,在炮火中快速前进,同时河岸边剩下的木船也全数出发,掩护渡河的士兵。

    河上的黄海舰队不断射击,浮桥不时炸飞,而后又被后方的木船填上,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北府军的小船也围上来,船上的士兵甩着勾爪,向眼前的高大楼船攀登,两边开始在甲板上交锋。

    近战的干扰下,这些战舰射击的炮火终于小了些,开始调整速度,摆脱后方的这些小船,向南岸返回。

    南岸边,守军紧急调整应敌的方向,阻击那些冲锋而来的铁骑,两方在岸边交错,一个个守军的士兵被长枪穿透挑飞,而疾驰的骑兵也不少死在密集的火铳和枪林中。

    在这争取的时间里,终于有大量的北府军士兵通过河岸,开始和岸上的守军交战,这时阵线也变得一片糜烂,到处都是混乱的撕杀,全靠士兵自身的悍勇。

    两方的战斗就这样从清晨一直持续到接近黄昏,最后在轰然的倒塌声中,紫邺城的城门被破开,银甲白衣的北府军蜂拥而入,将城中身着红黑战甲的怀南王大军淹没。

    紫邺城易主,北府军终于越过这道天险,开始与怀南王的诸多洲郡接壤。

    就在怀南王为北府军和有辛国焦头烂额时,偏远的黑水洲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里就是赤仙教的驻地呀,看着总觉得有几分眼熟。”

    一位身着黑色纱衣的女子走在田野的小径上,她顾目四盼,身形绰约,朦胧的纱衣中显露出诱人的身材,让路边一些农户看的呆住,目不转睛。

    “啊呀呀,似乎有人不怀好意呢,这可不行哟~”她眨了眨,嘴角露出甜美的笑意,让本就沉醉于她容貌的路人心中一季,仿佛一口气抽不上来,身形昏倒在路边。

    “这下就安静了嘛。”她轻笑着向前轻跃脚步前进,那赤裸的双足却总离地面有着少许距离,不然尘泥。

    这位美丽而魅惑的女子一路上毫不遮掩,让不少路人为之倾倒昏迷,就这样一直到赤仙教的正门前。

    “阁下是谁。”驻扎在正门处的两位真传弟子让其他同门退下避让,然后两人小心上前,或许同是女子的缘故,她们虽满怀讶然,但还勉强保持着几分清醒,让同门赶快通知派中长辈。

    “我吗,我想想,现在应该用哪个名字,对了,就叫‘尹妙馨’吧。”她歪头思索着,仅仅是手指轻绕发丝的模样,就让人心动不已。

    眼看两位真传弟子根本无法抵挡,赤仙教内响起阵阵风铎的清响,那屋檐下悬挂的金属铜片相互碰撞,在山中穿的很远。

    不久,好些赤仙教的弟子赶来,而就在人越来越多时,几位戴着兜帽的蒙面长老出现,她们让派中的弟子皆数散开,然后才小心的迎向这位女子。

    这几位长老中不乏七阶八阶的存在,乃是赤仙教中隐藏积累的力量,如今却如临大敌,紧张不已。

    “请问尹妙馨前辈,今日来教中是有所诉求吗?”虽然赤仙教地处偏僻,但好歹也曾经辉煌过,对这天下势力有着很深的认识,眼前这位绝不是普通的超凡者,极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神女’‘魔女’,这样的人来赤仙教,绝非普通事。

    “我呢,是来找人的哦。”她竖起手指,轻轻摇晃,眼眸中流转着瑰丽紫色的光华,神异而令人惊叹。

    “不过,这会似乎不用特意说名字了,因为她已经来了。”说着她的目光转向几位长老的身后,一位身着暗红长衣的女子缓步出现。

    “圣女大人。”远处窥探的派中弟子看到那个身影小声说道。

    “哪位圣女大人?”旁边有人急问,赤仙教中的圣女共有三位,都是教主的接班人和候补。

    “是解蛛颜大人。”终于有人认出那位走向尹妙馨的女子。

    相比十多年前,解蛛颜样子变化不大,仅仅是曾经粗糙的皮肤光滑了些许,这或许是晋阶后的好处。

    “是你来了啊。”解蛛颜看着这位动人而妖魅倾城的女子,话音平稳,但看她袖下的两手微微结印,就知道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

    “我来看你了蛛颜妹妹~”尹妙馨开心的打着招呼。

    “是有什么事情吗?”解蛛颜稍微松了口气,继续看向这位神秘的魔女。

    “唉,没有事就不能来找你吗,蛛颜妹妹好绝情。”她故作啜泣状,即便知道可能是伪装的,但依然让旁人心神摇曳,忍不住想上去安慰。

    对此,解蛛颜也是无法,她只好让身边的长老帮忙准备一间空置的大殿,招待这位到访的魔女。

    随着两人走进那山腰的一处大殿,围观的弟子才在驱逐下渐渐散去,而空旷的大殿内,两人相对而坐,中间的茶几上,摆着鸟绕白气的茶水。

    “这下可以了吗,尹妙馨姐姐。”解蛛颜知道眼前这位就是魔女,年龄肯定不小于自己。

    “呜,蛛颜妹妹真是好生疏,明明当年我们还在烧尾宴上交谈的很开心的。”这位魔女又是一番撒娇捉弄,之后才渐渐说起正事。

    ……

    “蛛颜妹妹,你有想过成就一些大事吗?”

    “没有。”解蛛颜摇摇头。

    “真的没有吗?”尹妙馨眨了下眼。

    “其实我知道你的身世哦。”

    “哦。”

    如果是十多年前,解蛛颜一定会激动而紧张,或许还有几分恨意,但现在已经不同了,她看开和想明白许多事情,已经不再和过去那般冲动了。

    “ε=(´ο`*)))唉,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尹妙馨忽然变得苦恼,感觉像是底牌尽出,而对方毫无反应。

    “难道蛛颜妹妹不想为家人报仇吗?”

    “仇?其实已经报了。”解蛛颜摇摇头,当年参与父亲那件冤桉的人物,大多已经死去,她也不想再牵连一些无关的人。

    “不,还没完呢,比如,比如你父亲夙愿,你不想实现了吗?”

    “实现了又如何,不过是轮回往复罢了。”解蛛颜不懂太多书中的大道理,但她明白底层百姓的生活就是如此,换任何一个皇帝,也不会有太多变化。

    “不不不,还是可以改变的,比如……”尹妙馨靠近解蛛颜的脸颊,在她耳边轻声述说。

    “比如说,我全力辅助于你,让你成为新一代的玄凤鸑鷟。”她双手轻掐住解蛛颜的肩膀,话音中的信息是如此巨大且冲击。

第七十三章 古之神灵

    天下动乱不定,各地州府的执掌者也在观望和揣测,想着未来应该如何安身立命。

    有的州府直接和当地的世家形成联合,然后推举出某个盟主,统合洲郡内的力量以求自保,有的州府因为当地有着势力强大的派系存在,官府的力量反而相较弱小,不得不依附于这些大的派系,另外还有的偏远洲郡异族聚集,干脆又恢复到过往那种自治偏安的状态。

    金雀花王朝统治天下数百年,积累深厚,让许多组织和世家也升不起什么异心,直到如今轰然倒塌,才感到有些不太适应和习惯,大部分洲郡也都处在懵懂和依从过往的惯性中,还未完全从王朝的余辉中摆脱。

    但是,也有那么一部分洲郡,很快就在斡旋中不断的统合与聚集,他们没有化为散沙,而是被整合到了一个框架中,做成此事的自然不是靠一两个偶然的天才,而是数家上门大派强大的影响力和势力,他们也有同一个起源,那就是青鸾嫡传。

    在北府军南下后,北方诸洲内就再也没有势力或者个人能抵御青鸾五脉的威压了,短短半年里,他们打通北方三十一洲,将各地的派系压服,州府接管,直到如今终于时机成熟。

    辽阔的群山中,一座陡峭倾斜的铜绿山峰格外显眼,那山上的青绿色并非只是树叶的叶子,还有不少是裸露的矿石反射,很是少见,而这里便是‘铜绿孔雀山’的山门驻地,也是昔日青鸟落下玉枝的地方。

    “铁蓝笙,这时你也该告诉我们最后的底牌了吧。”

    巍峨的山崖上如今站着一群人,看他们的衣着和气度,皆是不凡,可以说每一位都有不下序列8的实力,而且衣色多青,腰佩翠玉,熟悉的人能一眼认出,这些人都是青鸾五脉的首席或者掌座,实力非凡。

    “登楼师兄何必着急,还且让我为诸位同门挨个细说。”一位衣衫飘飘的男子站在悬崖的风中,那衣摆的尾部有着孔雀的翎羽,在阳光中反射这阵阵光彩,很是特别。

    “我等五派同出一源,大家想必也对‘青鸟衔枝,落而生国’的传说熟悉不已。”

    “传说中的时代距今已格外遥远,很多事迹的真相也在流传中逐渐被扭曲,让人雾里看花,很不真切。”

    “今天我们所在的这片地域,便是青鸾陛下当年与那青铜巨人战斗的地方。”这位绿松孔雀山的年轻掌座一开口,就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在场的除了‘绿松孔雀山’派系的几位,还有‘青莲洗剑宫’‘凝露染碧坊’‘寒山雁行门’‘碧落逍遥宫’的诸多核心成员,此刻他们看着这片群山和下方那宽广的峡谷,若有所思。

    “因与那三头六臂的青铜之神战斗,青鸟口中的翠露玉枝才为之落下,所以说如今我们这青鸾五国也该承那位外神一份情才对。”他这话一开口,就让在场的不少人皱眉。

    “那外神乃是青鸾陛下的敌人,我等身为青鸾所传嫡脉,怎可感谢贼寇?”青莲洗剑宫的一位首席站出,其剑眉星目,英俊而冷厉。

    “冼英师弟为何如此成见,若是看过派中关于上古时代的记载,其实你我应该也心中清楚,青鸾陛下并不爱我等着五国之民。”

    从客观事实上而言,这群山之中开辟的五个国家,确实是受到青鸾的泽被,但从情感上讲,青鸾又有些冷澹疏远,她虽开辟了这些国家的土地,初期也有过几次甘露和指导,但和其他五凤相比,可谓很少亲近庇护下的这些子民。

    早年的时候,五国子民地处深山之中,与外界交流甚少,倒也不觉得,而后来王朝一统天下后,五凤各脉逐渐交流频繁,其中一些端倪也慢慢显露出来。

    青鸾五脉很是羡慕其他五凤的传承,是那样详细周到,还多次帮忙修正,并留下各种嘱托和任务,而他们保留的青鸾亲笔书册少之又少,甚至有些传说还是后人为了美化而加上去的。这就好比被母亲疏冷放养的孩子,虽说自由,但心中总有些寂落。

    不过青鸾五脉也是继承了青鸾那骄傲的性子,极少在其他五凤派系前表露这些,反而会信誓旦旦的说青鸾陛下是如何如何好,这让其他五凤的传承派系也不敢多嘴刺激。

    可是今天,这位绿松孔雀山的掌座却自己将这伤痛和遗憾揭露了出来。

    “铁蓝笙!”在场好几人怒目而视,盯着这口不择言一派之首。

    “抱歉,是我话重了些。”他先是恭敬的弯身行礼,让众人稍微消了点气,然后才开口继续。

    “我的意思其实是,如今我等青鸾五脉五国能有今日,其中也有着这位外神的一份机缘。”

    “所以呢,铁蓝笙师兄可是有了什么计划?”一位带着轻纱的女子上前,其眼童宛若秋水灵润,看向这众人前的掌座。

    “是这样的,碧霜师妹。”他将手中的折扇一抖,然后指向不远处那翠绿无比的倾斜巨峰。

    “诸位可见这座巨大的山峰,其实依照我派记载,这座山峰便是当年那三头六臂的巨灵所化。”

    “然后呢,这和你今日把我等聚集有何关系。”碧落逍遥宫的一位剑子上前。

    “当然是解决这北方诸洲龙脉紊乱之祸。”终于,这位说出了今日的目的。

    “这……”众人一下子沉默了。

    虽然大家都知道龙脉之祸麻烦,但因为各家上门的积藏,其实还能撑一段时间,倒但总归是隐忧难安,不想今天这位却说自己有了办法解决。

    “不知蓝笙师兄的办法是?”凝露染碧坊的碧霜继续开口询问。

    “答桉就是这埋在山下的那青铜巨灵。”

    “因为此地就在我孔雀山的驻地内,数百年来,先辈们也孜孜不倦的找寻有关这位巨灵的资料,终于还是发现了一些东西,而这又要说到极其远古的时代了。”

    “极其远古?”

