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9 双标
港城,四月底。
微风和暖,天气清朗。
临近五一,沈璃就和陆淮与一起回了趟港城。
院子里支起遮阳伞,她坐在伞下,看着前方不远处一群人正在忙活着做秋千。
两个。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
“二哥,其实我觉得这个秋千……做的简单些就可以了,你觉得呢?”
沈璃看着那支架和绳索上缠绕的花藤,实在是忍不住了。
陆淮与朝着那边定定看了几秒,眉梢微挑:
“我觉得挺好看的啊,女孩儿应该会喜欢吧?”
沈璃:
“……”
现在男孩女孩都还不知道呢,可所有人好像都认定是一对姐妹。
家里所有的玩具都备了双份——对,就是类似娃娃等。
衣服和鞋子也是。
沈璃本来以为,知道方蕴仪就是鲤鱼姐姐以后,她对她那明艳优雅的外表下藏着的一颗少女心已经算是颇为了解。
但直到那些小衣服小鞋子小花环小权杖小王冠送过来,她才知道,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想到那些,沈璃隐隐约约又头疼起来。
“玩具且不说,那些衣服鞋子实在是太多了,估计还没来得及穿就已经穿不下了。而且,所有的东西都是一模一样的两套,还都是女孩用的,万一——”
陆淮与闻言,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沈璃轻咳一声。
这男人显然也并不怎么喜欢听那个“万一”。
“阿璃小姐,二少。”
祁阳走过来,
“车已经备好,可以出发了。”
陆淮与起身,过来牵她。
沈璃已经有些显怀了,今天特地穿了比较宽松的裙子。
最重要的是,这个月份,已经可以查出胎儿的性别了。
今天过去孕检,最主要的目的也是这个。
本来沈璃没抱这个心思,想着等孩子出生,自然也就知道是男孩女孩了。
可眼看着家里的阵仗越摆越大,她不得不把这件事提上议程。
顾听云顾听澜且不说,顾听风已经开始准备让人动工,重新装修别墅了。
至于顾听川——
沈璃按了按眉心,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实在不觉得粉色的游艇好看。
所以今天这一趟,她是一定要去的!
真要等到十月怀胎,瓜熟蒂落,那些多出来的衣服鞋子,又要再占一个别墅。
想想那个场景她就头疼。
“二哥,我们走吧。”
……
顾家私人医院。
房间内十分安静,医生看着屏幕,观察了会儿,笑道:
“恭喜二少,恭喜阿璃小姐,这是位小少爷。”
沈璃微微睁大眼。
陆淮与眉心一跳:
“张医生,麻烦您再看看,是不是看错了?”
张医生笑着指向屏幕:
“您二位也可以自己看。基本上,有可能会将男孩看错成女孩,但不太可能把女孩看成男孩。”
她在这一行干了二十年了,经验丰富,怎么会看错。
沈璃躺在床上,想到家里的情况,无奈闭眼。
“我就说那些先不要买——”
陆淮与不死心:
“那另一个呢?”
屏幕上的画面稍稍动了动。
张医生神色惊喜:
“这是位小小姐。恭喜二位,龙凤胎很少见的。”
陆淮与长舒一口气。
还好还好。
“阿璃,你有想好的小名吗?”他想了想,“叫她果果好不好?”
沈璃觉得这个小名好像是挺可爱的,不过——
“那另一个呢?”
陆淮与的心情刚刚经历了一场过山车般的起伏,闻言,道:
“随便。”
沈璃:“……”
大约是她的反应终于让陆淮与想起这个同样也是他的孩子,他顿了顿,而后揉了揉她的头发,语调温和:
“我的意思是……两个孩子,不能我们都取了,留一个给爷爷和外公他们,你说呢?”
……
顾家。
“思洋少爷,既然阿璃小姐怀的是龙凤胎,那这秋千您看——要不要稍微改改?”
佣人看着已经完工大半的缀满花藤的秋千架,有点纠结。
顾思洋一手抱臂,一手摸着下巴。
“不用!还是按照之前的来!”
佣人一愣。
“可是……那小少爷……”
“这边再补上点儿,对,就这。”顾思洋抬手指了指,得意挑眉,“我指导的,我外甥女肯定喜欢!”
佣人:“……”
“就按照思洋少爷说的做吧。”祁阳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笑着对佣人道。
佣人左看看,右看看,眼见他们确实心意已决,这才应了声:
“是。”
祁阳看着那堆起的花藤,花叶随风摇曳,笑着摇了摇头。
哎,还是太年轻啊。
在这家里,哪儿还有人顾得上小少爷?
……
一辆黑色轿车驶入顾家,顾听风从车上下来,正好迎面撞见顾听云。
气氛微妙。
顾听云微微一笑:
“看来这次那别墅的装修不用改了,省了大哥不少心力。”
顾听风磨了磨牙。
“是。不过,你那游乐园和滑雪场的设计风格,倒是得换换了吧?”
他之前无意间看到过一次,纯粹就是小公主城堡。
顾听云略作思忖:
“这的确是个问题。”
顾听风冷笑。
然而紧接着,就又听到顾听云道:
“不过,男孩多照顾一下女孩也是应该的,让那小子凑合吧。”
顾听风:“……”
他痛心疾首地指着顾听云:
“老三!没你这么双标的舅舅!”
顾听云顿了顿。
“大哥不会还不知道,二哥的那两艘游艇,已经入港了吧?”
“……”
“另外,还有父亲那边——”他温和一笑,“正在和陆老爷子通电话呢。”
……
京城。
“龙凤胎?怎么少了个闺女,多了个小子?”
陆老爷子实在是想不通,
“不是说好了两个闺女的吗!”
顾老爷子言简意赅:
“男孩名字你们取,女孩我们取。”
陆老爷子声音顿时扬了一个八度:
“什么!?”
“顾辞!你这也太过分了!有你这样的吗!?”
……
方蕴仪看着陆淮与发过来的照片,一手抚胸:
“陆铮!你看小小糖!好漂亮!”
陆铮盯着那一团模糊的影像:
“……”
他停顿片刻,问道:
“那旁边那个呢?”
方蕴仪挥挥手:
“哎呀,那个我哪儿看得清。”
陆铮:“……”
番外10 很像
京城,秋高气爽,天高云淡。
某顶级私人医院,从半个月前就已经被包了下来,各项安保工作几近严苛。
顾家一众人等都已经提前抵京,每日轮流前去探望。
到了孕后期,沈璃行动不太便利,都是陆淮与亲力亲为照料,全天候陪同。
沈知谨每天也来,有时候带来点小礼物,有时候陪着她一起吃顿饭,并不久留。
但沈璃心里清楚,沈知谨和陆淮与一样,推掉了最近的所有工作。
其中包括两场极其重要的国际天体物理研讨会,以及正在推进的几个大型项目。
他没有和沈璃提过这些,一切照如往常,但她和言秋等人都时有联系,自然不难知晓。
然而他不说,沈璃便也默契的没有主动问过。
随着时间的流逝,距离预产期越来越近,她清晰感受到,沈知谨似乎成了一根越来越绷紧的弦。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紧张的沈知谨。
……
九月二十日这天,是陆岁岁和陆果果小朋友的生日。
陆岁岁小朋友以五分钟的差距领先,成功霸占哥哥的身份。
产房外已经围满了人,只陆淮与在里面陪同。
医生把洗干净包好的两个团子抱过来,放在了沈璃的身侧。
“恭喜阿璃小姐,恭喜二少,母子三人平安。”
医生笑着道,
“小少爷和小小姐长得都很漂亮呢!”
沈璃侧头看了眼,瞧见那皱巴巴的两张红通通的小脸,沉默了一瞬。
“……”
陆淮与帮她擦去额头的汗,理了理她的碎发,柔软微凉的唇落在她眉心,与她十指交缠。
“阿璃。”
他低声喊她的名字,想要说些什么,然而那些字句到了喉间,却忽然又不知如何开口。
他的吻很轻,手上的力道却颇重,像是想要将她融入骨血。
好像——生怕失去她一般。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他的手格外凉。
她微微仰头,吻了吻他。
那股温热传到他周身,他终于回神,侧头看向那两小团。
盯了几秒钟,他低声笑道:
“是很漂亮。”
沈璃:
“……”
似是看出她心中想法,陆淮与笑着道:
“大家应该都这么觉得,少数服从多数。”
沈璃又看了那两小团一眼,而后用手指轻轻在他们脸上点了下。
“好软。”
她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评价。
两小团被她这么一碰,竟是都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茫茫然看过来。
沈璃眨眨眼,心里忽然像是被什么戳了下。
陆淮与薄唇微挑。
“现在,觉得漂亮了吗?”
……
产房大门终于被打开。
在外等候的众人当即齐齐围了过去。
“阿璃?”
“阿璃,累不累?”
“阿璃——”
瞬间被堵住路的医生也被这阵势搞得懵了一瞬,连忙道:
“大家放心,阿璃小姐身体状态很好,哥哥和妹妹也都很健康。”
她这么一开口,大家才想起还有另外两小只。
“是哥哥和妹妹?”
看着已经被重重包围的沈璃,以及此起彼伏的各种问询声,连医生都开始觉得头疼。
不过有个人比她更先开口。
“阿璃有点累,先让她去休息吧。”
说话的人是陆淮与。
这句话终于让大家回过神来,又齐齐让开,一同护送着沈璃去了VIP病房。
……
好不容易安顿下来,沈璃半靠在床上。
虽然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但整体精神还是挺好。
数双视线这才落在了她身旁那两小团上。
一个粉色,一个蓝色。
“阿璃累坏了吧?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陆老爷子连忙上前,心都要化了,
“还有果果——”
还没碰到那粉粉的一团,余光就忽然瞥见一片唐装衣角。
顾老爷子也是终于松了口气:
“先让阿璃好好休息,另外,果果——”
他声音一顿。
两人对视,气氛微妙。
沈璃视线微转,看向了站在门口的沈知谨。
所有人都在她身边,恨不得更近一分。
唯独他,迟迟没有上前,只那么远远看着。
她喊了声:
“爸。”
房间内安静一瞬。
沈知谨抬眸看来,隽秀干净的容颜上,有那么一瞬,竟似有些不知所措。
他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连心脏也将像是被什么沉沉压着,几乎难以呼吸。
顾老夫人看着他,眼眶微红,冲他招了招手,声线温柔:
“知谨。”
他这才走了过来,最终在沈璃身侧站定。
“糖糖。”
他似是想说些什么,声线发紧。
沈璃弯了弯眼睛:
“您放心,我很好。您看岁岁和果果跟我长得像不像?”
岁岁,和果果。
他怔了怔,目光终于落在她旁边的两小团上。
虽然都才刚出生,是皱巴巴脸红红的小模样,但男孩女孩还是略微能看出一丝差别。
沈知谨的视线在果果的脸上多停留了几秒。
女孩,到底该是更像妈妈些的。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道:
“我……不知道。”
他没有见过糖糖刚出生时候的模样。
他见她的第一眼,是在西京大的湖畔。
之前的漫漫岁月里,她对他而言,都是一片无可触及的空白。
所以,他不知道。
沈璃怔愣一瞬。
顾老夫人定定看乐好一会儿,这才笑着道:
“怎么不像。”
岁岁又睁开了眼睛,这次,他看的是沈知谨。
刚出生的婴儿视力是非常模糊的,所以这个“看”,其实也不太能称之为“看”,倒更像是一种感知。
他哼唧了两声,结果好像吵到了旁边的果果。
“哇——!”
果果放声哭起来。
沈知谨心里一紧,立刻伸手想去抱她。
就在这时,果果忽然伸出小拳头,无意间碰到了他的手,然后哭声就渐渐小了下来。
沈知谨眼帘微垂,停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帮她掖了掖小被子。
果果这才乖巧地闭上眼。
眼看果果是抱不到了,陆铮这才道:
“淮与,别吵到果果,岁岁抱起来看看。”
陆淮与“嗯”了声,去抱另一个依偎在沈璃旁边的那个蓝色小团子。
陆岁岁小朋友感觉到了什么,终于看了过来,和他爹对视一眼。
片刻。
“哇——!”
番外11 岁岁与果果
陆岁岁小朋友和他亲爹的梁子,就此结下。
……
西京大附属幼儿园。
今天是幼儿入学第一天,教室里,一个个小萝卜头哭成一团。
“呜呜呜!我要妈妈!”
“妈妈!爸爸!我想回家呜呜呜!”
“我不要待在这里呜哇啊!我要上厕所呜呜!”
老师们刚安抚好一个,另一个又哭起来,几乎手忙脚乱。
一位年轻的女老师是新来的,几乎要被这阵仗搞得一起哭了,一边帮一个小朋友擦眼泪,一边安抚着另一个小朋友:
“老师马上带你去啊!”
哭闹声响彻整个教室。
她一脸绝望地看向旁边的另外一位老师。
“苏老师——”
苏老师哄着怀里的两个,递过来一个安慰的眼神。
“小李啊,第一天总是这样的,久了就好——”
就在这时,教室里忽然安静下来。
所有的小朋友都齐齐看向了门口,连哭都忘记了。
苏老师等人一愣,也跟着回头看去,就见一个老师正领着两个小朋友站在门口。
看到那两个小朋友的第一眼,苏老师她们就知道为什么萝卜头们都是这样的反应了。
——这两个孩子,长得也太漂亮了!
左边那个是男孩,穿着颇为正式的白色小衬衫和黑色小裤子,黑发黑眸,五官精致,小小年纪,竟莫名透着股清冷矜贵的劲儿。
右边那个是女孩,一袭红色娃娃领小裙子,头上别着一个水晶发卡,粉雕玉琢,圆润黑亮的眼睛像是黑葡萄般灵动明澈。
“苏老师,这两个也是班里新来的小朋友。”
左边的小男孩视线落在了苏老师身上,迅速判断这位应该就是他们的老师。
“苏老师好。”
声调略显清冷,但因着音色奶气,反倒更显出几分软萌。
苏老师瞬间觉得心软了一块儿。
好、好可爱!
右边的小女孩立刻跟着喊:
“苏老师好!”
她圆润地眼睛弯起,如月牙一般,笑起来的时候,唇角梨涡浅浅。
苏老师听到自己理智彻底崩塌的声音。
呜!
已经不是可爱能形容的了!
苏老师连忙招手:
“快进来!快进来!”
听到这话,左边的小男孩就拉着右边小女孩的手走了进来。
他环视一圈:
“苏老师,请问我们的座位在哪里?”
几位老师全都惊了。
上幼儿园第一天,不哭不闹,还这么有自觉性和自律性!
居然还会主动问自己的座位!
这是什么神仙宝宝!
苏老师立刻朝着右边指了过去:
“这边,这边!”
“谢谢苏老师。”
小男孩客气道了谢,随后拉着小女孩走了过去。
他把小椅子拉开,又帮小女孩去掉了小书包放在旁边。
“果果,坐吧。”
小女孩冲他一笑:
“谢谢哥哥!”
小男孩唇角极轻地弯了弯,而后便挨着她坐了下来。
小女孩又拍了拍小胸脯,凑过来,压低了声音,一脸庆幸:
“幸好没有迟到!今天可是第一天上幼儿园诶!”
