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交锋
她的手太用力了,以至于手指发白。过了一会儿,她才松开了手指,叹息着望着兰溪,“我真的不太明白,明明你能看得到人性最黑暗的一面,偏偏又把所有的人都想得跟你一样简单,还真是不可思议。我常常在想,你到底是太聪明,还是太傻。”
好像不止一个人这么说过自己。
老妈好像不止一次地说过,这是因为兰溪太懒的缘故,因为太懒,所以就算明明看明白了,可还是愿意相信人性的单纯。
“想太多容易老不是吗?”兰溪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那你真的爱乔智吗?如果不是乔妈,你会嫁给他吗?”林丽莎冷不丁地抛出了这个问题。
兰溪的心头一愣,那场戳痛了自己心口的对话,除了她和乔智妈妈之外,她并没有向别人提起过,难道乔妈妈还将那件事情宣扬了出去?
应该不会!乔智的妈妈是一个聪明的女人,经历过人生风雨的人,又怎么会将自己不怎么光彩的行为宣扬出去?
可林丽莎是怎么知道的?这勾起了兰溪的好奇心。
显然,林丽莎提出的问题,也激起了陈飞的兴趣,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兰溪,似乎在等着她的回答。
兰溪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因为连她自己都不清楚问题的答案。当年自己的负气离开,一半是为了自己的自尊,另外一半,是为了自己的理想。就如同她现在突然回来一样。
林丽莎并没有将这个话题继续,而是轻笑了一声,叹道,“不过我还是愿意坐着汽车去兜风。偶尔坐着私人飞机出行也不错。”
话题又绕了回来。
也许是时候该试探一下林丽莎的口风。
想到这里,兰溪长吸口气,点点头,“但总归要注意安全才是。尤其是开车的人,一不小心,就可能会出意外。比如说钱子鑫,他不是因为被一辆奥迪车撞了,才被送去医院——”
“啊!”一声惊叫,兰溪抬眼,就看见林丽莎一副完全是遭了雷击的样子,眼睛瞪得大大的,身子晃了几晃,看样子随时像要昏过去。
似乎见兰溪并没有想要安慰自己的意思,林丽莎用手托着自己的脑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又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吃惊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你不会真的是在骗我吧?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还会发生这样的意外?他怎么样了?怎么没有人通知我,没有人给我打电话——”
“现在正在医院抢救,刚刚那位安秘书,应该已经赶过去了。”兰溪总感觉林丽莎的表现有些太过奇怪了,她看起来虽然十分悲伤,但却显然更关心的是钱子鑫的死活,“不过,我想应该能捡回来一条命。”
“哦,哦。那就太好了。”林丽莎看样子像是松了口气。
“但是这样一来,你就是成了最大的嫌疑人。”沉默了半天的陈飞清了清嗓子开口了,很显然,在面对美女的时候,他多少还是有些紧张的,过了一会儿又继续道,“所以我们需要核对一下林小姐的行踪,以便——”
“你们疯了吗?我的行踪?你们怀疑是我?”林丽莎的举动看起来有些夸张,她瞪大了眼睛,继续问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只是例行的调查而已。你不用太担心。”兰溪的心头一沉,她从林丽莎的眼中,看到了那抹惊慌,那惊慌中还带着一丝兴奋。
兰溪几乎是下意识地怔住了,那样的表情,她曾经看到过。一个模糊的名字,还有一张早已经在记忆里模糊的脸——怎么会在林丽莎的脸上出现?
谁都看得出来,林丽莎是在强压心头的怒火,板着脸一字一句道,“最起码有十个以上的人,能为我提供不在场证明。现在看起来,我应该庆幸自己很高调对吗?从昨天开始,我陆陆续续接受各家媒体的专访,除了换衣服之外,都有人盯着。这位警察小同志,你要是不信的话,就去找佣人问问吧,她们都看着呢。”
兰溪使了个眼色,示意陈飞出去问话。
宽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林丽莎狠狠地将手里的杯子砸在了桌子上。
她很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上一次见到她这样,还是王大朋跟一位学妹在操场上有说有笑。
“摊上这样的事情,警察们自然会来问话的。”兰溪柔声安慰她,虽然她知道这样的话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
果不其然,这句话让林丽莎冷笑了起来:“知情的人,明白你们是为了查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在杀人呢?看起来,这个地方的确是风水不好。我还是早点儿去别的地方好了。还有你,既然接受了我的委托,怎么好不好的,又跟钱子鑫扯在了一起?”
“可事情就是那么凑巧。”兰溪只有苦笑,这个时候,林丽莎才不可能听得进去别人的解释,“可你应该很清楚,我是站在你这边的,而且想证明你是清白的。”
这句话总算让林丽莎的表情和缓了一下,但依然还是绷着脸,“可别人会怎么想?我就算浑身长满了嘴,只怕也解释不清楚吧?”
老公莫名其妙地死亡,继子又出了车祸,这样的事情,就算拿着大喇叭对着全世界的人说自己是清白的,只怕也没有几个人能信。
尽管林丽莎言辞之间还有些闪躲,但她努力地思索着,配合林丽莎的问话。
在兰溪的追问之下,林丽莎还是承认,钱为先一直都有高血压的毛病,心脏也多少有些问题,所以一直都在吃药。
钱为先是一个很谨慎的人,平日里吃的药,都是放在他自己的书房里,由他随身携带的,从不让她这位妻子经手。
当再度提到王大朋这个名字的时候,林丽莎只是一阵冷笑,“好马不吃回头草,这样的道理你不懂吗?如果你不信我,干嘛不去问问王大朋自己?我可以对天发誓,自从我结婚之后,我再也没有单独和他见过面。”
“听说,在钱为先死的前一天,见了王大朋。”兰溪适时地抛出了这个问题,她很想看一看,林丽莎在听到这个问题时的反应。
林丽莎几乎是恼羞成怒,她一张粉脸变得通红,几乎是怒吼道,“你到底还有完没完?他们见不见面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你真的认为是我做了什么,那就把我抓起来!请你们马上离开这里,马上!”
三十一,追问
尽管林丽莎看起来像是气得完全失去了理智,但还是不忘对兰溪大声说:“好吧,在没有查出结果之前,别再来这里了。一会儿我就搬去别的地方。钱子鑫那小子既然出了意外,天知道还有多少好奇的人会赶来这里看热闹。”
出了茉莉庄园的大门,陈飞忍不住擦了擦额头的汗,“还真是捏了一把冷汗!怪不得小智哥不想来这里,换谁都不想碰这个钉子。”
“不会是有点儿怕了吧?”兰溪忍不住笑了起来。
林丽莎过激的反应,多少让她感觉意外。她到底是心虚,还是因为这样的没有另一个的指责而愤怒,兰溪看不出来。
换了是谁,被指认为嫌疑人,心情都好不到哪里去。所以,他们前脚离开,就听见各种东西被摔在地上的声音。
林丽莎终究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如果此时有媒体在这里,肯定会有类似“首富遗孀情绪失控”之类的字眼来报道。
出于对朋友的信任只是一方面,眼下最要命的是,最大的嫌疑人就是林丽莎——杀的目的,除了泄愤之外,自然是为了追求利益最大化。
兰溪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所有的事情都朝着不太好的方向发展——周凤据说是外出办事暂时回不来,但她开走的车,恰好是一辆黑色的奥迪。
车牌号虽然暂时不太确定,可对陈飞来说,跑一趟交警队就能查个水落石出。
不管那个动手的人到底是谁,显然是狗急跳墙。
“你觉得凶手会是那位——现任的钱太太吗?”沉默了一会儿的陈飞,忍不住问道。
兰溪皱了下眉头,反问道,“你发现什么证据了吗?丽莎今天一整天都在家里,你不是询问过那些人的证明了,是不是她的确没有离开过。”
陈飞点了点头,这里所有的人都能保证,林丽莎的确没有出过门。
“但杀人这事,不一定需要自己亲自动手吧?”陈飞语气不那么好。
很显然,之前林丽莎的发狂,让陈飞的心情变得不那么好。
陈飞嘀咕了一句,“怪不得——就算是漂亮的女人,也要分三六九等。我看她,最多也就能嫁给钱为先这样年纪大男人。以貌换财,公平也算交易。”
这句话似乎听着有些耳熟,好像什么人曾经在自己的耳边说过。
兰溪看着车窗外疾驶而过的景色,认真地回想了一下,却忘了曾经在什么场合听过,明明知道那件事情似乎很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
“兰姐,你在想什么呢?今天会不会跟小智哥有约会?”陈飞终究还是脱不了那股子稚气,好奇地追问道。
兰溪认真地看了他一眼,怪不得乔智会把他打发到这里来,除了工作之外,他还真是好唬弄。
不止一个人曾经拿兰溪和乔智的关系开玩笑,或许之前兰溪还有解释的动力,可越解释,在别人那里越是承认了。所以她干脆不答话。
陈飞清了清嗓子,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又像是讨好一样地笑眯眯道:“其实吧,我觉得吧,两个人一起约会可能没什么意思。姐,要不你出来的时候,能不能带上上次我们见到的,那个个子不高,笑起来很好看的女孩?”