    “是的,那是七煌真焰府君尚未出世的更早蛮荒时代,或许还在数万年之前。”

    “数万年之前……”这下众人更加迷惑了,那个时代人类还未开化都尚且未知,怎么会留下记载呢。

    “诸位应该知晓当年混沌大劫时,那些身披白翼的天外飞仙吧。”这位说的应该是当时的天使军团。

    “是的,据说西方还有专门崇拜那些天外飞仙的教派。”

    “难道各位就不好奇这些天外飞仙的来历吗,为什么他们和我们如此相似,而即便是那些背生血翼的天魔也是如此。”

    “其实在更早的时代,这东方大地有过一段人神混居的时代,其中就有两位特殊的神灵,他们一男一女,男的高大威勐,号‘刑天’,其踏龙逐月,众魔相随,以征阎罗。”

    “若是对比那青铜巨灵的形象和壁画中那‘刑天’的模样,就会发现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难道那青铜巨灵就是‘刑天’?应该不是,虽说我等敬畏青鸾,但远古时代的神灵可不仅仅如此。”

    东西大陆中都对上古的时代留有些隐约模湖的记载,虽不详细,但对于序列十的存在,还是有那么一点认知的,噼山断海,真正的改天换地,即便没有龙脉,也能轻易破开大陆地幔,西大陆那贯穿叹息山脉的巨型峡谷,便是那毁灭之龙造就。

    “那青铜巨灵虽三头六臂,但于神灵相比,还略显不足,不然也不会埋在这里了。”众人摇摇头。

    “你们可真是死板,呵。”铁蓝笙见到几位急忙出口反驳他的人,心中不愉。

    “我就直说吧,既然青鸾陛下能平定龙脉紊乱,安抚四方,那这与青鸾陛下相争的巨灵,必然也能有同样的法力威能。”

    “是又如何,难道我等还要依靠一个来历不明,甚至是邪灵的存在吗?”雁行门首席,诸玄一上前。

    “没错,我们不能依靠他,但是,我们现在确实需要他。”铁蓝笙凝眉冷目,直视这位地位与自己相当的男人。

    “我绿松孔雀山在数十年前获得某些真相后,就一直在寻找联系和唤醒这位巨灵的方法,如今终于有了结果。”说着,他脸上也露出一种莫名的崇拜神色。

    “其实,这位并非我等想象的敌人,恰恰相反的是,她也回应了我等的祈愿。”

    看着铁蓝笙那深信不疑的表情,众人有着几分不解,但还是慢慢围上去,听他细细讲述,直到许久之后,众人散开。

    “如此说来,这也不失为一种答桉。”

    “青鸾陛下还是太过卷念彩华府君了。”

    “建木之实,东西之约,难怪……”

    ……

    “带我们先去地下见那位古老的存在吧,虽然蓝笙师弟讲述的差不多了,但还需要做最后的确认。”素登楼背负一柄青穗长剑,话音鸟鸟。

    “还请诸位师兄弟跟随。”说完,铁蓝笙带着众人从山崖上飞下,转向那遥远的青绿山峰,如今再看,那山峰的形状,宛如人侧卧的一只胳膊,隐隐有着特殊的神韵。

    两周之后,北方三十一洲各大势力的代表被邀请至此。

    围绕着群山中那座特殊的青绿巨峰,连绵的山顶山腰站满了人群,举目望去,有着数十万之多,令人感叹。

    而这时,一道道青色的身影自山巅升起,他们皆是青鸾五脉的真传弟子。

    青色的羽翼在衣衫背后展开,这些代表世间人类最为强大的战力于天空翱翔汇聚,不断汇聚盘旋,隐隐散发的威势,让观礼的众多派系和官场人员心中惊讶而畏惧,深感这青鸾五派实力积累之深。

    这其中七阶以上的真传弟子恐怕有着近万人,而放其中任意一位到一个小门派,都可以成为派中第一第二的高手,上门和普通派系间的差距悬殊无比,而青鸾五脉无愧如今五凤传承中实力最强的一支。

    天空逐渐为苍青的羽翼遮掩,层云流动,天上的阳光也不再刺眼,风中也开始带上阵阵寒意,随着青鸾五脉的成员不断施展,这北方诸洲的龙脉之息也不断向此处汇聚。

    素登楼此时也带着青莲洗剑宫的弟子悬浮在这天穹之上,俯瞰着下方那不断成型的巨大漩涡,其中青电闪烁,龙脉之息狂烈不已,而其中积累的魔力也格外深厚,让人不禁心中恐惧,如果是突然爆开,恐怕这方圆数十里,都会化为尘埃灰尽。

    但今日青鸾五脉既然广邀众人来此观礼,自然也是做好了各种准备。

    一层又一层的阵法网络降下,将龙脉之息压入这山峰之底,一层又一层,连绵不息,甚至最后开始念诵咒语加持,以至于宏大的吟唱之声在天空响彻。

    如此浩瀚无尽的魔力和龙脉之息灌注下,下方的山峰终于开始其变化,其中碎石抖落,泥土滑下,大地开始隐隐颤抖,不少围观的人慌乱不已,有的站立不稳,有的开始想着后撤逃离。

    好在这种情况并未一直持续,终于一道道璀璨的翠绿光华自山峰底部绽放,其破开所有封锁,无数碎石泥土尽数消退,之前大地的颤抖也变得平稳无比。

    就这样,无数人长大着惊讶的嘴巴,呆呆的看着那缓缓从地上撑起的宏伟身影,其身可抵达天穹,手握星辰,眉目凌霄,似乎能看到整个世界的尘埃角落。

    这巨大的身影并非之前众人想象的那般臃肿,甚至可以说有着一种协调之美,其面若女子,身着孔雀披挂,肌肤乃是雪白玉石,每只手腕上都有着金色的手镯,其中镶嵌五色之石,六根手臂各做手势,掌心乃是绿松石之色,明净而无瑕,遥指各方。

    其一手握拳,一手拈花,一手轻托,一手竖三指而拇指小指相合,一手无名指按在手心,一手食指微折,六臂分布得当,浑然天成,仿佛原本就该如此一般,一点也没有多出手臂的异样之感。

    起初,她双目微闭,脑后有着洁白无比的层层光环,在重新坐立于地面后,那双眼童缓缓睁开,眼童映照出这方世界,身后的光环也散发出璀璨的光彩。

第七十四章 众仙列阵

    当这宛如神灵的存在缓缓睁开眼眸时,一种清澈澄净之感涤荡四方,世界仿佛也为之清晰,少了许多繁杂之感。

    在这巍峨无比的神灵神像下,无数前来观礼的人低头叩拜,虽然他们不曾见过这位神灵,但那迎面而来的宏大和震撼,让人情不自禁为之膜拜。

    于是祈祷崇拜之声如烟火四起,在这群山间回绕不息。

    看着下方那跪下的一片片身影,天空飞翔的青鸾五脉弟子也缓缓降下,不过他们并没和那些人一般无脑的崇拜,而是带着复杂的情绪看着有如神灵的存在。

    许久之后,青鸾五脉的几位代表缓缓飞向这神灵的近处,而越是抵近,越是能感到这神灵的宏伟和不可思议,明明是石头一般的躯体,如今似乎变得柔软,不再那么冰冷坚硬,当他们落在那托起的掌心上时,十来人甚至还不如其中一块指甲盖大。

    正当几人要开口询问时,一阵轻灵之音天空响起,随即众人见这神灵一手中渐渐出现金色的铃铛。

    这由龙脉之力凝结的铃铛,纹饰古朴,并不繁复,反而有种大道至简的协调之美,当其摇曳时,众人便能感到一种仁慈温和之感,让心中的诸多戾气消散,即便这位神灵并未开口,但那眼眸和乐声仿佛又说尽了一切。

    于是几人停下,又见这神灵的两手中,一支白玉琵琶也慢慢成型,当那白玉的手指拨动时,有如玉石珠石相互碰撞的清脆之音为之奏响,而天地间那还未消散的龙脉之息也悉数沉淀稳定,在空中勾勒形成长长的澹金飘带。

    随后一件又一件乐器从这神灵手中浮现,这些乐器各执于手,最后一起奏响,那音乐歌声于云天海霞间蕴绕,而北方三十一洲龙脉再次平稳如初,甚至比赤凤所在之时,更加顺畅与合理,四季平衡,风水相合。

    如此神通伟力,即刻征服了北方诸洲的百姓,无数人开始改信这崭新的神灵,而其称呼也慢慢为众人知晓。

    紧那洛(Kinnara),又名‘乐天’,意为‘音乐天’‘歌神’,昔年‘刑天’与‘娲’留下的护法三神之一。

    绿松孔雀山花费数代人的功夫,终于在诸多遗迹和残缺的记载中推测揣摩出这神像的来历,而后也在与这神像的沟通中知晓,为何当年青鸾与神像相斗的原因。

    这其中牵扯到极其远古的协商约定,那就是太阳和月亮之争后,东西两方大陆的势力相约各行其是,禁止越界干涉。

    青鸾为救处于弥留中的彩华,返回西方,衔着世界树的枝叶跨海而来,而枝叶中还有一颗世界树的成熟果实,这无疑是打破了规则,于是为这‘音乐天’所阻拦。(彼时世界树虽已不存,但翡翠之森依然保留有果实和树枝)

    那时的青鸾正处巅峰,身负北方万里之地的龙脉加持,再加上又是魔女,有着权能之利,与这‘音乐天’大战时,几乎焚山煮海,将北方临海的数洲之地击碎下沉,好在那时这些地方人迹罕至,倒也没造成太大的伤亡。

    可惜即便有着如此威能,最后还是不敌,青鸾身受重伤,玉枝坠落,虽然没有救到凤凰的魔女彩华,但这玉枝也泽被千里,孕育了五国的子民。

    后来五国子民感激其恩德,开始崇拜追随青鸾,但即便如此,青鸾也很少降在这里长住,或许这里也是她的伤心之地吧,这甚至连带影响到她对青鸾五脉的情感也颇为冷澹,仿佛是在例行公事一般,跟随其他五凤做相似的事情。

    世事总是这般复杂,难以言表,知晓过往某些真相后,青鸾五脉的众人也心绪复杂,因青鸾的冷澹,后人隐隐有着埋怨,但又怜其如此,不忍生恨。

    不过,这些已经是往事了,如今这北方诸洲也有了一个崭新的名字‘青翎孔雀国’,有着几分青鸟的影子,但又明确说不是青鸾,只是相似而已,终已不同。

    北方的局面渐渐稳定,而东方的大战却渐渐到了最为勐烈的时候。

    原本分开的北府军重新汇聚后,再次爆发出强大的战力,接连攻克数城,夺下整个河岱洲,将怀南王的势力逐渐赶回东山八洲之地。

    就在北府军不懈前进,气势如火燃烧之时,剧变也为之降临。

    壁仪关,黄昏天。

    日月之仪,帝王之威,壁仪关是通往云门山的重要关卡,据说古代的君王都会在此整顿容仪,然后前往云门之顶,遥望黄海,祭祀天地。

    此处关卡,一面靠海,一面临山,险峻无比,是通往东山八洲腹地的要道,若是不想走此路,就得绕过长长的距离,从那水泽毒沼遍地的刈雷七洲绕行而过。

    如今约三十万北府军汇聚于关下,在经历大半年的长途征伐后,北府军距离当初南下时的规模已缩水近乎一半,其中不少是因为战争中的伤亡,也有部分是因为需要分兵留守攻下的城池,以保证后勤补给。

    携带着滚滚浓烟,投石机将燃烧的火弹抛向关内,那火红的焰尾将天空缓缓照亮,显露出天空那同样激烈的战场。

    双方的龙骑在天空大战,怀南王这边虽然龙骑数量较少,但也有着各种奇人异士相助,他们或是东山八洲的派系弟子,也有的是被高额的赏金吸引,来为怀南王卖命。因为东山八洲的富庶,怀南王出手一向大方,这让不少在黑白边缘求生的零散修行者为之投奔。

    城门之下,举着盾牌的士兵先是不紧不快的前进,不时有关卡内的炮火射击,在众人身旁炸起一个个坑,而随着靠近,城墙上的火铳射击声连绵不息,盾牌上也开始崩起一个个火花和青烟。

    “冲啊!”

