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8章 送到嘴边的肉
队伍行进在巍巍群山间羊肠小道上，一边峭壁断崖，另一边幽深山涧低谷。
偏西的阳光间或落在郁郁葱葱山腰间。
三五个在前，百余人扛箱子，抬担架，拉开成老长一溜。
走在最前面的罗富贵灰帽子灰军装，灰绑腿、新布鞋，身上挂了三个大包，肩头横扛一挺捷克式轻机枪，后边跟着五十余背着大包小包还扛自行车的的队伍。
再后边，陈冲连抬担架，扛包袱。
拉开成两段的队伍，背长枪挂短枪扛机枪无数。
一个个脸上带着疲惫和困倦，从天亮后出发，差不多已经连续行军六七个小时。
估计，走了不到三十里。
队伍最后边，陈冲坐在山道上，手里拄着根笔直的树枝，另一手抹着额头的汗，看着后边跟上来的通讯员：“有没有营长的消息？”
“营长派的尖兵速度很快，已经到了山脚，大队两个小时前出发，应该在我们后边二十里左右。”
“弹药都弄回来了？”
“弹药全弄回来了，缴获了些枪，还有迫击炮弹...”
“你说啥？有迫击炮弹？”
“有好几箱，被缺德丫头糟蹋了一箱...”
田三七抬头望了望天：“几家玩意儿，行了，你赶紧回去，跟连长说，我们翻过这座山，就在前边等。”
“是。”仅挂了一去驳壳枪的通讯员说完，转身往回走。
山坳。
沐浴在夕阳下的胡义迎着山风，看着前边往山下走的队伍，眉头深深紧皱：“你能确定？”
站在他旁边的杨疯子面无表情：“错不了。”
“你有什么想法？”
“姓高的...”杨疯子目光如炬：“留一命。”
这位话确实少，好不容易从嘴里多蹦出三个字。
胡义转砂u看向小红缨：“你听明白了？”
小红缨倚着山壁一直盯着杨疯子，将差点流出口水咽回：“嘿嘿，你就看好吧。”
旁边的马良犹豫了一下，开口建议：“我觉得，把他们全给俘虏了，不是更好？”
胡义摇了摇头：“战场上抓住的敌人，才叫俘虏，现在他们应该叫间谍，你记清楚了，间谍的下场只有一个结果...”
“我明白了。”马良点头：“为了保险起见，我觉得还是由我带队警戒...”
胡义摇了摇头：“你胳膊有伤，由大狗带队更保险。”
一边的小红缨对马良嘀咕：“嘿嘿，就凭你？也敢跟我抢任务？”
胡义细狭的双眼贴上望远镜，不停向山下扫视，仿佛没听到小红缨说话。
马良无奈：“什么时候动手？”
小红缨警惕地左右看了看：“你没听杨大哥说么？这附近隐藏着一支鬼子精锐队伍，等咱们进了山再说。”
胡义眉头布满了深深的担忧，全神贯注地观察山下的地形，没有理会马良的问话。
旁边山风中晃着衣衫的杨疯子，脏兮兮握成拳头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
上山。
下山。
再上山。
不知不觉中，天已黄昏。
队伍慢慢停下。
先一步出发田三七，正站在坳口等待，等大队人过去，直接站到胡义面前：“营长”
因为一路上心里紧张，导致连续行军一个下午，时间飞逝，胡义早忘了疲惫：“一路上有没有遇到陌生人？”
“鬼影子都没见到一个...”
“有没有异常脚印...”
“骡子走的前面，这个，要问他。”
“骡子呢？”胡义问。
“呃，在前边睡觉...”田三七故意没让人去叫醒扯着呼噜的罗富贵。
“哎呦我的个娘，这天都还没黑！”某个新战士嘀咕。
“以后绝对不去九连...”旁边另外一个新战士深以为然。
“你们懂个屁。”班长白了手下这两二百五一眼。
半山腰。
一块不大的平地上，王小三正吆喝着战士们埋锅烧水煮饭。
绝大部分战士都不知道队伍中间的那支友军队伍，竟然会是鬼子奸细。
胡义看了一眼被小红缨亲自安排的短枪队，漫不经心地围着友军队伍，下令吃饭，宿营准备。
马良则安排战士接替罗富贵先前安排的哨位，剩下的七扭八歪找位置坐了休息。
胡乱吃了东西，胡义再起次身。
离开宿营队伍视线，立即手脚并用，直接爬到旁边山顶，看着夕阳下晦暗的远山，左右一览无余的深灰色的山涧尽显眼底。
望远镜沿着刚走过的那条贴在山壁的崎岖隐约的小路来回扫视。
一切平静异常，不由得有些失神。
右边是大峡谷，鬼子不可能从那边上来，田三七一路走来都没有遇到陌生人。
刚才问过罗富贵，一路上有向西的脚印，很显然，有至少五十余鬼子已经走在队伍前面。
很重要的一点，鬼子怎么知道九营会走这条路。
要是九营直接折向友军防区，这伙鬼子完全就是白忙活。
结合前两天的情况，可以确认，鬼子挺进队一直跟在九营后边。
如果九营不回驻地，把小鬼子带往友军防区，结果将会是什么呢？
刚过这一带的友军防区，友军就跟着投敌，这中间没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九营何行德何能，让鬼子如此重视？
所以，小鬼子的目标不可能是九营，也基本可以确定，他们是奔着特务团而来。
形势很严竣，如果改道向南，敌人依然在大举进攻友军防区，后果难料。
鬼子着实大胆，竟然派人混进九营。
现在虽然知道现他们底细，却反而成了烫手的山芋。
如果杀了他们或者赶走他们，山里的鬼子都很可能对九营动手。
敌在暗，我在明，这种感觉很不好。
唯一优势就是已经知道这伙鬼子底细。
这些家伙竟然带有电台，换句话说，随时可以调动飞机轰炸。
不然，直接灭了这伙鬼子完事儿。
这些狗皮膏药还真没完没了。
就算现在将混进九营的这伙鬼子全干掉，但最后的结果又会是什么？
引来鬼子对九营动手？
进山的鬼子有多少人，装备怎么样，一切未知。
着实头痛。
很快，吃过晚饭的马良，带着一个班战士，背着大批绳索，悄悄向北，消失在夜幕中。
没找到最好的解决办法，那就向上级汇报。
谁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鬼子，通过别的途径进山。
上级有情报系统，至少能分析出这伙鬼子真正目的。
即使马良胳膊有伤，也不得不让他跑这一趟。
胡义面色终于慢慢平静，回到宿营地。
小红缨凑了过来，俩人位置处于下风口，说话不怕有人能听到。
“狐狸，我看...咱们直接将他们弄死算了。”
“然后呢？”
“嘿嘿，不就是一个小队鬼子，我们有炮，你怕啥？”
“你忘记他们电台能招来飞机？”
“咱们半个月前还只是一个连，小胳膊小腿的，鬼子怎么可能看得上，值得他们用飞机？”
胡义摇了摇头，盯着面前的小红缨：“加强警戒。”
“嘿嘿，已经分成两班，一个班看上半夜，一个班看下半夜，他们一举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小心点。”
“已经下了命令，所以有人都禁止谈论九连的情况，再说我又不亲自动手，嘿嘿，我现在就是个丫头。”
“道门的人可靠么？”
“应该没问题，他们大多都是穷苦人家，在敌占区不得不抱团求活...”
“罗富贵手下的那个侦察员都安排好了？
小红缨老气横秋：“你就放心吧，他暂时留在李焕章排，又改了名字，只要不跟李小莲面对面碰上，这事就绝对出不了漏子。”
胡义深深叹了一口气，感觉有些疲倦。
小红缨没再说话。
胡义又陷入沉思。
终于离开战场，战士们开始显露出各种复杂情绪，有人因为有了足够多的子弹而兴奋，第一次有了驳壳枪的战士在羡慕的眼神里擦枪。
有的战士心里默默哀悼牺牲的战友。
兴奋的新兵摩梭着手中的钢枪，不时想家，想象背着枪回去该如何得瑟。
高排长脸上挂着笑容，正在给担架上杨疯子那兄弟换药。
不远处抱着步枪半眯着眼的大狗看似在打盹，实际上警惕得像夜狗听到脚步声。
在他旁边，胳膊吊在胸前的李老三扯起了呼噜。
杨疯子蹲在高排长旁边，心情复杂。
仇人？救命恩人？
本章完，没想到，竟然写了近一千章了，虽然看的人不多，至少弥补了自己对逃兵太监的遗憾。
写这个书，伤身体连烟钱都不够。
顺便推荐一下朋友的书：抗战之草莽英雄。
在起点，抗战能看的书着实不多。
因为限制太多，所以开了本新书：都市维度管理局。
第1002章 前敌指
孙翠看到团部屋门大开，正打算直接走进去，却被小乙给拦住：“团长不在！”
孙翠将一张纸条交给小乙
“不是有电话么？怎么还人工传递情报？”小乙接过纸条。
“工作队不让咱们打电话．．．”孙翠嘀咕了一句，顺手指着河对面帐篷，随口问：“哎，对面那些是什么人？”
“师里派来．．．指导大生产的工作人员．．．”
“吃我们的用我们的，真是不要脸．．．”
“哎,你说谁不要脸呐？”陆团长从吊桥上回来，刚转过一个窝棚，正好听到孙翠说话。
孙翠见到陆团长，心里立即紧张：“我就是说．．．对面那些来指导搞大生产那些人，说来指导搞大生产，也从没见他们锄过地．．．”
“这话千万别乱说．．．”小乙瞪了孙翠一眼，赶紧递上纸条：“团长,这是孙姐送来的情报．．．”
陆团长接过纸条，看了看，转头看向孙翠：“我知道了，麻烦你了．．．”
孙翠赶紧开溜：“不麻烦，不麻烦，我先走了．．．”
陆团长看着孙翠离开，转头对小乙道：“去把政委叫回来．．．”
“政委不是跟你一起去了指挥部吗？”
“叫你去你就去！”
没多会儿，丁得走进团部那窝棚。
看到眉毛拧成一团瞅地图的陆团长，直接问：“有什么事？”
陆团长将地图上的纸条推到政委面前：“分区通过九营在平原的根据地转发的情报，后边有苏青的分析．．．．”
“分区？他不向上级汇报，直接给我们转发？”丁得一愣了一下，赶紧看纸条上的内容。
好了一会儿后，丁得一忽然开口：“这两件事跟咱们八杆子打不着啊…”
陆团长从地图上收回视线：“你是说鬼子目标特务团？”
“我是说，鬼子准备毒气弹、细菌弹进攻友军．．．”
“哎．．．你别忘了，上回咱们团差点丢了番号，就跟细菌有关系！”
丁政委面色少见的冰冷：“小鬼子心狠手辣，他用毒气弹、投细菌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那你看要不要上报!”
丁得一摇了摇头：“你刚才去指挥部，我去了趟政治部，已经通报了这事儿。”
“怎么说？”
“政委分析了当前严竣形势，要求咱们一定加强思想学习。”
“形势严竣跟思想学习能扯到一块？”
丁得一苦笑一声：“现在投敌的伪军人数比入侵的小鬼子人数还多．．．国家一大帮所谓的精英,像汪精卫、周佛海一类原本也都算民族精英人物，结果呢，一身本事全学到狗身上，投起敌来比谁都快。”
“这事不早就通报过么？你到底接到什么任务？”
“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四十军投敌。”
“呵呵，重庆那边故意玩的手段，这任务要是能完成，我跟你姓丁。”
“还是算了，我承担不起你这么大的晚辈！”
“上级对我们的安排呢？”
“暂时没我们多少事，上级已经派出工作队去友军那边支援，就算友军投敌，我们也算提前安几个钉子。”
陆团长点了点头：“这事我觉得完全是尽人事，听天命。”
丁得一犹豫了一下：“有件事你得有个心里准备．．．”
陆团长愣了一下：“你说得怪砢碜的，别磨蹭赶紧说。”
“咱们以前三连杨指导员，也会奉命打进敌人内部。”
“不对吧，这样的机密，你会管不住嘴告诉我？”陆团长愣了一下。
“就是因为情况特殊,上级才特别通报我们,要不着痕迹地让工作队不能将他列为锄奸对象．．．”
．．．
高一刀有些憋屈。
快腿见连长脸色明显不大好：“营长,咱们现在进出酒站，怎么没以前那么随意？”
高一刀语气：“总比某些连老窝都没了的人要强。”
听这话，连长心情不错才对啊？快腿小心翼翼嘀咕：“九营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他们会不会真被鬼子给缠上了？”
“缠上好啊，可惜他就如今到处蹦的蚂蚱一样，过一个冬他就变更多。”
“报告．．．”声音很大，很快又变得细声：“团长，你找我？”
陆团长没有啰嗦，直接指着地图上一个位置直接下命令：“这个地方有友军一个参谋部，这些人曾经到三家集跟我们交流过，人你认识，你现在的任务立即组织一支能跑的队伍，多带些绳子，把他们救出来。”
“是！”
“别急，东面山区友军已经投敌，河谷中有一个大队的鬼子兵力，只可智取，不可力敌。”
“等等．．．”丁得一少见干涉军事的事，罕见站起来指着地图：“总部已经安排特务团一支分队过来增援。”
陆团长不满：“你刚才不说？”
“我这不是担心你手下另外一员大将也在那边么？这俩位只要凑在一起，保准又要搞事儿。”丁得一直接当着高一刀的面说这事，摆明是敲打。
“你是说胡义？那是你手下的大将，别往我身上扯．．．”
第一次见团长跟政委掐，高一刀目不斜视，没敢插话。
丁得一看着高一刀：“这回情况跟以前不大一样，小鬼子可能连飞机都排上了．．．”
陆团长看着不说话的高一刀：“你还愣着干什么？要我踹你才会走？”
“保证完成任务。”高一刀敬礼后落荒而逃。
陆团长满意地摘下军帽扇风：“我说，你担心什么？以前他们合干的破事虽然不少，但结果都是好的吧。”
“这大冷天，你不嫌冷？”
“我总觉得这事不对，有关敌人这么详细的情报．．．分区他们怎么可能搞得到？”
“我也是这么想的，应该是河对面那边在山外独立情报系统透露给苏青的．．．．”
“哎哎哎，这事别乱说。”
“我说了什么？我啥也没说！”陆团长忍不住：“看来．．．苏青他们跟上头情报部门搭上了线。”
政委摇头：“你别问我，你要知道，直接去对面问问就行。”
团长晃着头：“这小鬼子也太目中无人了，进攻友军的时候也没忘了咱们呐。”
政委愣了一下：“你想干什么？”
“嘿嘿，咱们这回就给他们上点眼药！”
政委愣了一下：“计将安出？”
“咱们手上不是还有一个保安团么？”
“你的意思是？”
“打梅县！”
丁政委一跳：“你这胆子也太大了，在前敌指挥部眼皮底下，你也真敢扯淡啊？”
“我就纳了闷了，既然是前敌指挥部，光顾着给友军擦屁股能干什么事，咱们直接对敌人动手，你说结果会怎么样？”
“我建议你最好向上级报告！”
“打个县城有什么好报告的，他胡义一个排都敢对县城动手，我堂堂一个团长．．．”
“你一个破团长能翻了天？”门外传来师长熟悉的声音。
“政委．．．你们怎么来了？”丁得一看到师长后边那位，赶紧起身迎接。
师长挥了挥手，示意两人坐下：“来看看你格老子一只小雀雀啷个翻的天．．．”
第999章 没怕过谁
马良的身影慢消失在悬崖下。
由于胳膊有伤，全靠战士扯着绑在他腰间的绳索，将他放下悬崖。
黑暗中，先一步溜下悬崖的战士接住从悬崖上下来的马良。
战士帮助马良解开身上的绳子，马良贴着山壁喘气，忽然开口问：“你叫什么样名字？”
“李老四...”