早上,关于谁来送他们上学的问题,家里人意见不一,争了好久。
“还是爸爸厉害!”小女孩说起来一脸崇拜,“当时要不是爸爸直接带哥哥上了车,我们肯定要晚了!”
小男孩拉开书包拉链的动作忽而顿住。
想起自己被无情拎上车的场景,他忍了又忍,顾及着后来妈妈和妹妹也跟着上了车,这才勉强点头。
“嗯。”
他觉得他爸应该,早就想这么做了。
……
这两位小朋友的出现,显然给教室里的几位老师和数个萝卜头都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一个哭的满脸是泪的小男孩连忙转身去擦眼泪。
抱着李老师的腿哭闹着要回家的小女孩也默默松开了手。
苏老师激动的热泪盈眶。
从业这么多年,这样安静的开学第一天,还是第一次!
……
“那个……请、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陆岁岁把从外公那借来的书拿出来,才翻了几页,就听到有人凑了过来。
他抬头,就见一个小男孩正站在陆果果的桌前,一脸害羞和好奇的看着她,因为紧张,说话都结巴了。
陆果果笑着道:
“我叫陆清初!”
那小男孩顿时脸红了。
“你、你好!我叫叶子明!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陆果果大方点头:
“可以呀!”
那小男孩脸更红了:“那太好了!我——”
他话没说完,就忽然感觉到旁边一道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下意识扭头,就迎上一双乌黑明澈又冷冷清清的眼。
小孩子对于危险的感知总是格外敏锐。
他几乎是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旁边还有几个小男孩本来也正打算上前,察觉到气氛不对,也都变得犹豫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另一个女孩走过来,鼓足勇气问道:
“你们……是兄妹吗?”
陆果果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陆岁岁抢了先。
他淡淡道:
“我是果果的哥哥,陆璟和。”
“果果?”另一个男孩一脸奇怪,“刚刚不是说,她叫陆清初吗?”
陆岁岁道:
“果果,是我们家人才能叫的小名。”
陆果果眨眨眼,在桌下轻轻拉了下自家哥哥的手。
第一天嘛!要和同学好好相处哇!
陆岁岁周身气息这才收敛,扭头看了她一眼,这才又补了句:
“以后,请大家多多关照了。”
他身上那股莫名迫人的气场消散,大家这才齐齐松了口气,气氛缓和了很多。
另一个男孩看到他手里的书:
“你在看书吗?我也特别喜欢看书!你看的是什——咦?这是什么?”
上面的字,他怎么都看不太懂?
陆果果想着要帮哥哥和大家搞好关系,听到这话,当即非常热情地解释:
“这是德文版的《宇宙线物理》啦!特别好看!我也很喜欢!你要是也想看的话,我可以让哥哥借给你的!”
一众孩子齐齐安静下来,一脸茫然。
什……么?
终于,一个小女孩呐呐说道:
“这个……其实我更喜欢娃娃……”
陆清初眼睛更亮:
“我也是!我和我哥哥都有——”
“陆果果。”
陆岁岁压低了声音,看了她一眼,眸底隐隐带着几分警告。
陆果果连忙捂上嘴巴。
啊呀,忘了哥哥虽然也有全套娃娃,但他好像不是很喜欢诶。
她轻咳一声,从自己的书包里摸出一个小转盘,放在了桌子上。
此时班上的小朋友几乎都围了过来,看到这一幕,有人忍不住问道:
“陆清初,你这又是什么玩具啊?看起来好好玩儿!”
陆果果把转盘放好,聚精会神地盯着,闻言乐呵呵笑着解释:
“没什么啦!就是看看今天会是谁来接我和哥哥放学回家!”
这东西,她用的可太熟练了。
番外12 来接小朋友
转盘做的很精致,分成了好几个区域,中间一个银色的指针。
周围的小朋友都好奇地围了上来。
陆果果伸出白嫩的小指头。
哗啦——
指针转动起来!
周围的小朋友都满脸好奇。
“陆清初,你们家里人很多吗?怎么还要用这个?”
陆清初用力点头,认真掰着手指头数:
“对呀!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风眠叔叔,思洋舅舅……用这个公平嘛!”
这还没算完呢!
这一长串念出来,小朋友们虽然不太能捋顺,但大概意思是听懂了的。
叶子明认真点头:
“原来是这样!陆清初,你好聪明啊!”
一众小朋友跟着附和。
陆岁岁闻言,却是淡淡看了陆果果一眼,好像一点儿都不在意那指针会指到哪里。
指针转动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陆果果握着两只小手,小脸上满是好奇和期待:
“会是谁呢?”
大家被她的情绪带动,数颗小脑袋凑在一起,都巴巴地看着。
终于,指针缓缓停下,指向了一个格子。
——思洋舅舅。
小朋友们都迫不及待地问道:
“这是谁啊?”
他们大多还不太认识这几个字。
陆果果见状却是没有立刻回答他们的问题,反而又伸出一根小手指,将那根指针往旁边拨了一下。
——外公。
“好啦!”
陆果果欢欢喜喜地举起转盘,骄傲地亮给大家看,小脸一扬,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
“今天是外公来接我们!”
……
教室里安静一瞬。
所有小朋友都懵了。
只有陆岁岁,好像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儿,又淡定从容地将桌上的书翻过一页。
陆果果高兴地看过来:
“哥哥!我们今天可以去外公家了!”
陆岁岁略作沉吟,摸了摸她的头,唇角微弯:
“正好我有一些问题想请教外公,果果手气真好。”
“就是说啊!”
陆果果美滋滋将转盘收了起来,打算等会儿就去给外公打电话。
“陆、陆清初……”
叶子明结结巴巴开口,大约是眼前的这一幕太令人意外,以至于大家都没太能反应过来。
谁都没想到陆清初居然会来了这么一把操作。
“你、你不是说,用转盘是、是为了公平吗?可、可你——”
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啊!
她怎么自己把指针拨过去了?
“嗯?”
陆清初眨了眨眼,
“是的呀!思洋舅舅他们的名字都在这上面了!而且这转盘上的每个格子,都是一样大小,这难道还不算公平吗?”
叶子明茫然了。
周围的小朋友们也都茫然了。
陆岁岁又翻过一页书。
很好,看来果果的概率和统计学的挺好的。
……
费诺实验室。
沈璃穿着白色实验服,站在三个大型电子计算机屏幕前,身后站着着几个同样穿着实验服的科研人员。
他们这群人中,沈璃年龄最小,职称却是最高,资历也最深。
最左边的屏幕上是一张星团照片,右边两个屏幕上都是测量数据与计算。
她的视线在最右边的屏幕上多停留了几秒,而后抽出左胸口别着的一支笔,在上面的某个位置点了下。
“这里的运算出现了错误。”
后面跟着的几个人连忙跟着看了过去。
错误?
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读取完测量数据呢,她怎么就已经看出错误了?
但沈璃的专业性无人敢质疑。
她如今已经是费诺实验室京城分部的负责人。
能由她亲自带领指导,是极其难得的机会。
“调整参数,重新测量并运算。”
沈璃声调清冷平静,纤长白皙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动了几下。
一时间,实验室内便只有巨型计算机运行的声响,与她敲击键盘的声音。
片刻,她将那根笔重新别回左胸,又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三点。
“好了,今天就先到这。”
她说着,往外走去,似是打算离开了。
如今沈璃身兼数职,所以在费诺实验室这边待的时间并不算很久,大家也都习以为常。
“对了。”
她走出几步,又突然想起什么,
“原定于今天下午的会议取消,改成明天上午。”
几人都愣住。
沈璃顿了顿,又添上一句:
“沈教授下午有别的安排。”
沈教授,自然指的沈知谨。
这场会议他是极其重要的人物,如果他来不了,那自然是要延后的。
几人当即点头:
“是。”
……
沈璃换了衣服,走出费诺实验室大门。
一辆黑色轿车已经停在门外等候。
身穿黑衬衫的男人靠在车门,清冷禁欲,矜贵慵懒。
听到脚步声,他抬眸望来,黑眸乌沉深邃。
沈璃走过去,在他身前站定。
“刚刚有点事情耽误了,二哥等很久了吗?”
陆淮与笑着帮她拉开车门:
“刚来。”
这话沈璃不怎么相信。
她坐上副驾驶。
陆淮与一手搭在车门,看她的神色,便知道她心中所想。
他微微弯腰。
“阿璃。”
她抬头。
他低声笑道:
“来接小朋友,总要有点耐心的。”
……
开学第一天,西京大附属幼儿园出现了神奇的一幕。
本应是兵荒马乱的场景,却因为两个新生小朋友的出现,整个园区的小朋友都变得格外安静乖巧。
陆岁岁和陆果果手牵着手站在一起,站在了第一排。
——原本他们是站在中间的,可是他们前面的小朋友总忍不住回头看,导致队伍总排不好。
苏老师最后只能让他们俩一起站在最前面了。
所有人都忍不住看向这两个粉雕玉琢的两个小团子。
陆果果不断往大门外张望,直到看到一道熟悉的颀长挺拔的身影,她立刻挥舞起小手。
“外公!外公!我们在这里!”
大门外还有很多早早抵达的家长,听到这声,都下意识回头看。
“沈副校长?”
“那是……沈知谨?!原来那两个团子是他们家的?”
“别说,那两孩子还真是跟他有几分神似……”
不少人热情地打招呼。
沈知谨轻轻颔首,客气回礼,是一贯的疏淡清绝。
直到来到门前,看到那两小只的时候,他眉眼舒展,便显出几分常人绝难见到的温柔笑意。
陆果果迈开小短腿跑过去,一下子扑到他怀里。
“外公!”
沈知谨将软香的一团抱起,又看向陆岁岁。
陆岁岁很矜持,一步步走过来,抓住了他的手,仰着小脸:
“外公。”
他是大孩子了,不要抱的,他可以自己走。
沈知谨意会,牵着他走。
“果果,岁岁,幼儿园好玩儿吗?”
陆果果搂住沈知谨的脖子:
“好玩儿!但是我和哥哥都特别想外公!还好今天我运气好,转盘转到了外公!”
陆岁岁认真点头:
“对啊。”
……
锦水一号院。
顾思洋看着自己已经落满了一层灰的一排超跑,烦躁地挠头。
“这么多次了!怎么还没轮到我!”
番外13 父慈子孝
傍晚,暖灿的阳光从繁茂的枝叶间穿过,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
微风拂来,细碎的光影交织,树叶簌簌作响。
书房,两个小小的身影正面对面,坐在书桌两边。
陆岁岁依然在看着今天带去幼儿园的那本书,几乎已经快翻完了。
陆果果坐在他对面,晃着两条白生生的小短腿,歪着小脑袋,拿着一支笔,在摊开的书上画画。
寥寥几笔,空白的页脚上就出现了一匹可爱的小马。
她冲着陆岁岁招手:“哥哥!快看!我画的乌雪好看吗?”
乌雪是顾听澜送她的袖珍小马,通体雪白,只有四蹄乌黑,很是漂亮。
陆岁岁也有一匹,叫飞羽,通体黑色,唯独眉心一抹雪白。
平常一直养在港城。
他往前探了探:
“好看。”
陆果果高兴地扬起画笔:
“那我把飞羽也画上去!”
她一边画,一边奶声奶气地念叨:
“哥哥,我们都好久没回去看它们了诶!”
陆岁岁点点头:
“三天是挺久的。”
他们三天前才从港城回来。
“哎。”
陆果果叹了口气,又伸出手指头数了数,
“一、二、三……我们还有二十五天才能再见到它们呢!”
陆岁岁愣了下:
“什么?”
“对啊!就是二十五天嘛!”陆果果认真道,“我之前听到爸爸说,等之后国庆放假就带我们回港城呢!”
她满脸期待。
“而且爸爸说,这次我们可以在那边待足足一个星期呢诶!我也好想外曾祖母他们啊!”
“一个星期?”
陆岁岁黑眸沉静,缓缓挑眉。
半晌,他忽然笑了声。
“那是挺久的。”
笃笃。
沈知谨敲了敲门:
“岁岁,果果,吃饭了。”
“来啦!”
陆果果高兴兴地应了声。
沈知谨过去把她抱起来,陆岁岁则正好翻完最后一页,把书合上,又走到一旁,踮着脚把书放回了书架。
“外公,这本我看完了。”
沈知谨轻轻颔首。
为了方便他们两个过来看书,他特意将书架上的书重新整理了一遍,把他们最想看的都放在了下面两排,方便他们自己拿取。
每隔一段时间还会更换。
沈知谨带着他们往餐厅去。
刚坐下,他的手机响起来。
他把小筷子递给陆果果,这才拿起手机看了眼。
顾思洋。
陆果果攥着粉色的小筷子,夹了一块肉,放在了沈知谨的碗里。
“外公!这个好吃!”
沈知谨唇角微弯:
“你思洋舅舅的电话,我接一下。”
“啊?哦!好的!”
陆果果又夹起第二块肉,给了陆岁岁。
“哥哥!”
“谢谢果果。”
沈知谨按了接通,片刻,看向正努力将第三块肉夹入自己碗里的陆果果:
“果果,你思洋舅舅找你。”
啪嗒。
陆果果小手一松,那块肉就掉了下来。
还好是掉到了碗里,陆果果拍了拍小胸脯,长舒一口气。
沈知谨把手机放到了她旁边,开了扩音。
“果果?”
顾思洋的声音刚刚传来,陆果果就脆生生喊了句:
“思洋舅舅!我好想你呀!”
顾思洋的心一下就软了:
“果果!舅舅也想你啊!”
要不是运气不好,今天该陪着果果一起吃饭的应该是他、是他啊!
“果果吃饭了吗?我最近找到一家特别好吃的店,你要是没吃,那我去接——”
陆果果看着碗里的那块肉,点头:
“吃啦!快吃完啦!”
顾思洋的声音戛然而止,泪流满面。
怎么还是晚了!
陆果果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好奇道:
“思洋舅舅,你说的那家店真的很好吃吗?那要不然我和哥哥等下过去陪你一起吃呀?”
顾思洋一颗哇凉的心终于温暖起来。
小棉袄果然是小棉袄!
都已经吃过饭了,为了陪他,还是说要一起吃。
他热泪盈眶:
“不用不用!等改天也行的!”
陆果果脆声应了:
“好啊!”
听了好几声小奶音喊的舅舅,顾思洋心情好了不少,又和陆果果约好这个周日一起吃饭。
陆果果还不忘冲着手机给了他一个响亮的么么哒。
顾思洋大为受用,觉得虽然今天没接到人,但能得个亲亲也不错!
他这才依依不舍挂了电话。
沈知谨将手机收起。
陆果果重新举起小筷子:
“啊,好饿!外公,哥哥,我要开动啦!”
……
吃过晚饭,兄妹俩又玩儿了一会儿,直到天色擦黑,陆淮与和沈璃才来接人。
回去的路上,陆淮与开车,沈璃坐在后排,兄妹俩一左一右。
“第一天上幼儿园,感觉怎么样?”
沈璃问道。
陆果果眼睛晶亮:
“好玩儿!”
她叽叽喳喳说了一堆。
陆岁岁倒是一如既往的话少,只多看了后视镜里的自家亲爹几眼。
陆淮与眉梢微挑:
“岁岁?”