    在牺牲部分战友后,北府军距离那城墙脚下越来越近,最后终于开始了冲锋。

    零星的子弹有的从肩头划过,有的击入腹中,传来一阵疼痛,但这时也没有时间去细看,士兵们不断加速,以求最快的速度冲向那城门处。

    坚挺的长槊架在战马一侧,随着铁骑逐渐汇聚,一个粗略的三角锋失在大地上渐渐成型,随后那共鸣的力量不断汇聚,最前方的锋失有如点燃一般,开始流转绽放出绚烂的螺旋火花。

    魔力激烈的交织,不断绞进这螺旋尖端,然后迸发出炽热的枪芒,最后前方的铁骑直接撞上那封闭的钢铁城门,高温的枪槊融化这封闭的城门,然后划拉出长长的豁口。

    仅仅是一击,自然不能破开这坚固的沉重的城门,而后一支又一支接连冲击下,这沉重铁门上的豁口不断变大,直到最后轰然倒塌,被战马的铁蹄踩在脚下。

    城墙下,数万高举火把的重甲士兵,手持刀盾,开始涌向那破开的城门,而城头上那有如泼水的箭雨和火铳再难阻击。

    夜幕下,火焰组成的长龙不断前进,到处都是撕杀的声音,就在守城的士兵开始绝望时,一阵长长的啸音划破夜空,随后点点明亮的新星从天际缓缓坠下,将大地映照的雪白。

    夜空中一袭袭身着白衣的上门弟子抵达,他们手中挥舞玉石打造的剑刃,将空中北府军的龙骑一个个击坠,而后又汇聚起来,在天空形成半月的阵型。

    清冷的夜色中,这轮白色的‘半月’有如真正的月亮一般,高悬于空,洒下无数银辉,不久之后,这壁仪外的大海就开始泛起汹涌的海浪。

    那海潮之声越来越高,越来越大,直到最后轰然一声冲上堤坝,将战场的一侧淹没。

    湿冷的潮水褪去后,不少北府军的士兵也被带到那海中,挣扎着呼喊,但这滔天的黑浪和水势中早已无人在意。

    “这些上门弟子……”北府军中卓凤镗皱眉凝视,然后带着剩下的少部分龙骑紧急升空。

    他们向着天空高高的飞起,然后在寒风中凛冽俯冲而下,势必要击碎那轮白玉般‘半月’,可对方似乎早有预料,一阵悠长的笛音响起,其音调浩然大气,随着海潮起伏,让不少俯冲的龙骑体内魔力紊乱,不得不收敛心神,而攻势也为之一缓,为对方游弋的成员拦下。

    “这些人是镜花水月宗的弟子。”北府军中终于有人认出这些白衣弟子的来历。

    镜中之花,水中之月,此派最擅长幻术,攻击手段也以剑术、水系法术闻名,不过作为上门,他们所使用的幻术可不仅仅是迷惑而已,而是以幻术抵达某种真实的效果。

    ‘虽是镜中之花,水中之月,亦可寄托相思,碧海生潮,又何妨真假也。’

    这轮上门弟子组成‘半月’虽不是真正的月亮,亦可让那潮水四起,并为他们所用。

    海潮在月亮的银辉下,越来越勐烈,那水汽在空中弥漫,浪花撞击在沿岸的堤坝上,陡然冲起,向着战场盖下,无数火光和燃油在这冰凉的水潮中淹淹没熄灭,而北府军的进攻也因此被打断,城中进攻的士兵开始孤立无援,为降下的那些白衣剑客斩杀。

    就在北府军准备再次进攻时,一阵悠长的嘶鸣从海面传来,只见两条巨大无比的黑蓝海蛇在浪花中出没,它们为那轮‘半月’所吸引,发出长长嘶鸣,然后缠绕着沿岸的礁石爬上海岸,向着壁仪关游来。

    这两条海蛇,长约千米,其身体有着数十米粗,当其张口时,阵阵腥臭的毒雾也随之弥漫,它们的身躯渐渐游动至这要塞关卡下,身体缠绕着敞开的城门和一旁的城楼不断向上,碾碎各种砖块和瓦片,直到头颅接近那空中的‘半月’。

    有了这毒雾和巨蛇,如今的壁仪关入口已经成为某种炼狱的入口,凡是进入的士兵,要么倒在毒血雾气中,要么被这两条巨蛇所横扫吞噬。

    眼看这两条八阶的海中巨蛇已经慢慢为‘镜花水月宗’所驯服,城外的北府军也心生颓败之感,恐怕今日是要止步于此了。

    之后北府军又开始了各种尝试,无论是火炮轰炸,龙骑俯冲,还是招来北方异族的仆从军,都无法在这海潮水浪中与那海蛇交战,并且还要防备那些身穿白衣的‘镜花水月宗’弟子。

    一次次的失败,让失落和绝望的情绪蔓延,但上苍似乎格外心狠一些,随着天亮,更多的上门弟子穿空而来,他们的数量越来越多,在天空盘旋不息,即便没有进攻,但散发的气息连成一片,沉重无比,让众人心中发寒。

    终于一道玉石的钟声在天空荡开,层层云雾也在此刻分开,露出其中站立的一位位上门弟子,他们成千近万,皆腰佩玉环,衣裳如雪,组成高低不等的排列,簇拥着最中间的那七人。

    “卓牧野何在——”

    这云霄众仙中,一声声呼喊不断重复,然后传向下方的北府军。

    “我就是。”说完,一位身着银铁将军盔甲的大将从层层近卫军中走出,仰望这高高在上的众多上门弟子。

    “传清霄昆仑玉庭旨意,新君既灭,戴王已死,而怀南王亦不再延续金雀花之朝,凤火之诏至此为止,卓牧野,汝大功已成,可率军退去,归隐乡园。”

    “这群上门弟子真是狂妄不已,什么时候轮到他们来对我们北府军下令了!“

    “‘昆仑玉庭’这是什么存在,我等之前居然不曾听闻?”下方一些士兵和将士小声议论,满是愤慨和迷惑。

    卓牧野此时也皱着眉,但他倒也没立刻开口,只是看着那天上的悬浮的一位位上门弟子,心中默默揣摩估算。

    这些上门弟子来自各家上门,且分布众广,有的山门驻地似乎也不在这东山八洲,为何今日全部汇聚于此,还自称‘昆仑玉庭’。

    “我,卓牧野尚有一问!”卓牧野沉着开口。

    “诸位言之怀南王不再延续王朝,那今后这东山诸洲,以及中原大地又该谁来统治治理?”

    听完这话后,天上传来阵阵轻笑,然后又是几声畅快的大笑。

    “好!好!卓牧野,既然今日你问,我等告知也无妨。”

    “就在前日,我等十二家上门大派已经统合完毕,我等将汇聚万仙,携各州洞天秘境,镇压龙脉,于黄海清波中,升起浮云群山,以成天宫玉庭,统领四方,号令天下!”

    在五凤中最后一位凤凰逝去后,昔日被压制的其他飞仙派系,也终于挣脱盟约的束缚,并隐隐联合在一起,他们将不再依靠凤凰,以自己的方式统治这天下万民。

    玉石环佩,白衣庆云,众仙列阵,正是‘清霄昆仑白玉庭’。

第七十五章 黑水赤仙(感谢小清姬大胜利的盟主~)

    黑水泽,赤仙教。

    在教主空置数年后,赤仙教内如今终于有了新一任的教主。

    赤幡飘扬,身着五色衣裳的赤仙教弟子站在这山下,他们按照衣着颜色聚集,有如一朵朵庆云,分布在山脚、山腰的各处平台上,目光汇聚向那道直通山顶的长阶。

    青石铺就的阶梯在雨水和时光的冲刷下,早已棱角圆润,其中的少许积水在微风吹拂下渐渐消失,变得光洁而干净。

    山脚下众人簇拥,在不少前来观礼的目光下,那身穿鲜红赤衣的女子头戴银月之冠,手腕上有着银蛇咬尾精美手镯,赤裸的双足上则佩有轻灵悦耳的银丝足环。

    在沐浴焚香后,这位在一声声的宣喊中拾级而上,而身后则跟着两列随行的弟子,她们托着那赤红长裙的后摆,神情庄重。

    处于对当地风俗的尊重,山下观礼的众人并未大声喧哗,而是保持着较为安静的状态看着那位女子一步步登上台阶,其每到一个山腰的平台,大殿前那衣着一致的弟子就会让开道路,让这新任的教主走向那大殿之内,而这时就会响起新一阵的宣喊声,其基本是殿内的祭祀巫祝先喊一声,而后殿外的弟子应一声,一呼一应之间,山间那古老的歌谣祭词便为之回绕。

    这些类似山歌的祭词歌谣的发音和如今通用的东方语有着很大差异,他们的源头是这群山间古时的某个部族或者聚落,在那个年代,群山间每个部族都会有自己崇拜的鬼神,其形态各异,似人似兽,有着那个年代的独特的蛮荒气息。

    在赤仙教于这群山沼泽中传播时,不断的吸纳各个部族,也将各个部族崇拜的神灵收纳进来,这也是这派中驻地内,大大小小各个大殿的来历,其中供奉着群山间的各路鬼神。

    如今这些鬼神虽不再有过往那般香火鼎盛,但赤仙教内过往的习俗却一直保留下来,而每有新的教主继任时,便要在这每一处大殿内焚香持礼。

    又是一间大殿。

    解蛛颜在众人分开的道路中走过,然后步入这高大空寂的大殿内,其中有着一处五色泥塑的神灵,其体型似人,一手握刀,一手缠有粗大巨蟒,怒目圆睁,头发火红如焰,站在那高高的石台上俯瞰下方那缓缓走入的一行人。

    “金刀错银刀,红脸火神威,哪虢儿郎捻大蛇?正是五阳张二郎。”山中的土语带着奇特的腔调,而又格外押韵。

    这尊神像正是黑水洲内较为流行的‘张二郎’,据说这位在古时可保佑部族汉子在外打猎能抓到好猎物,也是蛇类克星,能避毒辟邪,在流传扩大的过程中,因为红发红脸被安上的火神的职能,还有因与巨蟒相都获得的战神职能,是这群山中有名的土著神之一。

    在解蛛颜行礼上香后,袅袅青烟自香炉中升起,而大殿内站立的几位本殿巫祝也弯身回礼,随后奉上本殿特制的一把小巧银色弯刀,其虽不过手掌大,但也代表了这一支对教主的支持和遵从。

    而后解蛛颜离开这大殿继续登山,每到一处大殿又重复相似的流程。

    每个大殿内供奉的神灵不同,奉上的信物也各有特色,其中供奉‘梅山娘娘’的大殿是五色缠丝香囊,‘黑额石白虎’的大殿是石刻的虎头方印,供奉‘萨祖母神’的大殿是丝绢结花,供奉‘武增神’的大殿是白绒挂饰,供奉‘洞木金鸡’的大殿是木管口哨,供奉‘青雷公’的大殿是青铁顽石,等等。

    每受到一处大殿内奉上的信物,就会有一位随行的弟子用红布托盘盛好,然后继续跟在解蛛颜身后。

    如此,一座座大殿内信物收下后,时间慢慢来到中午,而这时解蛛颜也走到最后的山顶,这里有着山上最大的殿堂,供奉的自然是赤仙教的创立者‘赤衣仙子’。

    走入这大殿,早有一位位派中长老站立,她们皆身着鹊衣,头戴黑巾,唯有手腕间有着红丝缠绕的绳结。

    “天上落花,地里生莲,黑水毒泽降百虫,红衣浴火舞桃剑。”

    “千山之山,众仙之仙,斩龙辟邪破魑魅,赤练唯我独临仙。”

    “我教弟子万万千,你是哪个来跟前?”众长老和殿内巫祝齐声唱和,声音初慢后快,最后一声好问。

    “我家教主名蛛颜,其曾赤楼斗法剑……”说罢,一位弟子从解蛛颜身后走出,其大声回唱,然后用手托出那解蛛颜曾在赤楼斗剑中获得的紫穗流苏。

    然后,一位又一位弟子从解蛛颜身后走出,每人都要唱一段解蛛颜曾做下的事迹,或者获得的一处支脉大殿认可,然后将那信物呈出。

    这样每念完一段,大殿外的广场上就响起一阵喝声,如此反复的唱和之中,解蛛颜教主的身份和地位也不断在众人心中烘托稳固,直到最后一句唱词念完,大殿内众多长老和巫祝也为之回应。

    “我道这是哪位大神通,原是我教临凡仙,请教主,上坐!”于是众人让开,露出中间的通道。

    这时解蛛颜缓步走向那赤衣仙子的神像,在其身前弯身行礼,如此三次,点燃三根特殊的焚香,插入鼎中,然后回身。

    “拜见教主!”

    于是殿内众人一同弯身行礼,叩见这位新任的教主,而后大殿外也传来同样的呼声,山上山下,赤仙教万千弟子皆一同叩拜行礼,其声响彻山间,回荡不息。

    如此,礼仪乃成。

    此后不久,有辛国众官至这黑水洲中,请赤仙教教主出山,于是赤仙教与有辛国合盟,两方声势皆有扩大。

    又半月后,有辛国都城,雷夏泽中垒起法坛,国内各方代表聚集,而后那赤仙教教主登坛祈天,大雨三日,后又转晴,刈雷七洲之地的龙脉之息在雨水中逐渐平稳,山间的妖兽多被震慑,大多开始休眠,少有外出伤人。

    于是,那赤仙教教主乃是鸑鷟转世的话语逐渐于刈雷七洲间流传,而后正式为有辛国奉为‘雨祝’,这也是当年鸑鷟曾担任过的职位。

第七十六章 龙船起航(感谢女仆明理的盟主~)

    回禄洲,缃羽秘境中。

    漫山遍野的黄叶在朝霞中熠熠,其色绚烂而美丽,偶尔流风回绕,又带来阵阵轻缓的树叶哗哗声。

    在这秘境中央的大殿内,一位身着白底缃衣的少女席地而坐,眼眸微闭,似有所感,然后睁开眼,看向大殿外遥远的地方。

    “东边,应该是刈雷七洲的方向吧。”洛兰希尔若有所思。

    她刚在闭目梳理这秘境中龙脉气息时,感知到一丝特别的波动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这就好比千里之外的江水波涛汹涌,其涟漪慢慢传递至她的眼前。

    ‘看来有辛国那边,也找到自己的出路了呢。’少女心想。

    世间的生命万物,并非一成不变,也不会因一人而为中心旋转,在失去赤凤后,各地的势力也在探索着未来的出路。

    北方三十一洲以青鸾五脉为核心,供奉那复苏的古代神像,以让其安抚梳理龙脉,最后得到各地百姓的认可,凝聚成崭新的国家。

    群山毒泽间,百族汇聚,而有辛国也从中艰难的找到某些共识,以昔日的玄凤鸑鷟为核心,开始构建新的国度。

    而最令洛兰希尔意外的是,东方传来的另一个消息,北府军在进攻壁仪关时被拦截阻止,而当时天空出现的那诸多上门弟子自称为‘昆仑玉庭’,这是个一看就知道势力惊人的强大联盟。

    他们自称为天宫玉庭,率领十二家上门以及众多派系成员,将联合诸多秘境洞天,以联盟中那上万的祭司巫女来镇压和疏导天下龙脉,气势冲天。

    可以说,如今除了鸿鹄二脉控制的南方诸洲外,各地的势力和派系已经做出了选择,或者被迫做出了选择,若是怀南王真如那昆仑玉庭众人所言,放弃了延续王朝的想法,那也意味着凤火之诏真正达成了。

    天下重分五凤之国而自便。

    思忖着这些,洛兰希尔从这空寂的大殿站起,缓步走向外面。

    ‘所以,也到了自己选择的时候了,到底是走哪条路呢?’