“我是说你的大名。”
“我大名就叫李老四啊，怎么，不行么？”
马良哑然。
好一会儿后，又一位战士滑下来。
马良立即安排那战士任务：“警戒。”
“是。”战士接令，身上的绳子都没解，直接消失在黑暗中。
很快，战士们依次滑下，收绳索。
为了行动方便，队伍中除了带着一挺机枪两支步枪以及人手一支驳壳枪外，战士们身上全都挂着干粮。
马良并没有下令立即行动。
他在等，等月亮已经升上天空。
一个个大眼瞪小眼，不时抬头看天。
差不多一个小时后，天空才开始变亮。
月光虽然不能照到崖底，但已能隐隐看清大概环境。
马良不再等待：“今天晚上必沿着山涧，向西至少前进二十里！大家一定要抓紧时间！”
“是！”
贴着山壁的山脚全是荆棘灌木。
走在前边的李老四挥着大刀一路砍劈。
行进速度...龟速！
队伍中带有手电，但这时候绝对不能当成照明使用。
地上全是山上风化跌落下来的乱石，不时有人摔倒。
队伍中一个声音嘀咕：“连长，这里似乎有野猪类大型动物走过的痕迹！”
马良身后的战士赶紧打开用布包着的手电，照着地上的杂乱动物脚印。
马良低声道：“这是山里猎人们常说的兽道。”
收了手电的战士差点流口水。“咱们人多，要是真有什么猛兽出现，正好打牙祭...”
马良摇头：“都小心一点，野猪成群结队，现在不能开枪。”
“马连长你就放心吧，就凭我把大刀，嘿嘿，就算来了熊瞎子也不怕。”前边开路被替下来的李老四满不在乎。
打手电的战士讥讽：“吹吧你，这山里天气这么冷，熊瞎子还在洞里睡大觉呢。”
李老四压低声音：“山上不就有一头熊么！”
“啥？山上...那明明是头骡子。”
“呵呵呵...”一片捂嘴的低笑声飘散在山风里。
几位话里说得轻松，原本紧张的情绪缓解不少。
一行人敢说话是因为这时候并没有下到山涧，山涧流动的溪水哗哗声掩盖了一切。
连续转了几次弯，地上出现脚印，应该是猎人或者采药人曾经到过这里。
一行人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
马良抬手，在手电光线下，看了看被营长逼着罗富贵大出血给他的那块手表：时间已经过了三个小时。
估计最多只走了两里地！
即使曾经有人走过的路，仍然不好走。
只能继续用砍刀在荆棘丛中辟出一条路。
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异常情况。
天黑前已经在悬崖边上观察过山涧的大致情况，再向前走两里地左右，下到山涧，翻上对面的峭壁，从对面山上脱离这片危机四伏的山区。
简单来讲，就是越过大峡谷从对面离开。
而先前就知道山涧里很可能有鬼子。
但是，由西方向东达十几里的山涧，鬼子不可能守得有多严密。
唯一麻烦是下山无法直接越过山涧到对面，得绕。
枝条不时扯划过身上的军装，偶尔能听到军装被挂破的声音。
幸好，出发前，在山顶观察多时的营长让大家多穿了一件鬼子军装。
在荆棘中行军，仅穿八路军棉布军装，早被挂成布条。
月亮慢慢转到天空正中。
终于将光线洒到山涧。
队伍行军的速度快了不少。
山脚原本就不稳固的石头，偶尔被踩松，晃荡着滚向灌木丛。
马良抬头看着天空的月亮，心里顿感轻松不少。
看了看对面耸入天空的悬崖，问身后的战士：“走了多远？”
战士从兜里掏出折断的灌木枝仔细条数了数：“三十八...走了三千八百多步，dd路不好走咱们步子小，应该走了四里多。”
马良再次抬手，旁边的战士赶紧打开手电，马良看了看手表，十一点！
已经走了四个小时。
长长出了一口气，加上从悬崖下来的时间，比预想中的速度要快。
鬼子目标是九营，他再厉害，也不可能在对面荒芜人烟悬崖峭壁上布置兵力。
只要在天亮前翻上对面的山崖进入大山，完成任务基本没有问题。
心里感觉轻松了不少，摸到自己的水壶：“休息一下，都过来，喝点水。”
夜间行军，为防水壶响，必须大家一起将一壶水喝光，然后再往水壶里装满山涧里的泉水。
自从八路军开展新生活活动开始，除非情况特殊，很少有人再喝生水。
很快队伍再次出发。
这一次是要越过肯定有鬼子把守的山涧。
地势越来越低，已经能听到山涧的流水声。
河谷里应该有村庄，小路上的脚印变多，路也越来越好走，比在灌木丛中用砍刀开道前进快很多。
早就知道有鬼子从山涧包抄，包抄鬼子在哪里，根本不知道。
现在根本没有更多的办法。
有时候，为了抢时间，就算知道危机重重，也不得不冒险前行。
两名战士很快换上普通老百姓的衣服，他们充当尖兵探路。
流水哗哗声音中根本没有一丝空隙，完美掩盖了两人向北行进的脚步声。
安静的环境中除了流水声，几乎没有别的声音。
河道上的空气散发着潮湿的水雾。
山水湍急，并且冰凉刺骨，根本没办法从水里淌。
两人来到河边观察了一会儿，顺着河岸向西走出一段距离...
两战士却忽然卧倒在地。
河对岸似乎出现一阵沉闷的低吼声...
“有狗！”最前边的两人立即避到河边石头后，很快退了回来。
马良皱着眉头：“什么情况？”
“事情不大对劲，这大晚上的不应该有野狗，河对岸有人。”
“我过河去看看。”背着大刀的李老四，立即自告奋勇主动请缨。
“等等，很可能是带着狗的鬼子。”马良的声音低不可闻。
“要不是流水掩盖我们的脚步声，那狗应该早叫了起来。”
“往下游走...”时间耽误不起，马良没有犹豫。
时间不长，十余黑影往下游走了近一里路，扯着绳索踉跄着跳进冰凉的溪水，哗哗声中，水灌进鞋湿透了衣，心里都只有一个想法，必须尽快到河对面。
冰凉的河水中m摔倒了被旁边战友拉起来再走，再一次摔倒，再一次爬起。
低呜狗叫声在空旷的山涧中响起，跟着，一群人影在刚走过的河南岸若隐若现。
搜索的队伍没人出声。
李老四忽然开口：“马连长，我觉得那狗嘴上肯定套着什么，要不然它早该叫了起来。”
一个战士有些紧张：“时间紧迫，立即绕道离开河岸...”
马良摇了摇头：“先都别动，他们在河对岸，发现不了我们，再说，这大半夜里，他们哪能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李老四忽然开口：“他们肯定是将狗嘴用笼子给捂了，这说明他们也怕暴露，要不，我去干掉这伙人...”
马良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觉得鬼子这么好对付？”
“他们现在没找到人，总得要回去不是？我就先摸到他回去的路上埋伏，将最后边的家伙给弄死，然后从后往前，一个一个抹脖子！”
马良掉头：“我们现在的任务是离开这里，上对面的山崖。”
“鬼子肯定知道我们现在过了河，他要是派人搜索咱们怎么办？别说上对面悬崖，在沟里能不能跑掉都很难说，如果干掉他们，一劳永逸。”李老四立即反对马良的意见。
没想到这位竟然跟自己唱反调，但他说的可能性也很大，马良无奈：“那你说说，怎么干？”
“他们肯定要回去，我这顺着北岸，潜到他们回去的路上，嘿嘿，这黑灯瞎火玩偷袭，论单打独斗我还没怕过谁。”
旁边的战士好奇的问：“难道你比李老三还厉害？”
李老四愣了一下：“嘿嘿，他这会儿不是没在么...”
“可是敌人牵了条狗啊？”
“一会儿我过去藏进水中的石头边，他就算有狼也没用！”
马良仔细索了一会，觉得方案可行，只是对李老四吹嘘的身手有些不放心：“行吧，不过，你一定要小心。”
第1246章 皇协军也分三六九等
内黄县虽然地处平原，但由于地处黄河故道，沙丘起伏，沟壑纵横，枣林密布，并是光秃秃一望无垠地形。
距离城门洞一百余米，满仓指挥前来学习交流的第四路军一个排战士就地挖土装麻袋。
前来学习的是一位连长，很是心痛麻袋：“咱们打伏击都是挖沟，这么做，一仗打下来得打烂多少麻袋？”
“不想死，就照做”满仓没有更多的解释。
人多力量大，一个机枪垒很快成型。
重机枪被抬进环形机枪垒，满仓开始检查装备帆布子弹带，跟着往枪筒里倒冷却水
县城燃起熊熊大火映亮了大半个县城。
烟馆引起的大火没能得到遏制，很快形成火烧连营之势。
北东南似乎到处都在响枪，到处都是八路嚣张的“缴枪不杀”叫喊声。
偏偏，西半城却安静得让人心悸。
照这种形势发展，要坚持到天亮基本不大可能。
集中在县衙附近的匪兵开始惊慌叫喊.
“八路打来了”
“东门出事了！”
“南门出事了！”
“北门出事了……”
“都别慌，谁再嚷嚷，立马枪毙”
逢天灾人祸乱世，上山为匪落草为寇的匪兵中不泛有文化之人。
立即明白八路用上了老祖宗好手段：围三阙一！
东面天空越来越亮，西大街更是显得黑漆漆空荡荡。
县衙西边的匪兵们看着西大街，蠢蠢欲动。
是逃出生天的机会还是踏上地狱之路，谁也不知道！
王三祝在巩县上过军校，平时也立了不少规矩。
再加上有鬼子顾问训练，匪兵同样成立有军法队。
临阵逃脱，肯定得挨枪子儿。
谁也不愿意当那个出头鸟.
哒哒哒的机枪声像是催命符，匪兵惨叫声碜得脑子嗡嗡响。
集结到西大街两边院子里的匪兵，看到大街上一直没什么动静，心里一直盘算着小九九。
搞不清状况，下意识认为应该远离枪声爆炸声。
东边传来的小道消息满天飞，留在这里很可能是等死！
紧崩的心弦一直得不到舒展
终于，某个土匪忍不住那种来自地狱般的死亡压力，直接崩溃。
从墙根儿蹿出来，嘴里念念有词撒开腿往西大街跑。
这位，根本不管什么溜墙根儿找掩蔽，慌慌张张直接在西大街中间往西跑。
县城东边的大火几丈高，光线隐约照在那位后背。
压阵的军法队匪兵头目举枪，瞄准了逃跑的那家伙后背。
屏住呼吸，手指慢慢压扳机。
没等到他开枪，那慌张逃跑的家伙却突然摔倒.
在地上翻滚了两圈，挣扎着爬起来手脚并用踉踉跄跄继续往西跑。
也许是觉得逃跑没事儿，第二个匪兵从墙根儿蹿出来，跟着往向西跑.
有了第二个就有第三个，跟着一群匪兵蹿上大街，加入逃跑队伍
军法队的小头目急眼了，立即举枪，再要寻找最先跑的那位已经没了机会。
只得对着逃跑的人群开枪。
往西逃跑最早的那人没事儿！
反而是后边有枪响，这时候哪里还管是不谁在开枪。
街边似乎有人在黑暗中怪叫：“八路打来了快跑啊.”