明知道他提到的是王思思,兰溪故意皱眉道,“你不会是想要见刘锦辉吧?她可是在医院躺着呢。”
“不是。我说的是——思思。”陈飞的脸憋得有点儿红,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吐出这几个字。
兰溪不由得笑了起来,还真是个腼腆的大男孩。
不过眼下她可没有什么闲心去理会这些事情,只是慢悠悠叹口气道,“你不是警察吗?想要找到一个人,并不难吧?如果连主动的勇气都没有,那怎么追女孩子?”
“我不是追,我只是——”陈飞一张脸都快红到脖子根了。
兰溪很快打消了继续调侃他的念头,慢条斯理道,“我现在,需要给自己留一点儿时间,去找一找那个最应该出现的人,到底去了哪里?”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响了起来,惊得兰溪背后出一身冷汗。
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陈飞一脸紧张地问道,“你不会是说,我们漏了什么重要的消息吧?是发现凶手是谁了吗?快说出来听听?”
兰溪定了定神,无奈地白了陈飞一样,这个家伙的专业性还真是值得怀疑:“我只是好奇,周凤到底去了什么地方。照理说,她每次都会在林丽莎的身边,这一次自然也不会例外的。”
和周凤的几次接触,兰溪能看出来,周凤是一个目光短浅的人,对金钱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渴望,她会为了钱铤而走险吗?
但转念一想,兰溪又认为不太可能,像周凤这么自私的人,就算真的见钱眼开,为了得到更大的利益不惜动手杀人,那她一定会想办法把自己撇清关系,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把自己搭进去。
早晚都是要和王大朋再度见面的。他为什么要去见钱为先,作为林丽莎的前男友,而且到现在似乎还在为情所困的王大朋,如果不是很特别的理由,是不会去见钱为先的?
孙雅对林丽莎抱着一种近乎仇恨的态度,是不是也和这有关?女人的直觉一向是最准的,就算孙雅没有抓到真实的把柄,只怕也早就在怀疑。
更别说王大朋提到林丽莎时那激动的表情,换了谁都会沉不住气。
就这么胡思乱想,陈飞很快将车开到了兰溪住的小区。
临别之时,陈飞还念念不忘地提醒兰溪,下一次如果约乔智的话,千万别忘了带上王思思。
兰溪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叹息道:“小伙子,如果你想要追女孩子,难道不应该自己主动点儿吗?你可以问我要她的手机号码、微信号、qq号以及所有可能联系到她的方式。”
“太主动了,我怕把她吓跑了。”陈飞红着脸回道。
如果不是因为有那么重要的事情等着兰溪去处理,她一定会忍不住狂笑起来。可眼下,她也只能勉强一笑,点头答应了下来。
三十二,意外惊喜
兰溪做梦都没有想到,回到家门口,还有另外一个天大的惊喜在等着她:大包、小包的东西堆在门口,如果不是门牌没有错,她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一脸苍白的锦辉就坐在一个包对着楼梯口发呆。看见她回来,急忙站了起来。
这还不算,原本坐在拐角出的王思思跳了出来,连忙道,“我说大姐,你去了哪个山沟里了?打你电话,都提示暂时无法接通。我们都到了大半天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们可真的要去找乔智要人了。”
“你们这是——要搬家吗?”兰溪的心头忽然多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因为王思思的模样,看起来多少有些心虚。
锦辉一脸的无奈,说自己原本租住的房子,房东通知要把房子给卖了,二话不说把她的东西给扔了出来,根本没有给缓和的余地。
王思思的住处小了一点儿,而且离锦辉上班的地方有点儿远,所以她只得向兰溪求助。
她显然已经算准了,兰溪无论如何都不忍心让她沦落街头。
兰溪揉了一下自己的鼻子,看起来她也没有给自己拒绝的机会。
“放心,一找到房子,我马上就会搬出去的。”锦辉一脸小心翼翼讨好的表情,“我只在这里住十天,最多半个月,找到地方我马上就会搬走。”
兰溪晃了一下手里的钥匙,“既然都来了,难不成我还不让你进门不成?就是地方有点儿小,咱们俩就只能挤挤了。”
“三个人住得下,这里我来过。虽然房子小了点儿,有地方睡觉就行。当年宿舍肯定比这里更小。放心,我睡客厅就行。”王思思笑眯眯地插话道。
“恩?你也一起搬进来吗?”兰溪看了一眼凑热闹的王思思,这个家伙的脑回路总是让人感觉有些奇怪。
王思思拍了一下最边上的行礼箱,慢悠悠道,“我这不是怕你们两个在一起太寂寞,所以过来给你解解闷。再说了,我会替你们做饭什么的,绝对不会白吃白住。”
怎么感觉这件事情都有些怪怪的。
借着王思思下楼丢垃圾的空当,刘锦辉看似不经意,却询问了案件的进展情况。
“我办理出院手续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安琪儿——就是钱为先的秘书,她正在替钱子鑫交手术费。我想——那个下手的人,一定就是林丽莎。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这是打算霸占钱家所有的财产。”刘锦辉的脸上多了一抹恨意。
这恐怕也代表了大多数人的想法,毕竟就目前的状况而言,一旦钱子鑫出现了意外,林丽莎就是最大的受益者。
“我真的以为她会一辈子甘心当个花瓶呢,想不到,会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你听说了吗?王大朋突然消失了,孙雅因为情绪太过激动,抓伤了医院的护士。”刘锦辉平静道。
算算时间,恰好是兰溪到达丽莎住处的时候。这也是一种恰合吗?
具体发生了什么,除了孙雅之外,旁人都不知情。据刘锦辉说,因为场面太过失控,所以在几位男护士的帮助下,孙雅被注射了一针安定,暂时昏睡过去。
动动脚趾头也想得出来,王大朋的突然失踪,肯定和林丽莎有莫大的关系。若不然,孙雅也不会失控到伤人的地步。
兰溪当然记得,在王大朋得知林丽莎丈夫去世之后,那一脸担忧的模样。
明明他最应该关心的是孙雅,那个马上就要成为他妻子的女人。
刘锦辉叹息着摇了下头,“在这个世上,每个人都会犯错。有些错误,只要花一点儿时间就可以弥补,但是有些事情,可能这辈子都没有机会挽回了。王大朋已经错了一次了,难不成还打算再错第二次?他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呢?”
“错了一次的人不止王大朋,还有孙雅。”兰溪皱了皱眉头,感情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不过能肯定的是,那个最执着的人,一定是受伤最重的。但孙雅和王大朋,到底谁才是最可怜的那个人?
见刘锦辉一脸严肃地看着她,兰溪摇了摇头,“对孙雅来说,或许是件好事,借着这个机会离开王大朋,说不定会遇到一个更懂得珍惜她的人。”
两个人沉默地收拾着屋子里的东西,兰溪当然明白,一个女孩子要想放弃一段感情会有多难。如果不是自己去了国外,只怕她还不能除乔智家人的打击中恢复过来。
慧剑斩情丝,说得容易,做起来哪有那么简单?