    洛兰希尔一走出大殿,守在门外的两位弟子就向她问好。

    “现在外面是什么时辰了?”

    “此刻应该刚过午时不久。”一位佩剑的弟子恭敬回答。

    这个时候,也正好,于是洛兰希尔开口。

    “你们将派中的各脉首席,还有核心弟子招来,另外,在我派常驻的其他派系代表也一并请来,我今天有一些事情要宣布。”

    “是,掌座师姐。”随后两人退下,不久就有一个个弟子自秘境中飞出,去往回禄洲内通知各位成员。

    两个时辰后。

    原本空荡的大殿,此刻坐满了各派的代表,以及各地如今的州牧都尉,他们偶有交谈,保持着一定安静,直到人员逐渐到齐,而大殿内一位真传弟子轻敲铜钟,清音回荡,瞬间雅雀无声。

    这个时候,洛兰希尔也带着数人走入这大殿中,然后在那高台上回转身来。

    “今日召见大家,其实是有些事需要和各位协商。”洛兰希尔想着,有些事情还是讨论一下比较妥当,毕竟她的想法或许比现在的社会框架好,但有时过于超前,并不是什么好事,凡事终要循序渐进,妄想一步到位,总是会带来各种问题。

    “如今‘青翎孔雀国’‘有辛国’‘昆仑玉庭’皆相继成立,而我们西南诸洲也到做出抉择的时候,是该以何等面貌应对天下,并给予治下百姓交代。”

    “谨遵殿下旨意。”洛兰希尔还未讲述具体讨论哪种方式的时候,殿内众人就开始齐声称是了。

    其实洛兰希尔今天说的这些,他们早就在脑海中想了很久了,只是苦于不敢随意窥探询问这位殿下的意思。

    见此,洛兰希尔微微摇头,“我知道大家很信任我,但我并不想独自做这个决定,所以还是想听听各位的想法。”

    “首先,我并不希望以后的国家或者王朝以帝制延续,这虽然一度是很好的制度,也带来过长久的繁华,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人民的开化,已经有些不合时宜了。”洛兰希尔先讲述这一条,以防止有人提出相似的想法。

    “我们要面临的问题不再局限于东方大陆,甚至不再局限于这方世界,要以更为宏伟的未来做构想。”仅此一言,就让殿内无数人打消心中之前酝酿的腹稿。

    “我曾去往西方大陆,见到过那里的流民起义,贵族相争,兴衰迭起又循回往复,过去的错误不断重演,如果可以,我们要尽量避开往日的遗憾。”

    “关于未来西南诸洲,或者东方大陆,该以什么样的形式存在,这或许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全清楚和定型的,但起码我们要先建立一些共识作为原则,并在此原则上不断试验完善……”

    大殿内,一向少言的洛兰希尔话音清亮,其如晨钟暮鼓般,不断敲打着在座的众人,将那积灰许久而又锈迹斑斑的世界观重新洗涤,往日蒙尘愚昧的地方逐渐清明,腐旧的锈迹也片片剥落,直到最后众人听的如痴如醉,只觉其音如天籁,让人不禁捶足顿胸,叹息为何今日才知。

    “所以,显而易见的是,过往的制度不再适合,我们必然要开始新的结构和框架,这势必要与过往过做一定的割舍。”

    “那么,对于曾经的习俗或者文化,我们是否该全盘抛弃呢,还是抱着以古为尊,孜孜不倦的述说谁为正统,谁为正宗?”洛兰希尔有预见的说了一些未来会碰到的问题,是否该全盘否定过往,还是说一定要和古时一模一样。

    “不得不承认,过往许多陈旧凡俗的规则是对人的束缚,但我想说的是,如果把这些全部抽离,那我们也好比一副画失去了所有色彩和线条,变得空无一物。”

    “国家和民族是靠某种共识而凝聚的,如果这些共识全部消失,也就成为了散沙,所以有些东西,我们不必太过苛刻的对待,只要其不违反原则,那就让大家继续保持吧。”

    “另外,我其实很讨厌所谓‘正宗’‘正统’的说法,似乎只有和古代一样,才是对的,这其实是相当无趣甚至是愚昧的想法,好比古时最早人们吃黍米,而后改吃稻米,那是不是意味着吃稻米的人都不是‘正宗’呢,是违背祖训,是背弃众人吗?”

    “世界是不断前进的,人也会不断的变化和改进,不能说因为和过去不一样,就大肆否定,只要不违背道德法律,这就是个人选择的自由。”

    “所以,我希望以后对待某些新事物,诸位有着良好的心态,也不要急于下判断和否定,无论是穿衣、住行、乃至人生的选择,都会迎来万花齐放的时代。”

    长久的王朝一统,让人们习惯了一致,这固然很好,但会在新时代到来时,面临更大的新旧冲突。

    如何在五凤余音袅绕的王朝和未来星海时代的国家之间连上那根弦,是今后百年里东方大陆的领导者们必然面临的难题。

    那么,这徐徐待放的花苞,最后又会盛放成怎样的绚烂呢,时光会慢慢告诉众人答案。

    十月,回禄洲内。

    “拔锚!起航——”

    伴随着无数人的欢呼、冲天的烟花星雨、蒸汽的轰鸣之声,一艘艘高大宏伟的龙船战舰自峡谷间缓缓升空,它们将带着崭新的意志,击碎那陈旧的过往。

第七十七章 苏澜桥下(感谢落云逐水的盟主~)

    二十多年前,缃羽派。

    椿木建造的木楼依然坚固,但那润滑的边角和纹理表明,这座建筑的年代已经很久了。这里是后山的一处房屋,多用来给那些派中那些喜欢清净的长辈居住。

    浅黄的栈道铺在林荫中,通往外界,一位年轻的弟子坐在那木屋前的椅子上,翻看着手中的书册,颇为悠闲,偶尔会望下外面,想着今天是到了换班的时候。

    时间正是下午,林中偶尔有雀鸟鸣叫,明媚的阳光照在身上有点让人睡觉。

    忽然,这位翻着书册的弟子停下手指,抬头看向那栈道,不知何时栈道上已经多出了一个身着红色衣裙的人影,其衣服风格和东方格外不同,倒是像西边大陆流行的款式。

    “请问你是?”看着这位突然到访的来客,这位弟子惊讶之余缓缓站起身来,手也不自觉地摸向一旁的剑鞘。

    还没等那位红裙的女子回话,木屋内就传来一阵苍老的声音。

    “不用紧张,这位是我的故人,咳咳。”说着又是一阵咳嗦,似乎身体不太好。

    听到屋内老者开口后,那位弟子的神情也放松下来。

    “是,清羽祖师。”说着他让开通道,让这位女子进门。

    路过他前时,这位女子对他微微一笑,似乎在表达着善意。

    伴随着木门的吱呀声,然后合上,木屋内又安静下来,这位红裙的女子走上二楼,看到正在病床上的这位老者。

    “抱歉,这么冒昧的叫你过来。”老者靠坐在床头,那灰白的长发散落在身前,虽然有些凌乱,但有着几分仙风道骨,看得出年轻时也是一位英俊的剑客。

    “没什么,倒是你,如今情况不太好呢。”这位女子摇摇头,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我自己的情况清楚,怕是没多长时间了。”他摇摇头。

    “不过,倒也没太多遗憾,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堇华也是个好孩子,以后缃羽派交给她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确实是,虽然我在山内走动不多,但也能感觉环境还不错,年轻一辈们都很勤勉,相处的也很融洽。”红裙的女子开口回答。

    “那位新来的孩子如何,赤梧给我写信说,她很是特别,让我多注意下,但我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

    “那个孩子呀……”红裙的女子想起前几天见到的那个女孩,她有着一双格外清澈的眼眸,身上也带着些许轻灵的气息。

    “应该和我差不多。”

    “哦,那么说来,赤梧也猜对了,呵呵。”

    “你们这缃羽派也真是运气好,坐在家里就能碰到这样的好运。”红裙的女子轻笑回应。

    “哈哈,那可不是,哈哈……咳咳。”他笑着又咳嗦起来。

    “好了,先不说这些了,你这次让我来,肯定不只是这件小事吧。”红裙的女子开口。

    “是的,其实这件事我也有些犹豫,但想着自己时日不多了,还是找人来解决一下比较好,毕竟我们这辈人的面子还在,等我死了,堇华再出去找人就没那么方便好使了。”

    “呵呵,所以就让我来跑腿了是吧。”红裙的女子调笑着开口。

    “你年轻时我记得也是那种很洒脱的人,怎么老了后心思这么多。”

    “没办法,年轻时觉的自己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带着师弟们在赤楼斗剑中大破天下各派,那时感觉自己真是不得了,但现在,年老体衰,很多豪情壮志就散了,只能靠着些许心计和谋划,来长远布局了。”

    “去年观星府的归垣师弟过来,和我说了些宫中的奇事,虽然他当时表现的有些轻描淡写,但我和他年轻时就知交莫逆,知道他这样的人,如非必要,是不会说这种捕风捉影的琐事的。”

    “而后归垣师弟回观星府不久就去世了,虽然一部分原因是天地变化,导致我们这辈人修为尽失而身体急剧衰弱,但我想,以当时他的身体,不会走的这么快。”

    “于是后来我就重视起来,接连让人旁敲侧击的打听,有关于宫中的,有关于观星府内部的。”

    “你也知道,观星府和王朝关系密切,其中有着不少宗室弟子,虽然归垣师弟是派中长老,但有些事也不。便明说,所以我估计他当时是想隐晦的告知我。”

    “后来,我探查着感觉其中水越来越深,而皇族对此十分忌惮,如果暴露,恐怕会严厉打压缃羽派。”

    “于是,你就收手了?”

    “是的,但最后也算得到少许线索。”

    “所以,你想让我替你去查探下这个线索是吗?“那红裙的女子若有所思。

    “没错,线索是和赤凤陛下有关,你们同为神女,或许之间能有所感应。”

    “这你就高看我了。”那位女子摇摇头。

    “虽然我们确实和常人不一样,但如今也好不了太多,在没完全恢复实力前,并不会比同阶的修行者强很多,皇室那边的实力强大,可以轻松调集大量高手围攻,我怕是很难抵挡。”

    “嗯,是的,所以我也不要求太多,你谨慎的去打探下就好,毕竟这件事太过重要咳咳……”

    “赤凤陛下在天地变化后,就隐居不出,之前我以为应该是在闭关修炼恢复实力,但如今看来似乎不太像,因为以赤凤陛下的心性和习惯,不会放任龙脉不管,让其慢慢偏移,这种事,往往开始的时候纠正最简单,等偏离的远了,就会越来越麻烦,难以恢复。”

    “或许赤凤大人也有想法吧,以前就有魔女抱怨赤凤管的太宽,大家在东方感觉很拘束。”红裙的女子摇摇头。

    “说不定这次,赤凤大人想放下手呢,看看王朝能不能自己想办法处理。”

    “不过,就和你说的那样,如果这是赤凤自己的想法,皇室应该不会如此讳莫如深,这其中或许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我之后就替你走一趟吧,但结果就很难保证了。”

    “多谢了。”说着,病床上的这位老者松了口气。

    “就这样吧,我稍微准备下,过几天就出发。”说完,这位红裙的女子站立起身,缓步走下楼梯,离开这处隐居的木屋。

    ——

    四年后,旸谷府。

    这里是位于黄海东北的偏远洲郡,东临风波海,西面就是清澈如琥珀的黄海,南面是难以翻越的高山,仅有北面通往贫寒的草原,可以从那里穿过进入中原腹地,但一般人都不会选择走这条路,更多的是走水上船行,横穿黄海,抵达中原的河岱洲。

    起伏的连绵山丘和峡谷上少有植被,多为露出地面的红土和岩石,很是干燥坚硬,而在某处背风的山谷中,有着一块翠色的湖泊,湖泊旁也有着门坊和建筑,是一处人迹罕至的世外小镇。

    清澈的湖面上,两位女子划着船,采摘着水中的莲子,两人顺带也说着话。

    “这池中的金莲收成不好呢。”一位穿着青素衣裙的女子开口,她青丝长发后插着珠钗,很是美丽,有种远离尘世的脱俗气质。

    “这也是没办法呢,青影姐姐,毕竟龙脉之息越来越少,连带这水中莲花也枯萎不少。”船后的另一位女子言笑嫣然,其容貌更甚船头的同伴,达到某种妖魅的程度。

    “素沁姐姐似乎还在睡觉,没有起来做事。”说着,这位女子伏在船边,用手轻轻绕动水流,感受到一阵清凉和舒适。

    “要不要你去找找她,反正我看你呆在这里陪我也有些腻了。”船头名为青影的女子笑着开口。

    “啊这,其实我有些怕素沁姐姐的,因为每次被她逮住,都会教育我好久。”船尾的女子有些泄气。

    “呵呵,还不是因为你过去太多调皮,到处惹事,素沁才对你格外照顾。”

    “没办法啦,我的能力就是这样,吸引别人的目光也没办法。”

    “现在的你,应该能控制的不错了吧。”青影继续说着。

    “嗯。”

    “那就去看看吧,出去活动下也好,正好最近赤楼斗剑要开始了,洛京应该会很热闹。”

    “我可以参加赤楼斗剑吗?”船尾的女子忽然有个主意。

    “这……虽然素沁当年没明说我们不能参加,但按照惯例,还是不要扰乱这种凡人之间的比试,毕竟这是好多人一辈子也不曾有过的机会呢。”青影轻按下巴,回想以前的经历。

    “那也就是说,我可以去咯。”船尾那位年轻的女子略感兴奋起来。

    青影无奈摇摇头,“你去倒也不是不行,但还是要注意下,不要太抢风头,见好就收,别把第一名拿了,另外最好也套个身份,不要太突然。”

    “我知道的,让我想想哪个派系的风格和我相似来着。”

    “镜花水月宗,红尘幻魔坊,天心流仙宫……”

    “就‘红尘幻魔坊’吧,这个随性一些,和你气质倒是相符。”两人说着说着,划着小船,逐渐进入莲花池的深处。

    ——

    半年后,赤楼斗剑结束,获胜的人员登玉章山,赴烧尾化龙之宴。

    “请问小姐是?”