陆岁岁这才移开视线,看向沈璃:
“妈妈,幼儿园,挺好的。”
……
到家后,兄妹俩洗漱完,已经是八点多。
等他们两个都乖乖爬上床,沈璃问道:
“可以自己睡吗?”
今天是他们第一天上幼儿园,也是他们第一天正式独立睡觉。
算是个小小的成长标志。
陆果果握着小拳头:“爸爸妈妈放心,我可以的!”
陆岁岁没说话。
不过他性格向来如此,沈璃也就没太在意,帮他们掖好小被子,这才转身离开。
陆淮与握住她的手,又关了灯,合上门。
咔哒。
陆果果闭上眼,准备睡觉。
然而刚过了一小会儿,就听见了陆岁岁的声音。
“果果。”
陆果果迷迷糊糊睁开眼。
“哥哥?怎么了?”
陆岁岁看了过来,问道:
“没有妈妈,你睡得着吗?”
陆果果愣了下:
“……应该可以……”
她刚刚都快睡着了啊!
“不。”
陆岁岁从床上翻了下来,
“你不可以。”
……
刚回到卧室,沈璃便腰上一紧,微凉的吻紧接着落在她的耳后。
炽热滚烫的呼吸洒落细嫩的脖颈。
她被烫得身体微微瑟缩了一下,往他怀里缩去,咬牙:
“陆淮与!你下午——”
怎么还来!
“下午是下午,晚上是晚上。”
陆淮与似是笑了声,一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回头,吻上她的唇角。
他的身上滚烫,呼吸沉了许多。
略带薄茧的手从她的衣摆之下滑入,蹭过白皙细嫩的肌肤。
她眼神有些乱。
笃笃!
敲门声忽然响起。
陆淮与动作一顿,沈璃也立刻僵住。
“爸爸!妈妈!”
陆岁岁的声音从门外清晰传来。
死寂。
沈璃将陆淮与的手拉出来。
陆淮与闭了闭眼:
“我去开门。”
吱呀——
房门打开,一个小团子抱着枕头,站在门外。
陆淮与眼神危险:
“陆岁岁,你喊什么?”
陆岁岁将旁边的陆果果拉过来,仰脸:
“果果说没有妈妈睡不着。”
陆果果快困死了,还要给自家哥哥打配合,小脑袋点啊点:
“爸爸,你怎么这么久才开门啊,妈妈呢?”
一边问,她还一边往屋里面看。
陆淮与盯着陆岁岁,手掌缓缓收紧。
陆岁岁迎上自家亲爹的目光,毫无畏惧:
“果果要和妈妈睡,我也要陪着她。”
空气似是凝固。
直到沈璃走过来,把陆果果抱了起来。
“好了,果果岁岁和妈妈一起睡。”
陆果果钻到了被子里,陆岁岁也踮着脚,爬上了床:
“妈妈,你睡中间好不好?”
他说着,已经兀自躺了下来,又拍了拍另一边,似是很体贴地开口:
“爸爸,你睡这边吧。”
每一秒都似是变得无比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陆淮与终于关上了门。
他好像笑了声。
“陆璟和。”
你好样的。
番外14 陆队,好久不见
周末。
龙茂大厦,十分热闹。
三楼某家高档茶餐厅,装修讲究,环境雅致。
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带着两个小团子走了过来。
一个在怀里抱着,一个在手里牵着。
他穿了纯黑色休闲装,头上压着一顶同色棒球帽。
本是极宽松闲散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却不知为何,依旧显得挺拔非常。
即使只是一个背影,也依旧透着股英挺周正的气质。
他显然不是第一次来,刚到门口,店员就认出他,热情迎了上来。
“陆先生,您来了。”
店员的眼神在两个小团子脸上扫过,笑容更深。
神仙宝宝也来了!
“岁岁果果,你们也来啦?”
陆果果弯起眼睛:
“对呀!我和哥哥刚刚陪大伯从训练场回来呢!”
她兴奋地挥舞小手,
“射击和格斗都可好玩儿啦!”
陆聿骁低头看了陆岁岁一眼。
陆岁岁沉默一瞬,抬手整了整自己有些凌乱的小衣领。
陆聿骁屈指在他额头轻轻敲了下。
得罪谁不好,得罪自己亲爹。
最后还不是被发配。
他最近因为工作原因调回京城,休息时间大多都用来带陆岁岁去体验人生险恶了。
哦,主要是他亲爹的险恶。
他带着陆果果和陆岁岁朝里走去。
忽然,他脚步一顿,往左边看了眼。
“陆先生,您在看什么?”
陆聿骁敛神,收回视线。
“没什么。”
男人的声线低沉清冽。
他带着岁岁果果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陆先生,今天还是和之前一样吗?”
陆聿骁颔首,又想起什么:
“岁岁果果的先上,我的晚一些。”
店员愣了下,而后小心翼翼问道:
“您今天……有约啊?”
“嗯。”
店员的神色有些尴尬,还是点头应了:
“好、好的!”
她放下菜单,转身走了。
几个店员很快围过来。
“哎,赵姐,陆大少今天又来了?”
“果果和岁岁也来了!”
赵姐竖起手指:
“嘘!都小声点儿!生怕人听不见呢?”
她回头看了眼,叹气。
几人不解:
“赵姐,怎么了这是?”
陆大少和他们老板是朋友,有空的时候就会来,虽然次数不多,但这么一个大帅哥在那坐着,谁看了不高兴?
所以每次他来,大家工作的热情都很高涨。
今天这是——
赵姐眼神复杂,摇头:
“……你们说,哪个女人出来相亲,会看上一个带了两个孩子的男人?”
陆大少这相亲相了好几年了,结果全都是见一面没了下文。
听说陆家老爷子都快急疯了。
连他们老板,每次听说他来这是相亲,都会特意免单。
然而陆大少那边还是没有一点儿动静。
这次可倒好,直接带着侄子侄女一起来了!
这哪儿是来相亲的!
几人面面相觑,神色也是格外精彩。
“得,今天老板这单又是白免了。”
“陆大少吧,冷面冷情的,估计等我干到退休,他都不一定能娶——”
“乌鸦嘴!就人这条件,别的不说,单单是那张脸,不知道多少女人往上扑。哪儿是他相不上,分明是不想相!”
其实陆聿骁今天的打扮非常低调,可尽管如此,从他走进来到坐下,店里无数双眼睛,都看向了他。
尤其是几个年轻的女孩,更是直接红了脸。
当然,在看到他怀里的陆果果和手边的陆岁岁后,全都望而止步了。
一个店员轻啧了声。
“想那么多干什么?有这种顶级帅哥看还不知足呢?再说,还有果果和岁岁呢!”
另一个点头附和:
“就是!对了,七号桌的那位客人你们见了吗?特好看!”
这家茶餐厅规格极高,出入的客人也都颇有身份,她们平日见过的美人实在不少。
但七号桌那位,单单是往那一坐,就直接秒杀。
“看着好像才二十岁出头?清纯又漂亮!尤其是气质特别好,温柔如水,真是绝了!哦,对了,她那双手,我都怀疑是手模,特漂亮!”
“我看她好像也是来相亲的,不过估计对那男人没什么意思,从坐下就开始接打电话,到现在都没停……”
赵姐看了几人一眼:
“行了行了,工作做完了吗就在这闲聊客人八卦?都散了!”
……
“纪小姐?纪小姐?”
坐在对面的男人喊了好几声,终于唤回纪晞如的理智。
她真是疯了,才会幻听到那男人的声音。
她回过神,冲着对方露出一个温柔大方的微笑,又隐隐含着几分诚挚歉意:
“不好意思,我刚刚在想巡演的一些事情。”
她这一笑,明媚温软。
男人心里因为半小时只听到对方跟自己说了三句话而产生的小情绪,瞬间烟消云散。
这位纪小姐是国际知名的大提琴手,听说最近刚刚回国,忙着要在国内开巡回演奏会,忙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他当即道:
“没关系,纪小姐近来比较忙,我知道的。”
纪晞如似是松了口气,又看了眼腕表,神色歉疚:
“啊。我半小时后还要回乐团开会,今天怕是……”
那男人心有遗憾,但对方已经这么说了,他自然不好阻拦。
“纪小姐的事儿要紧,正好今天我开车来的,要不——我去送你?”
纪晞如笑着婉拒:
“多谢,不过不用了,正好我有同事也在这边,我去找她就可以。”
天知道这半小时她有多么煎熬。
但她之前相亲,三分钟就走的斑斑劣迹,已经被家里知道,为此她还被痛骂了一顿。
无论如何,今天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可以收工了!
她说着,起身离开。
那男人的目光从她脸上扫过,还是道:
“那、那我送纪小姐到门口——”
这也是不好拒绝。
纪晞如抿唇微笑,颔首。
路过一张餐桌的时候,她看到两个小团子正凑在一起,似是在看菜单,很是认真的模样。
她忍不住笑了声。
忽然,其中一个小团子往旁边挪了挪,似是要下来。
他的小短腿还够不着地面,眼看就要摔下!
纪晞如心里一紧,立刻上前,一把将那个小团子捞起来。
“小心!”
陆岁岁懵了一下。
这次怎么——没成功降落?
陆果果也愣住了,眨巴着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盯着纪晞如看了好一会儿。
这个姐姐好漂亮!
可是——她怎么拦哥哥?
纪晞如把陆岁岁抱回了座位上,看他没摔着,总算是松了口气:
“小朋友,你们爸爸妈妈呢?”
然而她环视一圈,竟是没瞧见这家大人。
她微微拧眉。
“谁带你们过来的?怎么能扔下你们自己跑了?这也太不负责任了!”
陆果果和陆岁岁第一次听见有人骂自家大伯不负责任的,不由呆住。
陆岁岁迟疑片刻,指了指她身后:
“那个……”
纪晞如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一道熟悉的低沉清冽的声音传来。
“我带他们来的,纪小姐有意见?”
纪晞如顿时浑身僵住!
她没敢回头。
然而身后男人的目光,就那么落在她身上,又冷又烫。
陆聿骁没想到自己不过去给两个团子拿冰激凌的功夫,就被人这么指责了一通。
关键——还是这位。
旁边那男人愣怔看着眼前一幕,视线在陆聿骁和纪晞如身上扫了扫:
“纪小姐,这位先生……你认识?”
到了这一步,装死是不能了。
纪晞如深吸口气,视死如归地转身。
多年未见,这男人不穿作战服的样子,比之记忆里的模样成熟了许多,也……
淡漠冷硬了许多。
对她。
她打了个招呼,勉强挤出一丝笑:
“陆队,好久不见。想不到你孩子都这么大了。”
陆聿骁盯着她,目光从她旁边那男人身上扫过。
那男人顿时浑身一凛!这一霎竟似被刀锋割过!
陆聿骁笑了声。
他这人从来冷肃严厉,极少笑。
如今这一笑,纪晞如直接腿都吓软了。
不,不是吓的。
是心虚的。
“是好久不见,想不到纪小姐的眼光——”
陆聿骁话说到这,忽然顿住,片刻,才继续道,
“看来当初甩了我以后,纪小姐的日子,过的不怎么样。”
番外15 故梦——知谨
八月末,西京大。
京城的夏末总是格外燥热,炽烈的阳光洒落,穿过繁茂的枝叶,在林荫道上洒落一地明晃晃的光斑。
蝉鸣声嘶鸣,拖了长长的尾音,像是将这闷燥的时日无限拉长。
校长办公室的空调吹着冷风,给她细腻白皙的肌肤上覆上一层淡淡凉意。
身旁,顾辞和西京大校长张柏棠,正就这次西京大校庆,顾家捐赠图书馆的事进行最后的商议。
顾家是港城第一名门,西京大又是国内顶级高校。
此次的捐赠事宜,对双方而言,都是好事。
相谈甚欢。
张柏棠站起身,主动伸出手,笑道:
“顾先生心系教育,慷慨仁义,我再次代表西京大全体师生,感谢顾先生。”
“张校长客气。顾某不过尽微薄之力,不足挂齿。”
顾辞与他客气握手。
然而毕竟是港城黑白两道通吃的厉害人物,名利场上沉浮多年,纵然只是站在那,这位顾家的掌权人,周身也依旧氤氲着一层强大气场,令人不自觉心生敬畏。
张柏棠笑道:
“关于捐赠仪式以及后续的一些安排,顾先生可以移步隔壁会议室,进行更详细的了解。”
顾辞正要颔首,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侧头看向坐在不远处的少女。
她端坐着,仪态优雅大方,只是……
在发呆。
她对这些事向来没什么兴趣,总听着听着就发困。
今天能坚持到现在,真是十分给他面子了。
顾辞笑道:
“茵茵。”
顾听茵恍然回神,视线聚焦,乌黑圆润的杏眼望了过来:
“爸爸?”
顾辞道:
“等会儿我和你张伯伯还有事情要谈,你可以先在这边休息会儿。”
这是主动给她放假了。
“谢谢爸爸!”
顾听茵眼睛晶亮,乖巧点头,又想起什么,
“对了,我这还是第一次来西京大呢,可不可以去逛逛?”
顾辞看了眼外面燥热的天气,没立刻答应。
张柏棠笑道:
“顾小姐感兴趣的话,不如我找人带你到处参观参观?”
顾听茵眼睛弯起:
“谢谢张伯伯,不过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去的!”
张柏棠一愣。
她说着,又冲着顾辞眨眨眼。
“爸爸,我去写生也不行吗?”
顾辞知道她这就是玩儿心起来了,但哪里拒绝的了她的请求,便点了点头。
“可以,不过自己注意点儿时间。”
他又看向张柏棠,眉眼间带着笑意:
“图书馆的设计初稿,就出自茵茵之手。为此她翻看过不少西京大的建筑资料,虽是第一次来,但对这里,也算熟悉。”
言语之间,不掩宠溺。
张柏棠目露讶色:
“原来如此。”
他看到过那份设计稿,很出色,很新颖。
“我还在想,不知那份稿子出自哪位设计师之手,没想到竟是顾小姐。先前只听说顾小姐擅国画,没想到建筑设计也颇有天赋。”
顾辞笑道:
“张校长谬赞了。”
虽是这么说,但很显然,夸顾听茵这一句,顾辞最是受用。
早听闻这位顾家唯一的掌上明珠备受宠爱,今日一见,才是真正体会。
这会儿西京大还没开学,校园里人不多,顾辞也就遂了她的意。
“去吧。”
顾听茵背起画板:
“谢谢爸爸!”
……
京城和港城气候不同,虽都是夏日炎炎,但港城临海,相对而言更湿润宜人。
但京城的夏末,却是燥热至极,连一丝风都没有。
不过初来乍到的新鲜感占据全部,顾听茵一个人在安静的校园里走着,打量着那些之前只在书上和照片上看到过的悠久建筑,倒也颇有乐趣。
来到一个丁字路口,她往路口的指路标上看了眼。
“文西路……应该是往左走……”
她轻声喃喃着,就准备往左去。
然而就在这时,她无意间往右边看了眼,一道清瘦挺拔的少年身影,就那样突然闯入她的眼帘。
她忽而怔在原地。
那是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隽秀干净,清冷疏离。
他容色沉静,眉眼间透着一股极其纯粹的少年气,却又不知为何,显出几分生人勿进的清淡疏冷。
林荫路上斑驳的光影覆落他身上,明明暗暗。
时空似是静止,而他是唯一流动的水墨。
她看过无数画展,画过无数画作,却都不如此时此刻,所见那少年,那一眼。
他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眼帘微抬,看了过来。
眸色黑沉如墨,平静疏淡。
这一霎,顾听茵忽然觉得,他目光所及之处,连那燥热的阳光,都似是覆上了一层凉意。
她的心脏快速跳动起来。
然后,她感觉到有风从耳畔拂过,扬起她的发。
……
沈知谨今天刚从柏城回来。
费诺实验室要在京城筹备分部,他作为唯一的华人,是最适合的负责人选,故而又跟随导师回国。
今天是来西京大送资料。
然而还没走到物院,就被人拦了下来。
“同学!”