这还得了？
见风使舵看风声的匪兵们这时候哪里还管什么围三阙一，一边跑还一边撕心裂肺扯嗓子跟着叫喊。
似乎不跟他们一起就会遭到灭顶之灾一般。
从众心理很快传染，跟食草动物迁徙明知道有狮子鳄鱼仍然悍不畏死勇往直前一般。
更多的匪兵踏上仓惶奔逃之路，原本藏在县衙四周院子中的匪兵也跟背着包袱溜出宿舍。
西大街远离县衙位置的匪立即乱成一团，军法处头目嘴里的口哨吹得逼响，却根本没人理睬他.
黑暗中，一只黑洞的驳壳枪口对准了吹着刺耳口哨的军法队小头目。
砰.
又一声枪响，军法处那位后着胸口歪倒，旁边军法处的匪兵赶紧上前搀扶。
轰.
一个从天而降缺德冒烟儿的手榴弹在人群中猛然炸开。
“快跑啊，八路打来了啊.”
到处都是人，很多匪兵似乎早已慌得忘记了方向，见到多数人都在往西跑，从众心理之下什么也不管，撒开脚丫子开跑。
有看清楚了形势的人打算留在原地，可是看到越来越多的身影都在跑，继续留下似乎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西门城楼上的好像没有机枪，难道八路人少，没能摸掉西门？
留在城里继续跟着大当家与八路火并，还是先逃出去的心思在脑子里交战。
王太恭手下匪兵分成了四个团！
没错，县城匪兵确实有四个团！
这年月，官随便封，官小了出去见了同行都没面子。
只不过，每个团也就五六百余人。
他的嫡系手下其实就千余人，王三祝外出带走一半土匪，再抽调了一部分新投靠的匪兵。
平时县城防务都是留下来的那个嫡系团负责。
另两个团长是他心腹，几乎都是靠有粮收拢在一起的匪兵，哪有什么令行禁止的觉悟。
两个团长一个在县衙东，一个在县衙西。
外围队伍一乱，两个团长立即发现刚才还在身边手下的营长不见了
除了嫡系警卫排三十余人还在，设置在西大街垒阵地两边墙根下的匪兵只剩下百余。
差不多瞬间就快成光杆司令。
普通匪兵知道的消息自然没有两匪兵团长知道得多。
去年治安第一军李英被八路打得丢盔弃甲，一个旅长被八路打死，花了五千大洋才赎回尸体。
而且八路还有装甲车！
坐镇西边的匪团长第一想法，得赶紧回去向司令汇报。
他手下的营长其实并没逃跑，只是看到场面混乱，带着人到围在县衙四周的院子里制止安抚慌张的手下。
匪团长这一跑，回来的匪营长赶紧问留下的匪兵。
匪兵一是着急，直接说团长跑了.
长期在平原一带跟八路打交道，很多匪兵甚至还投过八路，过不了那种清苦日子才又离开八路队伍。
谁不知道八路都是些什么人？
八路穷，每次打仗都是三思而后行！
看来，八路这一次是势在必得。
不是什么虚张声势，整个城东都落入八路手，再留在这里，要么当俘虏，要么死！
八路优待俘虏的事儿不假，可是你让老子一天吃两顿，还没不能碰女人，这日子比死还难受。
而且离开八路后就没了枪，这年月，没枪什么都不是。
有了枪，想去投谁都是坐上宾！
那还等什么？等团长回来给大伙下命令当炮灰？
这个事越想越邪乎，直接让手下传令，带上自己嫡系向一直没怎么响枪的西门跑步离开。
守城门的匪兵三十余，早被城门楼子上工作队与一分区学员拨掉。
大狗藏在城门外两边干涸的护城河堤上，要防匪兵出城门后往两边散开。
乱纷纷的跑步声到达城门边，让人牙酸的吱呀声过后，一个匪兵从门缝中钻了出来.
城外的空气可真他娘的好.
随着更多的匪兵到达西城门，城门慢慢被推得得更开
一个胆大的匪兵犹豫了一下，直接顺着马道往城门楼子上边跑.
“哎，城里发生了啥子事儿”城门楼子上一个声音紧张问。
匪兵长出了一口气：“八路打过来了.你们这边没事吧？”
城墙四面围成一个圈，这货以为有城墙豁口，只要抽掉梯子，八路肯定过不来.
匪兵打家劫寨翻墙入室在行，战斗开始抢占制高点，并不是他不懂这个道理。
但要说到理论，他要是能认几个字儿再懂点军事皮毛常识，至少也能去安县王司令的正规皇协军当个差，不至于沦落到当土匪.
见有匪兵往城楼上跑，后边出来的匪兵立即跟风
也许是以为逃离了死亡地狱，好奇心跟着就占了上风，习惯性找到同类打听消息，顺便瞧瞧有没有机会再看看热闹
第1247章 生命收割机
往西跑出城门匪兵们一顿猛跑后开始放慢脚步。
心情慢慢放松，甚至偶尔回头观望。
面对未知的恐惧，熙熙攘攘乱七八糟的匪兵队伍并没人脱离队伍往公路两边跑。
黑灯瞎火到处响枪，离队意味着要独自面对恐惧。
借着县城映亮天空散发的光线，由跑变成快走的的匪兵们开始相互打听消息。
嘁嘁喳喳的匪兵们吵吵嚷嚷在公路上乱成一长串。
队伍慢慢向西涌。
走在最前边匪兵看到公司上似乎有一团黑影：“噫这公路上啥时候有这么个像坟包的玩意儿？”
说完，旁边的几个匪兵刚举枪准备看个究竟。
一团火舌在黑夜里开始闪耀。
嗵嗵嗵……
七九马克沁重机枪射击的声音非同一般，面对突然出现的异动，匪兵下意识往地上趴。
最西端的匪兵趴到地上的时候.已经没了意识
重机枪！
司令部就有两挺，某次实弹训练的时候见识过这家伙的威力。
大家伙留给大家的印象着实太深刻，听着记忆深处似乎来自于地狱的声音。
趴了半条路的匪兵们恨不得变成土行孙钻进土里。
重机枪焕发着死亡气息，满仓抓着握把按着扳机的拇指随着死亡机器不停颤抖。
帆布弹带欢快跳动着哗啦啦往枪机里塞，跳动的三角支架与加固的沙袋来回摩擦，炽热的弹壳从水筒子下边往前滑落。
重机枪子弹对人体有异常恐怖的制止力，只要躯体挨上一发至少重伤，绝大部分当场毙命，四肢中弹断手断脚。
中途根本不需要停顿，猖狂嚎叫连续射击出的子弹完全成为生命收割机，弹道在趴地上的土匪人群中肆虐，破了头裂了背，击穿胳膊打断了腿。
偶尔有子弹击打在匪兵手中、后背上的武器金属部分，星星点点的火星飞溅。
肆虐的弹道像是犁地一般从阵地前边十余米犁向城门，撕碎一切阻碍子弹前进的身体，撞进地面，最后撞进城门洞子。
满仓将握把稍稍抬高，弹道从城门洞又开始往外拉，疯狂喷射死亡怨咒。
狂躁的射击声音中，地上匪兵大部分甚至完全忘记应该往公路旁边的沟里滚，百余米的公路几乎成了人间炼狱。
重机枪刚响起的时候，城门楼子上就开始往下丢手榴弹。
目的很简单，让后边跟着往城外跑的匪兵们搞不清楚城门洞口外发生了什么状况！
重机枪旁边三个沙袋垒出的简易轻机枪阵地后，脏脸手握着捷克式机枪身，从沙袋旁边探出头，看着公路上的场景。
脑子里开始出现熟悉的场景，曾经某个时候，被鬼子九二重机枪扫射，那种让人压抑的感觉让他心情慢慢变得烦燥。
脑袋猛然缩回，直接将脸埋进沙袋后边刚挖出推在前边的砂土里。
趴在他旁边的副射手，吓了一跳，赶紧将脏脸埋进砂土中的脸扒拉出来：“哥，你怎么了？”
脏脸呼吸沉重，口鼻里全是沙，猛烈的咳嗽，好一会儿后才从那种场景中脱离。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压抑，突然跳了起来，抓起面前沙袋上捷克式机枪下意识对准旁边正在射击的重机枪垒
旁边的副射手吓了一跳，直接抓枪管往上抬：“哎，你这是要干啥.”
哒哒哒
一个三点射冲上了天空
抢机枪的脏脸跟副射手两人身体歪倒
旁边的胡义听到两人对话，就发现情况不对劲，猫着腰小跑到脏脸旁边，一手抓着轻机枪晃动的脚架，抬腿一脚踹在脏脸戴着钢盔的脑袋上。
跟着对旁边的副射手喝令：“收掉他的武器，将他拖到后边沟里看好”
机枪垒的重机枪根本没有停，直到二百五十发的弹链最后一枚弹壳从枪筒前滑落。
枪声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也许是一分多钟，对公路上的匪兵们来说，就是他们的一生
重机枪南侧，胡义重新调整捷克式机枪。
哒哒哒
三点射的声音要清脆得多，黑暗中根本看不清目标，他并不乎能不能击中目标，只要压制住趴在地上匪兵们不敢起来就行。
“这场面可真大。”胡义旁边的四路军连长瞪着大眼，攥在手中的步枪紧了又紧。
作为跟抗大学员学习交流的代表，上级他并没有安排什么具体任务，先前胡队长说让他一会带人打扫战场
被人小看的感觉很不爽。
看着胡义手中机枪不断跳出的弹壳，终于有些脸红。
新编第四路军活跃在敌占区与国统区之间，是真的穷，三枪八路说的就是他们。
先前听说重机枪一分钟能打两百五十发子弹，他手下一个连战士手中的弹药，只配学员们打一分钟
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才能有这样的大杀器
胡义手中的轻机枪停止射击
嗵
一声闷响
天空中猛然间出现一个亮点，异常明亮。
照明弹！
自己没有，并不意味着没有见过
以前被鬼子扫荡时知道这东西的存在。
耳朵还没有适应突然变得安静的城西战场，县城方向的枪声似乎非常遥远。
连长视线下意识跟着照片转头，公路上幸存的匪兵在挣扎，某些吓懵了的匪兵竟然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跟着，公路两边步枪开始零星响，站起的匪兵颤抖一下后跟着又倒下
照明弹终于落地。
连长感觉身体被撞了一下。
胡义冰冷的声音传来：“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打扫战场，你只有五分钟时间.”
连长回过神来，对身后同样处于懵逼状态的战士挥手：“大伙儿上啊，打扫战场时先抓俘虏，遇到反抗的就地枪决，地上躺着必须补枪，观察员注意时间，手电光线闪一下大伙立即离开公路，闪两下后必须距离公路十米，闪三下重机枪会重新射击.冲啊”
一支支火把被点燃：“冲啊”“缴枪不杀”
“八路军优待俘虏”“杀啊”
在公路上艰难爬行的匪兵这时候哪里还有还击的心思，你让干啥就干啥
胡义将满弹匣按进捷克式枪机。
走到后边，看着脏脸旁边的副射手：“他清醒过来没有？”
脏脸目光仍然发散，嘴里喃喃：“胡长官，对不起”
胡义在脏脸肩膀上拍了拍：“下次不能这样了”
满仓接过副射手递过来的子弹带送入枪机，向前推动枪机，拉了一下帆布弹带，枪机回位后又向前推，再拉了一下子弹带，一声清脆金属声后，枪机回位。
伸手摸了摸粗壮的机枪筒，有些烫，凭感觉，应该还能打一条弹带
从旁边战士手中接过水壶，往嘴里猛灌了一口，然后坐在旁边沙袋上闭着眼等待。
他没有去看公路上打扫战场的场面。
因为根本不用看，他就知道那是什么场面。
年青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是一台机器。
拇指还在下意识地颤动，似乎在等待以适应下一次压扳机的颤动。
第1248章 没资格当俘虏
没有人认为满仓的杀戮有何不妥。
自从鬼子打来后，在投降的匪兵带领下，对平原一带烧杀抢掠。
为了取得鬼子信任，匪兵们手上没少沾抗日群众的血。
绑架、勒索、强逼民女，对抓住的地下党员活埋、点天灯、砍头挂城门示众，匪兵们的罪行罄竹难书.
很多伪军还有因有家人，不敢太过嚣张，而土匪完全不一样，为了活命为了吃喝玩乐，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
短短两年间，烧、毁房五万余间。
千口村，匪兵带着鬼子将村民集中在一起，试图从村民中揪出地下党员，村民们并没有屈服，恼羞成怒的鬼子直接以机枪扫射，屠杀村民千余人！
杨固村曾经是第四路军某连驻地，鬼子得到消息后，带着伪军匪兵大开杀戒，未保护群众，某连全体阵亡，抗日群众及地下工作人员的尸体填满五口水井，后来，新编第四路军将井里的尸体拖出来，能统计到完好的尸体一千多。
而且土匪还带着鬼子到处搜杀避难民众，儿童活被活活撕裂，对孕妇奸后剖腹，甚至逼驱男女于一室，观辱后放火焚毙。
血腥遍野，断井颓垣，瓦砾焦土，完物为之无存，极目一片荒凉！
极少逃脱者内忧外惧，发疯致疾而死者不计其数。
仇恨，除了鲜血，无以可洗。
就连附近几个县的伪军提到王家父子，都撇嘴，根本不愿意跟王家父子打交道。
满城匪兵，如果投降就不杀。
死去的民众将不会瞑目
连长看着手下战士像是发了疯一般，心里不由得叹息.