更何况,此刻的孙雅,更多的还是不甘心吧?她对王大朋,除了爱情之外,恐怕更多的还掺杂了其他的成分。
“说不定王大朋只是恰好不见了,不会那么巧。马上就要结婚了,所以孙雅太过患得患失了吧?”刘锦辉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故意说给兰溪听。只是她的语气,怎么听都有几分幸灾乐祸。
放在床头的驱蚊花露水,兰溪不小心碰倒了。
正忙着整理床头的兰溪,一时间顾不上这点儿小小的疏忽。
但没曾想到,站在床尾的刘锦辉马上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尖声道,“怎么这么大的味道?你不是一向不怎么用香水的吗?”
兰溪有些诧异地看着刘锦辉,她的鼻子也太敏锐了,从前可没发现。
拿起了花露水,兰溪摸到瓶口,瓶口拧得不是很紧,有一些从瓶子里面洒了出来。她拧紧了瓶口,朝着锦辉无奈地笑道:“sixgod?哈哈,好吧,这是我专门用来对付蚊子的,因为时不时家里会飞进来那么一两个小蚊子。”
“你点蚊香了吗?家里平时会用杀虫剂吗?”刘锦辉略带几分紧张地看了看插板。
兰溪忍不住笑了,刘锦辉平日里不会在意这些小细节,是因为才从医院离开,所以才会这么大惊小怪吗?她忙摇了摇头。
刘锦辉的表情这才放松了下来,一脸夸张道:“溪溪,你别在意啊。我这是住院住怕了,没有别的意思。”
一丝疑惑出现在兰溪的头脑,可能是想太多了。兰溪很快将那个念头赶出了脑海。
三十三,心事重重的刘锦辉
兰溪越是沉得住气,刘锦辉反倒有些坐不住了。她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提出了心中的疑问,“你就没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我吗?你应该已经从别的地方听说了,我——是在钱氏集团工作。”
“这个——哦早就听人提起过了。”兰溪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刘锦辉一向最沉得住气,永远能做到不动声色。她和林丽莎关系看起来很好,如果不是旁人提起,没人知道她会在钱氏集团工作。
如果不是机缘巧合,兰溪永远都不会知道,刘锦辉曾经是那么热烈地爱着王大朋。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沉不住气呢?
刘锦辉有些迟疑地开口:“能进钱氏工作,是我费了好大力气才争取到的机会。多亏了有钱总的指点,我在钱氏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
“哦,这很正常啊。”兰溪点点头,一本正经道,“钱为先原本就是一个很有眼光的人,像你这样有才华的人,肯定会被重用的。”
不得不说,刘锦辉的确有几分谈判天才,她还记得,当初那个对着林丽莎死缠烂打,林丽莎越是拒绝,他却缠得越紧的男生,最后还是刘锦辉出面,只是吃了一顿山西刀削面,就彻底把问题摆平的——那顿饭钱都是那个男生出的。
更何况,这几年赶上棚户区改造,钱氏集团也正是这十年业绩才一天比一天更好。凭着刘锦辉的才能,在钱氏集团混得风生水起,显然很容易。
但她却似乎太低调了一些,尤其是当着她们这些老友时,她似乎还刻意隐瞒了这一点。
听了兰溪的话,锦辉的反应却很古怪,她打量了兰溪半天,突然笑了,“你怎么还是和从前一样幼稚,我还以为,在国外的这几年,能让你意识到人生并没有那么简单。溪溪,我不像你,不是每一个人的天赋都能被人发现的。很多时候,能争取到的东西,和自己的才能是没有多大关系的。有些人,天生就是那么好命不是吗?就像林丽莎,她眼下得到的东西,就已经是我们所有人,这辈子都不可能挣到手的。”
“一辈子很长,现在说这些太早了吧?说不定将来我们的日子都会过得很幸福。而丽莎,她会很有钱,可日子却不见得幸福吧?比如说,她曾经错过的那些真心爱她的人。”兰溪很自然地双手交叉在胸前。
刘锦辉的眼中闪过一抹亮光,不知是羡慕还是别的心思,随后手垂了下来,无奈地摇头,“好吧,我总是说不过你。但我能去钱氏集团,其实——其实是拜托了林丽莎,算是借了她的人情。”
可丽莎在自己的面前并没有提起这件事情!照理说,她们四个之间,不应该有什么秘密。
“我们两个平日里没有什么来往!我发誓!”刘锦辉似乎生怕兰溪对此有疑问,急忙表白。
兰溪皱皱眉头,“钱氏集团,不是和咱们学校的关系一向都很好吗?听说每年差不多有一两百人会进入钱氏工作。以你的能力,怎么还要去拜托丽莎?”
刘锦辉的脸色变了又变,她犹豫了一会儿,说出了一句让兰溪无语的话:“丽莎那个人,你也知道的,她不喜欢钱为先跟她过去的朋友们有什么接触,除了我之外,这几年钱氏集团基本都没有招咱们学校的毕业生。”
绕了一大圈,话题终于又绕了回来。
所以,关于这件案子,锦辉恐怕也是个知情人。她咬了咬嘴唇,叹息道,“别的事情,我不想说,也不想提,可有一件事情,我相信钱总的死,绝对不可能是意外。因为之前已经出现过两次意外!”
她说的两次意外,一次是钱氏集团的人都知道的事情:钱为先赶去参加一次十分重要的会议,会议的地点是在郊外的某个度假村。就在前去度假村的高速路上,车子突然爆胎。幸好那天钱为先临时换了一位司机,那位驾龄超过二十年的老司机,处置十分妥当,才避免了车毁人亡的悲剧。
“照理说这样的意外,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刘锦辉皱了皱眉头,“先不说别的,公司里的车,定期都会做维护和保养,而且关系到公司中高层的安全问题,所以公司出这笔钱从不含糊。因为有严格的规章制度,所以也从来不会有人在这件事情上做文章。但偏偏那辆车却出了意外,这不是太巧了吗?”
“你说换了司机,又是什么意思?”兰溪的兴趣很自然地被勾了起来。
关于钱为先的种种,她几乎翻遍了所有的网站,从乔智那里,也搜到了不少资料,但对这次意外,却没有只字片言。
刘锦辉很快给了她一张名片,“这是那位司机的联系方式,你可以让乔智问话。我只是听说,那天早上,原本被安排开车的是个年轻人,钱总有一样东西落在了公司,所以临时让那位司机去接了安秘书。临时顶班的司机,原本是开公司大巴班的。”
第二次意外,就发生在刘锦辉的面前。那是公司开发的最大的一个楼盘,销售进入了预热阶段,作为销售主力的刘锦辉,那天早早就做好了周全的安排,迎接钱为先的视察。
“是事先安排好的对吗?当时陪在钱为先身边的,都有哪些人?”兰溪不失时机地提出了这个问题。
刘锦辉认真地回道,“那天我们是提前接到了安秘书——也就是安琪儿的通知。其实这几乎也成了惯例,每个楼盘开盘销售,他都会亲自去一线查看情况。”
那天是刘锦辉和安琪儿两个人陪在钱为先的身边,他们的身后还跟了几位主管营销的负责人。就在准备进入样板间查看时,意外突然发生了——一个从天而降的花盆,正好掉了在钱为先的前面,只差那么几厘米,钱为先就有可能会血溅当场。
“当时安秘书第一时间提出要报案,让警察处理。可钱总却拒绝了这样的提议,毕竟是新开的楼盘,万一警察要封锁现场进行调查,那对销售工作肯定不利。”锦辉叹了口气继续道。
三十四,谎言
安秘书是一个很谨慎的人,所以在那件事情之后,在刘锦辉的陪同下重新做了一遍检查——为了吸引人的眼球,所以样板间所在的那栋楼房,从二楼到六楼的阳台上,都摆放了花盆。掉下来的花瓶,是摆放在六楼阳台的。根据她们简单的常识判断,可能是因为花盆摆放太靠近窗沿,风吹之下就掉下来了。——可能一切只是巧合。
说到这里,刘锦辉叹了口气,“安秘书当时对这样的结论也表示怀疑,可当时人来人往,还有不少顾客进进出出,这谁都说不清楚。所以也就只能不了了之。”
安又琪?那个看起来很是古板的女子?看来,有必要适当的时候跟她再接触了。
兰溪看了看锦辉,她果然是有目的而来的。在细细打量锦辉的同时,她心中多少也有些疑惑。
刘锦辉被她看得有些发毛,“你怎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吗?”