那少女红色裙摆翩跹,微卷的长发扬起弧度,像是在描绘风的形状。
她在他身前站定,杏眼乌黑圆润,望过来的时候,眼底似星河灿烂。
“同学,你是提前来报道的吗?”
阳光落在她笑意盈盈的脸上,皮肤白皙清透,唇角的梨涡若隐若现。
竟似比这阳光更明灿,让人心底发烫。
沈知谨眸色微动,不动声色收回视线,垂眸看了眼手里的行李箱。
——这里面装着的,都是费诺实验室的珍贵文献与实验记录。
他唇瓣微动,刚要说话,对面那少女又热情道:
“你要去哪儿?我对这里很熟悉的,我可以带你去!”
在西京大待过足足三年的沈知谨沉默一瞬。
然而这片刻的沉默,在顾听茵看来,却变了味道。
这是……不好意思?
她连忙道:
“同学,你不用怕麻烦我的!西京大校区很大,一不小心就会迷路,正好我这会儿有空!你是要去宿舍吗?”
沈知谨顿了顿,终于开口:
“物院。”
少年的声色清冷如玉石相击。
顾听茵耳朵酥了一下,又连忙回神。
物院?
“原来你是物院的新生啊!”
她惊叹。
她对所有理工类学科都一窍不通,所以一听对方是物院的,立刻生出崇拜。
“真厉害!”
沈知谨:“……”
类似的夸奖他从小到大听过无数次,但这是第一次,如此……尴尬的微妙。
顾听茵迅速在脑子里回顾了一遍西京大的地图,以及物院的那几栋楼。
她红唇弯起,眼如月牙:
“那,跟我走吧!”
……
“同学,你怎么这么早就来报道了?报到处好像都还没设置好呢!不过来得早也挺好的,可以趁着人少,提前在这里逛逛!”
“你学物理,一定很聪明啊!物院的分数线是不是西京大最高的?你高空成绩一定特别好!”
“西京大什么都好,就是校区太大了,从这里到物院,还得走二十分钟呢……”
“不过这里景色很好!除了物院,还有好几个地方,你之后都可以去看看的!”
顾听茵和他并肩而行。
她发现他的话很少,不过这样也好,他一说话,她的心脏就不受控制地乱跳。
还、还是这样安静着一起走比较好。
那些问题他没怎么回答,只偶尔回个单字的音节,不过顾听茵也不是特别在意。
她哪儿还有心思去想那些。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沈知谨长腿一抬,就要往右走去。
然后他看到顾听茵拐向了左边。
沈知谨脚步一顿。
顾听茵回头,神色诧异:
“同学,怎么不走啦?我们从这条路往前,就快到物院了!”
沈知谨:“……”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她冲他招招手:
“快来呀!”
片刻,他抬脚跟了过去。
……
顾听茵发现西京大,是真的很大。
之前看地图没太觉得,真这么走起来,太要命了。
而且,这大路小路彼此交错连通,也太多了!
她一边走,一边往两边看,心里忍不住犯嘀咕。
不对啊。
这都走了半小时还多了,怎么还没到物院……
怕沈知谨着急,她还不忘安抚:
“那个,同学,你别急啊,快到了,快到了!”
沈知谨略作停顿,看着她挺翘的鼻尖上冒出的一层晶莹的细密汗珠,以及被阳光晒得绯红的脸颊,终于还是低声应了一声:
“嗯。”
顾听茵更不好意思了。
人家还拖着行李箱呢!
她很想把地图翻出来,但迎上对方沉静的黑眸,她实在是做不出这事儿。
太丢人了!
两人又走了好一会儿。
她侧眸看了他一眼,小声问道:
“同学,你……你累不累啊?”
她的脚好酸!
沈知谨看向她。
“有点。”
她连忙道:
“那,那我们先休息一下?”
“嗯。”
顾听茵心里长舒一口气。
她指向旁边的长椅:
“那、那同学,你坐!”
沈知谨没动,视线落在她身后。
顾听茵正要再劝,忽而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师兄?”
顾听茵奇怪回头,就看到一个二十出头的男生正在和他们打招呼。
他脸上神色惊喜又客气。
不,不是他们。
这一句师兄,喊的是——
那男生的视线从顾听茵脸上扫过,闪过一抹惊艳,又很快看向沈知谨,调侃道:
“知谨师兄,苏教授都等急了,说你原定三点半就到,现在四点了。这可是你第一次迟到啊,是什么事儿耽搁了吗?”
“总不能国外读了一年博士,回来连母校的路都不认识了?”
顾听茵脑子霎时间一片空白!
沈知谨的目光落在身前少女的身上。
她浑身僵着,耳尖红透。
他淡声开口:
“嗯,是有点儿事儿。”
顿了顿,他又平静道:
“带新来的学妹逛逛学校。”
番外16 追
十七年来第一次,顾听茵落荒而逃。
……
“你想上西京美院?”
回到酒店,听到顾听茵的话,顾辞颇为意外的挑眉,
“但你之前不是已经决定去柏城皇家美院了吗?”
顾听茵在绘画上的天赋毋庸置疑,早早便收到了数家世界顶级美术学院抛来的橄榄枝。
她出生在港城,后来又在柏城完成了中学学业,对这两个城市是最为熟悉的。
她也早就定好了想去的学院。
顾辞没想到她居然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改变主意。
顾听茵眨眨眼:
“对啊,但是我最近又仔细想了想,学国画的话,肯定还是在国内最好啊!西京美院又是国内最顶尖的美术院校,去那里最合适了,爸爸您说是不是?”
顾辞靠在沙发椅背上,打量着她。
顾听茵肩背挺直,一脸认真。
顾辞忽然道:
“只是在西京大逛了一下午,就换了主意?”
有那么一瞬,顾听茵觉得自己那点小心思被看透了。
她心虚地咳嗽一声:
“也……不算吧,其实之前就跟老师聊起过西京美院,只是一直没机会多多了解。这次跟您一起来京城,也抱了几分打算,说来这边好好看看的。两相比较,我觉得,还是西京美院更适合我!”
顾辞好像笑了笑。
“我记得,西京美院和西京大,不是一个校区吧?”
她在西京大逛了一圈,最后得出结果,西京美院更适合她?
顾听茵:!!!
她有点着急起来:
“那也是一个学校嘛!校、校训和校风不都是一样的?西京大这么好,西京美院肯定也很好的!”
顾辞不置可否。
他当然知道西京大和西京美院的地位,不然也不会过来这趟了。
只是——
顾听茵双手合十,一双莹润的杏眼巴巴望着他。
“爸爸~”
顾辞哪里舍得拂她的意。
他看了她一会儿,终于笑着颔首:
“行。只不过,你大哥他们从前段时间就开始着手为你准备开学的接风宴了,这事儿,你自己去和他们说。”
全家人都以为她要继续留在柏城念书。
如今突然换成了京城,自然是要好好解释一番的。
顾听茵才不担心这个问题。
她眼睛晶亮:
“好!”
……
顾辞回去了,房间里就剩下顾听茵自己。
她拉开椅子,在书桌前坐下,重新看向电脑。
屏幕上是西京大官网,费诺实验室官网,以及西京大校园论坛。
这些页面上,都有一个相同的名字。
——沈知谨。
“十四破例考入西京大,三年时间,以满分绩点的成绩完成本硕学业……”
“十七岁考去柏城,成为西京大物理学院和费诺实验室联合培养的首位博士……”
“十八岁跟随其导师回国,共同创立费诺实验室京城分部……”
顾听茵喃喃着,绝望地捂脸。
她怎么会以为人家是西京大物院的本科新生!
高考成绩?他根本就没参加高考啊!
她还自告奋勇去给人家带路!那可是他母校!
怪不得当时她问他那些问题,他都没怎么回答,这要怎么说啊!
他会不会觉得她当时是故意带他绕路的?
不,应该不会。
他肯定看出来她其实是第一次去西京大了!
顾听茵觉得自己这辈子丢过的脸,都没今天一下午丢的多!
她一手托腮,长叹。
发愁。
真的太发愁了。
她拿起一支笔,在纸上随意画着什么。
一个穿着白衬衫,可爱帅气的小男孩,就出现在了她的。
哪怕是漫画,眉眼间也透着隽秀疏离。
生气。
真是太生气了。
他怎么能什么都不说?
顾听茵哼了声,旁边就又多出一个长裙子的小女孩。
小女孩一把将小男孩扛在了肩上。
……
虽然时间比较晚了,但好在顾听茵本身天赋很好,西京美院也有好几位老师对她很有意向,再加上顾家捐的那栋图书馆,顾听茵最终还是得以顺利入学西京美院。
正式成为了沈知谨的——学妹。
……
西京大,物院实验室。
沈知谨穿着白色实验服,手边放着一摞实验记录,眼前的电脑上,计算程序正在运行。
他身后站着一位三十多岁的副教授,以及两个博士。
他们一边看,一边听沈知谨解说,时不时恍然点头。
沈知谨今年才博二,但因为之前在柏城费诺实验室总部待过一年,所以很多方面都比院内的老师和同学更了解。
他今年跟着导师回国创立实验室分部,主要负责的就是和西京大的深度实验合作。
国内天文学的研究和国外相比,的确有着一定差距,所以很多都需要他亲自处理。
虽说是念博二,但其实他如今在物院的身份,远不止于此。
“哎,知谨,快上课了,走吗?”
另一个博二的男生走了过来,问道。
沈知谨的视线依旧盯着屏幕,摇头,神色淡淡。
那男生似是并不意外,笑道:
“也是,外语课你去上,那不纯粹浪费时间么?”
沈知谨精通英文和德文,这课上不上的,没什么区别。
何况他最近一直在院里帮忙,几位授课老师也都睁只眼闭只眼。
另一个正在看文献的男生抬头看来,揶揄笑道:
“徐哲师兄,以前可没见你上课这么积极啊!说说,是不是因为那位总来蹭课的妹子?”
徐哲拍了他脑袋一下,笑骂:
“说什么呢!你师兄是那种人么!”
孔文瀚轻啧一声。
“这消息全校都传开了好吧!说是一个特漂亮的新生学妹,总跑来物院蹭课,还不是蹭本科,专挑博士的课蹭。听说她一去,教室内外全都是人,还有不少人翘课去追。”
他拖着椅子往前凑了凑,一脸好奇:
“你说这念头,漂亮妹子都怎么想的?咱们院的课多难听啊!她居然也来?本科还瞧不上,非得博士?”
这话说的徐哲就不爱听了。
“怎么说话的?人妹子说了,就喜欢物理!旁听一下怎么了?”
喜欢物理没问题,可那妹子不是新生吗?
“师兄,那妹子哪个院的啊?”
徐哲拎起背包往外走,闻言脚步顿住,嘿嘿一笑:
“你绝对猜不着,那妹子——美院的!今年刚考进来的!不说了,我得赶紧去了,要不然等会儿那帮孙子又把好位置都占了!”
沈知谨眉心微凝,长睫微抬,眸色黑沉。
“谁?”
番外17 以后别来了
综合楼阶梯大教室。
距离上课还有几分钟,教室里却几乎已经座无虚席。
这一节课是外语,属于公共课,全校多个专业的博士生一起上,所以上课的人大约有一百人。
不过此时教室里的学生人数,显然已经远远超过这个数字了。
男生占了大多数。
而他们的目光,则是都投向了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少女。
她穿着白色长裙,裙角绣着几片红色的山茶花瓣,像是风拂动花叶,飘落她翩跹的裙摆之上。
及腰的长发柔顺黑亮,发梢微卷,走动的时候,带起动人的弧度。
巴掌大的小脸皮肤莹白清透,眉眼精致,鼻梁秀挺,下巴尖翘。
尤其那双圆润乌黑的杏眼,长睫浓密卷翘,望过来的时候,眼底似是一汪清潭盛放漫天璀璨星河。
因为她的存在,整个教室都比以往安静了几分。
安静之中,又涌动着年少的躁意与紧张。
有的人生来便是众人瞩目的焦点,恰如她。
哪怕只是乖巧地坐在那,周身也似是氤氲着一层看不到的流动气韵,让人望之心动。
漂亮,干净,矜贵。
美院的妹子漂亮是出了名的,但她尤甚。
她入学第一天,就已经被大家一起私下选定为新晋校花。
而谁也没想到,校花居然喜欢物理,还喜欢蹭博士的课。
大约是因为太漂亮了,浑身上下又透着贵气,喜欢她的虽多,但真正敢去追的,反而很少。
不过,这依然不影响大批的男生闻风而来。
这么漂亮的妹子,多看两眼也好啊!
……
顾听茵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从书包里掏出一本厚厚的书,放在了桌上,手里又拿了一支笔。
对于那些看过来的眼神,她早就习以为常,并未放在心上。
此时此刻,她心里只在想一件事——今天这节课,他不会还不来上吧?
哎。
她懒散地一手托腮,叹气。
沈知谨是西京大绝对的风云人物,想打听到他的课表其实并不难。
但是——
谁知道他居然总是不来上课呢!
从周一到周四,她专门从西京美院跑来这里,蹲守了好几次,结果次次都扑空。
连个人影都没瞧见!
正在这时,一道略带紧张和殷切的男生声音从旁边传来:
“同学?”
她回头看去。
……
“知谨,这应该是你这学期,第一次上这节课吧?等会儿李教授见了,估计下巴都要惊掉。”
徐哲和沈知谨并肩而行,往教室走去,
“啧,估计班里同学也是一样的反应。”
很多人都知道沈知谨上这节课,但更多人知道他不会来上这节课。
——学神总是有特权的。
就连和他关系颇近的徐哲,看他脱掉实验服,说要来上课的时候,也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
沈知谨神色疏淡。
徐哲压低了声音,揶揄:
“不过还好今天你是临时决定过来的,要不然就咱们那教室,肯定挤不下了。”
西京大里,暗恋沈知谨的女生,实在不要太多。
往往他去上的课,教室内外总特别热闹。
大多都是过来看他的女生。
他刚考到西京大的时候才十四岁,那时不显,但他在西京大的最后一年,实在是当之无愧的西京大校草,表白墙上全是他的名字。
更不用说今年他回来,还在学校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这也是沈知谨不愿去上课的另外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他这人,眼里心里好像只有物理。
换做别的男生,被这么追捧,多少是会有几分欢喜和享受的。
但沈知谨不同。
他是真的没兴趣。
徐哲曾经亲眼见过外语系的系花亲自过来找沈知谨当面表白,结果沈知谨从头到尾只神色平静地说了一句话。
“不好意思,我赶时间。”
——还是挑在人家表白到一半的时候说的。
徐哲就眼看着那位系花的脸瞬间从绯红变成惨白,最后忍着泪转身跑了。
这场面给徐哲留下了深重的心理阴影。
——因为沈知谨的赶时间,是赶着去实验室看文献。
二人说着话,来到了教室前门。
沈知谨一脚迈入教室的一瞬,整个教室瞬间寂静,空气都似是凝固。
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格外精彩。
“卧槽!我眼花了?我居然看到沈知谨过来上课了?”