这一仗打完后，自己这个连长九成九是当不成了。
远处沟里，看着火把下发生的那一幕，一向冷静的胡义心跳也不由得加速。
跟新编第四路军比，九营似乎太过于仁慈
“你放开我.”小红缨在胡义怀里挣扎：“姑奶奶什么场面没见过”
胡义没有放手：“这个场面你不适合看.”
小红缨放弃了挣扎：“完了.真的完了，战场杀俘是重罪，被首长知道，咱们谁也跑不掉”
胡义摇头：“不关你的事你是书记员.”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故意让王六斤那王八蛋让我当破书记员.”
“上级安排工作队突袭，不让第四路军参加攻城战，本身就不合常理”
“等等，你的意思是分区首长早就知道？”
胡义没有回答：“我不知道.”
小红缨心里狂跳：“这事太大了，肯定得有人出来承担责任”
战场打扫速度很快，公路上的火把渐渐熄灭。
胡义没再捂小红缨的眼睛：“你记住了.你一直在后边统计枪支弹药，这里根本没有发生过战斗”
“切，黑灯瞎火我统计个啥枪支弹药”
城内
南大街。
两边商铺墙根儿边，一队模糊的影子借屋顶两挺机枪火力压制，不断向县衙推进。
城南迫击炮停止了射击。
八路并没有四面围攻，玩围三阙一的把戏，说明八路兵力不足。
王太恭长出了一口气，八路除了两门迫击炮，并没有什么重武器！
而且迫击炮的弹药也并不充足。
即使如此，他也没敢继续呆在屋顶，先大声吆喝着手下的嫡系匪兵不要慌乱，原地还击。
回到县衙后院吩咐儿媳妇，几个姨姨太太赶紧打包金银细软古玩字画，准备跑路。
未虑胜，先虑败，黑灯瞎火的，先作最坏打算！
跟着从后院跑到前院，让手下的团长全面布防，守得住就守，守不住再另作打算。
布防第一部先将布置在县衙门楼二层，面向城南用于防守的重机枪抬到东大街。
八路进攻很古怪，正面进攻受阻，从两翼包抄的螃蟹阵，是个人都知道。
县衙布有重兵，从东门打过来的八路偏偏没从城南城北包抄。
这一点让王大当家的心里相当没底。
他跟八路是死敌！
不死不休的那种！
要么将八路打出县城，要么自己死！
县衙西边，投靠不久的匪兵逃跑，他早收到消息。
那些还没喂熟的白眼狼，跑了就跑了。
本来也没对他们抱什么希望。
甚至暗自庆幸儿子王三祝走的时候带走了城楼上的重机枪。
要不然，被玩偷袭的八路抢了跟着就会用来对付自己
匪团长不断下达命令.
八路避开了从南面进攻，原本打算等八路进入南大街后再来个疯狂扫射，架在二楼的重机枪几乎没能发挥什么作用。
就连南大街八路的两个机枪组猛烈开火，重机枪也沉住气没有还击。
匪兵并没有一开打就暴露重机枪火力。
经过训练的匪兵比一遇到到响枪就乱打一气的乌合之众山匪高了一个档次。
十几个匪兵抬着重机枪下楼。
县衙旁边院子里的弹药库跟着被打开，一箱一箱的子弹、手榴弹被匪兵们抬出来.
一队模糊的身影小跑出县衙大门，将扛在肩头的沙袋往横贯东西的大街中间地上扔。
很快，一个重机枪街垒草草建好。
四个匪兵抬着一挺重机枪，开始在沙包后架设。
几挺机枪上了屋顶
冲天大火照亮了东大街，大街上的八路不断向县衙附近推进。
东大街上枪声并不激烈。
藏在街道两旁的匪后抽冷子对顺着墙根屋顶过来的八路射击。
穿透声，惨叫声，门窗碎裂声在黑暗里乱响。
不断有八路战士倒在血泊中，血液在黑暗中身体下流淌。
又一个手榴弹丢进屋，屋里的人赶紧抱头仓惶往后院跑，跑不了直接卧倒找家俱掩蔽
轰.
后院外小巷子中仍然是死亡之地，被困在院子中的匪兵急得团团转。
不敢上屋顶，从屋顶进攻的八路一个院子一个院子进攻，上了屋顶就得挨枪子儿。
在匪兵眼中，八路的人太多了！
匪兵们根本不知道，从东面过来的八路总共才两个排！
平时训练刻苦的八路配合默契，根本不是枪打得准就能当老大的匪兵们能比。
巷战比拼的不是谁的枪法好，重点是战术安排得当，相互间掩护压制。
从东门进城的第四路军战士身上的弹药少得可怜。
匪兵如果不采取防守之势，只要一个冲锋就能将缺少弹药八路直接给撵出城！
缴了守城匪兵身上的子弹，三枪土八路立即摇身一变成了杀神。
匪兵怕死，谁也不愿意往枪口上撞。
八路战士完全不一样，他们的眼中只要一个目标，消灭那些为非为歹的匪兵。
匪兵跟八路之间的梁子必须用血来洗刷！
匆匆来到东大街指挥重机枪组的匪营长有些惊异眼前的一切。
在他视野里，好像根本没几个八路.
响枪的地方几乎全在大街两边的商铺里。
重机枪似乎仍然没多少用处
第1249章 我跟你很熟么
梁三思心情不大好。
八路被鬼子打得没脾气，竟然还敢出来活动。
打不过鬼子更打不过国军，就知道欺侮软柿子土匪，也就是些窝里横的主。
给太君做事钱挣了不少，答应太君到王太恭这里当顾问。
说好听点叫顾问，说难听点就是太君安插在王司令身边的奸细。
老奸巨猾的王太恭哪会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自己是猪油蒙了心，才把从太君那里搞到的钱投在二当家的当铺里当股东。
现在二当家死翘翘，八路一打过来肯定血本无归。
这些都还是小事，要是死于乱枪才憋屈。
好在自己出钱施粥做好事，不明真相的八路某个工作队员还给自己发了个小卡片，叫什么证来着
发证的八路坟头上估计都长草了吧？
想来，应该没人知道是自己干的。
作为军统外围情报员，借皇军、王家父子铲除大批通赤分子，他受到上峰嘉奖。
还有奖金，活动经费。
估计至少得将一两千块吧，过两天就能到手
八路最穷，就给个纸片片，这些人还真当自己是太上老君会画符保命？
泥鳅就应该活在烂泥里，现在哪一方自己都能说上话。
保个命自然没问题。
他藏在县衙角落里根本不吱声，大不了当八路的俘虏，到时候证一亮立即成坐上宾。
这年月，心不黑根本玩不转
可是，自己手下没人，呆会儿要是八路一进来就乱打一气，冤死了可不合算
得，先找个垫背的
左右看了看，发现旁边的这位背上背了步枪，手里提着驳壳枪，还背着一个沉沉甸甸的小包袱，似乎对眼下比爆豆子密的枪声跟本不怎么担心，看来.绝对是经验丰富的老油子。
慢慢凑了过去套近乎：“哎兄弟，你怎么不出去？”
“老子出不出去管你屁事儿？”
“嘿嘿，你说得对，就躲在屋里安全，哎兄弟贵姓”
“你问我？你不认识我”
“我叫梁三思，也是新来的，等会要有事，咱们好有个照应.”
“我叫.马良”听这位也是新来的，匪兵立即放了心。
“那个马兄弟啊，你跟王司令多少年了？”
“我跟少司令一年多”
“看兄弟你一点紧张，真是佩服”
“你废话还真多.”
梁三思将一根小黄鱼塞给“马良”：“我在安县还有两个铺子，一个大院子，一会儿要是我死了，麻烦你去给我家里报个信.”
他这么说，是诱惑这匪兵到逃跑的时候别丢下他不管，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
八路一来就打下半个城，匪兵战斗力怎么样他还是有点谱，估计等会儿多半得跑路！
能在鬼子、国军、匪兵、八路之间混得如鱼得水，这点眼光还是有。
南城墙上。
王六斤正跟四路军北面过来的营长对峙。
“你记清楚了，这里现在老子人最多，这里我说算.”
“三大纪律第一条是什么，你背来我听听”王六斤寸步不让：“要不要我再教教你？一切行动听指挥！”
“嘿嘿，你不就一个连长么？我是营长，职务比你高，现在就得听我的！”
王六斤也根本不给这位面子：“你一个营长很了不起么？老子手下团参谋一个，营长两个，你在老子面前瞎逼逼个屁.”
“好好好，你听我说，那些土匪抓住我们的同志，用开水浇，用屎尿泡，砍了头挂城墙上示众，老子就烧他个城楼子，你别上纲上线啊.”
“我们打下县城，以后这县城就是我们的，烧自家的东西你舍得吗？”
“屁，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就算咱们打下县城，咱们守得住？最后不是还得落入敌人手中！”
“嘿嘿，这城楼子就是给反动派那些贪官污吏修的，咱们老百姓可用不起这个.等会儿.老子还要拆了那县衙围墙你信不信？”
旁边的马良劝道：“要是咱们一进城就到处放火打劫，那咱们跟鬼子，匪兵有什么区别？”
营长没好气儿：“滚，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蹲在马良旁边的几位放下迫击炮，掷弹筒立即围了上来。
营长看到这一幕，觉得自己这话似乎有点过。
想到等会儿打县衙攻坚，还得要炮兵支援，赶紧解释：“咱们现在点了这城楼子，能给进攻的战士们照亮前进的道路，少一些牺牲.”
营长旁边的一位跟着附和：“就是，咱们点的这是城楼子，又不是老百姓的房子，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里边可没这一条.”
另一位也开始帮腔：“反正咱们打了县城也守不住，点了这城楼子，敌人以后晚上也不能在城墙上住人，等哪天咱们再打进来，要是碰上冬天，进攻还省事儿”
没看出来，这位想得挺长远
王六斤摇头：“哪怕你说破了天，你也别想点这城楼子”
行行行，我不点成了吧，你让我们过去西边总成了吧？
按作战计划，你们只能跟在武装工作队员及学员队伍后面，这事你就别想了
我说你怎么就一根筋呢，下边分区那些王八蛋学员不让我们过去，我不跟他们一般见识，让我来找你，你作为指挥员，难道你看不清现在的形势，只要咱们四面一包抄，这些匪兵跟着就会投降，你难道连这个都看不明白吗？”
王六斤开口问：“你看过作战计划没有？”
营长沉默了一会儿：“计划总得要跟上变化，你说是不？”
“你在浪费我的时间.”
“给个面子？”
“我跟你很熟么？”王六斤说完，转头对万细道：“匪兵重机枪阵地设在东大街尽头，能不能敲掉？”
万把细摇头：“匪兵重机阵地没布置在县衙正门，县衙外边的民房挡住了弹道，打不到”
马良赶紧道：“咱们将炮架到东大街上不就行了？”
“东大街上视线不好，最好的位置是东门城楼.”
“那还等什么，转移阵地”王六斤说完，挥手让炮兵组去东门。
等炮兵走后，王六斤看着营长：“你不带战士们缴获物资，还愣着干什么？”
“缴获个屁，二营从东门比我们先进城，说东城是他们地盘，让我们等他们将西城打下来再说.”营长挺委屈：“仗也打不了，眼睁睁看他们缴获.”
“嗯，那也成，你们现在跟五分区学员从南大街西侧民房向县衙发动进攻，记住，西侧民房后门小巷为界，没有接到命令之前，任何人不能进入这巷子”
“为什么？”
“我们有人在里边防误伤.”
“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误伤到他们”
“屁，我是怕他们伤到你”
罗富贵放下望远镜：“动作快一点，咱们去南门.”
匪兵小头目咋舌：“南门已经被八路占领，咱们现在得往西才对啊”
“我跟南门城楼上的那八路认识，一会儿将银号里大洋全给他，让他们放你们一条生路.”