兰溪摇了摇头,淡定道,“那么关于林丽莎呢?你认为真的会有人恐吓她吗?”
林丽莎原本就是一个奇特的存在,这些年,她在不停地显摆着自己的富婆生活,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她也在不断地引起别人的反感。
人有时候就是那么古怪。如果提起比尔盖茨、马云等等所拥有的财产,大部分人也只是羡慕地发出几声感叹而已。但如果自己的亲戚、邻居、朋友摇身一变,成了大富翁,那么绝大多数的人心态都会变得不衡。
对于林丽莎也是如此。虽然她有着旁人嫉妒不来的美貌,也曾经是王大朋的女朋友,但这些,旁人都能理解。可当她变成了钱太太,而且在旁人眼中是坐拥亿万钱财的时候,旁人看她的眼光是不同的。
就算林丽莎不有意地疏远众人,只怕出现在她身边的朋友也会越来越少。
刘锦辉对林丽莎的态度就更值得玩味了,她的嘴角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丽莎原本就是一个很会演戏的人不是吗?除了你会把她当朋友之外,有几个人看不出她的手段?别忘了,当年的她,因为你抢了她的风头,不是很长一段时间,都泡在图书馆里,为的就是希望能胜你一筹吗?”
“那都是多么久远的历史了?你不提我都忘了。”兰溪忍不住笑了起来。
刘锦辉吃惊地看着兰溪,略带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服了你的脑回路了?可是在我们的眼中,那分明就是一次胜负悬殊的大战。恐怕林丽莎也没有想到,有些东西,是需要天赋的。”
谁都没有想到,选修的心理学,最后的期末考虑会变成一场实战。只是,除了兰溪之外,所有的人没有来得及上战场,都败得一塌糊涂,包括足足在图书馆里泡了一个多月的林丽莎。
兰溪皱了皱眉头,那时的她,只顾着和那位讲师忙着处理问题,哪里有机会考虑其他的?何况取得胜利的那天,乔智特意请了所有人一起吃饭。那晚林丽莎以家中有急事为由,并没有出席。
“她活得很自我,而且很懂得怎么吸引别人的眼球。”刘锦辉摇了摇头,无奈地叹道,“可惜了,所有的人都被她柔弱的外表骗了。你不觉得,这一开始就是一场阴谋吗?嫁给钱为先,然后再谋夺钱家的家产,这样的戏,不少见吧?”
兰溪多少有些无奈,她还想要替林丽莎分辩几句,但王思思的归来,让他们不得不中止这次谈话。
“烤串!我原本买了十串,想想不够分,所以又加了两串。来来来,两位,快点儿趁热吃,我特意让老板多加了点儿辣椒粉。”随着肉香飘来,王思思像是一阵风一样,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刘锦辉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你们慢慢享用吧,难道忘了我还是个大病初愈的病人吗?”
“看看你,还是没有口福吧?不过,等我吃了这些串儿之后,我给你炖锅鸡汤,好好补补。”王思思再度体贴地开口。
好像所有的人面对王思思的时候,都会束手无策,包括刘锦辉。她无奈地摊了一下手,“大姐,我现在只想收拾一下东西,好好的生上一觉。你还是饶了我吧。”
原本吵着非要睡沙发的王思思,最终还是决定和兰溪挤一张床。用她自己的话说,锦辉是刚刚出院的病人,得照顾她的身体。
兰溪能看得出来,锦辉的状态一点儿都不好。
虽然兰溪再三坚持,但锦辉还是住到了小卧——不大的房间,原本兰溪堆了不少东西进去。里面只有一张窄窄的单人床,一张小小的衣柜。对这样的安排,锦辉表现出了十二分的满意。
思思还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在一口气吃了八个烤串之后,开始拿过去在学校里的事情开玩笑。
“我想不大明白啊,为什么你明明已经回来了,还不考虑一下你和乔智的婚事吗?我可听说,乔智在他们单位可是炙手可热,有不少大妈都等着给他介绍对象呢。”王思思自然不肯放这个话题。
刘锦辉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拿在手里的苹果却停在半空中,生怕自己错过一个字。
兰溪无奈地吐了口气:“当年我们两个为什么分开,别人不知道,你们还不知道吗?我跟他之间,这辈子也只能做朋友了。”
兰溪忘不了那个趾高气扬的女子站在面前时的压迫感,从她口中说出来的每一个字,现在想起来,依然觉得心口疼。
或许是因为兰溪的情绪感染了思思,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锦辉试探地问道,“不会说,你在国外遇到了让你心动的人吧?”
兰溪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哪里还有那个闲心啊?还是不提这件事情了。倒是你们,不如快点儿替我想一想,王大朋可能会去什么地方了?”
锦辉好像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自言自语道:“看起来有些老话说得没错,婚姻从来都不是两个人的事情,而是两个家族的事情。如果父母反对,我想一定会有反对的理由。”
王思思在一旁接话道,“说得没错。我还是很看好乔智的。当初他准备考去当警察的时候,连我们都吓了一跳。更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还能把这份工作做得不错。”
三十五,不一样的眼光
忙里偷闲,兰溪还是很快找到了安又琪的电话号码。
再度出乎她的意料之外,还没有等她开口,电话那头的安又琪先出声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诧异,“兰小姐?你的电话来得比我想象中的要早一些。我以为,起码要到后天你才会查到我这里来。是不是想要问钱总发生意外的事情?”
比起兰溪,安琪儿显然早有准备,她很快一五一十地将两次意外的状况都描述了一番。根据她自己的说法,在钱为先第一次发生意外之后,她就第一时间找到了司机,还亲自把车送到了自己熟悉的修理厂,进行了一番调查。
她到底是什么人?兰溪的心头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原本以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秘书,可却不曾想到,她的效率高到了这种地步。恐怕她不仅仅只是钱为先的秘书那么简单。
“我这里复印了一份当时修理厂出具的检查纪录,你也可以拜托那位乔警官去修理厂调查一下。当时的检查结果,是轮胎的里侧和刹车都被人做了手脚,刹车片有些松动。所幸当时司机的行驶速度并不快,再加上技术过硬,所以第一时间采取了正确的处理,才避免了悲剧的发生。如果换成是一位新手,后果不堪设想。”电话那头的安琪儿,声音里带着一丝愤慨,但却尽量保持叙述的客观,“那天负责驾驶的是一位老司机,差不多在钱氏集团工作了近10年,同时也负责汽车调度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巧合,是不太可能亲自送钱总去开会——只能说,钱总那次是真的命大,所以才捡回了一条命。”
“你说的这些,钱为先都知道吗?他是什么反应?为什么当时没有寻求警察的帮助?”兰溪忍不住反问道。
照理说,钱为先在拿到这样的结果之后,不应该是第一时间找警察吗?
电话那头的安琪儿叹了口气,“我只知道,那位新来的司机,是周凤找来的。钱总不让我继续调查,那位新司机也被他们打发了。虽然我认为这其中有问题,可再怎么说我也只是个秘书,拿别人的钱替别人做事情,却不能替人做任何决定。再说,钱总是一个很爱面子的人,毕竟他是一位有头有脸的人物,任何一点儿小小的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变成大新闻。他不喜欢让这种不太好的消息传出去。”
两个人一时间都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电话那头的安琪儿才小心地问道,“现在看起来,如果当时就让警察介入,可能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发生了。对了,你应该已经见到刘锦辉了对吗?她一定跟你提了那次花盆事件对吗?”