“眼花带我一个!我也瞧见了!”
“今天什么日子?学神如此纡尊降贵?!”
徐哲“啧”了声。
“我就说吧,你来,他们肯定——哎,你看什么呢?”
徐哲顺着沈知谨的视线看去,就瞧见那个总来蹭课的妹子又来了。
他心中一喜,胳膊肘捅了捅沈知谨:
“看到了吧,就那个,是不是特好看!嘶,我这来得够早了啊,怎么还是被人抢了先?”
一个身形瘦高的男生正站在妹子身旁,神色拘谨又害羞。
只要没瞎,都看出来这是在做什么了。
沈知谨向前走去。
徐哲一愣:
“哎,知谨,前面这还有位置——等等我!”
……
“同学,请问你旁边有人坐吗?”
顾听茵一回头,那男生望见她的脸,一时间更是紧张。
她来蹭课这几天,每次都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
最开始大家问起,她总说身边有人。
可几次下来,一个人也没有。
这显然就是借口了。
顾听茵报以歉意一笑:
“不好意思啦,我旁边有人的。”
那男生这次是打定主意要追她,便道:
“同学,这都快上课了,你朋友还没来,是不会来了吧?”
顾听茵一时语塞。
根据前几次的经验,他好像确实不会来。
可——
忽然,她眼睛一亮,冲着那男生身后走来的身影招了招手:
“同学!”
大约是她这一声里的开心毫不遮掩,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当发现她喊的人居然是沈知谨后,大家的表情顿时变得更加精彩。
沈知谨脚步微顿,看了过来,容色沉静。
顾听茵连忙道:
“我帮你占了位置的!快来!”
她说着,又冲着那个已经愣住的瘦高男生一笑:
“我朋友来啦!”
那男生不可置信地看向沈知谨,怎么都没想到,她说的那个人……居然是这位!?
对视片刻,不知为何,他心里莫名虚了一下。
这尊大神是真的惹不起啊!
他连忙退开: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这是你——”
他一时顿住,剩下的话真是不知该怎么说。
沈知谨没动。
顾听茵又连忙冲他眨眼。
他这才终于走了过来,在她旁边的位置落座。
顾听茵稍稍平息了一下乱跳的心脏,飞快看了他一眼。
少年侧颜清绝,隽秀疏离。
很好,跳得更快了。
虽然之前两人一起在学校里并肩走过将近一个小时,但——这么坐在一起,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
空间好像都突然被压缩了,她的心上像是压了什么,沉沉的,又似乎长了翅膀,轻盈至极。
整个教室一片死寂,而后,大家面面相觑,终于了然。
——哦,原来这妹子,是来追沈知谨的啊。
徐哲满脸呆滞地在过道前排的位置坐下,回头看了眼,又回头看了眼,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哦,原来沈知谨突然要来上课,是为了这妹子啊。
……
顾听茵很高兴。
等了这么多次,终于给她等到了!
“同学,你今天怎么过来啦?”
她小声问道。
沈知谨顿了顿。
“课表上有这节课。”
哦。
顾听茵顿时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的很奇怪。
对啊!人家上自己的课,有什么好奇怪的?
但是——
“那你之前的几节课,怎么没上啊?”
沈知谨终于看向她,眸色平静清冽。
“你怎么知道我没上?”
“当然是因为我每节课都——”
顾听茵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么说的话,好像……不太合适啊……
迎上他的目光,她的脸莫名燥热起来,率先移开了视线。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是想来谢谢你的!”
“谢我?”
“对啊!之前、之前你不是带我逛学校了么……”
顾听茵轻咳一声,强行将那天的事情美化一番。
沈知谨大约也是没想到她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无言。
顾听茵安静片刻,决定换个话题。
“对了同学,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你帮我这么大的忙,我想好好谢谢——”
连他上什么课都知道了,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叫什么。
“以后别来了。”
清冷疏淡的嗓音响起,打断她的话。
顾听茵愣怔当场,喃喃:
“什么?”
沈知谨的视线落在她桌上放着的《通俗天文学》,声色平静:
“我说,以后别来了。”
番外18 折返
他的语调是一贯的清冷疏淡,前排坐着的几个人都听到了,下意识回头看来,神色震惊又意外。
徐哲更是瞪大了眼,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不是,沈知谨今天特意停下实验过来上课,还和这妹子坐在了一起,他还以为他是喜欢人家呢!
搞半天,是为了当面拒绝人家?!彻底绝了妹子的心?!
徐哲在心里默默暗骂一声。
绝。
论如何能让妹子以最快的速度对自己死心,沈知谨要排第二,西京大没人能排第一。
顾听茵自然也察觉到了那几道探究和八卦的眼神,一时慌乱起来。
她看着身旁坐着的少年,察觉到他周身的淡淡冷意,眼中的星光暗淡下来,眸底浮现几分无措。
片刻,她垂下头,呐呐着低声:
“哦,我、我知道了。”
说着,她默默转过身子坐好,两只手还紧紧抓着那本书。
沈知谨看到她微微抿唇,原本懒散斜靠的姿态也变得紧绷,整个人都像是被霜打了一般蔫蔫的,不复之前活泼。
他眉心微蹙。
上课铃响起,李教授走了进来。
看到坐在最后一排角落里的沈知谨,他很是惊讶,视线扫过他旁边坐着的少女,笑着调侃:
“哟,我说今天怎么瞧见知谨过来上我的课,原来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而是陪人来上课的?”
沈知谨少年天才,虽然很少上课,但所有科目都是满分,加之性格疏淡矜傲,做事又低调严谨,教授们都很欣赏他,对这些事儿也就不怎么管。
如今难得看到他来上课,旁边又带着个小姑娘,李教授自然免不了调侃几句,给自己找回点场子。
教室里所有人都回头看了过来。
这样的氛围,原本该是十分暧昧的——如果刚才沈知谨没有当众拒绝她。
顾听茵头垂得更低了。
她、她好像给他惹麻烦了……
沈知谨唇瓣微动,本想解释两句,但余光看到她因为用力而微微泛起青白的手指,又忽而顿住。
他没有说话。
……
这节课,对于顾听茵而言,实在是太过难熬。
她沉默着,连侧头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了,只能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窗外忽然起了风,很快,豆大的雨珠急急砸落在窗上。
天色昏暗,连教室里都暗沉下来。
不少学生往外面看去,躁动起来。
“下雨了?”
“这雨也太大了,我没带伞啊!”
“我等会儿还得回院里上第二节课,这么大的雨,是要我游过去???”
沈知谨想起什么,看向身旁的少女。
她的背包很小巧,装下那一本《通俗天文学》已经颇为勉强,怎么看都不像是带了伞的样子。
而且她是从美院那边过来的,等会儿要回去,估计更麻烦。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顾听茵终于从书里抬起头,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
她红唇微动,脸上神色颇为纠结,磨磨蹭蹭,似是想问什么。
他做事向来周全,这几日预报的有阵雨,他一直带着伞。
“你——”
她踌躇着开口。
沈知谨静静想着,如果她借,给她就是。
“你别生气了。”
她小声道。
沈知谨微怔。
这么近的距离,她的脸又热起来,一颗心快速跳动着,半点不受她控制。
想到他刚才的那句话,她心头微凉,鼓噪的心跳声这才稍稍平息。
“我、我以后,不会再来这里打扰你了,真的!”
似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心意,她还并起手指,做出保证的姿态,信誓旦旦。
沈知谨看着她乌黑润泽的杏眼。
这本来就是他要的答案,但不知为何,并没有预想中的轻松。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她眼中浮现几许茫然,他才终于回神。
“嗯。”
……
下课了,但雨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
雨幕茫茫。
一些学生打着伞,还有几道冒着雨匆匆跑过的身影。
“哎,这雨也太大了!就算打着伞,从这地方走回院里,也得淋湿了。”
徐哲站在走廊,一边掏伞,一边念叨,
“也不知道妹子这一路怎么回啊!我看她好像没带伞的样子。”
沈知谨神色淡淡地撑伞,抬脚走进雨中,仿似并不在意。
一阵急风吹来。
“哎我去!”
徐哲躲闪不及,雨伞被吹偏过去,冰凉的雨水瞬间落了他一身。
他哀怨地抹了一把脸:
“算了算了,妹子长得那么漂亮,不知道多少人等着这机会献殷勤呢!”
沈知谨脚步一顿。
……
顾听茵还在教室里坐着。
又一个男生走过来。
“学妹,你没带伞?要不我送你吧?”
她摇摇头。
“谢谢,不过不用了,有人来接我的。”
她已经给司机打过电话了,晚一些就到。
她一个人来京城求学,家里人都很不放心,在西京大附近购置了别墅,还特意给她配了司机和阿姨。
不过她平常大多数时间都在学校,而且行事作风低调,一直没让司机来过,其他人也就不知道。
那男生闻言耸了耸肩,显然对这话是不怎么相信的。
新生,又是美院的,能是谁来接?
他思索片刻,笑着问道:
“那我在这陪你一起等吧?”
顾听茵诧异抬眸,拒绝的话尚未来得及说出口,那男生已经往她这边走了两步,似是打算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
她眉心微微皱起:
“我——”
笃笃。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映入眼帘,屈指在她桌上敲了敲。
顾听茵心头微跳。
这只手,有点眼熟。
她缓缓侧眸看去,就见沈知谨不知何时折返回来,正站在她身旁。
他黑色的额发微湿,周身氤氲着淡淡的雨汽,愈发显得眉眼黑沉。
他另一只手拿着伞。
滴答。
雨水滑落,在地面上晕染开一小片深色的水痕。
他没看站在她另一边的那个男生,只淡淡看着她。
顾听茵神色惊喜:
“你是来送我的吗?”
沈知谨到了嘴边的话忽然顿住。
——他原本打算把伞给她就走的。
但不知为何,迎上她望过来的目光,准备好的说辞最终被别的字句替换。
疏离的嗓音在这雨声中,听来更添几分清冷。
“嗯。”
番外19 一起吃饭啊
大雨如瀑。
顾听茵落后沈知谨半步,偷偷拿出手机,给司机发了短信,让他不用来了。
沈知谨回头看来,便瞧见她匆匆藏起手机。
这时候大多数家庭还是用的座机,能用上私人手机的实在是凤毛麟角。
顾听茵快步走了过来,又往外面看了眼,似是有些担忧,漂亮的眉心微微蹙起:
“雨下的好大啊。”
真好啊!
她巴巴看向他,似是还有些不好意思:
“这么大的雨,让你送我回美院,多不合适啊。”
本打算送她到校门口公交站就离开的沈知谨:“……”
他撑起伞。
“走吧。”
她又看了眼下着的大雨,将背包紧紧抱在了怀里,一步钻入他的伞下。
距离突然拉近,一股清甜的淡淡香气弥漫,混杂在这雨汽中,猝不及防地占据他的呼吸。
他从来没有跟女生同撑过一把伞,也从未与女生有过这样近的距离。
几缕柔软的发丝拂过他的手腕,带起些微的痒意。
他握着伞柄的手微微收紧。
……
雨落在伞上,噼里啪啦作响。
两人共用一把伞,本来就比较勉强,何况雨这么大,何况——他们中间还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顾听茵的左肩很快就落了几滴雨。
她侧头看了眼。
沈知谨察觉到她的动作,手腕微动,黑色的雨伞便倾斜到了她那边。
一阵急风吹来,她脚下一滑,惊呼一声,差点跌倒在地。
情急之下,她连忙抓住了旁边少年的胳膊。
温热的触感从隔着薄薄的衬衣传来。
这感觉很陌生,他下意识蹙眉。
顾听茵长舒口气,庆幸地抬头:
“还好没摔倒,要不然——”
看到那少年微微蹙起的眉头,她后知后觉,自己还抓着人家,连忙松开。
“不、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他不喜欢她去蹭他的课,肯定更不喜欢这样的肢体接触了。
分明她已经松开了手,可她碰过的地方,不知道为何,还带着灼烧的温度。
无法忽视。
可她的力道其实并不大,掌心也很软——
沈知谨恍然惊醒。
他在想什么?!
顾听茵看他好一会儿没说话,眉眼微沉,心下紧张起来。
他这是……又生气了?
沈知谨错开了她的目光。
“你这样抱着背包,站不稳。”
她愣了下,小声喃喃:
“可是这里面的书是我才买的……”
他顿了顿,终于道:
“那就跟紧点儿。”
她眼睛一亮,尽管已经在努力克制,尾音还是带了一丝无法遮掩的欢喜:
“哦。”
她又往他身旁靠近了些。
沈知谨正要走,忽而感觉到了什么,垂眸看了眼。
一只细白的小手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拉住了他的衣袖。
顾听茵奇怪问道:
“怎么不走了?”
不是让她跟紧点儿吗?
沈知谨:“……”
他抬腿向前走去,胳膊上还挂了个小姑娘。
……
好不容易来到校门口,她低头看了眼,裙摆已经湿了,还溅上了斑斑泥点,此时贴在她的小腿,很不舒服。
还冷。
她小小打了个哆嗦。
来这边的时候,哪儿想得到会下雨?
沈知谨微微侧头,眼看着马上就要到公交站了,终于还是抬手拦了辆出租。
从西京大到西京美院,其实不算远,自行车半小时左右。
两个校区的学生彼此之间往来也很多。
但沈知谨在西京大待过三年之久,今天却是第一次来西京美院,而且这一来,就直接到了女生宿舍楼下。
雨不停,他就只好一路把人送到了这里。
“今天谢谢你啊!”
顾听茵站上台阶,冲他挥手。
沈知谨淡淡应了声,转身就要走。
“等等!”
顾听茵又叫住他,这才看到他的衬衣右肩部分几乎已经湿透。
薄薄的衣衫贴在他身上,勾勒出少年劲瘦挺拔的身形。
她一愣,本以为自己身上已经够湿了,谁知道他竟是更——
但他眉眼清淡,似乎对此并不在意。
她心里像是被什么揉了一下,眼看他要走,连忙道:
“你还没跟我说你的名字呢!”
她好像对他的名字格外执着,哪怕早就知道,也一定要听他说。
他回头看来。
她眼睛润泽明灿,就那么望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
“沈知谨。”
她唇角扬起笑,梨涡若隐若现。
“顾听茵!”
她的声音在雨中也如此清晰,
“我叫顾听茵!”
她当然知道他的名字,可她想认识他,不是从任何人的口中,不是从任何报道与新闻中。
她要他自己告诉她。
这样,她便也能顺理成章地说——
沈知谨,你好,我是顾听茵。
……
那天过后,顾听茵果然没再出现在他的课上。
物院一众人等哀叹不已。
上课那么无聊,好不容易有漂亮妹子来,结果还被沈知谨无情赶走了。
这上哪儿说理去!?