跟八爷都能说上话！
一众土匪心下暗喜，没想到新跟的大哥这么牛气！
反正就算将给了大洋当买路钱，还有那么多的金条，杂碎
第1250章 土坦克
东大街旁边某条小巷，战士们正在忙碌。
从城里收集到的一溜儿大车停在巷子中。
从东城门进城的五分区学员，正吵吵嚷嚷将两辆大车的拉杠对在一起开绑。
另有战士将沙包抬到车轱辘位置，用麻绳将沙包固定牢，另有战士将棉被压在沙袋上，跟着有人往棉被上浇水。
八路军的尖端武器：土坦克。
吱吱嘎嘎一阵响后，第一辆推出小巷来到子弹乱飞硝烟弥漫的东大街上。
紧接着是第二辆
最前边架子车上趴着两学员，一挺轻机枪架在沙袋上。
绑在一起的两架子车之间有空隙，两名五分区学员战士举着驳壳枪，准备应付来自大街两边商铺中可能出现的敌人。
早在春秋战国时就有了战车，经过两千年发展，早进入热兵器时代，进攻方式跟老祖宗用的方式没什么两样
甚至比老祖宗还要落后，拉车的战马没有，得靠后边的四路军安排的战士推。
距离县衙围墙百余米，从两边商铺进攻的战士差不多已经推进了一半。
只要冲过最后那五十米，就能用炸药包炸掉县衙围墙，扔手榴弹炸平县衙里边的古老建筑。
将那些无恶不作的土匪全弄死
一个不留
至于那县衙木楼是不是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学员们没那个概念
三辆土坦克在大街上向西缓缓移动
已经占领大街两旁商铺的武装工作队员，听到耿队长的命令，开始往大街上土坦克前边扔手榴弹作掩护。
随着吱呀声在硝烟弥漫的大街上不断接近。
县衙墙根处的重机枪垒里七八支步枪猛烈开火
重机枪始终没有响。
被从东边来的三枪八路压在县衙附近，藏在县衙门楼上的匪兵头目已经快气疯。
西城一点动静没有，这他娘的完全不符合逻辑
几个匪兵蹲在重机枪垒沙袋后边开完枪后不再冒头。
机枪手坐在弹药箱上抽烟，手有些哆嗦。
会使重机枪不代表见识过大场面。
“都别慌，八路还没上来，先扔手榴弹，重机枪别忙着开火.”趴在县衙门楼顶匪营长一边吆喝，一边用转轮手枪顶了顶头顶的大檐帽。
从外观上看，匪兵与伪军最大的区别在于军装。
从古至今，制服都是令老百姓望而生畏的存在。
能披上那身黄狗皮，意味着身份要高人一等。
就跟穿短褂的打心底就怕穿长衫的乡绅一样
匪营长指挥过大仗？
当然不是。
在他的记忆中，隔得太远打不准。
至于重机枪是不是需要打得准他不知道，反正捷克式轻机枪上边都带瞄准转轮，重机枪自然也要瞄得准才能打到目标。
但眼前形势似乎跟王三祝讲的不一样。
他牢记着一句话：重机枪能给对方大规模杀伤，现在人都看不到，杀伤个屁？
火力压制的事军校出身的少司令也讲过，现在连人影都看不到，对方又不开枪，压制谁的火力？
难道去打八路堆在板车上的沙包？
弥漫的硝烟让视线不好，匪兵安排的在街边的观察哨却看得清楚！
安排观察哨的事根本不用谁教，就连一个山寨喽啰都知道要放哨警戒
伪营长的想法不复杂，东大街东段落入八路手中，靠近县衙西段仍然在匪兵手中，你八路那土坦克要是敢靠近，先丢几个手榴梯，不信炸不翻你那几个破板车！
重机枪留着防八路最喜欢喊冲喊杀玩命冲锋用的。
伪营长没上过军校，皮毛的军事知道却不少。
他这样的安排也确实给八路进攻造成了很大伤亡！
先是街两边的八路扔手榴弹给进攻的土坦克提供掩护。
等土坦克到达双方接火位置时，匪兵们开始投手榴弹
枪子儿打不动你，难道你还能躲得过手榴弹？
手榴弹掀起的尘雾也开始扬起，模糊了攻防双方的视线。
枪声，爆炸声响交错成一片，硝烟越来越绵密。
街两边的工作队跟一分区学员一个院子一个院子推进。
正街高处有趴在相邻屋顶学员持短射击。
后院低处院墙边有学员掏出手榴弹往隔壁院子丢。
爆炸刚一结束，立即三人一组翻墙进攻
推进的速度虽然不快，但却挺顺利。
对于街边商铺的二层屋，直接往窗子里丢手榴弹
藏在屋里的匪兵是否投降，都得死！
战场上谁还会管那么多
见到敌人就开枪
但是号子还是必须喊：“人躺地上.枪放一边.缴枪不杀”
至于匪兵投不投降，并不重要。
这么喊的目的，是明确告诉匪兵们：我们现在比你们强，你们是打不过我们的！
以此来摧毁匪兵信心！
同时也给匪兵传达一个信息，不想死也不想投降还有第三条路，那就是赶紧往县衙方向撤！
又不是打扫战场，举手投降的事完全扯蛋。
哒哒哒
东大街上硝烟弥漫中向西前进的土坦克上机枪忽然响了
三挺机枪先后开火。
一挺机枪射出的子弹冲向县衙街垒，另外两挺分别扫向大街两旁的底层商铺。
商铺要开门做生意，藏在门板后的匪兵立即后悔了
一寸半的厚的门板根本挡不住近距离机枪子弹，穿透木板后的机枪子弹在一楼商铺中继续肆虐
跟进的学员们手中驳壳枪对前一间商铺二楼射击
上下配合无间，越打越熟练，一时间两边屋顶出现更多的学员身影
设在两边屋顶的机枪组作火力压制，慢慢推进
轰轰
匪兵丢到大街的手榴弹先后炸开。
不断有土坦克被掀翻，跟在后边的土坦克立马绕过地上的沙袋木架子，快速向前补位
卫生员抬着担架匆匆上前，将受伤的学员往后抬
东大街主街上学员带着东门进来的第四路军战士平行推进。
从南北城门进来的新编第四路军战士，同样跟在学员后，小心翼翼地向县衙方向进攻，不断扩大控制范围。
县衙东面附近的院子里，藏着大量匪兵。
县城两千多匪兵，往西跑的土匪近半。
随着八路推进，留在城东的非嫡系匪兵越来越少，但是王太恭嫡系匪兵仍然近千！
县衙门楼二层，趴在窗口后冒充马良的李焕章正瞪着眼睛到处看：现在得想办法搞两个手榴弹。
等会儿趁乱，丢进眼皮底下不远处匪兵重机枪阵地
第1251章 太狠了
滑县以南九十里。
长垣县。
北门。
骡嘶马鸣。
荒野中，一个身影骑在一株大枣树树杈上，透过枝叶看着不远处扛着枪打着火把的队伍络绎不绝出城。
走在最前的伪军扛着青天白日满地红旗。
藏在树上的黑影忽然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
一队伪军侧翼警戒哨班走进枣树林。
在黑影藏身处距离不远处停下，跟着东倒西歪坐在枣树下歇息。
大夏天的，这伙伪军竟然点了个火堆。
火光照映下，伪军全都国军军人打扮，头顶戴着五色伪军大檐帽在树林里嘀嘀咕咕。
“.今天晚上行军三十里，估计得走到天亮.”
“这有什么关系？这回咱们至少不用担心小命不保”
“咱们忠勇救国军怕过谁？”
“别瞎说，咱们现在叫和平救国军.”
另外一声音讥讽道：“扯什么蛋？明明就是伪军.汉奸”
“你懂个屁，想当年吴三桂、耿精忠不一样投了满人，咱们以后照样可以反日复民”
“你个死汉奸，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
“都做了汉奸，还怕说不得？”
“.都闭嘴，注意隐蔽”某个声音喝斥。
“隐蔽你娘个X，咱们几千人向北推进，点这么大一个火堆，你跟老子说隐蔽？”
“你小子嘴里放干净点，信不信老子”
“嘴里要是干净，还能叫狗汉奸？咱们为了活命才不得不当这狗屁和平救国军，总得败坏一下汉奸名声.”
“嗯，你这个想法有意思.”
“哎，大哥，咱们这次出来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跟着杜老大配合新五军给皇军搞治安肃清呗”
“听说.这一次主要是肃清平原地区的八路游击队”
“艹这不跟咱们以前的要做的事没什么区别么”
“怎么没区别？以前咱们打八路叫制造摩擦，现在嘛.”
“现在怎么了，你快说啊”
“嘿嘿，现在叫剿匪.”
“不对啊，我们不就是匪么？”
“咱们现在这叫被招安，招安懂不懂？跟梁山上的宋江招安一回事儿.”
远处公路上有人用火把划圈打信号。
负责观察的伪军立即嚷嚷：“哎，走了.”
枣树林中的伪军们从地上起来，开始撒尿灭火。
跟着，声音渐渐远去
枣树上的黑影等了一会儿，见四下没有动静，这才溜下来。
在满是沟壑的枣树林里向北小跑，很快，越过伪军警戒班
“报告，师部转自总部急电”
林干事接过电文，旁边的战士立即打开手电。
电文内容不多：伪二十四军、伪新五军在鬼子监视下，西起太行山南端平汉铁路线上的新乡，东至黄河长垣县，以地毯式搜索向北扫荡，伪军先头部队杜淑部万余，已过长垣
将电文递给旁边的一分区首长：“跟上级推演的情况完全一致！”
分区首长看着手电光线下的电文：“咱早准备好了，就怕他不来”
林干事看着内黄县城：“战斗进度有些慢啊.”
“要不是你们非得要让学员打头阵，咱们新编第四路军直接进攻，这时候，县城早就在咱手中了。”
“你可能真能吹，好了伤疤忘了痛！你们去年打淇县时，最能打的特务团伤亡大半都没拿下县城”
分区首长有些尴尬：“那时候城里的全是鬼子，这些土匪他能跟鬼子比？”
“首长让你们好好学习，不能拿咱们战士们生命冒险，打仗要用脑子”
“你小子竟然教训起我来了？”
“你别不服气，这是首长的原话”
县衙外匪兵重机枪阵地。
大街上的土坦克带着硝烟越逼越近，轻机枪子弹打在沙袋上噗哧着响。
八路根本没有像以往那样冲锋。
趴在县衙门楼顶伪营长再也忍不住，直接下令：“重机枪，射击.”
弹药手赶紧凑到重机枪旁，抬着帆布子弹带作准备。
机枪手丢下烟头，爬起来来，凑到重机枪后，拇指立即压下扳机。
嗵嗵嗵……
重机枪特有的声音在大街上猛然响起
帆布弹带在弹药手的手中哗啦啦颤动，往枪机里猛卷
机枪架跳动着腾起尘土，没人注意到门楼上一支黑洞洞的驳壳枪口指向了重机枪手。
砰
十余米的距离，驳枪子弹钻进机枪手后背。
机枪手跟着往前扑倒
猖狂的重机枪射击立止。
旁边的弹药手根本没有注意子弹打来的方向，还以为机枪手遭了八路流弹。
赶紧将机枪手扯开，跟着蹿到重机枪后边。
没等他压下扳机，一发迫击炮弹带着尖啸声准确砸进机枪垒
轰
呆在沙袋后边的几个匪兵被冲击波直接掀了近米高
弹片无情地钻进他们的身体
猛然腾起的硝烟让后边门楼上的匪兵头目吓了个魂飞魄散
一个声音在门楼二楼凄厉叫唤：“八路有炮，快撤啊.”
藏在县衙附近的匪兵们傻着眼，原以为有重机枪，守住这半条街肯定没问题
没想到八路的炮打得这么准备，终于听到门楼方向传来撤退的命令。
匪兵再没有了继续抵抗的心情
从各个院子里蹿出来往西猛跑
听到有人假传命令，同样在二楼的伪团长愣了一下，立即想明白，二楼混进了八路奸细！
眼下队伍已乱，再要保持阵形已不可能。
这就是传说中的.兵败如山倒？
在这之前，得先将那好奸细找出来，咬牙切齿对手下下令：“将刚才乱叫的那奸细找出来弄死！”
下完命令，他自己则往楼下跑
听到团长命令的匪兵赶紧往刚才乱嚷嚷的位置跑，想找出那奸细。
砰砰砰
手持双枪的李焕章靠在门口，对冲过来的匪兵们就是一顿乱射
近距离的子弹根本没办法躲闪。
冲出去来的匪兵赶紧退回屋里。
门楼上的梁三思惊呆了，自己找的这位绝对是八咱
愣了一下立即从二楼窗子往下跳，这时候哪管下国有多高，就算是悬崖也得往下跳。
保命要紧！
他的运气不错，身体砸在一个刚从二楼上下来的匪兵身上，顾不得腰痛，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县衙后院跑
早前就从其他匪兵口中听到，县衙西面的围墙上开了一道门！
两去驳壳枪整整三十发子弹打光，李焕章没敢继续停留，跟着从门楼二层窗子蹿了出去
轰
二楼窗子卷出一蓬硝烟
匪兵也不傻，直接往旁边屋里丢了手榴弹
大狗跟杨疯子几个人藏在西门外护城河里，到现在一枪未开
“特么匪兵真他娘的傻，围三阙一都不懂.”
杨疯子看着城门外黑暗，声音有些不忍：“太狠了”
旁边柳元清声带着兴奋：“这些土匪无恶不作.剿了十几年都剿不光.死了活该”
第1252章 老土匪的经验
县衙附近到处是叫喊撤退的声音。
同时又有人大叫原地别动。
听到相互矛盾的命令，傻子才会原地不动等八路冲过捅刺刀？
有人带着往西大街跑，附近的匪兵终于乱了。
这时候土匪头子找不着兵，匪兵找着当家的，看到有人往西跑，赶紧撒开腿跟着直奔几百米远的西城门。
哒哒哒
城楼上轻机枪声猛然响，打碎西城的宁静
啪啪啪.砰砰砰
往西跑的匪兵愣了
“火力压制火力压制.”跟着有匪兵头子叫喊：“轻机枪赶紧上屋顶.”
听到有人指挥，被城门楼上丢下的手榴弹压往西大街两边商铺的匪兵，赶紧借着商铺掩蔽开始还击。
驳壳枪、步枪齐射，匪兵人多枪多，密集的子弹向西城门楼上倾泻。
两挺交替射击的轻机枪被匪兵们一阵乱枪还真给打哑了火！
匪兵们一阵欢呼，从地上、商铺中再次往西蹿。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跑出西城门，天高活阔任我浪
县衙。
王三恭双手提枪站在黑暗中，黑着脸对手下团长吩咐：“往西跑绝对是死路一条，立即化装向北佯突，然后折向东一鼓作气冲出去！”
匪团长稍一思索，立即明白大当家的意思：“大哥你说的没错，八路从东打进城，东门城外肯定没人，只要冲到东门，活命绝不成问题”
当了多年土匪的王太恭老奸巨猾，准确判断出当前形势。
听到大当家的讲话，院子里乱哄哄的土匪慢慢安静下来。
王太恭再次吆喝：“除了钞票、金银，其他东西都丢掉，义字堂的兄弟们，今天就看你们的了”
“大哥你就放心吧！”一个土匪上前，刚好挡在准备打黑枪的李焕章面前。
“大哥，外边还有那么多兄弟怎么办？”一个声音叫嚷。
“通知兄弟往北撤”王太恭挥手：“礼字堂的兄弟，炸掉北城墙，大伙儿准备跟着突围！”
北院墙传来一个声音：“兄弟们都别慌，一会进后院往北跟上.”