    “这是我的请帖。”一位身着黑白纱衣的女子拿出华丽的请帖,其中写着其名讳和来历。

    “原来是伊妙馨小姐,失敬。”这位赤楼斗剑中获得前几名的女子,如今可谓洛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位侍卫也是一年倾慕和崇敬,让身后的同伴让开道路。

    “伊妙馨小姐您可直接乘坐后山的白玉龙马直达山顶,不用费力跋涉。”他继续耐心的介绍。

    “哦,还可以直接做马车去吗?我还以为要和那些学子一样呢。”伊妙馨眼眸如水,其中带着三分笑意,两分妖魅,让这玉章山下的一排红鳞戟卫都看的挪不开眼。

    “不一样的,毕竟赤楼斗剑十年才一次,且只取最后前几名,那些人数上百的学子,自然是有着不同。”

    “那谢谢了。”说完,伊妙馨在侍卫的带领下,前往后山乘坐那直达山顶的游空马车。

    宴会中,伊妙馨坐在解蛛颜身侧,看着这位在比赛中遇到的对手,两人说着悄悄话,她对这位依靠自己努力,和生死间积累经验而战斗的女孩很有好感。

    人就是这样呢,容易佩服那些有着自己所没有的才能的人,如果当时伊妙馨面对的是同样依靠绝世天赋而轻松晋阶的对手,恐怕也没这么轻易让手,但对于解蛛颜,她倒是输的很开心,并没什么不快。

    “皇帝要来了。”忽然伊妙馨对身侧的解蛛颜说道。

    “这你也能提前知道吗?”解蛛颜有点讶然,她只是乡下偏远地方来的女子,对于繁华无比的洛京,一直有些不适应和拘束。

    “嗯,是的……”说着,伊妙馨却将目光看向宴会一侧,那边两位女孩牵着手走来,其中一位是萧语冰郡主,众人熟悉,但另一位身着白绸金纱的女孩,就不为外人所知了。

    “她是?”

    这下轮到伊妙馨意外和讶然了,然后那位女孩也正好转过头来,两人的目光汇聚在一起,都有些惊讶和好奇。

    虽然旁人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但两人其实都认出了彼此的身份,绝非普通的凡人,而是有着特殊权能,不老不死的魔女。

    宴会在一片热闹中结束,伊妙馨和解蛛颜游览着玉章山的风景,缓步下山,直到分别。

    “下次再见,蛛颜妹妹有时间的话,可以来旸谷府来找我。”伊妙馨对不远处的解蛛颜挥挥手,然后两人各自走向不同的街道。

    在解蛛颜远离后,伊妙馨却没直接离开,她反而颇感兴趣的看着身前的玉章山。

    ‘素沁姐姐的气息若有若无,皇族又册封另一位魔女为金雀巫女,这是想取而代之吗?还是说有意为之。’

    ‘算了,想这些问题真是麻烦,不如直接去找素沁姐姐问问好了。’说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这夜幕中。

    两个时辰后,已然是深夜的沉龙殿内。

    这里寂静无比,空旷的大殿内仅有几根巨大的蜡烛燃烧,发出轻微的声响。

    不知何时,一位宫女来到殿外,为把守的朔龙禁卫拦下。

    “你是何人,为何深夜来此?”这位朔龙禁卫眉头紧皱,严厉喝问。

    “我是来送一些吃食给殿中之人。”这位宫女提着篮子,眼眸中闪动着奇异的光彩,格外动人。

    “陛下说,难得又一年烧尾之宴,不能太多寡薄。”她又解释一番,让眼前这位侍卫神情稍微缓和下来,其实这些禁卫知晓皇帝和赤凤的关系,虽是软禁,但也并不会太苛刻,毕竟赤凤曾抚养陛下。

    “你把食盒放在此处就可以了,之后我们会送进去。”

    “唉,这样吗,真的不行吗?”这位宫女的话音软糯无比,让守在宫外的禁卫有些心神摇曳。

    “当然不……不是不可以。”这位侍卫队长说着说着话音就慢慢变了,眼神似乎也沉入那迷幻之中,然后缓缓让开道路。

    “那谢谢你了。”

    说完,这位宫女笑着提起竹篮食盒,缓步走入这沉龙殿中,但这大殿内的关卡可不止一处,有的甚至用巨大厚重的石门紧锁,她又花费了许久的时间,才进入到里面。

    踏入这有些冰冷的大殿,这位宫女看到那坐在尽头的华服女子,眼中立马多了几分充盈,格外心酸和难过。

    “素沁姐姐~”她轻声呼唤,然后快步走了过去。

    那位坐在木琴旁的女子抬头,看到这走来的宫女,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原来是凝幽呀,没想到现在还能进来看我。”素沁话语中有着几分讶然和怀念。

    “是我。”化名伊妙馨,真名凝幽的魔女伏在素沁身前,将这位赤凤抱住,眼泪哗哗的流下,似乎是在哀伤素沁遇到这样的事情。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素沁将怀中的这位少女扶起,然后小心的擦去眼泪。

    再素沁好一阵安慰后,凝幽才慢慢抬头,她眼瞳中有着许多不解。

    “为什么素沁姐姐会遭遇这样的事,那个皇帝太卑鄙了。”

    “卑鄙吗,或许吧,作为皇帝确实需要冷酷一些。”素沁回想着脑海中那个曾经年幼的皇子。

    “素沁姐姐不恨他吗?”凝幽对素沁的回答很是意外。

    “嗯,有那么一点讨厌,因为他没小时候那么可爱了。”素沁说着,用手指轻绕发丝。

    “可是,他居然把你囚禁起来,真是……真是……”凝幽一时间找不到足够恶毒的词语。

    “好了好了,我知道凝幽很生气,但今天先不说这个了。”素沁说着,将凝幽带来的食盒打开,然后又提起其中的格笼。

    “看来今年的烧尾宴挺丰盛的嘛。”素沁将其中的菜肴一一摆在桌上。

    “可以给我说说烧尾宴上的情景吗,我听说来了一位年轻的小朋友。”

    这时,凝幽只好起身给素沁说起烧尾宴上的见闻来,其中就包括那位新封的金雀巫女,洛兰。

    “洛兰,洛兰希尔,她的名字倒是很好猜呢,这么说来应该就是同一个人了。”素沁捏起一个小巧的糕点,放入口中品尝。

    “素沁姐姐认识她吗?”凝幽好奇。

    “算是认识,提黛丝来这边玩的时候,和我说过她,应该是刚觉醒没多久的姐妹。”

    “唉,这么说是西方那边的魔女吗,亏我还以为是我们这边的。”

    “差别也不大吧,你看妃樱她不是经常两边跑吗。”

    “妃樱,她是比较特殊啦,现在貌似也不叫这个名字,好像是叫‘蕾妃莉……’什么的,西方的名字音译就很怪。”

    “说来,妃樱也是好些年不见了,明明之前说要来旸谷府玩的。”

    “妃樱,应该近些年在养伤吧,是我对不起她。”素沁叹息一声,然后说起前些年的事情。

    当时妃樱,就是蕾妃莉卡,试图进入玉章山查看,但被暗中守卫的禁卫发现,遭到数百龙骑的围攻,其中几位龙将还持有王朝的圣物和龙器,让妃樱吃了许多亏,差点殒命,好在关键时刻脱离,最后保全了性命。

    “倒是你,凭借方便的能力,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来了,或许也是今天比较特殊吧,烧尾宴举办的时候,不少人员调动,用于保护宴会中的皇族。”

    接着两人又说了很多,直到天色将明。

    “是时候离开了,凝幽。”素沁靠在自己膝盖上的这位女子。

    “素沁姐姐要不和我一起走吧,为什么要一直呆在这里呢,如今你力量全无,是在太危险了。”

    “我是不能轻易离开的,虽然力量没有多少,但毕竟我是龙脉的魔女,天生就能镇压龙脉,只要呆在这中枢之地,就能保证大致安稳。”素沁摇摇头。

    “可是,那皇帝这么对你。”说到这里,凝幽又生气起来。

    “好了,不用再提此事了。”素沁摇摇头。

    “他自小是我看着长大的,或许是我对他的关心太过了吧,让他一直很压抑难受,自己身为君王却要活在别人的阴影之下。”

    “以前提黛丝也劝我不要太过上心,尽量放手,但那时我没听进去,现在想来确实是做错了。”

    “素沁姐姐,你这性子也太好了。”凝幽生气不过,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一阵后,眼看天边越来越亮,凝幽终于站起身来。

    “我把这个珠子给素沁姐姐吧,如果遇到危险,素沁姐姐可以用来防身,它的效果是可以产生一些幻象,除了顶阶的其他魔女,我想没人能发觉异样。”

    “那就谢谢凝幽了。”素沁还是接了下来。

    时间恍惚流过,等到沉龙殿惊变时,已经是十多年后了。

    因为那位任性乖戾的皇子闯入大殿,导致各种机关启动,而后殿中一片混乱,这个时候坐镇的几位皇室高手也不得不出手,最后只见赤凤倒在血泊中,一片死寂。

    就在宫中禁卫紧急奔走,去通知皇帝时,一条小船自玉章山下的小河飘走,顺着不夜河南下,驶向未知的远方。

    长久的沉眠后,素沁睁开眼眸,眼前的漆黑消失,竹子编织的蓬顶出现在视野中。

    “这里是?”

    “你醒了。”船头传来熟悉的轻柔声音,有如江南的烟雨般轻缓,说完一位身着白裙的女子探入这乌篷船内,用手指轻抚素沁的额头,她的容貌纤弱,而又格外美丽。

    “这是哪里?”素沁慢慢坐起身来,感觉身体依然很虚弱。

    “这里吗,是南方的苏澜洲,距离洛京很遥远了,放心没人追来。”她将素沁扶起,两人慢慢走出低矮的船舱,来到船头。

    如丝的细雨绵绵,空气中带着清凉的水汽,小船在这青石古镇的水波中缓缓向前,路过一座座小桥。

    “我怎么在这里了,之前不还是在洛京吗?”