可偏偏这人是沈知谨,他们不好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在心里默默流泪,偶尔偷偷投递几个哀怨的眼神。
沈知谨的生活又恢复了一贯的规律。
看文献,做实验。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那个雨天,似乎也与过往的每一个雨天并无不同,被他淡忘。
……
“师兄,去吃饭吗?”
孔文瀚一边将实验记录册合上,一边问道。
沈知谨摇摇头。
“我等这份数据跑完,你们先去吧。”
孔文瀚心中松了口气,和旁边两个男生交换了个眼神,在桌下比了个“ok”的手势。
“师兄,那我们走了啊!”
说着,几个人一起起身准备离开。
刚走到门口,碰到苏教授。
几人连忙打了招呼。
苏教授颔首,走了进来,边走边回头看了眼:
“怎么回事儿,这几天这群小子像是饿死鬼投胎一样,一到饭点儿跑的比谁都快。”
徐哲迅速看了眼沈知谨,见他没什么反应,这才呵呵一笑:
“苏教授,这人是铁饭是钢,他们最近做课题挺累的,挂念着吃饭,这不是很正常吗?”
“都是借口。”
苏教授笑道,
“知谨不比他们更忙?不过知谨,你总这样不按点吃饭也不好,自己多注意点儿。”
沈知谨应了声,又很快重新看向屏幕。
这样子一看就没听进去。
苏教授一手背在身后:
“哎,对了,我看咱们东苑食堂最近热闹的很,连好多文院的学生都往这边来了,估计是又开发了新的菜品?”
徐哲心头一跳。
沈知谨眉心微动,终于抬眸看了过来。
徐哲缓缓举起手,欲哭无泪。
“我、我真不知道!”
……
“知谨,我说,人妹子其实也没打扰到你不是?她就是过来吃顿饭——”
徐哲说到这,恨不得自打嘴巴。
一顿饭从美院吃到这边了!
这心思谁看不出来啊?
沈知谨没说话,径自往前走去。
徐哲小心打量着他的神色,心中忐忑。
“不是,这吃饭是人家的自由,你总不能把人家从食堂赶走吧?那你这也太——”
沈知谨侧头,淡淡看他一眼。
徐哲脖子一凉,声音也小了下来。
“……咳,我不是那意思……其实她也没来几次,主要还是人太漂亮了,所以动静大点儿。而且你平常都不怎么去食堂吃饭,基本也碰不上啊,你这何必……”
沈知谨脚步忽然顿住。
徐哲连忙跟着停下,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看去。
这会儿已经过了一点了,按理说已经过了午餐高峰期,但食堂里的人还是很多。
像是某种直觉,他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她。
她面前放着一份砂锅,手里捧着一瓶酸奶,正咬着吸管。
看样子是已经吃过了。
他心中稍松。
那酸奶似乎很得她喜欢,她吸了一口,酸甜的味道冲击而来,她忍不住眯起眼睛,像是一只慵懒餍足的猫。
他唇角微弯。
但下一刻,那一抹笑意便很快散去。
孔文瀚几人和她坐在同一张桌子。
“学妹,这酸奶好喝吧?西京大一绝!”
孔文瀚就是那天她和沈知谨初见,碰上的男生。
某种程度上来说,大家也算认识。
孔文瀚是前几天才知道那个去蹭课的妹子就是她的,但在知道这消息的同时,他也听说了沈知谨当面赶人走的事迹。
所以,再次在食堂碰到顾听茵,他一下就猜到了她的打算,却一直没敢跟沈知谨提过这事儿。
他觉得学妹人挺好的,但就是有点固执。
追谁不好,追沈知谨呢?
顾听茵点着脑袋:
“好喝!谢谢学长!”
她说着,又看了眼腕表。
他吃饭怎么总是这么晚啊……
谁看不出来她这是在等沈知谨。
孔文瀚几人对视一眼,暗暗叹气。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们对她的印象都很好。
看的出来,她家里条件应该很好,不过并没有大小姐脾气,反而漂亮又热情,懂事还礼貌。
这么个妹子,真是不该在那颗铁树上吊死啊!
孔文瀚思忖着怎么开口,才能尽量不伤害到小学妹的心。
“学妹,其实……师兄不常来食堂吃饭的,而且他、他基本上都是自己吃,不习惯和人一起,要不你以后还是……”
顾听茵一愣,嘴里的酸奶忽然变得格外的酸。
她哪里听不出这话的弦外之音?
沈知谨疏淡矜傲,难追至极,还是——尽早放弃的好。
但要真这么容易做到就好了。
她拿起手里的酸奶,转移话题:
“这酸奶这么好喝,他喜欢吗?”
“不喜欢。”
一道清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孔文瀚几人僵硬回头,看到不知何时过来的沈知谨,当场石化。
——先前不是说晚一些的吗!?
还有徐哲师兄!怎么不提醒他们!
徐哲一脸绝望。
天地良心,他真的拼命冲他们使眼色了,可谁让他们几个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顾听茵身上!
顾听茵却是半点没察觉到这危险的气息。
听到这声音的一瞬,她立刻回过头去。
在看到他那张隽秀干净的容颜后,先前所有纷乱的情绪都飞走,只剩下欢喜。
算一算,自从那个雨天后,她都好几天没见他了。
她的眼睛瞬间亮了,水润又明灿,乌黑的眸底似是藏着星火。
望过来的一瞬,沈知谨莫名觉得左手手臂又烫了一下。
——是那天她碰过的位置。
“沈知谨,你也来吃饭啊,好巧!”
她这话说出的一瞬,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
但下一刻,他们才知道,沉默的太早了。
因为她又添了一句:
“正好我也没吃饭呢,我们一起吧!”
窒息。
徐哲看了眼餐桌,眼角抽搐——这汤还没凉呢吧?
还有那酸奶,她可还拿在手里呢!
她到底是怎么说出这话来的?
但顾听茵此时已经顾不上他们了。
好不容易才把人等来,机会难得。
担心他不同意,她又真诚万分地道:
“之前的事情,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你想吃什么,我——嗝——请你啊!”
“……”
这次,终于连她也沉默了。
好诚挚的邀请。
好响亮的饱嗝。
半晌,就在所有人都怀疑这一地狼藉如何收场的时候,沈知谨终于开口了。
“去二楼吧。”
番外20 我对花生过敏啊
顾听茵端着餐盘,乖乖跟在沈知谨身后。
食堂二楼的饭稍微贵一些,可选的餐类也多,所以相对而言,比一楼清净了不少。
看沈知谨拿了一小份酥肉,她连忙跟着取了一份。
看他拿了一小份青菜,她也跟着照做。
看到沈知谨拿了一小碗汤,她也放了一份在餐盘里。
沈知谨回头,瞧见她餐盘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选餐,又抬手将她餐盘里的饭全都一一放了回去。
“哎——”
顾听茵连忙转身,紧张兮兮护住自己最后那一小碗炒青菜,
“不是说好了一起吃的嘛?”
要是他吃,她看,那还叫什么一起吃啊!
这可是他们一起吃的第一顿饭啊!
沈知谨静静看她一眼,终于还是让她留下了那一份青菜。
顾听茵这才松了口气,高高兴兴端着那一小碗青菜坐在了他对面。
二楼人虽然人少,但此时全都往这边看来,神色各异。
顾听茵半点不介意。
她看着自己眼前的那碗小青菜,特别高兴。
“沈知谨,这都是你喜欢吃的吗?”
沈知谨顿了顿,却是没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望着她的眼睛,淡声道:
“西京美院到这里挺远的。”
她脸上的笑容顿时凝住。
他这话什么意思,她当然听得懂。
迎上他那双波澜不惊的眼,她心里竟是霎时间有些慌张,连忙低头吃了一口青菜。
“还、还好吧,我觉得这里的饭更好吃啊。”
沈知谨看她慌忙吃菜,连头也不敢抬了,眉心微凝,藏在喉间的话有了一瞬间的犹豫。
但也只是一瞬。
不能再这样了,每次她过来,他都要停下手里的一切事情。
不管他是准备开会,还是正在看文献,更甚至是在做实验。
他向来认真严谨,习惯所有的事都安排的井井有条,精确至极。
可是一旦她出现,所有计划都被打乱。
这种被频繁打破惯性的感觉,很陌生,像是有什么正在脱离掌控。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及时停下,纠正,回到正轨。
“之前的事,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既然你坚持要谢,吃完这顿饭,我们之间就算两清。”
顾听茵动作一顿。
原来他肯答应一起和她吃饭,就是为了和她说这些话。
原来他是要两清。
她依旧低着头,因为嘴里还咬着那一口青菜,声音听来有些模糊:
“举手之劳……那如果换成别人,你也会那么做吗?”
沈知谨一愣。
因为他忽然发现,在他这里,没有如果。
他根本没有设想过将顾听茵换成别人的这个如果。
然而这片刻的沉默,在顾听茵听来却是默认了。
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憋闷的难受,连呼吸也变得困难。
她忽然将筷子放了下来,不轻不重的一声。
沈知谨眉头微蹙。
是他刚才的话说的太过分了?
他看到顾听茵黛眉拧起,浓密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好像是哭了?
沈知谨的手微微收紧,不知为何心里也像是被什么用力拽扯了一下。
“你——”
他刚刚开了个头,思考着这场谈话如何继续,就忽然看到顾听茵抬起了头。
她瓷白的小脸涨得通红,唇色却是苍白,一只手按着胸口,急急喘息着。
沈知谨立刻察觉到情况不对。
“你怎么了?”
顾听茵难受至极,眼睛里已经带了泪,一边艰难地呼吸着,一边沙哑着嗓子开口:
“……花生油……菜里面……我、我对花生过敏……”
沈知谨的心骤然沉了下来。
顾听茵对花生严重过敏,小时候还因为这个被送去医院抢救。
自那之后,顾家的餐桌上,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和花生相关的食物。
甚至全家上下里里外外,连花生模样的物件都不允许出现。
久而久之,她也就对这件事没那么注意了。
以至于今天来二楼吃饭,她竟是忘了问他们是用的什么油!
她的脸上和脖子也开始痒了起来。
她忍不住去抓,尚未碰到,手腕却是忽然被人紧紧攥住。
沈知谨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她含泪仰头看了过去,呼吸困难,浑身乏力。
“沈知谨……”
下一刻,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忽然腾空,整个人落入了一个坚实微凉的怀抱。
清冷的嗓音敲击着她的耳膜,叩动她的心脏。
“我送你去医院。”
……
“还好送来的及时,病人现在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不过还需要住院观察一天。”
医生抬手指了下,
“去楼下办手续吧。”
沈知谨心中松了口气:
“谢谢医生。”
他下意识往病房看了眼。
门关着,看不见人。
医生忍不住责备:
“小伙子,不是我说你啊,自己女朋友对花生严重过敏,你说你怎么也不多照顾着点儿?看人小姑娘这次,多遭罪啊!”
沈知谨唇瓣微抿。
“……对不起。”
“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该去跟你女朋友说啊!”
医生摇摇头,
“快去吧!”
沈知谨颔首,刚转过身,医生又喊了他一句:
“对了,可以顺便去买点维生素C含量高的水果,能帮助病人恢复。”
他应了声。
……
沈知谨回到病房的时候,就看顾听茵正躺在病床上,手里拿着一个小镜子,左看右看。
她神色烦忧地叹了口气。
哎。
她过敏反应挺严重的,脸上和身上都起了红点点。
虽然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但他之前肯定都看见了。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感觉好点儿了吗?”
她条件反射,迅速将小镜子藏起来,又掀起被子把自己埋了起来。
沈知谨:“……”
他将东西放到了小柜上。
看样子是好了不少,但想起之前她病发时候的样子,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医生说你需要留院观察一天,我等会儿帮你跟你们辅导员请个假,你——”
“什么!”
顾听茵一下从被子里钻了出来,瞪大了眼睛。
沈知谨以为她是害怕一个人,顿了顿,道:
“我在这陪着你。”
顾听茵连忙摇头,一把抓住他的手:
“不是!我是说,你要帮我请假的话,千万不要说我是花生过敏了啊!”
沈知谨眼帘微垂,看了眼她紧抓着他的柔软葱白的手,不知为何,那滚烫的触感又来了。
他微微偏过头去,终究还是没挣脱,只问道:
“为什么?”
为什么?
顾听茵简直要哭了。
这事儿要是传到家里,保不齐全家都要杀过来了!
毕竟她才入学半个月啊!
“我、我怕家里人担心啊,那个,要不等下你就说,我是感冒了,或者发烧了?反正说什么都行的,就是别说我过敏了!”
沈知谨沉默一瞬。
这几个说法,似乎都无法合理解释他抱着她从食堂出来这件事。
顾听茵抓紧他的手,神色祈求:
“好不好啊?”
他终于低低应了声:
“嗯。”
顾听茵长舒一口气,这才松开他的手,重新躺了回去。
“呼——那就好,那就好……”
柔软的触感分离,他忽而觉得心里某处好像空落落的。
但这样的情绪只是一闪而过,他看向她的脸。
看样子是已经好多了……
顾听茵迎上他的视线,忽然惊呼一声,又一把掀起被子,将自己遮了起来。
沈知谨:“……”
“我帮你买了水果,要吃吗?”
被子晃了晃,好像在摇头,她的声音闷闷的:
“不吃。”
“你这样不闷吗?”
“不闷!我特别好!”
“……”
不管沈知谨怎么劝,她都不肯从被子里出来。
可她刚做完脱敏治疗,这样一直闷在被子里怎么行?
“出来。”
“不出!我睡着了!”
沈知谨耐心告罄。
他一手抓住了被子。
她拼命拉着,但哪儿争的过他,最后还是被他从被子里挖了出来。
她一把捂住自己的脸。
“不准看!”
沈知谨终于明白她在担心什么,一时间又是生气又是好笑。
“已经好了。”他道。
顾听茵从指缝里看他,将信将疑。
“真的?”
“真的。”沈知谨略作停顿,“你刚才不是自己已经照过镜子了吗?”
顾听茵的脸瞬间涨红。
没、没有比这更丢人的了……
她结结巴巴:
“那、那个镜子太小了!好多我看不到的!”
沈知谨又打量了她一眼:
“真的已经好了。”
顾听茵这才稍稍平复了心情,但还是怕他只是安慰自己。
她想了想,侧过身,将及腰的长发拨到一边,微微偏头,拉了下衣领,指着自己稍靠脖颈后侧的位置:
“那、那这里也没有了吗?我还是觉得有点痒啊。”
她的动作很突然,那一抹细腻的白便猝不及防闯入他眼底。
沈知谨心头一跳,想也不想,一把拉上了病床间的隔帘,隔绝了身后两个病人和一个陪床的视线。
顾听茵听到这声响,奇怪地看向他。
“怎么——咦,沈知谨,你很热吗?”
他错开目光,然而方才那一幕,依旧深深烙印在了他的脑海。
他喉结滚动了下。
“没有。”
她看着他微红的耳尖,思考片刻,最终看向了床头放着的橙子。
“那是因为刚才去帮我买这个?”
沈知谨忽而松了口气:
“嗯。”
顾听茵笑起来:
“谢谢!虽然我最喜欢吃桃子,不过橙子也——”
“我去帮你买。”
“啊?”