安琪儿是一个表述能力很强的人,刘锦辉三言两语就描述完当时的场景,在安琪儿的描述中,显得更加准确:钱为先视察完售楼处后,和往常一样,在刘锦辉和安琪儿一左一右的陪同下,朝着样板间走去。
当时刘锦辉在向钱为先介绍楼盘的销售情况,以及接下来的销售计划。这些都是钱为先最擅长的,所以提到这些的时候,他听得也很仔细,时不时提出几个问题。
“刘小姐看起来有些紧张。因为钱总是一个很认真的人,每一个问题,如果不是对数据很有把握的话,都容易出错。”安琪儿在电话那头解释道。
不知道是因为太过紧张,还是因为注意力全部放到了钱为先的身上,在走到样板间楼下的时候,刘锦辉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钱为先一把扶住了刘锦辉,随后关心地询问了几句。
说到这里,安琪儿顿了一下,“确认了刘小姐没有问题之后,我们接着往前走。当时钱总扭头对我说了一句,让我提醒财务部的人,从下个月开始,刘小姐的薪水涨百分之二十。说完一转头,就听见一声很大的声音,一个青花瓷的花瓶掉了下来,碎得四分五裂。”
因为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所有的人都愣住了。等安琪儿回过神来的时候,看到刘锦辉的半个身子在钱为先的身后,而后面陪同的人,才算回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急忙围过来,检查是不是伤到了钱总。
不过,钱为先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上面,吩咐让人把清洁工找来,把地面清理一下。随后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跟着众人一起进了样板间。
“但你不会什么都不做的不是吗?”兰溪轻叹道。她真的很想知道,钱为先到底是从哪里挖来了这么神秘的一位秘书?她哪里是一位秘书,分明就是一位全能管家。
电话那头的安琪儿轻咳了一下,忍不住反问道,“你这算是对我的赞扬吗?不过,换做是别人,如果肯开出这样的薪水,也一定会像我一样的。”
安琪儿在钱为先临时召集几位负责人开会的时候,安琪儿带着刘锦辉一起检查了从三楼到顶楼的所有房间——很快就确定了花瓶掉落的房间。
“我只能说,意外是最好的解释。因为那个房间里脚印十分凌乱。忙着迎接顾客们参观样板间,所以抽不出人手清扫地面。”电话那头的安琪儿有些无奈地开口,“花瓶也摔得很碎,想要采集指纹的可能性也不大,更何况我们身边也没有专业的人才,也就只能按照钱总说的那样,不了了之。”
这两件事情,就发生在5月份,换句话说,也就是在钱为先死前的一个月。所以,换了谁,都不会认为这是巧合。
“兰溪?”电话那头的安琪儿试探地开口。
兰溪点了点头,“你还有什么想要补充的吗?”
安琪儿顿了一下,才悠悠叹道,“我知道,要你怀疑自己的朋友,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还死者以公道。还有——”
说到这里,安琪儿似乎有些犹豫,叹了口气才道:“原本下周就是我们公司的年中酒会,据钱总说,他有一个安排,想要当众宣布。”
三十六,行迹
锦辉9点已经睡下,折腾了一天,对虚弱的她来说,的确需要休息。
锦辉看起来有些太累了——她明明只是因为过敏住的院,可看她现在的模样,分明像是生了一场大病。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让兰溪太在意。
她恐怕还有别的心思,或许是因为——她也曾经深爱过王大朋吧?
夜晚是一个人心理最脆弱的时候,想要一个人打开自己的心防,彻夜长聊,的确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更何况,王思思似乎有太多的话想要说出口。
当时钟指向晚上10点,兰溪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的时候,思思突然压低了声音,随后拿出了一张红色的纸笺。
“哟,想不到你还这么浪漫。粉色的信笺,不会是仿造传说中的薛涛笺吧?”兰溪忍不住开玩笑似的问道。
薛涛笺,是唐代女诗人薛涛创造,又称“红笺”,据说薛涛当曾借住在四川的浣花溪旁,以百花潭之水、木芙蓉的皮和芙蓉花的花汁做成的纸,裁成便于写诗的小笺。因薛涛曾与诗人元稹、白居易、杜牧等人都有唱和,所以除了她的诗名外,薛涛笺也名扬天下。
出乎兰溪的意料之外,思思递来的,的确是红色的信笺,上面还绘有花纹——现代人仿制古人的物品,虽然不能得起真,但仿其形还是很简单的。
“本来我是不应该偷偷看人东西的,但是我总感觉,这样东西,你该看看。”王思思的一脸神秘的表情。
上面娟秀的字迹,兰溪自然一眼就认得出来。毕竟和丽莎同窗那么久,她的字,自然好认。但字里行间透出的火一般的热情,却让兰溪倒吸了一口凉气,“darling!无论如何,我都不相信你说出的那些话!你不可能是那个意思!你说过,我们要相守一辈子!!!!!所以你和我都很清楚,这是谁都不可能违背的诺言!一千个iloveyou!无论如何,我们不能就此道别!你知道,没有你,我不可能再活下去!天上的日月星辰作证,这辈子、下辈子,我们都属于彼此!对我来说,爱情远比面包更重要!可该拿到手的面包,我不会放手的。没有人会成为我们之间的障碍!justonemoretime,我们将会如愿以偿。”
没有落款,但上面的字迹熟悉的字迹,兰溪是绝对不会弄错的。
思思一脸神秘地问道,“你知道,这是我在什么地方发现的吗?说出来会吓你一大跳!这是我在锦辉的睡衣口袋里发现的。就在她放在我家的那件睡意的口袋里。我想,你说,这不是太奇怪了吗?明明是丽莎写的东西,怎么会到她的手里?”
王思思的怀疑的确有些道理,虽然兰溪有些怀疑,可摆在眼前的事实,让她不得不确定,丽莎的确有一个婚外情人,而且那个人似乎并不打算让他们的状况继续。更为重要的是,丽莎似乎在信里暗示着,她会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成为钱为先太太的这些日子,虽然她大部分的时间只是过着贵太太的生活,但恐怕早已经养成了奢侈的习惯,对她而言,再去过平常人的日子,或者重新做起工薪阶层,绝对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那么,离开钱为先,而且能得到一大笔钱,除了成为钱家的寡妇之外,其他发财的可能性并不大。
王思思在一旁若有所思道,“你看看,这上面啰里啰嗦写了这么多,其实想要表达的就一个意思不是?换了我,只会写一句话,’你是我的,这辈子都别想逃’。”
“果然很有你自己的风格。”兰溪忍不住苦笑,她扬了一下手里的信纸,“换成是你,恐怕也不会费这么大的心思,用这么精致的纸。可我想不明白的是,这封信为什么会到了锦辉的身上?”
这句话也让王思思夸张地瞪大了眼睛,她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你说的好有道理。说不定,是她想让锦辉当信使吧?如果不是的话,难不成——她们两个——互相喜欢?好吧,其实我还是能接受这样的想法,只是——”
“大姐,你能不能不这么异想天开?”哭笑不得地拍了一下王思思的肩膀,兰溪陷入了沉思。
她一直都以为,自己是丽莎的朋友,虽然说不上很了解,最起码并不陌生。可是看到这封信,她才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她对丽莎一点儿都不了解。
“你不觉得这样的解释是最合理的吗?”思思还在一本正经地解释着自己的想法,“钱为先活着的时候,名义上是派人照顾好丽莎,恐怕也是在派人盯着她吧?一般的人不都是这样吗?旁人越不想你做什么,你越是忍不住想要做。拜托刘锦辉,也不是不可能。”
但这不能解释为什么会有如此火辣的一封情书不是吗?那绝对不是丽莎的风格,她绝对不会把自己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除非她首先能保证自己是安全的。
丽莎一向都没有安全感。兰溪还记得,当年在和那位年轻的心理学讲师聊天的时候,他拿丽莎举起了例子。
那位教授话虽然说得很客观,但却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对于出身普通的女孩子而言,美丽的容貌,可能是上天给的一份厚礼,但也可能是会是一个灾难。”
“这都什么年代了,您不会还想提出红颜祸水这样老掉牙的观点吧?您可是生活在新时代的知识分子。”兰溪还记得自己当时自己回了这么一句话。
教授就好像是在讨论自己的课题,很认真地回道,“我的意思是说,当她意识到自己的美貌能换取更多东西的时候,对她而言,野心和不安全感,就会成为她人生之中摆脱不掉的枷锁。”
现在看起来,丽莎和钱为先的结合,恰好印证了教授的观点,但与此同时,也造成了另外一个不可思议的结果:嫁给钱为先,反而增加了她的不安全感。
是时候该坦诚相待了。兰溪皱了皱眉头,在林丽莎和钱为先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钱财动人心,她不会再真的——谋杀了自己的丈夫吧?