轰
县衙后院北墙城轰然倒塌。
王太恭手下忠孝礼义嫡系匪兵两百余人，手忙脚乱慢吞吞爬过倒塌在地上砖石。
出了后院向大街猛跑，跑到一条小巷后立即转向往东。
根本不管北大街上屋顶的八路开枪射击。
原本北大街上靠近县衙附近的匪兵们见到这个阵势，立即加入逃跑的队伍
从东面进攻的一分区、五分区学员，根本没料到匪兵会迎头冲过来。
突突突
匪兵挂在肩头的冲锋枪见到人就开火。
学员们兵力火力完全没法跟匪兵比
不得避往两边民房。
突击的义字堂匪兵仅眨眼工夫即冲破学员队伍的进攻线。
跟着与学员后边压阵的第四路军遭遇
砰.砰.砰
步枪冲锋枪声交织，双方不断有人倒下。
战士人数不少，但与一心想逃命的匪兵比，根本挡不住。
八路军勇敢无可质疑，武器上的劣势开始显现。
城北向东攻击的第四路军战士不得不立即由攻转防。
小巷子处于东大街商铺后院外，一个排的战士不断开枪射击，两三个回合后，枪里没了子弹的八路战士冲出藏之处，与匪兵开始肉搏战。
后边跟上来的匪兵，根本不与挺着刺刀上来的战士们纠缠。
驳壳枪不断开火，枪口火光一次又一次的闪，子弹不断击中英勇的战士们身体
攻防势态转变太快，战士们根能建立阻击阵形，突击的义字堂匪兵已冲出四路军进攻线。
八路军落后的指挥劣势跟着出现。
班排长试图重新组织兵力与敌人作生死搏斗，然而，没子弹屁用都没有！
到处都是惊慌的叫喊声
丢出的手榴弹在小巷中不断爆炸，虽然炸翻了不少匪兵，但却没有形成梯次。
逃跑的匪兵在小巷里，蹿得比老鼠还快！
远处烧成连营之势的烟馆一条街冲天的火光，给匪兵提供了前进的方向。
眼看东城门就在百米开外。
跑在前边的匪兵们熟悉地形，再次转向南，进入东大街。
刚好绕到从东大街向西推进的八路军攻击队伍后面！
幸好，一心逃命的匪兵根本没有理会往县衙进攻的八路众战士。
不然直接能抄了进攻战士们的后路！
逃命要紧！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匪兵根本不管城楼上有机枪，上了东大街立即乱哄哄向东猛跑。
东大街东段，还真没有多少八路战士！
原本城楼上的机枪调去作了土坦克作进攻火力，此时也只剩下九营炮兵，眼睁睁看着匪兵冲到城门楼下
不得掏出驳壳枪连上枪套.趴在城门楼子上防匪兵们上城墙！
越是靠近东城门洞，街上的光线越暗。
黑洞洞的城门洞，是土匪们逃生的希望！
匪兵们根本心思上城墙，一心只想跑出城
看到匪兵越来越近，万把细没沉住气，率先开口：“给老子打.”
城门楼子上的十余去驳壳枪枪口闪光猛闪
几个匪兵麻溜儿蹿到旁边商铺边找掩护，抬起冲锋枪往城楼上扫射
冲锋枪一个弹匣打完，城门楼子上的驳壳枪也跟着在部份哑火。
备用弹匣不多，双方都在忙着往弹匣里装子弹
驳壳枪射程近的劣势再次显现。
这一轮射击，根本没打死几个匪兵。
李响急了眼，啥也不管，掏出一枚手雷砸了火冒就往下边扔
匪兵还击火力凶猛，战士们只敢探出驳壳枪凭感觉往下边乱打一气
炮兵组战士没带手榴弹！
压子弹根本来不及，到后来干脆抬起作机枪掩体的沙袋往下丢
至少能延缓匪兵跑出城的速度！
跌跌撞撞的匪兵在城门洞乱成一团，终算跑出城门洞。
根本没敢停留，蹿进干涸的护城河，径直往东跑远。
王太恭喘着粗气，距离县城已近一里。
这才回头看着映亮了天空的县城，咬牙切齿：“我一定会回来的.”
县衙北围墙被炸倒的时候。
县衙周围的匪兵们也收到了各路头目的命令。
匪兵纷纷蹿往县衙，然后往后院挤。
聪明的匪兵直接顺着院墙外墙根儿往北跑
没有组织的匪兵，不少人跑着跑着就跑岔了路，再次散进城东各个小巷
大晚上的，很多人直接晕头转向，甚至混进了被匪兵冲乱蹿进大院小屋的四路军战士中间。
一时间，各个院子里到处都在响枪，人人自危
城外。
胡义站在黑暗中一言不发。
战斗太顺利了！
九营学员彻底沦为观众，重机枪仅仅打了一个弹链，消灭了一波向西逃出城门的土匪
城里仍然枪声大作，可惜，根本没有匪兵从城门洞里出来送死
第1253章 土匪算不算老百姓
匪兵向东突围。
城北城南的部队发现情况后，立即过来增援。
将剩下的匪兵逼进城东的商铺以及废弃的民房。
可惜，往东逃出去的匪兵数量至少有三四百，出城后消失城外黑夜中。
城南。
一名学员跑到城楼上王六斤面前：“分区命令：城里匪兵已经溃败，学员队伍立即撤防，交由第四路军接防县城”
南门外。
站在马良对面的罗富贵气急败坏抱怨：“四路军那破营长，老子跟他不共戴天”
马良黑着脸：“大家都在进攻，你带匪兵抢县城的银号当铺，这脸就差丢到首长面前.”
“我进城侦察，弄个缴获，我丢哪门子脸？”
“得了吧，人家没有将你带出来的人弄死，给足你面子”
“你知道老子带了多少东西出来？”
“不就十几个大包袱？”
“那你知道包袱里边装的什么吗？”罗富贵说到这里，竟然带着哭腔：“全是钱啊！往少了说也有几十万”
“除了钞票跟大洋外，人家不是将金条全给你了么？”
“你知道金条？”罗富贵立即翻脸：“你别瞎说，就两条大黄鱼，四条小黄鱼，等会我就上缴.”
“你带出来的那些匪兵，成了四路军的俘虏，迟早会揭发你你老实说.到底多少？”
罗富贵只得改口：“大黄鱼十二，小黄鱼四十多.”
“你睁眼说瞎话，当我傻？你背上这个包袱都快被扯破了，少说百十斤.”
“你想怎么样？”
马良没好气儿：“参加学习带百十斤金条，迟早会露馅，我是为你着想！”
重机枪组仅仅打了一个弹链，消灭了一波向西逃出城的土匪，战斗已经宣告结束。
没有想象中的残酷巷战，也没有预料中的攻坚。
胡义站在重机枪垒中，看着不断从西门进城的第四路军队伍。
空气中飘荡着一丝血腥气。
从四路军中连长那里得知土匪的残忍，以至于他的心情并不愉快。
土匪死，不足惜。
一场天灾过后，整个中原大地，到处都是土匪，老百姓根本没有什么活路。
人总是会变，至少在以前，他几乎不会思考老百姓有没有活路的问题。
作为军人，肩头扛保家卫国责任，在以前，他认为似乎只是个口号。
他在思考，土匪到底算不算老百姓！
这个问题，很纠结
满仓正在拆重机枪。
战斗已基本接近尾声。
散开的学员队伍慢慢收拢。
混在后边每四路军中的九营护送队伍，全都聚集在重机枪阵地四周。
小红缨从黑暗中钻出来：“狐狸，得走了，王六斤让咱们赶紧去城南会合.”
十多分钟后。
王六斤看到九营学员毫发无损回来，心情好了不少：“这一次伤亡不小，工作队伤亡过关，一分区学员牺牲十六，五分区学员牺牲十二，大部分带伤”
胡义收回思绪：“不应该这么大伤亡啊？”
王六斤摇了摇头：“四路军的同志们得知匪兵向县衙收缩，调整作战计划提前进城打扫战场，没想到匪兵并没有向西门溃逃，反而集中兵力形成局部优势向东突围，主要伤亡就在这时候产生。”
胡义没法评价：“战场形势千变万化，谁也不敢说一点漏子不出.”
“行了，总的来说，这次战斗达到预定效果，你们赶紧准备一下，继续执行护送任务。”
胡义立正敬礼：“是！”
王六斤回礼后转身离开。
他还得找林干事合计下一步考察安全保卫计划。
胡义目光在罗富贵身上停留：“人没事儿吧？”
“没事儿”罗富贵赶紧凑到胡义面前：“胡老大，有个东西送给你.”
旁边的马良叮嘱了一声：“现在情况不同，收敛一点.”
胡义接过罗富贵递过来的一个小盒子，打开看了看，是一块腕表，小巧精致，顺口问：“哪来的？”
罗富贵赶紧答：“在土匪二当家当铺里抢.缴获到的有两块，丫头一块，另一块给”
马良压低声音：“骡子惹了麻烦.”
胡义皱眉：“什么麻烦.”
“骡子搞到一百多斤金条.见了光。”
一百多斤？
能把金条用两说话的就不是简单的主！
胡义是真吓了一大跳：“这么多”
马良嘀咕：“他在城里纠集了一伙匪兵，端了王家父子开的银号，光大洋就好几万，钞票装了十几个包袱，得有好十几万！”
胡义想了好一会儿：“骡子，在独立团，这些钱咱们可以不上缴，在不能私留.”
“齐老匪那边不是穷么？有了这笔钱，就能买粮发展根据地”
胡义压低声音：“听林干事说，队伍马上要正风，这次缴获一点都不能留，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罗富贵心里委屈：“留一半行不行？”
“不行！”胡义声音更低：“这次.大家都谨慎一些.”
“全白忙活了”马良有些幸灾乐祸。
罗富贵摩挲着映着光芒的金条，一滴泪珠滑落。
“还有没有，赶紧交出来.”小红缨正在登记：“就算有钱也买不了东西，拿那么多钱有屁用？”
“就这八十多斤，不信你搜”罗富贵说完，哭丧着脸转头就走。
小红缨对钱没什么概念：“觉悟见长了？”
刚回来的王六斤到一幕，叮嘱小红缨：“记成是学员集体缴获”
小红缨怎么可能不知道骡子的脾气？
他要是没有藏私，那就不是罗富贵！
王六斤让小丫头记成学员集体缴获，要是以后真出了漏子，责任也在他这个教官头上。
武装工作队将借的武器归还学员，战斗中损失的驳壳枪也挑成色好的补上。
补充了弹药的学员队伍与一分区、五分区学员告别。
保卫队伍即将再次出发，护送考察队伍继续向北。
罗富贵找到刚从城里出来的李焕章，小声嘀咕：“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九死一生呐娘的，差点被四路军的人给捅了”灰头土脸的李焕章喘着粗气。
“没事就好.还记得我在城南外边埋的那个包袱.”
“你放心吧，我会帮你保管好.”
“你不是要搞独立营么？算我送给你的”
李焕章愣了一下：“你说真的？”
“哎，谁叫我们一起出身入死？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扯淡吧，有什么事直说”
“我能有什么事？四路军从我手上搞走了几十万大洋跟钞票，我二话没说.”
“打住，你这么说我心里更没底”
“咱们是战友，又是同学，难道就不能有友谊？”
李焕章信他个鬼：“你知道友谊两个字怎么写？”
“不信算了，你保重啊”罗富贵嘴上这么说，脚却没动。
“我知道你有事，直说行不行？”
“算了，你非得要我说，那你将你背上的这支枪给我
李焕章并没怎么在意：“这枪不好使，连子弹都没有，拿着就是根烧火棍”
“那你背着他干什么？”
“能挂在匪兵二当家屋里的枪肯定是好枪，我就是想知道这是什么枪，打算回头让分区军械所的同志看一看.”
“算了，我就勉强收下作个纪念你知道的，我只喜欢机枪.”说完，根本不管李焕章同不同意，直接动手扯。
李焕章将枪递给罗富贵：“你赶紧说，到底有什么事要我干？”
“咱们之间就是纯友谊，以后进山记得给我带烧鸡”
“真没别的事儿？”
“你当我说话是放屁？”
看着队伍慢慢向北远去，李焕章终于相信，罗富贵这个同学，值得交！
第1254章 红教官客串
平原牛鬼蛇多，王教官开始安排小股部队夜晚穿插，分头行动时相互联络，以及反侦察训练课目。
队伍在黑夜中一路警戒向北。
天亮前在一个村子里停下。
新加入抗大短训学习班的轮训连排长学员接受基础指导。
村里原本没多村民，又不知道来的队伍身份，藏在家里根本不敢出门。
好在，戴着伪军军帽的队伍也许是知道村里穷，并没有扰民。
天亮后没多久。
一个破院大门外，两名特务连的警卫员站岗，其中一位面色严肃伸出手拦住乱逛的小丫头：“站住，你不能进去！”
小红缨瞪了那战士一眼：“哎呀，我说铁拐李，长本事了？”
绰号铁拐李的战士黑着脸，眼睛往旁边撇了撇。
小红缨背着手慢吞吞晃到后院，鬼鬼祟祟从院墙豁口翻进院子里。
没睡多久的胡义站在院墙破、屋没顶、窗无扇的窗外接受问话。
苏青坐在屋里窗台下桌子后，手中握着钢笔，面色严肃：“.说一说你看到的详细情况.”
胡义没敢看苏青眼晴，目光落在苏青白晰的钢笔上：“西城门外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清.”