顾听茵一脸茫然。
“那、那太麻烦了吧……”
“不麻烦。”
他说着,没等她再劝,转身往外走。
不知为何,少年挺拔的背影看起来带了一丝狼狈。
“等一下!”
顾听茵又喊了他一声。
他脚步顿住,微微侧头:
“怎么了?”
顾听茵有些紧张的开口:
“那个……你刚才说,今天会留在这的,是吧?那你、你早点儿回来啊。”
她一个人在这待着,还真的挺不自在的。
沈知谨停顿片刻,低声应了。
“好。”
番外21 追人哪儿有这么追的
夜色浓郁,皎月高悬。
病房里很是安静,只偶尔响起几声低语。
“沈知谨,我想吃桃子。”
他起身去洗了桃子。
“沈知谨,我想喝水。”
他去了热水房打水。
“沈知谨,我真的已经好了吗?”
他终于看她一眼。
“嗯。”
顾听茵躺在病床上,心里并未因为这个答案感到有多少安慰,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
两人第一次一起吃饭,她居然就因为花生过敏进了医院,还有比这更糟糕的情况吗?
他好像都还没怎么吃呢。
“你饿不饿啊?”
沈知谨摇摇头。
她的过敏情况实在是很严重,当时顾不上其他,现在好不容易好了些,过了饭点,他大约是饿过了,也没什么感觉了。
顾听茵咬了一口桃子:
“对了沈知谨,你最喜欢吃什么水果啊?”
沈知谨看着她微微鼓起的腮帮子,顿了顿。
“芒果。”
“还好我对芒果不过敏!”
她眼睛晶亮,带了小小的骄傲。
这样的小事儿,也不知道怎么值得她这么高兴的。
“啊!”
她忽然想起什么,坐直了身子,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沈知谨!还有三个月就是我的生日啦!”
沈知谨:“……”
她往前凑了凑:
“沈知谨,你喜欢什么味道的蛋糕啊?”
她的生日,问的却是他。
沈知谨尚未来得及回答,她便琢磨起来。
“既然你喜欢芒果,那就定芒果的吧?”
似乎已经笃定要和他一起过。
啪嗒。
隔壁病人把灯熄了,整个房间暗下来。
沈知谨压低了声音:
“睡觉。”
这会儿已经很晚了,她又刚做完治疗,早该需要休息。
偏偏她精神足得很,半点没有要睡的意思。
顾听茵眨眨眼,在他清冽平静的目光下乖乖躺了回去,有些不好意思:
“哦。”
她拉好被子,只剩下一张小脸露在外面,乌黑的长发有些凌乱的在枕头上铺开。
终于安静。
病房床位紧张,他们又是临时来的,沈知谨要在这里陪床,只有一个凳子。
他像是有着既定轨道的行星,自始至终沿着自己的轨道运行,不出半点错误。
哪怕是此时,他就在她床边坐着,依旧肩背挺直,清隽疏淡。
清冷的月光从窗外流淌进来,勾勒出他清绝秀雅的侧脸。
过了好一会儿,他听到她小声喊他。
“沈知谨。”
他侧头看她,就看到她张嘴说了什么。
但声音太小,他没听清。
怕影响到病房里的其他人,他微微俯身,靠近了些。
“什么?”
下一刻,她甜软的声音清晰落在他耳畔。
“沈知谨,你真好看。”
靠的太近了,他甚至能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以及她身上的甜气。
一字一句,如此清晰。
他心脏骤停了一瞬,下意识去看她。
她拉上被子,只余下半张红透的小脸,那双乌黑莹润的杏眼像是水洗过一般,清凌凌,又明灿。
他看过无数深夜里的星,却没有一颗,比她此时的眼眸更明亮。
他听见自己心脏骤然下坠的声音。
似乎有流星朝他坠落,义无反顾冲入他的轨道。
她的目光灼灼,他抿了抿唇,偏过头去,错开她的视线。
但过了好一会儿,她似乎还是在看他。
那灼烫的感觉如此鲜明,是她目光所及。
他终于又看向她,清冽的语气中带了几分警告:
“还睡不睡了?”
她摇头,理直气壮。
沈知谨眉心微拧。
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便又小声嘟囔:
“你都和我两清了,那我以后也没什么机会见你了,当然要趁今天多看看。”
沈知谨一时语塞,万万想不到她躺在病床上,还在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她似乎总是很有底气和逻辑,歪理也能说成真理。
似乎过了很久,又像只是一瞬。
他终于开口:
“那顿饭我没吃。”
她露在被子外的眼睛弯起,得意又狡黠。
“我知道。”
……
沈知谨抱着顾听茵从食堂出来去医院的画面被不少人看到,顿时在西京大引起轩然大波。
两人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就很容易引人注意,更何况是这样的情况。
所有人都在等着事件的后续发展,然而出乎预料的是,居然——什么都没有。
因为沈知谨第二天就飞往柏城了。
他虽然已经跟着导师转回国内继续读博,但费诺实验室创立京城分部有很多事情都需要他来负责,所以经常需要在柏城与京城之间往返。
而这次他一去,就是两个星期。
当事人都不露面了,那这事儿还能有什么发展?
不,还是有的。
西京大,天文爱好者社团。
今天是他们社团招新后第一次开会,整个教室坐的满满当当。
社长魏城扫视一圈,轻啧。
瞧瞧。
新生入学,百团大战,其他社团为了拉拢新人花样频出,唯独他们天文社不争不抢,都有无数学弟学妹挤破头想进来。
原因无他——沈知谨。
他本科是念的天文系,如今的科研方向又是天体物理,天文社自然跟着成了香饽饽。
——虽然沈知谨从来没有参与过他们社团,但他们社团的创立者徐哲,如今可是和沈知谨同一个实验室的大佬。
这名头放出来,简直胜过任何宣传,赢的轻轻松松。
徐哲如今虽然已经退休了,但这毕竟是他一手创立的社团,时不时还是会帮个忙,比如偶尔过来开个科普宣讲之类。
除了他自己,有时候还会请一些相关专业的老师或学生。
沈知谨上一年一直在柏城,今年终于回了西京大,大家都觉得未尝没有机会请到他来做个指导讲个课什么的。
虽然希望渺茫,但人总得有梦想不是?
当然,除了沈知谨,还有另一个原因。
魏城看向最后一排角落里坐着的少女,笑呵呵道:
“顾听茵,这次咱们社团组织观星活动,拉赞助的任务,可就交给你了,没问题吧?”
顾听茵点点头:
“没问题。”
她是新加入的社员。
虽然她对物理和天文一窍不通,面试的时候一道题都没答对,但谁让她长得漂亮呢?
于是最后她就被分配到外联部了。
魏城满意颔首:
“行。时间定在本周六,地点是云山。大家都各自做好准备。大家还有其他问题吗?”
一个长相俏丽的女生举手:
“社长,这次观星,沈学长会去吗?”
话音落下,不少人齐声起哄,还有人往顾听茵那边看。
魏城笑道:
“想什么呢!这种小活动请的动那尊大神?”
许多女生齐齐哀叹,目露失望。
魏城又道:
“都别叹气了,这次观星可还有任务要完成的,到时候考核成绩不及格,可别怪我不客气。”
他们这社团虽然说是对天文感兴趣就可以来,但其实对专业性有一定要求的。
就像轮滑社要学轮滑,摄影社学摄影。
进了天文社,当然也得跟着学习相关内容。
这话一出,看顾听茵的人更多了。
——大家都知道她是国外回来念的西京美院,半点理工科基础都没有。
这考核对她来说,就是灾难。
但……
“有的人,就算考不过也没关系的吧?”
“我觉得也是,长得漂亮能当饭吃,这不是公认的?”
“都少说两句吧,毕竟人也不是冲着天文来的不是?”
“听说她之前去蹭沈学长的课,被沈学长当面拒绝,让她以后别去了。结果后来她又去食堂堵人,还牵连沈学长一起去了医院……追人哪儿有这么追的?”
几个女生凑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
顾听茵长得漂亮,活泼大方,追沈知谨的人那么多,全都撞了南墙,铩羽而归。
她是唯一一个和沈知谨有了肢体接触的。
——虽说是因为要送她去医院吧。
但这显然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嫉妒。
再加上她加入天文社明显是靠着那张脸,大家对她就更有意见了。
她们声音不大,顾听茵隐隐约约能听到一些。
她淡淡往那边看了一眼。
不知为何,迎上她平静乌沉的眸,那几人竟都心中微颤,下意识闭上了嘴。
她虽没有大小姐脾气,可是显而易见,她并非真的单纯无知。
相反,她带着骨子里的贵气和气势。
只不过平常她并不如此罢了。
旁边一个女生看不过去,小声道:
“学妹,你刚来,对咱们社团情况不太了解。观星需要设备,咱们得去借,而且还需要准备在云山上过夜的帐篷等等,资金消耗很大。加上咱们这比较小众,这赞助,不好拉啊——”
顾听茵若有所思。
“哦,还有其他需要的吗?”
那女生一噎。
这是什么问题?
“应、应该没了……”
顾听茵点点头,冲她一笑。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学姐!”
她说完,又看了眼腕表。
沈知谨的航班,应该已经到机场了?
……
京城机场。
沈知谨和导师一同从出口离开。
“回学校?”
沈知谨颔首:
“嗯。”
导师忽然扭头看他:
“知谨,听说最近,你在追你们学校的一个小姑娘?”
沈知谨脚步一顿。
导师慢条斯理地笑道:
“第一次为她迟到,第二次送她回宿舍,第三次为她夜不归宿,在医院守了一晚上……”
“知谨,追人哪儿有这么追的?”
番外22 顾听茵!
沈知谨回到实验室的时候,一群人看到他都十分惊讶。
“师兄,你这是刚下飞机就回来了?”
“我们还以为你今天要先回家呢!”
“就是,出差两周也太久了点儿,还得倒时差。”
沈知谨将手里的一叠资料放下,神色淡淡。
“处理完这些就回。”
徐哲走过来,忍不住道:
“大佬,求您给我们一点生路吧,行么?”
学神还这么勤奋,他们要不要活了?
沈知谨道:
“这两周的观测数据给我。”
徐哲:“喳。”
沈知谨翻着实验记录,目光在孔文瀚几人身上扫了扫。
几人惊恐。
——这什么情况?他们最近可老实了!没犯错啊!
终于,孔文瀚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凑过来压低了声音,信誓旦旦:
“师兄,你放心,你离开的这两个星期,我们一次都没和顾学妹——咳——吃饭!”
沈知谨眼帘微抬,平静的眸底看不出情绪。
孔文瀚心中振奋:果然猜对了!师兄在意的就是这个!
他特别坚定地道:
“真的!她一次都没来过了!”
人都不来了,别说吃饭,连面都没得见呢!
孔文瀚这话说完,突然觉得周围温度冷了许多。
沈知谨看着他:
“一次都没有?”
“一次都没有!”
蹭课当面拒绝了,吃饭进医院了,师兄如此绝情,一心只在科研,哪个学妹受得了?
沈知谨没说话。
她第二天上午出的院,他送她回了宿舍后就走了。
当时她还问他为什么那么忙,他就说了下午要飞柏城的事儿。
——她当然也知道他是今天回来。
沈知谨道:
“上次的文献汇总明天给我。”
孔文瀚:???
“师兄,这也、也太突然了吧,之前不是说周五之前给就行的吗?”
沈知谨淡声:
“我还以为你最近挺闲的。”
“……”
“怎么,有问题么?”
孔文瀚忍着泪:“没有,保证完成任务!”
“哎,我怎么听说顾学妹今天来了?”徐哲忽然道。
孔文瀚震惊:“不可能啊!她要来过我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就那张脸,但凡来过物院的地盘,那就不可能没消息啊!
沈知谨也侧头看了过去。
徐哲道:
“哦,对了,她是来了,不过不是来这里,是去天文社开会了。中午碰见魏城,他还说今年招新,男生比例终于高于女生了。”
从前那些都是冲着沈知谨来的,这次显然是因为顾听茵。
毕竟沈知谨不一定去,但顾听茵可是实实在在成了天文社的一员了,这号召力能一样吗?
众人安静。
沈知谨将手里的资料合上。
……
图书馆。
沈知谨把书递过去。
负责归档的老师笑着道:
“这是从柏城回来了?我还说呢,按你借书的习惯,两星期之前就该还了,怎么拖到现在。还好没逾期。”
沈知谨轻轻颔首。
其实那天他本来是准备过来还书的,但恰好顾听茵过敏了,他在医院守了一天,这事儿也就落下了。
“这次是借这两本是吧?”
老师翻看着手里的书,准备登记。
他正要点头,忽然听到两个陌生的男生声音从后面传来。
“刚窗边坐着的那个真的是顾听茵?”
“就是她啊!那么漂亮,还能是谁?”
“之前听他们说她好看我还想着能有多好看,啧,脸好疼!哎,那她在看什么书,瞧见了吗?要不去问问?”
“别了吧,她不是在追沈学长吗?”
“话是这么说,可沈学长又不喜欢她,听说都当面拒绝过了。既然他们没在一起,那旁人追她,也没什么问题啊。”
那两个男生聊得太投入,并未看到当事人之一,此时就站在他们前方不远处。
沈知谨忽然道:
“张老师,我突然想起还有本书忘了拿了。”
张老师挥挥手:
“行,那你去。”
……
图书馆的六楼收录的书籍基本都属于自然科学类。
宇宙天文物理在其中占据了相当比例。
沈知谨对这里最为熟悉。
所以他很快就看到了那个坐在窗边的少女。
实木长桌整齐排列,她选了个偏僻的角落,懒懒坐着,正低头看着一本书。
下午的阳光映照在她的脸上,似乎连她及腰的长发都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
她手里还拿着一支笔,像是在做笔记,非常认真的模样。
这里的人通常并不多,但今天却明显热闹了不少。
男生居多,时不时扭头看她。
终于,一个男生抱着书走了过去,似乎是在问她旁边的位置有没有人坐的。
图书馆的座位都是公共的,她仰脸,而后摇了摇头。
那男生一喜,立刻就要落座。
然而就在此时,顾听茵忽然眼睛一亮,站起身来。
那男生愣了一瞬,跟着回头。
沈知谨。
下一秒,就见顾听茵快步走了过去。
“沈知谨,你怎么来图书馆啦?”
她来到他身前,声音很轻,脸上却满是未曾遮掩的惊喜,
“我还以为你今天回来,肯定先回家了呢!”
沈知谨言简意赅:
“来还书。”
“哦哦,这样啊!”
顾听茵看到他手里果然拿着一本书。
她觉得他们简直太有缘分了,居然在他回来的第一天就碰上了!
“那、那……”
她绞尽脑汁,不想就这么打个照面就分开,
“我正在看《新太阳系》,有些不懂的地方,你能不能帮我看看啊?”
沈知谨的视线落在她的桌上。
除了那本书,还有一个笔记本,似乎的确是在很用心地学习。
他点点头。
顾听茵喜出望外,回头看向那个男生:
“同学,不好意思啦,这位置有人了!”
“……”
那男生虽然不舍,但她都这么说了,自然不好继续留下。
顾听茵轻轻拉了下他的袖口。
“你快坐!”