看王思思盯着她,兰溪轻摇了下头,“这样的事情,恐怕一句话也说不清楚。但是周凤或许会给我们想要的答案。”
谜一样的家庭,总会有太多的谜团去解开。
兰溪有一种感觉,发生在钱为先身上的事情,解开问题的关键,只怕还在向涛的身上——那个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大男孩。
“有钱人的世界,还真是让人弄不明白,我记得小时候在书上看到一句话,叫饱暖思**。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他们已经不能用常的思维去弄明白了。”思思轻叹了口气,头枕在胳膊上,轻叹了口气,“你说丽莎那个神秘的情人,会不会真的就是王大朋?”
兰溪没有答话。
周凤在医院歇斯底里的表演,是在维护女儿的清白,还是别有用心?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这些人的关系,也复杂到让人头痛的地步。
两个曾经无话不谈的女孩子,却安静了下来。
“或许那个人并不是王大朋。”兰溪的眉头轻皱了起来,之前王大朋提到林丽莎时那忧伤的表情,绝对不可能是假装的。
这句话惊得王思思差点儿从床上掉下去,她翻了个身坐起来,瞪大了眼睛。
兰溪手指放在了唇边,刻意压低了声音,“小点儿声。难道你看不出来,孙雅能那么崩溃,是因为王大朋一直对丽莎念念不忘。但从这封信上来看,只怕——丽莎很爱那个男人,而那个男人,看样子是打算结束他们这段关系。”
三十七,蠢蠢欲动的黑暗
他喜欢在黑暗中俯瞰整个城市,就好像他才是整个城市的主宰者。站在天台上,看着汹涌的车流,还有看起来像是蚂蚁般来来往往的人们,就好像整个城市都在自己的脚下。
他喜欢高高在上、征服整个世界的感觉,只有站在这里,他才能感受到自己还活着,还有着支配别人的能力,也只有这种充实的感觉,可以弥补他心头的空虚!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就兴奋得有些颤抖!从来没有过,从来没有人识破他的诡计,除了那年发生的一件小小意外。一想到这里,他重重地吐了一口痰,同时从口中挤出两个字:“兰溪!”
可那种快要被抓到,自己却像是泥鳅一样从密网中滑出来的感觉,简直是爽爆了!那是从来都没有过的兴奋,让他整个身体都有了奇异的反应。
代价是惨痛的!他从来都不曾想到过,会亲眼看到有人死在自己的面前。幸好,他随着那些惊叫的人群四散逃开,终于摆脱了灼人的视线。
他不是没有听说过兰溪的名字,也曾经在课堂上近距离观察过她,可却从来都没有想到过,那样一个看起来文静而且没有杀伤力的女孩子,差点儿毁了他的一切!
“女人!哼!”男人从鼻孔中挤出了这两个字,在他看来,女人原本就是男人的附庸而已,成功的男人,身边总得点缀几个漂亮的女人,落魄男人的身边,也会有几个脑袋进水的女人去送温暖,前提条件是,那个男人一定要有张英俊的脸。女人,可比男人更实际!比男人更好色!
但那个兰溪!一想到那张漂亮的脸蛋,他的双眼就忍不住放光!
漂亮的女人多的是,可一个有思想的漂亮女人并不多见,更要命的是,她那敏锐的观察力还有总是把别人想得很善良的思维模式,简直就是一个矛盾的综合体,对他来说就像是谜一样,紧紧地吸引着他。
每一次的和她擦肩而过,他都得强忍着内心的冲动,才会控制自己的目光不盯在她的脸上超过3秒。
——用个感觉敏锐的女人,哪怕是背对着你,只要你盯着她看超过五秒,她就像是脑袋后面也长着眼睛一样,能感觉得到。兰溪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真是可惜了,那样的女孩子,居然会和乔智在一起!乔智那样的男生——男人忍不住又是一阵冷笑,在他看来,乔智只不过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公子哥儿。那样的男人,怎么配得上兰溪?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你不会是真的爱上她了吧?”那个声音又再度在他的脑袋里响了起来。
他还记得自己的回答,但现在回想起来,却是那么的言不由衷,“你当我眼睛瞎了吗?放着你这么漂亮的女人不爱,偏偏去喜欢一个冰山?”
可为什么心里的感觉有些怪怪的?男人用手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那种心跳的感觉是不会有错的,就好像是那次被警察抓到,随后又客客气气的送出来的感觉一样。
电话响了。看到那个号码,男人踩熄了扔在地上的烟头,声音也变得异样的温柔,“这么晚了,为什么还没有睡觉?是有心事吗?”
“我怕,亲爱的。”电话那头传来了女人的声音,轻柔,还带着几分小心机。
他当然听得出来那女人声音中的意味。虽然他的表情看起来是那么的不屑,可声音却更加温柔,“怎么了?不是说过了,再过些日子,我们就能在一起了吗?现在,我也很想你,很想陪在你的身边,但是还不行。你是知道的。”
电话那头的女人显然有几分不情不愿,但却很快妥协了。随后,电话那头的女人说了些什么,男人的眉毛拧到了一起。
“好吧,亲爱的,到了关键的时刻,你可千万不能手软。不然的话,我们一切的努力,到头来都是白费了。想想看,你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难道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它被毁掉吗?你真的甘心吗?再想一想我们的将来,你不想和我一起出去看看整个世界吗?你不是说过,最想要看的就是极光吗?”男人的声音更加的温柔。
“可是——”电话那头的女人像是要哭出来了,很显然,对方面对的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男人的声音无比轻柔,磁性的声音就好像带着一种天然的魔力,“亲爱的,是你把问题想得太过复杂了。这些问题我们之前都已经再三讨论过不是吗?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应得的。想一想,这么多年来,你为了他们付出了多少?难道你真的要用一辈子的幸福,来换取他们廉价的赞扬吗?你别太傻了。你难道忘了他们在背后是怎么说你的吗?就算你真的牺牲了自己,恐怕到头来也不会有人记得你的好,那你又何必呢?”
男人顿了一下,声音低了下去,“他们为了达到目的,可没有把你当成是一家人。如果你只是一味的讨好他们,到头来结局一样很惨。我说过了,只要你按照我之前教过你的去做就好了。绝对不会有任何的问题。想想看,是谁造成了你现在的局面?原本你的日子,会比现在更快乐不是吗?”
终于,费了好大的力气。在对着空气亲吻了几次之后,电话终于挂上了。男人的口中吐出了几个字:和低智商的女人说话,浪费!
值得庆幸的是,一切都已经布置妥当!终于不用再浪费太多的时间了,他忍不住有那么一丝小小的兴奋。
兰溪的出现,虽说是一场意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一场和兰溪的较量,马上就要登场了。他知道,这不过是一次小小的交手,这一次,他不会给兰溪任何取胜的机会。更何况,兰溪的一举一动,根本就不可能逃得出他的眼睛。
“兰溪!”那张总是带着微笑的脸,又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忍不住伸出了手,想要抚摸一下。但随后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手一样,猛然将手缩了回来。
三十八,谜局的出口
梦中的兰溪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知道随着拥挤的人群,她在不停地向前走。
居然看到了兰登!临别之前,他不是说过,暂时不回国吗?怎么他会在这里?兰登的表情看起来还是那么的阴郁,眼睛正死死地瞪着前方。
那会是什么?兰溪急忙往前走,就像是感应到了她的急切一样,所有的人很自动地让出了一条路。人群里有什么?兰溪的心中没来由多了一丝恐惧。
一个灰色的人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兰溪的心开始狂跳,这一幕似曾相识。她感觉自己的脚步越来越沉重,一定是一场梦,一定是一场梦!