“包庇他们，会让他们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胡义看了看自己的手，有污垢，下意识双手互搓成条。
苏青看着不说话的胡义：“就算是重机枪扫射，匪兵也不可能死得一个不剩.”
胡义嘀咕：“也许，活下来的匪兵往公路两边跳跑了.”
“逃跑，外围四路军战士怎么一个没抓到？你是不是认为，首长不知道第四路军干了些什么吗？”
“我们完全按作战计划坚守阵地”胡义心想，既然都知道了还问我干什么？
苏青揉了揉眉头，叹了一口气：“这一次，虽然你们没有参加杀俘.”
胡义立即否认：“俘虏都没有，当然没有杀俘.”
看到胡义军装在晃动，苏青愣了一下站起来探出头往外看。
旁边真贴着个人，小辫儿晃了晃，看到探出头的苏青，站起来笑嘻嘻地看着苏青：“嘿嘿，我刚好路过这里.”
“你一大清早跑到我窗子下边，有何贵干？”苏青盯着小丫头的眼睛，似乎完全忽略了胡义的存在。
“你一大清早的把狐狸叫过来，你又有何贵干？”小红缨站起来绕过胡义，直接跟苏青隔着窗子面对面。
苏青眉梢一挑：“我调查第四路军杀俘的事，还有你，昨天晚上看到什么没有？”
“看到了”
小丫头什么性子，苏青一清二楚：“看到了什么，详细说说。”
“我看到了战士们英勇杀敌，四路军接防后冒着枪林弹雨直接杀进了县城”
西城外一个匪兵没有，还枪林、弹雨，苏青也没在意：“在这之前呢？”
“在这之前，本书记在统计工作队借学员队伍的驳壳枪、轻机枪以及弹药数量一共借了驳壳枪共三十六支，原装的大镜面快慢机十二，晋造十六.”
还书记苏青很忙，直接对小丫头下逐客令：“好了，这里没你的事儿了”
小丫头似乎没眼力：“大清早的，你能不能让人安心睡个好觉？”
“你的收音机为什么没有上缴？”
“嘿嘿，我上缴了啊，王教官让我暂时保管.”小小红缨压低声音：“到底出了什么事？”
苏青压低声音：“灵湫游击中队是怎么回事？”
小红缨转头看着胡义：“你没跟她说？”
“没来得及。”胡义看了小红缨一眼，自己跟苏青面都没见过几次，哪有机会说？赶紧解释：“友军投敌后，我们在太行南边留了几个人.”
“几个人？“苏青左手在本子上用劲敲了敲，讥讽道：“一千多人的队伍，都能武装成一个团了，你说就留了几个人？”
胡义小翼翼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总部情报科来电要我们核实，他们为什么会跟伪二十四军私下联系作交易。”
“这事…团长应该清楚知道这个情况吧？我们离开酒站的时候已经向师里上报了名单.”
“独立团已经出山，解救兴隆镇集中营的老百姓.队伍是你们安排的，前敌指挥部要求你写一份简短的情况说明”
小红缨总觉得事情不对劲，看着苏青：“你一会儿东，一会儿西，你到底想说什么？”
“有人举报独立团私立山头，搞山头主义”
小红缨撇了撇嘴：“你一说我就知道是谁举的报是不是某些人指挥不动孙有尚？见不得咱们发展壮大，眼红”
“没有证据的事，不能瞎猜测举报人”
“以为自己当了县长，就能只手遮天，嘿嘿，这次回去，让老秦找他们还枪.”
苏青没理睬小丫头的胡搅乱缠：“上级要求开展正风，你们要作好准备.”
小红缨昨天就听胡义说过这事：“你放心吧，都安排好了.”
胡义跟着点头“好”
“作为指挥员，你要作好再次接受审查的准备”苏青看着胡义：“好了，你们回去吧.”
胡义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打了回酱油。
两人回到院子里。
墙根靠了一溜的人全睁开眼。
小红缨得意地将罗富贵从李焕章手上弄回来的步枪递给胡义。“可惜.没子弹.”
胡义试了试份量：“不拉枪栓，射速至少能提高三倍！”
墙上靠着马四环，胸挂冲锋枪的大狗建议：“特么要射速，直接用冲锋枪多好？”
柳元清在旁边嘀咕：“不应该啊，土匪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枪？”
马良顺口问：“你知道这枪的来历？”
“十年前最早少量装备给伞兵，早年我们卫队也有几条简略版的，叫恩木幺，两百米范围内准头不错，杀伤力不比七九步枪差.这一条是改进的新版本，而且上面枪号显示是一枝样枪”
“详细说说。”李响来了兴趣。
见很难得开口的李响问，柳元清开始卖弄：“这枪最大好处是不用拉枪栓，重量比机枪轻，适合野战远距离杀敌，如果打巷战的话并不怎么好用，用的弹匣叫漏夹，子弹八发.枪是好枪，只是七六二扛六三的子弹不好搞.”
李响忍不住嘀咕：“子弹口径跟水连珠一样.改弹壳麻烦一点，师兵工厂能加工.”
“千万注意，这枪有个缺点，弹仓里子弹没打光不能换漏夹，单独补压子弹时要是动作不熟练，很容易夹伤手指.而且子弹打光漏夹会自动弹出，进入空仓挂机状态”
“空仓挂机？什么玩意儿？”
柳元清停了一下：“就是重新上弹后不用拉侧边的枪机。”
一名警卫战士跑进院子：“报告胡队长，王教官跟敌工部同志陪首长去镇上考察，让你临时帮忙组织一下理论学习，顺便熟悉一下新来的学员”
小红缨来劲了：“队长要写报告，这回我来”
第1255章 有眼不识泰山
特务连战士一把将小红缨挤开，撇了撇嘴：“赶紧起开，哪都有你.”
胡义愣了一下：“敌工科以及你们特务排那么多人，我暂时没时间”
“咱们特务连的同志们都散出去了.敌工部的同志在开会研究形势.”特务连战士心道，要不是上次你们带首长出去搞那么大个动静，敌工部的同志也不会将你们留在村里。
“我要写一份非常重要的情况说明”胡义解释完，直接转身回屋。
让丫头去给那些学员讲课，貌似不错的主意
见胡义不答应，特务连战士只得改口：“要不.要不让马良去？”
小红缨在特务连战士身后摇手。
坐在墙根的马良赶紧站起来：“哎呀，我作战计划总结还没写完”
特务连战士愣了：“你明明在睡觉！”
“对啊，我现在睡醒了，所以我现在要去写.”马良心知肚明，自己做作战计划露了脸，这回必须给丫头露脸的机会。
等会得偷偷去看看丫头会不会出丑
特务连战士傻眼了。
第一堂课讲一讲敌我形势，然后让学员抄军人指南。
其实并没有什么难度，老学员谁都能干。
但要站上讲台被几十号连排长在下边盯着
还要在黑板上写板书，情况并不一样！
就跟学生第一次上讲台一个样。
要是没点勇气，上了战场连死都不怕的战士，只要站上讲台，一开口大部分都会结巴！
甚至忘语儿，白白让人看笑话
自己肯定是不行的！
九营除了胡义跟马良，罗富贵自己字都写了几个，李响半天崩不出一个屁。
似乎小红缨还真是最佳人选..
战士无奈，心里虽然极不情愿，仍然将手中的教案递给小红缨：“好就你去。”
“一会儿你带我去顺便给我当个助手”小红缨大喜，伸手接过教案教棍，晃着棍花转身出门。
“哎，新学员们在村南祠堂，你往东边走干啥？”追出来的战士赶紧嚷嚷。
“让你带路，你跟在我后边干什么？”小红缨赶紧转身往南。
屋里的九营学员们愣了一会，除了胡义跟马良之外，一窝蜂跟着出院子。
要看看缺德丫头如何当教官！
特务连战士提醒道：“等会要讲些什么，你不先看看教案？”
“你说得很有道理，要不.还是你来讲？”小红缨忽然打了退堂鼓。
“嘿嘿，我可没那水平”战士一口回绝，心里嘀咕，真当讲课那么容易？
“要不，换柳元清？”
“他连学员都不是，不行！”特务连揪着小红缨胳膊。
“我等会要是说不出话，怎么收场？”
“你就将他们当成咱们特务连的同志，你不是跟咱们连长都能瞪眼的么.”
“我心里没底”
“你别看他们眼睛”
“一会儿你就站在黑板旁边”
“没问题”
走到祠堂门口，小红缨姿势变成驼背探头
院子里坐得整整齐齐的学员们正翘首以待
透过院墙缝隙，已看到有人到了门口。
偏偏教官就是不现身
还在为教官在外边观察大伙儿情况，坐地上的身板们挺的个笔直
特务连战士在后边推手抠在墙壁缝里的小红缨，嘴里压低声音嘀咕：“缺德冒烟儿的，赶紧松手！”
“你让我再喘口气儿.”
“平时胆那么大，怎么，关键时候怂了？”
“要不，你先进去侦察一下？”
“好吧，说好了，你可不能当逃兵！”
小红缨立即直腰：“你说啥？姑奶奶会当逃兵？你，前边带路！”
特务连战士松手，先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军装，大踏步走进院子
灰压压六十多人，几乎挤满了整个院子，来的人可真多
“欢迎教官.”声音整齐划一。
特务连战士心里紧张，差点摔倒。
赶紧调整呼吸，大吼：“全体起立，欢迎代理教官”
一众学员愣了一下，原来欢迎错了？
教官还在后边？
赶紧原地起立，一个声音大吼：“向右看齐！”
一阵脚步碎声。
跟着，战士们目光投向院门口。
小红缨整理军帽，手拿教棍，进院子
看到有人进来，也没看清是谁。
“欢迎教官.”学员队长立即大吼，跟着带头鼓掌。
啪啪啪
掌声异常热烈
还好，刚才已经感受过热烈的场面，小红缨仍然吓了一个哆嗦。
小腿抬得稍低了点，脚尖挂在门槛上，直接一个大马趴摔了进去
跟在后边旁听顺便看热闹的柳元清刚走到门口准备当警卫，愣了一下，赶紧捂嘴缩回身体，靠着墙根儿笑得白眼仁儿来回翻
前排的学员大老爷们，这才看清楚跌进来的是个连军帽都没戴的小丫头，心里想笑又不敢笑。
因为，他们心目中的教官
肯定应该在这丫头片子身后
小丫头赶紧捡起教案，拍了拍身上尘土，缩着脖子灰溜溜站在挂了块小黑板的墙边
“大家.请坐”清脆的嗓音有些哆唆。
学员们习惯服从命令，也没管这声音是黑板边那丫头发来的。
仍然听从口令原地盘腿齐刷刷而坐
看到面前的人全都坐在地上，小红缨终于回过神来，他们坐着比自己矮了一长截，身上军装补丁叠补丁，叫花子一样。
姑奶连鬼子都不怕，会怕这帮穷学员？
清了清嗓子：“姑本教官姓红，不对，本教官常红缨，今天第一堂课，给大家讲一讲当前形势.”
原本以为在院门口的那位是教官，却看到那位在院门口当了警卫。
仍然在等教官进来的学员们，有些摸不着头脑，赶紧转头看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个摔了一跤的小丫头片子正捏着小粉笔头在黑板上写了四个大字儿：当前形势
字儿倒是写得清清秀秀
学员们有些懵，这位是什么意思？
早前就收到消息，这次来给大家讲课的是师里特务连教官以及留过洋的敌工部教官
这丫头片子站在黑板前写什么鬼？
呃.兴许教官的工作非常忙，先安排了一个有文化的学生娃娃来写板书。
师里的教官就是不一样！
还安排了助教，教官应该随后就到！
至于小红缨的自我介绍，一众学员们直接忽略
战士们纪律性很强，并没有人随便开口。
倒是学员队长看着院子门口一直没人进来，忍不住开口问放下粉笔头的小红缨：“哎，那个红教官，教官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到？”
小红缨愣了一下。
准备像王六斤那样，敲敲黑板给个下马威再安排学员们分组选小组长，立即抬手将教棍敲在黑板上
啪
用力过猛，王六斤心爱的油光发亮硬木教棍直接断成两截
红教官傻眼了
第1256章 防区归属
这一批学员大部分来自冀中的主力团部队。
连排长学员们对上级安排的教官是个小丫头，自然抱有轻视之心。
甚至相互嘀咕这丫头有没有上过战场。
队长叫赵虎，才升了营长不久，在学员中的很有威望。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上级安排的教官会是个小丫头片子，仍然对红教官很是尊重。
主力团对基层指挥员以及战士们的日常学习很看重。
不像独立团那样大部分的排长连字都不识几个。
至少在表面上仍然给了红教官主够的面子。
有教案，照本宣科分析当前形势并不难。
在清脆的声音将当前形势讲得有板有眼，特别是进入状态的红教官说话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让排长们稍稍收起轻视之心。
进入夏季的平原，气候甚是炎热。
太阳升起后，院子里很快就没法坐了。
红教官直接下令露天学习的学员们暂时休息，随后转移进祠堂继续学习军人必读。
按红教官要求重新分了组的学员收笔收本子，该上厕所的上厕所，进入祠堂后井然有序再次坐了一地。
赵虎在祠堂外拦住红教官：“哎，王连长他们有事么？”
小红缨背着小手：“嗯？”
“啥？”
“我不叫‘哎’.”
赵虎愣了一下，胀红了脸：“报告教官，我有问题！”
小红缨瞪了赵虎一眼：“不该问的别问.”