于是,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沈知谨就这么被顾听茵拉到了自己旁边的位置坐下。
周围一地心碎声音。
……
“沈知谨,你看这个,金星位相变化的这部分我没太理解——”
顾听茵把书推过去,指着其中的一段。
沈知谨眉心微蹙。
这本是英版原著,当然,这不是重点,顾听茵国外回来,看这个自然是没问题的。
关键是这本书上有大量的专业性词汇,另外还涉及到许多天体物理相关的概念。
她没有基础,一上来就看这个,难怪看不懂。
“这本不适合现在的你看,换一本吧。”
他道。
图书馆除了这些专业性极强的书籍,还有很多科普类,她看那些估计会更好。
但在顾听茵听来,这话就有那么点不对劲了。
她微微睁圆了眼睛:
“沈知谨,连你也觉得我看不懂这些吗?”
沈知谨:“……”
还用觉得吗?
他看着她的眼睛,声音平静:
“那你说说,金星位相变化,和月球的主要区别在哪里?”
顾听茵:“……”
方才的嚣张气焰顿时偃旗息鼓。
她细白的手指在书上轻轻蹭了蹭,声音也小了很多:
“我、我这不是要去云山观星了么……总得做点准备不是。”
沈知谨还不知道这事儿。
“天文社?”
“你怎么知道?”顾听茵诧异抬眸。
“……这个月适合观星,你们要去看金星合月?”
这种更偏向于普通天文爱好者的活动,沈知谨其实很少在意,不过,不难猜到。
顾听茵不疑有他,只兴奋点头:
“对啊!就是那个!我怕我到时候看半天都找不到……”
她在这方面确实不怎么懂,新手小白去观星,没人指点,跟纯粹看星星没什么区别。
沈知谨顿了顿。
顾听茵把自己的笔记本递过去,以表诚意:
“你看!我还做了笔记呢!”
沈知谨的视线落在上面,忽而凝住。
看他神色好像有点微妙,顾听茵奇怪:
“怎么了?我的笔记做的有什么问——”
她跟着看过去,声音戛然而止。
笔记本上,是一手非常漂亮的字迹,哪怕不看内容,只这么扫一眼,也是非常赏心悦目的。
前提是——没有右下角的那幅“插图”。
一个穿着长裙的小女孩正在奔跑,长发随风而动,裙摆翩跹。
她的左手拎着一架飞机,右手……右胳膊夹着一个白衬衫的小男孩。
“……”
“……”
顾听茵的手默默从书上缩到了桌下。
如果可以,她甚至想连同自己整个人都原地消失!
她看不懂这本书,实在是太无聊了,就随手画了那么几笔,幻想着自己把飞机劫持了,然后揣起沈知谨就跑。
谁知道会被他看见啊!
良久,沈知谨问道:
“这本书你还看吗?”
顾听茵头都不敢抬:
“不、不看了!”
他嗯了声:
“那我放回去。”
说着,他起身。
顾听茵努力转移话题,问道:
“对了,观星在这周六,你会去吗?”
书是看不懂了,但是考核还在,有他帮忙应该会容易点儿的吧?
沈知谨略作停顿。
“我那天有实验。”
“……哦……好吧。”
顾听茵趴在了桌上,扭头不去看他。
也是,他那么忙。
可是他都看到那幅画了,她丢了这么大的人,他居然连这个忙都不肯帮啊啊啊啊!
脚步声渐渐远离。
过了会儿,沈知谨回来,就看到顾听茵瞬间正襟危坐,非常认真地讨教:
“我想通了,我之前确实没基础,现在突然看这些,是不太合适。不过,临时抱佛脚应该还是可以的!你能不能教教我,到时候怎么能最快找到想要看到的星象?”
这个有点抽象,沈知谨想了想,准备给她画个星图,让她学学简单的辨认。
他翻过一页笔记:
“金星合月其实很好看,你——”
那支笔没有落下。
因为第二页,也多了一幅画。
应该是她刚刚才画的。
小姑娘把飞机扔了,拎着不肯帮忙的小男孩的衣领子,把他拖到了小黑屋,一副要狠狠蹂躏的架势。
“……”
“……”
顾听茵彻底麻了。
她就是一时羞恼,故意以此泄愤,谁知道沈知谨过来就掀了一页,要帮她画星图!?
如果说前一幅还能稍微辩解两句,说是她闲着无聊逗趣画的,那这幅呢!?
顾听茵的头几乎要埋到桌子下。
空气寂静,仿佛冻结。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沈知谨把笔放了下来。
极轻的一声,听在顾听茵耳朵里却如同惊雷。
她可怜兮兮地抬头:
“那、那个……我可以解释……”
沈知谨脸上神色格外平静,似乎在说:那你解释,我听着呢。
“……”
顾听茵被这一眼盯得,瞬间觉得生无可恋了。
她觉得自己现在多说什么都是徒劳。
最后,经过艰难的思想斗争,她终于憋出一句:
“……那我现在,还能抱你这尊佛的脚吗?”
沈知谨闭了闭眼。
“顾听茵!”
番外23 给你抱
周六,物院实验室。
沈知谨在做数据处理的收尾工作。
徐哲从他身后路过,瞄了眼,诧异:
“咦,知谨,这块内容你不是准备下午做的吗?怎么现在就要做完了?”
沈知谨淡声:
“顺手。”
“……”
徐哲狠狠咽回了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脏话。
有什么想不开的要问大佬这种问题!
“等会儿处理完我发给你,没问题的话,你的实验今天就可以开始。”
沈知谨又道。
他们是同一个课题组,研究方向虽然不同,但有许多共通之处。
沈知谨因为同时负责费诺实验室,几乎相当于这里的半个导师。
他的进度很大程度上影响着包括徐哲在内的几人。
“……擦。”
本打算趁着周末出去浪一圈的徐哲终于还是没忍住骂出了口。
笃笃。
“徐哲学长?”
魏城小心翼翼敲门。
徐哲回头,奇怪:
“魏城?你怎么来了?”
他今年才大三,通常不会来这里,
“有事儿找我?进来吧!”
魏城点点头,走了进来,无意间看到徐哲旁边正在处理数据的沈知谨,不由更是紧张。
这可是第一次距离学神这么近啊!
不过沈知谨在忙,似乎并未注意到他。
魏城心里略微有点小失望,但没忘记自己过来这趟的目的。
“徐哲学长,咱们社团安排了今天晚上去云山观星的活动。”
徐哲一乐:“那挺好的啊,今天天气不错,正合适。”
魏城神色纠结:
“就、就是……有个小问题,学长你能不能一起去?”
徐哲轻叹。
“我倒是想,但估计不行,这边还有任务没完成呢,估计要熬到挺晚了。”
还不都是拜某位所赐。
眼看魏城表情不太对,徐哲疑惑问道:
“怎么,有什么问题?是缺设备?”
有些高端些的设备,他出面去借,比魏城他们要容易很多。
魏城嘴唇动了动:
“这倒不是,恰恰相反,就是因为这次的设备太好了——”
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一堆散发着金钱气息的器材,魏城都快哭出来了。
“顾听茵去拉赞助,复星直接送了十架天文望远镜过来,至于型号,我就这么说吧,学长,那上面一个经纬仪,卖了我都赔不起啊!”
“……”
复星是国内最大的天文器材制造商。
魏城一想到自己要带着这些东西去云山,他就腿软。
这万一有个磕碰,他干脆就留在那别回来了。
再说,这东西也需要更专业的人来操控比较好。
思来想去,他只能来找徐哲帮忙。
可谁知道他居然没空?
“看不出来啊,顾学妹这么厉害……”
到底是自己一手创立的社团,这个忙必须要帮,可他去不了,这——
忽然,徐哲余光瞥见已经处理完数据,起身准备离开的沈知谨,顿时灵光一现:
“知谨!”
……
顾听茵坐在大巴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闭上眼睛小憩。
车内隐约能听到一些低低的议论声,不用睁眼也知道他们在看她。
——都在说那十架天文望远镜的事儿。
忽然,车内安静下来。
她不以为意,以为准备要发车了,却在下一秒听见自己的名字。
“顾听茵?”
她睁开眼睛。
喊她的是魏城,但更重要的是……他身边,还站着一个隽秀清绝的少年。
正是他的到来,让整个车厢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神色震惊,几乎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那是……沈知谨!?
他居然来了!?
魏城早料到这情况,事实上他心里现在也还激动着呢——有生之年居然真的能请来这尊大神!
他笑呵呵道:
“学妹,今天沈学长和我们一起去观星,那些仪器是你借来的,你最了解,等会儿跟沈学长好好沟通一下,可以吗?”
顾听茵还没回神,愣愣点头。
直到沈知谨走过来,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那股独属于他的清冷气息靠近,她才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从此时此刻开始,到明天上午,他都会和她待在一起。
她自动忽略了同行的其他几十个人。
她的耳朵瞬间红了起来。
想说点什么,但那天图书馆的事情历历在目,她一个字也说不出,只能呆呆坐在那,听着自己一声快过一声的心跳。
竟是沈知谨主动开的口。
“其实这次观星,用SKY-E4型号就足够了。”
啊?
顾听茵有点茫然地扭头看向他。
反应了几秒钟,她才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小声道:
“哦,这样啊。但是社长他们也没提前交代,我就选了这款。”
选。
别说大学社团,就算是国内许多著名的天文爱好者协会,都未必能从复星借来他们的仪器。
她不但借来了,而且是——选的。
沈知谨“嗯”了声,没多追问,眼帘轻阖。
东西都已经借来了,多说那些其实也无意义。
顾听茵其实很想和他说说话,但看他眉眼间似是带着几分倦色,便轻声问道:
“沈知谨,你昨天没睡好吗?”
他依旧闭着眼,声色很淡。
“还好。”
为了提前完成那些数据处理,他熬到了凌晨三点,早上又继续。
一共只睡了不到四个小时。
顾听茵声音压得更低:
“哦。从这里到云山要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呢,你可以先睡会儿。”
沈知谨没再说话。
她便也安静下来。
车子很快启动。
一开始还时不时有人回头看,但随着大巴驶出学校,大家的注意力渐渐放在了外面的景色上。
初秋的下午,阳光暖灿。
顾听茵把帘子拉上,这个角落的光线顿时暗了下来。
她又扭过头看他。
他好像已经睡着了,黑色的额发垂落,眉眼隽秀干净。
她看着,唇角翘起小小的弧度。
又过了好一会儿,车上很多人都陷入昏睡。
顾听茵本来想趁着这难得的机会多看看他,可车辆摇摇晃晃,阳光又暖,她没抗住,最后还是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大巴开到一段不慎平坦的路上,有些颠簸。
顾听茵身子一歪,眼看便要撞到窗户上。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垫在了她的额侧。
她没醒。
随后,她的头被拨到了另一边。
她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枕头,下意识蹭了蹭,找了个自己舒服的角度,又沉沉睡去。
……
他们抵达云山的时候,是下午四点。
顾听茵被吵醒,睁开眼睛就看到大家已经在陆续下车。
沈知谨也已经起身,准备往外走。
她轻轻“啊”了声。
沈知谨回头:“怎么了?”
她一脸懊恼:
“我怎么睡着了?我还说能多看——”看你。
最后两个字被她咽了回去。
可她还是不平。
这样的机会,这次错过了,谁知道下次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沈学长?”
魏城在车门口喊,
“东西我们都搬出来了,但组装和调试还得请学长来帮忙。”
沈知谨应了声。
……
金星合月会在日落后的半个小时出现,大家趁着这段时间搭好帐篷,架好设备。
天文社这次来了三十个人,除了那十架高端的天文望远镜,还有数台手持的双筒望远镜。
总的来说,设备是非常充足的。
沈知谨做好调试,众人这才各自散开,按照他教的来。
难得跟大神同行,大家都学得很认真,生怕哪里做的不好被大神嫌弃。
但有时候,这东西不是你认真就能学会的。
顾听茵站在一堆器材前,开始发愁。
先从哪个部分组装来着?
“你去用那台调试好的看吧。”
疏淡平静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顾听茵回头:
“沈知谨?”
她往那台仪器扫了眼。
不是每个人都能单独分到一台的,沈知谨是一个,因为他是被请来做顾问的,她一个,因为这些是她借来的。
但很显然她没有沈知谨那个本事。
于是她立刻选择了放弃,高高兴兴跟着他走了。
“好啊!”
在这之前,没人敢和沈知谨提这样的要求——那不相当于让沈神伺候了吗?
但他主动帮忙,自然不同。
周围有人往这边看来。
但顾听茵此时满心好奇和兴奋,根本没注意。
沈知谨察觉到了,更不在意。
“西南方向地平线,月亮会和进行一起出现,两个天体相距只有五度。”
他道。
顾听茵本来正看镜头,闻言诧异抬眸:
“五度?那是多远?”
沈知谨忽然道:
“伸直右臂。”
她茫然照做,举起自己的胳膊,伸平。
下一刻,一抹温热的触感落在她的指尖。
“看这里。”
她下意识看了过去,就见他伸出手,在她的食指和无名指上比了下。
“这么远。”
他的手一触即分。
她剧烈的心跳却久久未能平息,一声声,在她的胸腔内回荡。
她几乎记不清自己是怎么重新看向望远镜的。
蓝黑色的夜幕之上,一轮新月缓缓升起。
旁侧不远处,一颗格外亮眼的星星与之一同出现。
“看到了吗?”
沈知谨问道。
——那是多远?
——是他与我触碰的咫尺。
沈知谨等了会儿,没听到她说话,正想着是不是帮她看看,就见她忽然抬起头。
“看见了。”
微风拂动她的长发,她深吸口气,似是下定了决心:
“沈知谨。其实……那天的那两幅画,我真的可以解释的!”
沈知谨愣怔一瞬,声色清淡。
“我没有生气。”
这是实话,但她似乎还是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一定要跟他说个明白。
“我保证,不会把你一个人拖到小黑屋的,真的!”
她举起手指,特别认真的模样,眼底隐隐带着几分着急,仿佛生怕他不相信。
“我怎么舍得啊!”
沈知谨到了嘴边的话忽而顿住,霎时间耳边所有声响都湮灭。
只剩下她的那句话。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横冲直撞,喜欢便将一切都热烈奉上,将所有心意都坦白。
不给自己留半分余地,又强势占据他的视觉、听觉,所有感官。
她的世界与他重叠,不容分说,侵略一切。
她有些不好意思,夜色下也依旧隐约可见绯红的脸。
“而且、而且第一幅画也是……我只知道你那天回来,但不知道什么时候的航班啊,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你……”
她微微低下头,向来甜软的嗓音里,难得带上了一丝委屈。
“你一走就两个星期呢,我、我只是……”
她的声音几乎轻到听不见,消散在这夜风中。
“……太想你了。”
于是劫持了飞机,把他揣起来带走。
周围一片寂静。
好像过了很久,沈知谨问道:
“看得到仙女座吗?”
她茫然抬头:
“啊?”
沈知谨走过来。
“很好找。”
她还有些没回过神,就那么看着他。
怎么突然……又说到看仙女座了?
他不喜欢她刚刚说的那些话么?
她垂下眼,睫毛轻颤,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
山间微凉的夜风似乎吹到了她心里。
“不是要抱佛脚吗?”
沈知谨垂眸看她,唇瓣微抿,顿了顿,
“给你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