兰溪想要逃开,可那个趴在地上的人突然之间抬起了头,一张已经变形的脸,血不停地从口、鼻和眼中流出来,“救我,我不想死!”
兰登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那是一场谋杀,绝对不是自杀?绝对不可能是自杀的。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当那个满脸是血的人死死地盯着兰溪,随后伸出了手,指向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兰溪猛然之间睁开了眼睛。
黑暗之中,她看了看窗户的方向。外面的路灯还亮着,的确是一场梦。可梦境,为什么会那么真实?连她自己都有些恍惚,那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真好吃!”王思思发出了梦呓的声音,一个翻身,像是八爪鱼一样巴在了兰溪的身上,“再来点儿呗。”
这个丫头。兰溪有些哭笑不得,能像王思思这样的活得没心没肺,还真是太幸福了。
外面热闹的马路早已经安静了下来,夜已经深了。就在这时,她似乎听到了刘锦辉的低语。这么晚了,她又在跟谁说话?
刘锦辉——兰溪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除了她之外,恐怕没有几个人知道刘锦辉曾经那么热烈地爱过王大朋,只不过,当王大朋选择了林丽莎之后,锦辉什么都没有做,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只有兰溪曾经偶然间看到,在王大朋公开了林丽莎的关系之后,刘锦辉的眼睛肿了两天。
感情的事情,很多时候就是那么的奇妙。当初王大朋和林丽莎分手之后,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想要陪在他的身边,可谁能想得到,居然是孙雅成了王大朋的未婚妻。
现在呢?王大朋居然不见了踪影,他到底去了什么地方?这个男人,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迷迷糊糊地想着这些,兰溪再度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兰溪是被乔智的电话吵醒的。
还没有等兰溪开口,电话那头的他急忙道,“基本上已经查清楚了,那辆黑色的奥迪车,就是钱为先名下的。而且根据我们调出来的监控来看,今天的确是周凤开着那辆黑色的奥迪车出了门。而且,她还到过你们去的那个茶馆。”
这么说起来,在茶馆里,那并不是自己的错觉,真的有人在监视着他们?
“那周凤现在人在哪里?这么说起来,真的是她对钱子鑫下了杀手吗?”兰溪忍不住出声问道。
电话那头的乔智沉默了一会儿,轻叹了口气:“这恐怕一两句说不清楚,如果你有时间的话,要不要亲自去问问周凤。”
或许是因为太早被吵醒的缘故,兰溪一路上都没有怎么说话。
她其实很想和乔智讨论一下那封信的内容,但终究还是按捺住了内心的冲动。她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添麻烦,影响了乔智的判断。
“想不到他们办事的效率还不是一般的高,昨天晚上,林丽莎突然搬进了城里那家以低调奢华著称的园林酒店,那家酒店安保措施十分到位,绝对不会有陌生人打扰。”乔智的车子很快驶入了快速路。
怪不得上次离开林丽莎的时候,她会那么说,原来当时已经有了打算。
林丽莎之前那么张扬,突然又选择了低调回避,还真是耐人寻味。
“别说是记者,只怕钱氏家族的人,都在马不停蹄的找她吧?钱子鑫出了那样的意外,她就成了最大的受益者。”兰溪皱眉轻声说,恐怕这个时候,也有不少的人会下赌注,赌最后胜的是哪一方吧?只是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站在林丽莎这一方。
乔智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叹道,“听说钱子鑫的手术很成功,眼下只要等他醒过来,就能马上抓到凶手。”
车子稳稳地驶入了别墅区,里面基本上都是三层高的小楼,看起来十分精致。
15号别墅,就在乔智刚刚将车停好了之后,只听见“嘭”的一声巨响,一个黑色的物品掉落在车前,震得车子都跟着颤了一下。
兰溪起身一看,从天而降的,居然是一个长发的女人——那身形,还有那身黑色的长裙,分明和上次见到的林丽莎是同样的打扮。兰溪忍不住叫出了声。是梦吗?为什么和昨天的梦境那么像?
冲动地想要跳下车的兰溪,被乔智一把抓住了胳膊。
原本兰溪以为,自己有着清醒的头脑,也足够理智。可看着眼前奄奄一息的朋友,她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那身衣服,不会有错的,是丽莎,是林丽莎,她怎么能?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你快点儿让我去看看,希望她没事——”
“这里是案发现场,你得保持冷静。”乔智的声音里带着不容质疑的权威,最好不要靠近她。
乔智递给兰溪一双手套,“尽量不要靠近,否则的话,可能会影响后续的调查。”
说完这些,乔智拨通了电话,将这里的情形简单地告诉了电话那头的人。
腿在发抖!虽然并不是第一次面对死亡的惨剧,可那个倒在地上的人,是自己的朋友!兰溪感觉自己的情绪马上就要到了崩溃的边缘。
一个负责打扫的清洁工,远远地看了一眼,还没有等反应过来,尖叫着跑远了。
也正是那一声尖叫,引来不少住在酒店的人,纷纷打开了窗户看热闹。
三三两两早起的人,也逐渐聚拢起来看热闹。
恐怕就算保密工作做得再到位,这样的事情,只怕很快也会成为媒体的头条吧。毕竟肯花大价钱住在这里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三十九,畏罪自杀
乔智快速来到了倒在地上的女人面前,试探了一下那人的呼吸,很快拿起电话叫救护车。
安静的环境被打破,紧接着,一身粉红色睡衣的林丽莎从里面冲了出来。
兰溪瞪大了眼睛,几乎是带着惊喜,同时也有几分疑惑地看着匆匆赶来的林丽莎,连声问道,“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
“那是我妈!她怎么样了?她是不是——”林丽莎急红了眼,想要冲过去。
居然是周凤!怎么会是周凤?兰溪的心再度沉到了谷底,原本谜题该找到了答案,可为什么周凤会出了意外?
蹲在地上的乔智,默默回头看了林丽莎一眼,眨了几下眼睛,才幽幽叹道:“她受了重伤,看样子伤得不轻。”
还没有等乔智说完,林丽莎尖叫一声“妈呀”,身子晃了几下,倒在了兰溪的怀里。
呼啸而来的救护车,将周凤送去了医院。一个戴着眼镜、留着短发的女子,在跟乔智打过招呼,紧皱的眉头看了一眼兰溪,随后跳上救护车离开了。
“还真是巧啊。”乔智皱了皱眉头,抬头看了看楼顶,“我们才查到这里,她怎么就出了意外?是自杀吗?”
这是一套带5个卧室的别墅。一楼除了一间卧室外,就是偌大的客厅和健身房。二楼除了客厅外,还有两间卧室。三楼是同样的安排,只不过客厅改成了书房的格局。三楼上,有个专门的通往天台门。
根据酒店的说法,有些楼房的天台可以进出,是方便有些客人烧烤。这是他们不久之前才申请下来的项目。如果客人有需要的话,他们会在确认客人中没有携带孩子,再三向客人重申安全注意事项之后,由专门的人打开通往天台的门。
林丽莎被抬回了客厅,醒来之后,歇斯底里地大叫了一场,又暂时安静了。
她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看起来就好像丢了魂一样。
二楼朝南的卧室门大开着,桌上摆得满满的化妆品,显然就是林丽莎的卧室。
朝北的卧室,房门虚掩着,被子的一角被掀了起来,看起来应该有人睡过。
赶来的法医人员,忙着取证拍照,不时有东西被封存好,放回到随身携带的证物箱。
虽然林丽莎的情绪不太稳定,但从她说出来的话判断,她是在听到那声巨响,随后又听到女人的惊叫声,才从睡梦中惊醒的——周凤摔落的地方,恰好在她卧室相反的方向,所以没听见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呢?她怎么可能会出意外呢?”林丽莎泪眼婆娑地看着乔智。
乔智远比兰溪想象之中冷静,甚至冷静得有些可怕。
林丽莎擦了一会儿眼泪,忽然抬头看了看乔智,又看了看兰溪:“可是你们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照理说,我们住在这里,一般的人是不知道的。就算你们是警察,也没有权力随随便便地调查我的行踪吧?”