“红教官，别介啊，我就是问问下午实训谁主持？”
小红缨挺挺小身板：“当然是本教官，你以为是谁？”
“你？”赵虎一惊，他们这次接受师特务连轮训，总共只有三天的学习机会，难道全浪费在这小丫头身上？
小红缨摆手：“赶紧进去坐好，一会儿抄军人必读，下午实训，晚上学习抗日战术问答.”
赵队长无奈，抬手敬礼：“是”
祠堂里学员们早吵成了一锅粥，明显对上级安排的教官有些不满意
“.这跟咱们在团里学习没什么区别啊”
“就是，浪费时间”
“红教官理论水平不低”
“理论学再多，能理论死一个鬼子不？”
看到赵虎进来，立即有学员上来问：“队长.下午实训应该能见到特务连的同志吧？
赵虎摇头：“都别瞎打听，都做好学习笔记，服从上级命令.”
军人们虽然身上的军装破旧，但精神气头并不低。
形势讲完，跟着发油印的军人必读小册子。
红教官照本宣科很快讲完。
接下来是学员们抄军人必读。
小红缨围着祠堂里挤成一团的学员们转。
看着学员们将小本本垫在腿上抄军人必读，心里那叫一个美。
不经历过当老师的人不会明白，这才是人生至高的享受。
只不过小红缨的想法不一般，这些学员要是全弄到九营那才叫完美
学员们全来自主力团，舅舅不爱姥姥不痛的独立团？
人家根本不放在眼里。
显然，只能想一想而已。
原本以为会出现课堂捣乱的场面，她也早想了对策。
偏偏学员们遵守纪律，没给她发挥的机会。
学员们带来的粮食交给了王小三，四周都有警戒，村里大白天照样生火。
看了一会，学员们都在认真抄军人必读。
小小的祠堂里挤了太多的人，大热天很多人没洗澡，气味越来越熏。
小红缨觉得再呆下去肯定得被熏死，赶紧转身出了祠堂。
对站在门口警戒的杨疯子及柳元清招了招手。
坐在院子里的“助教”赶紧上前接了岗。
进了学习班的学员，不能随便乱走。
小红缨带着两狗腿子回九营学员们住的院子。
杨疯子忽然问：“基层指挥官都要学习？”
见这位不念经，小红缨倒有点不习惯：“普通战士都必须参加识字班.”
杨疯子在心里将八路军跟国军作对比忽然意识到，没有重火力装备的队伍能跟国军打十几年，学习肯定是一个重要原因。
“想什么呐？”
“如果能将这个办法在国军普及肯定能打败小鬼子！”
“重庆那些人安插了不少奸细在八路军在，你以为他们不知道吗？”
“怎么说？”杨疯子故态萌发。
“八路军一心为了老百姓，战士们连军饷都没有，咱就随便到哪个村里摆张桌子招兵，来报名参加八路军的老百姓能从村东排到村西，想知道原因吗？”
“请赐教！”杨疯子其实是知道大概原因，仍然想听听小红缨怎么说。
刺教？什么玩意儿？小红缨眼骨碌转了转：“嘿嘿，咱们八路军没有战斗任务的时候，不管驻扎在哪，战士们有的给老百姓挑水，有的帮老百姓种庄稼，有的修房子、修路、架桥，宣传队给老百姓讲形势开眼界，工作队教老百姓的孩子们识字学文化，地方干部领导老百姓提高生产.重庆那些人他们能做得到吗？从上到下除了变着法子收税、搞钱，他能跟咱们八路军比？”
杨疯子不死心：“别的不说，国军的部队应该也可以做到的.”
小红缨得意挥手：“他做到了就成了八路军.”
杨疯子气结
“你别不服气，早年咱们还兴打土豪分田地的时候，那时候穷人谁不跟咱一条心？”
说到这里，小红缨拐进院子。
杨疯子拉着柳元清去了旁边住着没参加学习的九营战士的院子。
一进门，就看到战士们一部分正吵吵嚷嚷围着一个沙盘玩攻防
另一部份对着墙上的字，用木棍在地上写字儿。
两人对视一眼，这只是普通战士啊！
如果是国军呢？
这时候除了训练的，要么睡觉，要么聚在一起玩牌
小红缨进屋，抓起坐在马良对面胡义面前的水杯，往嘴里猛灌一气。
胡义立即想到小丫头肯定是让学员们抄军人必读，她自己溜了号：“红教官，你老人家讲课没带水壶吗？”
“一壶水哪够喝.不说这个，狐狸，下午实训怎么安排？”
胡义愣了一下：“实训让特务连战士负责.怎么，你当教官上瘾了？”
小红缨放下水杯：“这不闲着没事么？”
“那你帮我写情况说明啊.”
“你没看着我正忙着脚不沾地儿！”说完，凑到胡义旁边看：“你情况说明写完了？”
“快了。”胡义没遮掩。
小红缨大致看过，跟着摇头：“你这么写，完全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如果灵湫中队真出了问题，你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胡义点头：“那你说，怎么写？”
“上级号召各部化整为零进敌占区开展更广泛的游击战，最好的办法是拆分.”
“怎么拆？”
“高一刀别的不行，但组织队伍这一块确实比我们做得好，他敢让手下的战士们转为地方武装，我们可以照葫芦画瓢.”
马良摇头：“可是，齐老匪地方是在兄弟部队防区”
“嘿嘿，现在这一块归谁哪个分区都还没有明确，咱们先占了地方，以后就是咱们独立团防区.”小红缨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再次盯着胡义问：“赶紧给我说说，下午实训怎么办！”
胡义想了想：“你就按王教官给我实训的方法做，时间稍微压缩一下，将学员分成三个组各自垒沙盘，选出优胜，你再将马良的作战计划拿去讲一遍，一下午就能对付过去”
第1257章 掌握主动权
小红缨出门到隔壁跟杨疯子嘀咕了一会儿，回祠堂忙着当她的教官。
胡义也没办法，论上阵杀敌，完全可以甩高一刀一条街，但说到队伍发展，确实不如高一刀。
“哥，如何发展队伍，咱们不能冒失。”马良看着胡义：“虽然只是情况说明，眼下要开展正风yundong，政委更清楚如何才能规避风险，政委不在，我觉得苏青姐应该比咱们知道得多一点。”
胡义皱眉：“这本来就是按高一刀他们搞黑虎军的办法干的好不好？”
上一次被鬼子围追堵截，马良深夜突围求援，对后面发生的事并不清楚：“齐老匪没有通过正式审查，我觉得可以改一改，让秦队长代理灵湫游击中队的中队长职务，齐老匪暂时当副队长，秦队长抗大学习结业后他肯定要归队，到时候再让齐副队长代理队长职务，等报到团里经过同意后转正，郝平支援我们的何川林那个连，再成立一个独立中队。”
胡义思考了一会儿：“既然要拆分就拆分到底，灵湫中队让秦队长代理，让齐老匪跟何川林各自单独组建一个独立于独立团之外的独立中队”
“这中间也有问题，私立武装直接坐实我们搞山头主义，要是事发，一定会死很多人，团长政委甚至师长都保不了你”
胡义摇了摇头：“齐老匪收编溃兵，我们做自然有问题，但是交给敌工部来领导，结果完全不一样.”
马良瞪大了眼：“这个办法好！就算齐老匪收编的溃兵真出幺蛾子，我们也没有责任，只是，林干事他会冒这个险？”
胡义手敲着桌子：“现在友军都退到黄河以南，如果齐老匪打出友军的旗号，你觉得会出现什么样结果？”
马良想了想：“鬼子肯定是先劝降，劝不了就剿，而重庆那边碍于面子，至少表面上会支持，暗中肯定也会派人来招安万一齐老匪变节？”
胡义抬头看着马良：“你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马良开始兴奋：“嘿嘿，咱们的队伍，要是重庆那些人能拉走，那样更好！”
“你明白就好！”
“他拉走一个班，能回来一个排拉走一个连保证能回来一个营”
苏青看到胡义交上来的情况说明。
明显是一个拆分方案，将一个中队拆分成三个中队。
脸腾的一下变黑：“你怎么会想到这个方案？”
胡义站在窗外，原本信心满满，听苏青这么说，不由得有些心虚：“这段时间在林干事那学到很多东西，按他的说法，抗战进程几乎完全符合【按论持久战】所述
不管我们跟鬼子再打上十年八年，最终我们都会与重庆翻脸，这么做算是提前做准备而已。”
苏青脸色稍缓和了一些：“你的意思是，是林干事的主意？”
胡义摇头：“张部长调走前跟我说过.林干事那边，我只是提了一下，他觉得.这个方案应该可行。”
“好吧，晚上我跟林干事再交流一下意见给首长汇报。”苏青没再提灵湫中队与伪军作交易的事。
这样的安排，已经上升到战略层面，根本不是独立团能作主的事。
更别说胡义这个营长跟她这个工作队队长。
胡义看着苏青，小心问：“没别的事了吧？”
“注意保密.”苏青说完，抬头与胡义对视补充了一句：“知道这件事的有多少人？”
胡义鼓起勇气看着苏青的眼睛：“丫头、马良.还有齐队长跟秦队长.”
看到胡义说完赶紧移开目光，苏青似乎有些窃喜：“王六斤带着特务连警卫去了镇上，下午你带学员们去接应一下.”
“那个.丫头在给学员们讲理论”
苏青瞪了胡义一眼，语调拨高：“你说什么？”
胡义下意识缩脖子辩解：“理论并不复杂，原本准备安排马良，马良要写作战计划总结”
苏青气结：“这批学员来自主力团的连排长，你可真能作”
胡义赶紧解释：“来之前我去看过了，学员学习积极性很高.”
中午饭后。
学员们没有休息。
祠堂外的阳光很毒。
早已进入教官角色的小红缨，表扬了学员们的认真态度。
一大群大老爷们被一个小丫头表扬，气氛很怪。
自然有人不服气。
分组接受垒沙盘的任务，终于有学员开始质疑。
赵虎毫不迟疑提出自己的问题：“报告教官，垒沙盘没有问题，就是不知道红教官能不能看得懂？”
小红缨的目光清澈无邪：“先将沙盘垒出来再说，计时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你小瞧谁呢？”赵虎冲口而出。
在他看来，模拟县城布防沙盘，垒一圈土城墙，挖一道沟作护城河，弄两个吊桥，划几道线当街，摆几块石头当房子，插几根木棍当敌兵力布防位置，不就是三五分钟的事儿？
分成三个组的学员们也不含糊，立即行动起来。
十分钟后，三个沙盘还真像模像样出现在院子中。
赵虎得意地看着小红缨：“怎么样？”
看着三个碎瓦片铺了一地，像是废墟的三个沙盘，小红缨点头：“不错.”
“教官你要是看不懂，我可以给你讲解一番.”一名学员组长一脸得意。
“我经验不足，麻烦问一下，城外敌人有没有巡逻队？”
“城外？你又没说。”学员组长脸上一红，赶紧在四周又放了几块瓦片。
“那，四个城楼上敌人兵力火力如何？”
“这个嘛，我一会儿给大家讲解.”
“恩！”小红缨点头，跟着问：“城里敌人指挥部在哪，兵营在哪，兵力部署如何，敌人军火库在哪，骡马队有多少骡马，县衙防守情况如何，制高点在哪里.”
小组长辩解：“咱们哪用知道这么细？”
“那好吧，算你没有时间侦察，你别告诉我连提前安排内应的事也没作吧？他们在什么位置？”
“这忘了。”
“战斗开始后，各部之间，你打算用什么方式联络？”
“当然是通讯员跑呗.难道你还能摇电话？”小组长撇了撇嘴。
“你不知道信号弹？”
“那玩意儿咱们用不起。”
“连土匪都知道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你别说，做两个烟花你都不会？”小红缨语调渐高：“进攻战打响，某一方推进不利，其他进攻部队该如何穿插增援.”
“这是团长才会考虑的事儿”
“嗯，如果敌人借县衙高墙大院顽抗，你有什么措施？不会也抬团长来吧？”
“敌人有没有电台，援军情况如何？”
“你打援的兵力布置呢？”
现场鸦雀无声
恨铁不成钢的红教官开飚高音…
这感觉真过瘾…
打两巴掌得给颗糖吃，口干舌燥红教官晃到赵虎面前：“赵学员，出来一趟.”
搭拉脑袋的赵营长跟着教官进了个陌生院子，一坐几乎是缩小版的县城出现在他面前。
很明显，沙盘不是垒出来的，而是在院子中的地上抠出来！
有些熟悉
大街小巷…这不是内黄县城吗？
削平的小木条上写着粮店，当铺，银号，布店，烟馆，兵营
四周城墙上甚至连门楼都有，代表兵力的小旗，代表火力的细木棍机枪，粗木棍迫击炮…
中间一座围着一大圈墙的自然是县衙。
这是他第一次直观俯视黄县城！
团里虽然也做沙盘，但是绝对没有这么详细！
什么都不用说，一目了然
赵虎终于忍不住脸红：“报告教官，请您指示”
小红缨对站在门口的杨疯子招手：“去将学员们全带到这来.”
当教官的好处挺多，在了解学员的情况后给下马威，杀他们的锐气。
来自于主力团的学员大小仗打过无数，实战经验丰富。
要是给他们讲抗日问答谈游击战，学员们能跟她掰三天三夜。
但是八路很少打过攻城战
老红军自然有经验，但老红军战士，基本不会还在当排长！
即使仍然在当连长，肯定不会做沙盘！会做沙盘的指挥员，职务怎么也得是营长！
在做沙盘作模拟攻防这一点上，小红缨成功让来自基层指挥员的学员们吃鳖
敢跟姑奶奶叫板，不让你们脸丢到姥姥家去，缺德丫头倒着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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