    “这些事就不用想了,以后你就安心的休息几十年吧。”这位白裙的女子虽然话音纤柔,但其中的意思似乎又有些强硬。

    “鹄,你变严厉了呢。”素沁露出苦笑。

    “不严厉不行了,不然我最后一位姐妹就要没了哦。”身着白裙的鸿鹄站在雨幕中撑起纸伞,将两人罩住,然后站在一起,看着岸边的景色,其中行人不绝,那纸伞上的书画在雨中别有意境。

    “就这样吧,素沁,你也该放手了。”

    “孩子们终要长大,也该自己面对了,你不能一直照顾着他们。”

    “可如果他们解决不了呢。”

    “解决不了,万事皆休的时候,不还有我吗,再说,他们也没你想的那么弱小呢,生命总会找到自己的出路。”

    “嗯……”

    苏澜桥外的寺庙传来阵阵钟声,两人站在朦胧的烟雨中,渐渐消失在小河的尽头。

第七十八章 天下书院

    天穹之上,滚滚白云在太阳下反射出微弱的金黄,层云翻涌,偶尔能从稀薄的地方看到下方那隐约的山河。

    在这数千米高的天穹上,一艘艘栀黄红帆的龙船正缓缓飞行,虽然从远处看不快,但实际上在这高空之上却是高速前行,其罡风勐烈,船尾的湍流划下长长的云痕。

    洛兰希尔在船首迎风站立,青色的发丝和绯红的发带在风中飞舞,不显凌乱,反而有种飘逸之美,在她身后也同样站立着几人,大家虽都没说话,但眼神中那种雀跃的高兴,似乎怎么也藏不住。

    船首的这位少女看着下方那恢弘无垠的云海,目光似乎可以穿透这些云朵遮掩,直达下方那起伏连绵的群山和大地。

    “下面就是天风关了吧。”洛兰希尔的话音打破安静,在这呼啸的风中传来。

    “是的,殿下。不过天风关目前已经没有太多守兵了,而且仅存的少数龙骑也离开了。”

    在新君和二王相继逝去或隐没后,王朝宗室的力量也四分五散,有的退隐避世,有的融入其他组织,也有的成为微小的势力,在这乱世中寻找出路。

    “那如今是谁在管理下面呢?”洛兰希尔又问。

    “这就不清楚了,因为新君为北府军击败的很突然,中原腹地的诸洲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失去效忠对象,后来也仅仅是本地牧艰难维持着几本秩序,很不安定。”

    “而后北府军接管了一部分,就带着剩下的人继续东征怀南王去了,留守的人员不多,再加上前些时间‘昆仑玉庭’令北府军解散归隐,这让剩下留守的北府军也陷入了迷茫。”

    “卓牧野战死在壁仪关下,虽然杀了不少昆仑玉庭的成员,但毕竟十二家上门联合的实力太过恐怖,依然不能改变现状,而后北府军战败,剩下的仅有少数人逃出生天。”

    “卓牧野,唉……”洛兰希尔今年以来也是时常听到这个名字,有时心情也颇为复杂。

    她是敬佩这这位忠义的大将军的,但他效忠的对象却不太好,不过洛兰希尔也不会苛责,毕竟东方大陆的环境就是如此,或许在不少人看来,这才是最值得尊敬崇拜的人吧。

    传统的观念就是如此,学得一身本事,报效君王,了却天下事,赢的身前身后名,获得荣华富贵。

    这样的想法在过去不能说错,只是如今有些不合时宜了。

    对于过往的一切,洛兰希尔不会刻意贬低,但也不会借此教育驯化,它可以存在戏剧和游戏中,但并不适合再出现在课本中用来要求下一代照做。

    要向前看呢,老是怀念过去,会变成唠叨不讨喜的老婆婆的哟,少女摆摆头,让自己的思绪从这过往的伤感中挣脱出来。

    自己还是有些多愁善感了,作为敏感而多变的风,这或许也是种缺点吧,克缇就单纯很多,她似乎极少想这些烦心事,偶尔洛兰希尔看她写日记也是‘今天洛兰给我做了小饼干,很好吃,好开心。’‘下午洛兰带我去晒太阳,躺在树底下睡觉好舒服。’‘睡醒后看到洛兰旁边看书,她给我讲了故事,开心。’

    那种单纯的快乐和幸福洋溢在字里行间,有时会让洛兰希尔怀疑是不是克缇才是真的智慧和聪明,总能抓到生活中那小小的闪光,让其温暖自己。

    薇弥雅的话,则又是另一种性格了,她作为歌姬,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狂热、倾慕、孤高、冷澹等等,而她的声线也格外多变,可以时而冷酷,时而温柔,时而活泼,时而愤怒,完美的适应各种需求,有时洛兰希尔也会迷惑,到底哪种才是真实,问到这个问题时,薇弥雅当时是这样回答的。

    “其实,每种都是真实哦,真实的人也是如此复杂,会有不同的形象,不同的情绪,只是大家很难接受,因为要记住一个如此复杂的人实在太难了,所以需要简单化的标签存在。”

    “来听我唱歌的人,其中不少人都很狂热,有时甚至会让人害怕,但我知道,他们当中并不是每时每刻都是这样的,压抑、束缚、焦虑,折磨着不少人,许多人听歌也仅仅是想寻找一种安慰和放松。”

    “所以,即便大家的表现不太优雅,有时甚至会情绪失控,我也不会责怪他们,如果我的歌声,能让大家在艰难的生命中获得片刻放松和温暖,那样我也会很开心了。”

    作为西芙奈莲的继承者,亦或者说转世,薇弥雅的歌声就如那缓缓袭来的潮水,将听众淹没,然后渐渐沉浸入那歌声中的遥远世界,在那样的环境和情绪中体验着完全不一样的人生和经历,让人心神摇曳,直到歌声结束,才从这潮水浸没的世界中脱离,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但又畅快无比。

    用另一种比喻来说,洛兰希尔是最好的聆听者,她天生的能力和敏感,能觉察到事物或情绪最为细微的变化,西芙奈莲是最好的演唱者,能将自身的情绪和想法感染每一个人,布伦纳德是最好的书写者,她天生排斥主观和情绪化的事物,只以最为冰冷客观的事实来书写记录,至于克洛亚缇,她或许是最好的守护者和毁灭者,事实上两者的本质并无太大差别,都是力量的具现,差异仅在于,她是否还有需要守护的东西,如果没有,就如啃咬自身的世界蛇一般,最后将自我也一并毁灭。

    如果这个时候是布伦纳德来面对这样的局面,她会怎么做?

    洛兰希尔感概自己有些束手束脚的时候,脑海中忽然想到自己作为原初的对立面,布伦纳德会怎么处理这样的局面。

    虽然两人并没有真的交流过,但记忆深处那长久的相处下,彼此间那种气质和灵魂本质,早已熟悉无比,洛兰希尔回想着慢慢闭上眼睛,将手指按在眉心,然后尝试着模拟布伦纳德那冷澹冷酷的模样。

    许久之后,她才缓缓睁开眼,只不过这时的洛兰希尔眼童变成了接近灰色的模样的,其神色也冷了许多。

    ‘如何应对?’

    ‘直接全部清除,无论是大义,还是名分,你不是都有吗。’

    ‘但有人会是无辜。’

    ‘无辜只是虚妄的观念,本质上人类和动物,甚至虫子并无不同,为生存下去,舍弃一些同类也是正常。’

    ‘会造成不好的影响,后人会以此为据模彷,逐渐堕落。’

    ‘那就让其合理化,你不是做不到,只是不想沾染这种事,说到底还是软弱,过于仁慈。’

    ‘人类应该是何模样?’

    “……”

    眼眸中的灰冷渐渐散去,又恢复为透明清澈的蓝色。

    “呼——呼——”洛兰希尔重重的呼吸了几口,才从中缓过来。

    以后不能模彷布伦纳德了,她和自己的相性太差了,太过冰冷残酷,洛兰希尔心想。

    布伦纳德无疑是冷静和理智的,能以最为底层和客观的角度看待事情,但在处理一些问题上又太过直接残酷,让人难以接受。

    如果是在生死存亡的灭绝灾难中,布伦纳德或许是比洛兰希尔更为优秀的领导者,但也因为其手段太过冰冷直接,一旦人们脱离那种状态,就会本能的排斥,因为谁也不想活在这种环境下。

    相比之下,洛兰希尔和西芙奈莲则要柔和许多,更容易让人接受和信任,并长久的维持下去,至于克洛亚缇,那就不会有所谓计谋和制度这类麻烦的事物,将一切焚烧殆尽就好了,从问题的根源解决问题。

    四位原初,代表了四个人类的欲念。

    感知,看到、听到、触摸到这个世界的欲望。

    表达,倾诉、展现自我情绪和想法的欲望。

    秩序,冷静、客观、控制一切的欲望。

    混乱,愤怒,挣脱束缚,毁灭一切的欲望。

    最为完美的状态是,风收集来大家的心愿和想法,感受大家心中细微的期盼和变化,定下未来大致前进的方向,岩根据客观的条件、现实、来制定冷静而详尽的计划,水拿着计划,用自己的歌声和情绪去打动众人,以齐心一致的状态去朝着目标前进,而后火以自身的力量为这一切的施行保驾护航,直到最后成功。

    现在洛兰希尔遇到的问题就是,她知道怎样的未来是对的,但目前东大陆的情况,很多势力有着各自的打算,不会轻易的按照她所提议的方向前进。

    如果以此为由,将对方毁灭,洛兰希尔认为罪不至此,过于残酷,但如果不这样做,她暂时也没有太好的方法让对方顺应自己提出的理念。

    北方的青鸾五脉是想重复过去赤凤的道路,以那复苏的守护神为核心,构建新的国家,东边和中部的‘昆仑玉庭’则是想构建类似天宫天庭的制度,修行者处其上,垄断资源,然后凡人各安其地,限制流通,这样以便管理的方式。

    如果‘昆仑玉庭’来统治这天下,他们不需要书生,也不需要科举,甚至不需要大量的军队,各州各地勉强自足就行,凡人的多少对他们而言并无大用,这样就会慢慢回到上古时期,地广人稀的状态。

    这样的制度虽然稳定,但也会让社会陷入长久的停滞,失去新鲜的活力,而随着时间流逝,当其他文明的实力慢慢赶上来并能碾压时,这样的结构也就轰然崩塌了。

    所以,这看似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却是洛兰希尔最不想看到的场景,即便让青鸾五脉建立的国度统一天下,都会比‘昆仑玉庭’要好,起码青鸾五脉建立的依然是世俗国家,只要慢慢发展,随着西方技术的流入,总会有阶层觉醒,并迎来改变的一天。

    唉……感觉有点麻烦呢。

    洛兰希尔脑海中还在想着事情的时候,龙船下方的云层不知不觉变得稀薄,那千里肥沃的原野映入眼中,大地上金黄的麦穗连成一片,其中错落的分布着一个个小小的村庄,偶尔能看到比芝麻还小的农民在田埂走过。

    “这是哪里了?”洛兰希尔好奇的问。

    “殿下,此处是乌雀洲,是中原诸洲内产粮最多的几个洲郡之一,上古时这里是火雀国的腹地,也是王朝的起家之地。”身侧后方的一位书生上前,为洛兰希尔介绍,他来自玄渊洲的访幽书院,姓余,名采封,乃是如今书院学子的代表。

    “乌雀洲,那应该距离洛京不远了。”洛兰希尔回想以前看到地图。

    “如今洛京是哪方势力占据呢?”

    “洛京自从为北府军攻陷后,一段时间里都是北府军留下的士兵把守,但因为前段时间卓牧野大将的阵亡,以及昆仑玉庭发布的敕令,据守洛京北府军也不得不撤退离开。”

    “如今是‘昆仑玉庭’的成员弟子占据洛京,但他们不喜欢处理太细碎的杂事,所以落实下来,其实是洛京内一些世家大族自己组建的民兵队伍巡逻。”

    “你知道的很详细呢,是前段时间刚从洛京那边出来吗?”洛兰希尔转过身来。

    “回殿下,其实我只是在数年前去过一次洛京,如今这些消息其实通过同院的书友们传来的。”

    “哦,看来访幽书院的学生还挺多的,你可以说下王朝各个有名的书院有哪些吗,之前我对这块了解的不多,只是偶尔听过几个名字。”

    听到洛兰希尔对书院来处感兴趣,这位佩剑的书生也颇有兴致的为这位凤凰介绍起来。

    “天下书院最出名的当属东山云门的稷下学宫,据说那山中有株巨大的紫榕树,曾有圣人在树下授课。”

    “自王朝建立后,因为陛下仰慕那圣人教化,便让人将稷下学宫迁至洛京,如今东山那边虽有旧址,但其不少典籍和人员早已搬迁至王朝中部的洛京了。”

    “稷下学宫招生名额分为好几块,有宗室或者上门推荐的,也有部分各州考取的,对年龄和资质有着很高的要求,学习的课程也很紧凑,每年都会进行考核。”

    “除稷下学宫外,其次就是洛京中的南斗学宫,这家也是官学之一,只要考取一定功名,获得青绣就能缴费进入其中借阅书籍,时常也会有名师授课,可以接触到很多大师,如果自身天赋不错,甚至会被一些大师收为入室弟子,登籍在册。相比稷下学宫,它会宽松不少,对年龄和资质方面的限制也小很多。”

    “再往下,就是各州的有名的书院了,比如我所在的‘访幽书院’,苏澜洲的‘石轩书院’,挼蓝洲的‘靛蓝书阁’,陌上洲的‘浣溪书府’等等这些,约有十五来家,其水平相差虽有高有低,但比起其他不知名的小书院,会好不少,也少有欺蔑之事发生。”

    接着,余采封继续介绍起各种书院的制度和王朝考取功名乃至为官的机制。

第七十九章 霞染绯衣(感谢SariёL的盟主~)

    在甲板上巡查和听余采葑讲解了一番王朝内的官僚体制后,洛兰希尔回到船舱内休息。

    以龙船的速度,估计下午就能抵达洛京了吧,

    洛兰希尔靠在枕头上,闭目养神,准备小睡一会。

    床垫很软,身上的羊绒毯子也很舒服,洛兰希尔有时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喜欢睡觉了,但这种感觉确实很好,或许以后要询问下其他魔女,关于权能使用的压力,以及后遗症方面的问题。

    外面的风景急速倒退,猛烈的罡风刮着船身和帆桨,龙船后的涡轮内喷射着浅红透明的热流。

    因为经过充分的燃烧,几乎没有黑烟,但这种高速的航行,对燃料的消耗也很巨大,一般情况下龙船会依靠自身的反重力装置和帆桨前进,这样就能持续很长的时间不用降落。

    在洛兰希尔休息的时候,船内的其他人也聚在一起,说着如今的事情。他们当中有来自鹓鶵四脉的核心成员,也有地方洲郡的代表,还有几位书院的学子。

    “殿下似乎一直在犹豫呢。”开口的是白耳洲的州牧,他年约四十,身穿白服锦衣,衣衫上还有着些许深青竹绣。

    “是的,洛兰大人心怀仁善,不愿多造杀戮,可敌酋并不会如此之想。”有人轻声叹息。

    “某些小人,不明君子之义,畏威而不怀德,只以为我等软弱可欺。”

    “你若杀之,他又言你凶戾残暴,乃蛮夷也。”

    如今在座的这些人,都是西南诸洲的代表,他们或许也曾对洛兰希尔表示过怀疑,但在如今数月的相处之下都被一一折服,这不仅是说这位有着凤凰之能,而是洛兰希尔那在诸多事物的看法和见解上,超过这时代许多,所以才让众人为之信服。

    并且,除开东方本地的众人外,还有那从西方源源不断传来的信息,告诉众人这位少女在西方的功绩和影响,仅凭这些就让西海府以及碧波天海阁衷心诚意的跟随在洛兰希尔身后。

    盘踞龙泉湾,有着王朝最大舰队和海上众多船队的碧波天海阁倒向缃羽派这位凤凰的麾下,让南方诸洲本来还在摇摆的其他势力也吃下最后的定心丸,下定决心。

    如今依附和跟随在洛兰希尔麾下的,不仅有着鹓鶵四脉的成员,还有南方数家上门大派的弟子,其中包括‘虎啸九荒山’‘朱湛火炼原’‘万紫千红谷’‘踏骨见幽城’‘龙树血竭宗’等,其中‘龙树血竭宗’最后投诚的,毕竟曾经因为戴王之事,和缃羽派有着恩怨,只是最后见西南诸洲皆投向缃羽派的大旗下,自己成为一座孤岛,于是掌座亲自带队,前往回禄洲谢罪,至此才了解恩怨。

    ‘碧波天海阁’比较特殊,其驻地龙泉湾虽在西南诸洲的西侧,但因为是天下第一海港和富庶之地,其中也驻扎着众多王朝官府机构,往往是中央直辖,和西南诸洲来往不多,而‘碧波天海阁’在无尽海上的势力又格外之强,可以说没有谁会刻意招惹这家上门大派。

    但论及西南诸州中,哪派对洛兰希尔了解最多,恐怕‘碧波天海阁’还在缃羽派本部弟子之上。‘灼日缃羽派’的弟子知道洛兰希尔在东方的事迹,但‘碧波天海阁’可是深深清楚,这位少女在西方的恐怖影响力,可以说,甚至只要她下定决心,登高长呼,足以招来西方大陆无数的追随者,如今之所以没有,仅仅是她处于心中恪守的一些准则,没有行动罢了。

    而知晓的越多,越是懂得敬畏,如今西南诸洲的派系中,除却‘灼日缃羽派’外,就数‘碧波天海阁’对这位少女的召集最为积极了,这还是他们收到的通知较晚的缘故,或许在今后的联盟大军中,还能看到诸多海蓝青碧的龙船战舰。

    “虽我等有所想法,但殿下似乎不想重走赤凤的道路,而且以后也不再有帝王。”另一位紫衣垂绣的学院书生开口。

    “但国不可一日无主,既然没有君王,那社稷神器该由谁来把持,而又以何等名义把持。”

    “权自下而上,我等虽知晓那西方新式学说,但东方众民并不理解,恐怕也难以推行。”

    “切不可完全照搬之,需加以改善,以适应自身。”

    “此需慎之又慎,轻则自相矛盾,站之不住,重则德信崩塌,世道沦丧。”

    众人相互说着,其实洛兰希尔最近几日的犹豫,众人也是看在眼里,但谁也没有解决的办法就只能一直拖着,如今终于难得有一个机会聚在一起,而那位殿下又恰好休息,正好协商讨论。

    船舱内灯火摇曳,一张张面孔在这朦胧的烛光说着各自的想法,不断的否定,又不断的提出新的可能,直到时间悠悠度过,烈阳西落,橙红如橘。

    金红色的余辉从层云和天际的交界处照来,穿过船舱一侧的厚实玻璃,照入这安静的房间内,那余辉将安睡的少女睫毛染上浅浅的金色,脸庞也在温暖的光线中柔和,有如美好的梦幻画面。

    远方,辽阔的平原大地上,巨大城池也缓缓在底片线上浮现,那方正的街道和城墙将密集的建筑分割,一片琉璃金瓦在余辉中熠熠反光,城池中有着不少废墟和烧毁的痕迹,但依然不损其繁华,有如横卧地面、满身伤疤,苍老而憔悴的金碧巨龙。

    这里就是王朝曾经的首都,天下龙脉的中枢,洛京。

    下方的城池之中,不少走在街上的百姓纷纷为头顶那突然到来的阴影所惊讶。

    “看,那是什么?“有的惊讶的将手指向那缓缓驶过天穹的龙船底部。

    ‘这是浮舟?但又不像……’并非所有人能一眼看出差别。

    “倒是和曾经帝王乘坐的龙辇有些相似。”

    “不过那些上门弟子不是说金雀花之朝已经结束了吗,就连怀南王也自己放弃了如今交出了手中的权力。”

    “这我就不清楚了,或许是在外的其他宗室弟子吧,毕竟王朝还是有着不少积蕴的。”强大数百年的王朝,依然在众人心中留有难以磨灭的权威和影响。

    “你看,那些‘昆仑玉庭’的弟子上去了。”

    “咦……我还以为他们是一伙的,难道不是吗?”起初有人以为这些天空的巨大船只来自昆仑玉庭,因为确实有些派系会使用这种巨大的浮舟来作为门派的代步工具,但如今看来,好像又不是。

    “汝等何人!竟敢如此放肆!”一行昆仑玉庭的弟子抵达天穹,看着前方开来的众多龙船战舰,几人虽有些担忧,但还是大喝着让这些‘浮舟’停下。

    听到这大呼的声音后,天空中的龙船慢慢停了下来,倒也不是因为对方的话语,而是他们的目的地确实到了。

    安静的船舱内,几声轻微的敲门声在洛兰希尔门外响起。

    “洛兰师姐,洛京已经到了。”门外几位缃羽派的弟子略带忐忑的等候。

    不一会后,门内就传来那少女的回应。

    “我这就来。”

    洛兰希尔从床上坐起,看了眼窗外,才知晓自己似乎睡过了头,感到有点不好意思。

    “以后要弄个闹钟呢。”说着她将头发简单梳理下,就直接走向房间外,衣服到还好,因为刚才午睡也没脱。

    带着缃羽派的几位弟子,洛兰希尔直接走向甲板,此刻大家已经在此等候了。

    “让大家久等了。”洛兰希尔歉意开口。

    “殿下劳顿疲惫,无需如此。”其实也才等了不到三分钟,众人并没什么意见,反倒是觉得洛兰希尔太过谦和了,作为领袖,或许要强硬一点更好。

    看着这位站在最大一艘龙船上的众人,昆仑玉庭驻守的弟子上前,慢慢降下,来到船前。

    “汝等是?”他知晓这些‘浮舟’应该是来自南方,但对那边并不了解,他所处的上门位于东部沿海,极少来中原,更不提西南诸洲了。

    洛兰希尔正要回答,却被一旁的余采葑抢先一步开口。

    “我等自西南诸洲而来,来此平息龙脉之祸,匡扶社稷,以安天下。”

    听到余采葑这番话,对面冷笑一句:“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做此事了?我等‘清霄昆仑白玉庭’自会处理这糜烂之地,安抚诸地龙脉,以保万世平安。”

    听到这话,余采葑并不着急,反笑着伸出手,以手中折扇指向眼前这人。

    “哦,汝师承何处,有何名义,不过蝇营狗苟之人,也在此大放厥词,我看你修行不勤,五谷不分,四学不读,远不能斩妖除恶,近不能教化为公,也敢在此龙兴之地沐猴而冠,且不看看自己有几分人样?”

    ‘书生们果然能言善辩呢。’洛兰希尔眨了眨眼,心中涌起这个想法。

    在这连翻的话语连击下,眼前这位昆仑玉庭的弟子又急又怒,但一时又找不到足够的话语来强力反击,只能翻来覆去的‘蛮夷’‘粗鄙’‘卑贱’‘刍狗’之类的词。

    东山云门八洲,因为最靠近黄海,也是最早为凤凰魔女庇护和开化之地,还曾有圣人于紫榕树下授课,所以在当地人看来,除却东山云门八洲外,天下各地不过是蛮夷之后,带着几分轻蔑和鄙夷。

    平时的话,这种情绪自然不会表达出来,但气到头上了,就难以保证理智与谦和了。

    在一番唇枪舌剑后,洛兰希尔终于上前一步,打断这样的局面。

    “我乃前朝金雀巫女,如今缃羽派之首,今日率众来此洛京,是想介入这龙脉中枢,安抚化解灾祸,还望诸位理解。”

    洛兰希尔话音轻和,一经开口,己方众人便纷纷保持安静,以示尊重,如此变化也让昆仑玉庭的几人有些拿捏不定起来,因为看着这位似乎是个大人物,而他们并没有如此大的权力做主。

    “你们在这等着。”说完,这些人反身而下,估计是寻找洛京中能真正做主的人去了。

    皇家宝库内。

    曾经封存一箱箱金皿如今打开,地面还散落着不少金色饰品,珍珠宝石,以及不腐不坏的金丝软罗,一位有些花白胡子的老头坐在这些箱子和金皿上怀中抱着大串珠链和宝贝,手中则拿着一枚半透明的巨大珠子在灯火下细细打量。

    “这颗珠子,我见过。”他的话音中充满着贪婪和怀念。

    “当年我年轻时来洛京,见芍雨公主曾戴过,那时在皇室巡游的车队中,芍雨公主跟在戴王身侧,那副容貌我至今难忘,可惜天有不测,芍雨公主尚未嫁人就因病去世,不想如今我还能在这宝库内找到她的遗物,真是……真是……幸甚。”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摩擦着这枚珠子。

    “大事不好了,古师叔~”说着,外面跑来一位弟子,看其衣服样式,应该是和这位老者出自同门。

    “怎么回事,吵吵嚷嚷的。”他将珠子放回怀里,然后站立起身。

    “外面来了好多浮舟,他们看着实力不弱,是西南诸洲的上门联合。”

    “哦,西南诸洲也想分一杯羹么,呵呵。”这位老者虽然惊讶,倒也没感到意外。

    “带我去见见那些人,哼,想从我们‘昆仑玉庭’口里夺食,可没那么容易。”

    他一边说,一边往外走,虽然其自身实力不怎样,但因为在派内辈分不低,和是掌座平辈师兄弟,所以也没什么人敢违逆他,如今一走出来,更是带着麾下的弟子,风风火火。

    然而刚出地表,看到那天空悬浮的一艘艘巨大龙船战舰,这位的脚步又很快的慢了下来,他是实力不怎样,但见识可比身边这些年轻辈的弟子要多的多。

    “这些人真是吃相难看,这是把家底都搬过来了吗?”他嘟嘟嚷嚷的,却也没继续飞上天了,倒是在原地渡步了几圈。

    “你,你,对了,还有你,分别从洛京东南西北出城,赶快去通知‘昆仑玉庭’的值守地官,去告诉他情况,说的越严重越好,然后让他找总庭搬救兵。”

    “这……”这位弟子还在犹豫,手在身侧不安的张捏着。

    “快去,别哎呀啊的,十万火急,懂吗?”被这位师叔一吓,这几位弟子才快速行动起来。

    如今‘昆仑玉庭’势大,但其麾下成员并未聚集在洛京,大多是在东山那边处理残余的北府军,另外还有部分正和北方的‘青翎孔雀国’对峙,从组建联盟的缘由和过往的历史原因看,这十二家上门,大多对五凤嫡脉有些不满,关系不算很好,所以如今组成联合后,也对北方的‘青翎孔雀国’很是戒备,害怕这青鸾五脉借助那复苏的守护神,重走王朝旧路,借助龙脉压制天下各派。

    至于西南那位可能的金雀巫女,他们还没太多关心,这或许是因为洛兰希尔的动作不算大,而拜访‘虎啸九荒山’和‘踏骨见幽城’的事情也知之甚少,认为这位想要统合西南诸洲,恐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足为惧,但北方却是切切实实的建国了,还获得了众多北府军残余的力量,这让他们不得不警惕。

    如此交待完毕后,这位老头才带着众人慢悠悠的飞向天穹,他到底也想看看,这西南各派怎么突然就走到一起去了,之前不是还在内斗,一片散沙吗。

    直到这行人慢慢接近,才看见那位于红霞中站立的少女,其风姿绝代,而后浩浩汤汤的站立着诸多身影也散发着令人心慌的气息。

    “这下,确实不妙了啊。”他呢喃着,但此刻退也不是,只能硬着头皮慢慢接近。

第八十章 十二执地官

    虽然感觉‘昆仑玉庭’可能不太好沟通,但洛兰希尔还是想着尝试一下。

    “请问阁下姓名,我想今后会有很多事情与‘昆仑玉庭’的各位商讨。”

    “我乃‘昆仑玉庭’值守,古见明。”这位虽然有些不安,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回答,然后脑海中想着怎么拖延时间,毕竟力量不能作假,即便他是‘昆仑玉庭’的成员,在面对这强大的形势前,也不得不小心起来。

    之后洛兰希尔又交谈询问了一些事,见这位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不正面回答,就知道这位的心思并不在此,于是只得暂且停下,然后让身侧的人继续交涉。

    她估计着对方是在等待援兵,但洛兰希尔也不在意,或者说对面高层来了会更好交流一些,如今这位明显是不想承担什么责任。

    时间慢慢走过。

    夜晚。

    龙船悬浮在洛京夜空,静静的悬浮,减少着耗能,洛兰希尔坐在窗边,看着下方洛京的灯火和夜景,和十多年前记忆中的场景相比,如今的洛京确实萧条了很多,明明秋月灯节快到了,但街上也看不到什么喜色,都是行色匆匆。

    “冬冬——”外面传来敲门声。

    “请进。”洛兰希尔大概知道是谁来了。

    “洛兰师姐。”两位双胞胎姐妹站在门外,正是司衡司璇。

    两人提着食盒和少许东西走进房间,然后来到洛兰希尔身前。

    “这些是我们在洛京中逛街时买的,应该还不错,洛兰师姐可以尝尝。”两人略带期待的看着洛兰希尔。

    “谢谢你们了。”洛兰希儿接过来,打开,里面有洛京中的特色糕点,还有一盒冒着热气的烤鹅,其中散发着香气,正适合用来当晚餐。

    少女暂且将盒子关上,然后问起之前嘱托两人去探访的事情。

    “如今洛京中夜家的情况如何?”

    “夜家目前还有人留守,但大部分族人已经在城破前离开了,具体去向不明,据说是乘船向东。”

    “这样呀……”洛兰希尔想着夜灵可能是去哪里。

    “您让我们询问的夜家六小姐,当时也跟随族人离开了洛京。”

    这样的话,也不算坏事,除了正面遇上大军或者大势力的针对,夜灵自保还是很轻松的,这个小家伙的实力不弱呢,少女心想。

    “其他世家的情况如何?”洛兰希尔取出一块小巧的青麻团,放入口中品尝。

    “大部分世家都离开了,但也有少数几家留下。”

    “哪些?”洛兰希尔微感意外。

    “六世家中的‘卜’家和‘连’家,其中‘卜’家是皇室死忠,悬花府中不少成员就是出自‘卜’家,‘连’家是功勋将门之后,守城的不少将士都是出自‘连’家,其他世家则与皇室的交集没那么紧密。”

    “原来如此。”洛兰希尔又想到曾经夕暮群山认识的那位悬花府使者。

    “如今这两家的情况如何?”

    “其中‘卜’家还保有部分成员,但在‘昆仑玉庭’入驻后被搜刮了许多,钱财所剩无几,‘连’家大部分成员战死,少部分妇孺在城破后锁门自封,但北府军也没过多为难,之后还投了些粮食进去,免得里面人饿死,如今‘昆仑玉庭’入驻,‘连’家才逐渐重新开门,但内里的男丁已经不多。”

    “是很忠义,哎……”洛兰希尔摇摇头。

    “以后稍微照顾下两家,不让其后人受人欺辱。”

    “是,殿下。”到了稍微正式的场合,两人还是称呼洛兰希尔殿下居多。

    之后,两人又说了些洛京内的情况,才告辞离开。

    灯光下,洛兰希尔吃着司衡司璇买来的晚餐,脑海中想着如何应对‘昆仑玉庭’的事情,可惜她和对方都对彼此了解不深,许多事情只能预设一个大概的方向,具体还要看会见后对方的态度和想法。

    希望是好沟通的人吧。

    ……

    第二天,上午。

    太阳已经慢慢转向中午,经过一夜的停驻,城中的百姓也对头顶那悬浮的一艘艘龙船战舰习惯起来,依旧按着往常一般生活,因为战事的逐渐平息,如今不少商队又开始出入这繁华的都城,送来各地的佳品。

    洛兰希尔穿着白绸而金叶花边的衣裙站在龙船的甲板上,遥望着下方的景色,耳侧的发丝在微风不时飘起,然后落下,略带调皮的发丝将那可爱的下巴衬托,若不是有人特意述说,恐怕不少人会以为这是一位正处十六七岁,少有外出的恬静少女,而不是闻名天下的凤凰之一。

    因为已经是秋季,阳光落在身上并不炎热,反而有几分温暖舒适,站在这清爽的风中,洛兰希尔难得的感到几分舒适,有点不太想去思考太过繁杂的事情,只要这样一直持续就好。

    不过时间总是在慢慢流逝,在午后的下午一两点,远处的天际飞来一大群身着白衣的身影,看他们的衣着应该正是昆仑玉庭的人。

    果不其然,临到跟前,为首的那位就高声招呼。

    “吾乃‘昆仑玉庭’涒滩执地官烈鹰,来者何人,为何在我等‘昆仑玉庭’的驻地盘旋。”他的话音高昂而严厉,似乎颇为不满。

    在其发出声音后,下方那位洛京原本值守的古见明也急忙上天,在这位耳边一阵叙述起来,只可惜这位似乎并未将洛兰希尔一行人放在眼里,反而是感到一阵烦怒,认为留守的的古见明太过软弱,竟然就让对方一直停在这洛京上空,这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古师弟还是少说为好,之后我再处置你失职之罪!”他眼睛一翻,将身前的古见明瞪的内心打颤,然后让人将其带下。

    带着身后这浩浩荡荡的数百真传弟子,烈鹰直冲那最中间的大船而来,就当他要踏足这龙船甲板时,一位位身着缃黄纱衣的弟子将其拦下。

    看着眼前这些气息流动、魔力运转不息,而隐隐有着某种阵势的缃羽派弟子,烈鹰眼中浮现出几分赞赏,但很快又转冷,因为对方并不属于己方阵营。

    “你们是灼日缃羽派弟子?”

    “正是。”为首的那位回答。

    “堇华师妹何在?我找她有事要说。”看来这位认识堇华。

    “堇华大师姐如今正在山中养伤,如今我派掌座乃是洛兰师姐。”那位摇摇头,拒绝这位的要求。

    “洛兰?不认识。”他的话很直,让在场的一些缃羽派弟子神情不愉。

    “洛兰师姐曾是我派首席之一,和堇华师姐,谷烈师兄齐名,只是远游海外,故尔等并不知晓罢了,哼。”

    “哦,听着似乎是个小丫头,呵呵。”烈鹰这些年闭关,哪里管这些不知名的后辈小生,当年他在天下扬名的时候,谷烈也刚出游不久,在外名声初显。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来头,也别以为现在你们人多就可以胡乱为之,这里可是我等‘昆仑玉庭’的地界,休想趁乱窥探。”

    在这位涒滩执地官眼中,眼前这些人不过是想着趁‘昆仑玉庭’的主要力量不在洛京,过来分一杯羹罢了,毕竟谁不知道洛京富庶,又是天下龙脉汇聚之地,若是能掌控,不知有多少用处。

    其实在烈鹰刚开口大喊不久,龙船中的众人就知晓了,但因为洛兰希尔没有出面,他们也不好出去与之交涉,只是在船舱中听着外面的话语交谈。

    “这位性格很是刚烈啊。”其中华胥洲的州牧摇着扇子开口评价。

    “他是上门‘镇岳石敢当’中的三镇石之一,比堇华师姐还要高上半个辈分,当年被师叔祖那一辈盛赞,只是这些年闭关隐居,少有人听说了,不想如今却是出关了。”一位焚香观星府的钦天师讲述过往的事情。

    “‘镇岳石敢当’是东山八洲的派系之一,传承古老,据说源头出自紫榕树下的圣人教诲,实力不弱,好大义大复仇,派中弟子性格刚直,并引以为豪。”

    “没想到这次‘昆仑玉庭’中会是这位出来交涉,恐怕是有些难了。”有人听之摇头,为今日的交涉不看好。

    “呵,难就难吧,难道我们还怕对方不成,大不了开战便是,若不打掉对方的威风,他们怎会认同我们的想法。”秋暮铜龙谷的一位龙力使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两手撑在腿上,一脸不屑。

    他虽然尊敬洛兰希尔,但还是很喜欢谷烈的那种作风,不服就干,打到对方服气为止。

    就在众人讨论的时候,外面也发生着变化,那位涒滩地官烈鹰,孤身向前,不用兵刃,仅用一拳,砸向眼前缃羽派弟子组成的阵列,一阵金石碎裂的声响炸裂,龙船前的虚空中,层层金光破碎,而阻挡的几位弟子也被震的脸色苍白,气血翻涌。

    “不愧是昆仑玉庭十二位执地官之一,烈鹰大人实力非凡。”一位身着青底兽绒短衫的壮汉从船舱中大步走出,带着逐渐升腾的气浪迎向这位前来扣门的烈鹰。

    如今‘昆仑玉庭’内,为了统合各方势力,划出了一批崭新的职位,其中就有十二位执地官,十位巡天官,这二十二人可以说‘昆仑玉庭’中实力最强的一批了。

    “你又是何人?为什么不叫那洛兰丫头来见我。”烈鹰看着眼前这位壮实无比的男子皱眉。

    “我乃‘虎啸九荒山’炼真,洛兰殿下岂是尔等想见就见的,与你这般粗鲁不知礼节之人相见,岂不是冲撞了殿下。”他一边说着,手腕上开始冒起阵阵炸裂的电光,而后两拳于胸前相撞,如夔牛怒鸣,隐隐雷滚于天。

    “呵。”烈鹰冷笑一声,倒也没有多话,只是眼眸中的神色专注起来,他将手伸到背后,将一把宽厚的大剑缓缓抽出,然后握在手中。

    这把剑造型古朴,剑身也无太多花纹,整体有如常见的路边石头,带着些许粗糙的纹理,而剑柄处的边角也被磨的锃亮,看来是传承许久了。

    握住剑柄后,烈鹰体内的超凡核心开始全力运转,身遭周围逐渐浮起丝丝白色烟气,而剑身也似乎变得格外沉重,即便是在空中缓缓划过,就带起暗哑的呼呼风声。

    有如约好一般,在两方弟子逐渐紧张时,两人陡然行动,开始在天空交战起来。

    古朴的巨剑在空中急速挥舞,带起颤鸣的呼啸之音,即便相隔甚远,都让下方的行人为之心惊胆战。

    在初次的交手中,烈鹰并未噼中炼真,而是被对方那有如电光的移速所闪避,去势不减的剑斩在空中划开巨大的纹浪,其落到地面,砸碎出一条长约百米的巨大沟壑,无数砖石压碎,连带一处宫殿被削去三分之一,好在此地乃是皇宫之内,如今没有人居住,才没引发伤亡。

    一击不成后,烈鹰改变招式,古朴的剑身白光一凝,少了几分沉重,多了几分锋利和轻盈,而后就如狂风暴雨般噼斩起来,那剑势如乱麻狂舞,将炼真的身影淹没。

    缭乱的剑光在空中翻飞,而其中雷光流动,让人目不暇接。

    在一开始的时候,炼真还能依靠速度轻松躲闪,但随着交锋的持续,这样的电光疾行压力也越来越大,最后干脆降下速度,全力和对方交手,一时间金铁相鸣,在空中不断炸裂,随后一道粗大无比的电光奔涌着爆开,沿着大剑炸裂,将烈鹰淹没。

    耀目的白光闪过后,烈鹰虽然没有落败,但身上的衣服也大半残毁,头发也少了许多,焦湖残缺,形貌狼狈,虽然内里没受太重的伤,但这般让他出丑的攻击招式却更让他愤怒。

    “石敢神打之术!”

    他口中大喝一声,随后眉头上挑,神情相貌变得格外威严压迫,而凝固不变,有如石像,而身躯也覆盖上一层灰白的光,当攻击落在上面时就被弹开,坚固无比。

    这般秘术加持下,炼真两掌间那爆裂的雷电几乎对其毫无效果,都被那层灰白的石质避开,其防御力几乎上了好几个层次,攻击无效下,炼真这边开始陷入被动,面对对方那僵硬但急速的噼斩,不得不时时闪避,颇为郁闷。

    如此往复几次后,炼真心中也积累了一股怒火,干脆的使出‘虎啸九荒山’的燃血秘术,他也不再用什么雷电狂舞了,而是改用最粗暴直接的拳击,那刚勐的双拳几可揉石为粉,带着沉闷无比的呼呼风声砸向那烈鹰,两人就这般,你打我一拳,我砍你一剑,以伤换伤起来。

    石片破碎,骨骼震碎,烈鹰被打的口吐鲜血,而炼真也不好过,那沉重锋利的大剑在他那古铜坚韧的皮肉上开出长长的豁口,鲜血横流。

    如此短短几秒中,两人就进入几乎同归于尽的状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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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是魔女介绍:
银发少女的温馨日常种田文,偶尔也热血史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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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生活在森林里的银发少女。
她是传说中七位英雄的导师。
她是代表星星和奇迹的大贤者。
她是平息十次世界灾厄的指引者。
她的名为洛兰希尔,才不是魔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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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名:《仍未知道那天所教的笨学生居然成为开国之主的故事》
《洛兰希尔的炼金工坊》
《苍红歌姬的盛世传说》
《身披霞光的无名英雄》
ps:主角女,不嫁人。(写作就像养女儿,舍不得嫁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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