终于问到了重点。该怎么解释?
兰溪感觉自己的心快提到了嗓子眼儿,她拼命地给乔智使眼色,无论如何,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再刺激林丽莎,天知道她受不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不能低估警察的能力,就连那个看起来不怎么靠谱的陈飞,都知道用巧妙的手段提取林丽莎的指纹,只怕他们的工作,已经取得了不小的进展。
大概是因为乔智阻拦的关系,所以眼下兰溪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被当成了旁观者,并不能接触到物证——如果能动用那一层关系的话,自己的进展是不是也能更快一点儿?悲剧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兰溪的心头多了一声叹息,天知道乔智吃错了什么药,一旦涉及到自己,他总是会小题大做。
“我们怀疑她与钱子鑫的车祸有关。”几个字轻轻地从乔智的口中吐了出来。
这句话反倒让原本有些崩溃的林丽莎安静了下来。她像是没有听懂什么,在乔智重复了两次之后,她突然点了点头:“是吗?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一点儿都不让我意外,可是如果钱子鑫死不了的话,那她那么做,不就没有一点儿意义吗?果然不愧是我妈,连出手都这么利落。可惜了,真是可惜了。那她,不就是畏罪自杀?”
乔智虽然在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但他显然抑制不住眼中的好奇。
林丽莎的表情呆呆的,看起来失魂落魄,将目光转向了兰溪,苦笑道:“她一向都是爱钱如命,可做事情之前,怎么就不能认真地想一想,怎么就不能问问我的意见?钱子鑫是什么样的人?到时候会善罢甘休吗?她脑袋是进水了吗?我知道她这么做为了我好,可这样不就是把我放到火上烤吗?”
这算是坐实了周凤杀人的动机吗?兰溪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林丽莎是精神分裂了吗?前一秒还在母女情深,怎么下一秒,轻易就给整件事情下了定论?
“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暂时还不能下结论。”兰溪感觉林丽莎的情绪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急忙出声安慰她。
乔智沉默地站在一旁,不时地皱皱眉头。他多少有些后悔,不应该把兰溪叫过来的,原本以为,兰溪在这里,会敏锐地看到一些他根本看不到的东西。但林丽莎焦躁的情绪,显然正在影响着兰溪的判断。
他太明白友谊在兰溪心目中的份量了,这一切,只是缘于当年兰溪一病不起,林丽莎对她的细心照顾,仅此而已。
查案子,是容不得有丝毫的私人感情的。乔智的心头不由得多了一丝叹息。那个听说兰溪归来,迫不及待地想要见一见兰溪的人,如果看到眼前这一幕,会不会很失望?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安。
林丽莎突然站起身来,“我累了,想要好好睡上一觉。你们不要再来打扰我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想说了。”
说完这些,林丽莎跌跌撞撞地走到了一楼的卧室,不管不顾地倒在了床上。
四十,围观
黑色的奥迪,车窗上贴着反光膜。他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将自己隐藏起来。
一切看起来不错,可那个愚蠢的女人,还是出了错。果然,再怎么完美的计划,遇上蠢笨的执行人,永远都会出纰漏。
不过,没什么好担心的,既然只是玩一玩,又何必太过认真?原本就没有对那个人抱太大的希望,只要戏能演下去就好。现在几方势力博弈,笑到最后的天知道是谁?他只要在一旁看热闹就好。
最重要的是,他借着这个机会,可以再多看一眼兰溪,自己心心念念差不多五年的对手。
这一次,不会再输给这个黄毛丫头!他是个天才,公认的天才,就连那位做了几十年刑警的老人,都忍不住“夸”他是天才,他当之无愧。
听说市公安局的高层,已经蠢蠢欲动。用不了多久,兰溪就会被他们拉入自己麾下效力吧?这些愚蠢的警察!他心底忍不住冷笑一声,费了那么长时间,自己设下的小小圈套,不还是没有识破吗?只要他略微一用心,就能耍得他们团团转。
唯一让他不满的是,兰溪居然是跟着乔智一起来的。他们两个不是早就分手了吗?为什么还一点儿都不避嫌?是自己的情报出了问题?
对兰溪的性格、爱好了如指掌,所以,乔智还费那么大力气干什么?不会真的以为兰溪会回心转意吧?那一剂猛药,原本就是个死局。他只是没有想到,乔智居然还有点儿骨气。
他喜欢猫捉老鼠的游戏!结局是早已经安排好的,只要看着场上的人表演就好了。只不过,他不喜欢看见女人掉眼泪——女人们都太狡诈了,为了达到目的,居然用眼泪做武器。他忍不住冷笑,这样的武器偏偏对付男人一向很有效。
但那又如何,表演得再精彩,也只能按照自己的剧本来。所有的人,包括兰溪在内,只不过是他手里的木偶。
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得意,很快不见了踪影。兰溪再度从那座别墅里走了出来。
乔智就陪在兰溪的身边,来到了周凤坠落的地方。这里早已经用警戒线围了起来,陈飞正看着自己的同事们在取证。
围观的人群已经逐渐散去,还有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双手合什,对着已经围起来的现场不停地念叨着。还有一些闻讯赶来的媒体人,拉着人们在打听着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一丝不安突然之间袭上了兰溪的心头,有人在盯着自己。那种不安的感觉,恍惚中就像是那场梦一样,虽然不确定那目光到底来自何人。很熟悉,又很陌生,但就像是被人用枪指着自己的头一样,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是自己太累了吗?兰溪揉了一下自己的肩膀。随手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早上6点半。
乔智熟练地替自己燃上一支烟,在兰溪诧异的目光中,他吐出了一个烟圈。
他从来不抽烟的,兰溪只是看了他一眼。但也只是那一眼,让乔智将手里的烟瞬间掐灭了。
“所以,你们是查到了证据,所以才会特意通知我的对吗?周凤的嫌疑,已经确定了吗?现在,是不是能透露些内幕消息了?”兰溪毫不客气地问道。
她的心中一股无名火在不停地向外冒,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乔智有意在隐瞒一些问题!看起来,他一点儿都不想让自己卷进来。
“生气会让人变老的。”乔智悠悠道,他替兰溪抚了一下搭在肩上的头发,柔声道,“现在暂时还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你想知道的东西,到时候我会让你看到资料的。周凤的确有嫌疑,我们有证据可以指控这一点儿,但还有些证据是存疑的。你认为她会在我们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选择自杀吗?”
这也正是兰溪心中的疑问。周凤那样老谋深算的人,又怎么会如此轻易的投降?别忘了,现在林丽莎名义上还是钱为先的夫人,有权力动用钱氏集团的资源。
“上去看看吧,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乔智的声音多了一丝沙哑。
三楼通往天台的门是打开的。
“据酒店的说法,想要打开这扇门,还要交上一笔不小的押金,签完安全协议之后,才能被打开。”乔智轻叹道。
办理入住的人是周凤,而缴纳那一大笔押金的人,自然也是她。她是有意做出了这样的安排?据说酒店的负责人,在听说有人坠楼的消息之后,脑袋都要炸了。
虽然酒店的安保措施很到位,但天台上却没有安置摄像头。他们也只能知道,昨天晚上11点,周凤来到了酒店,在发生意外之前,除了住在楼里的人,谁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三个负责照顾林丽莎的女孩,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们完全是按照林丽莎的要求,每天晚上11点,就不能再发出任何的声响,以免打扰了林丽莎的休息。
“夫人——我是说林小姐,她对声音特别敏感,只要我们发出一点儿声音,第二天她就会发脾气。所以我们都已经习惯了,我们赶在11点之前整理好所有的东西,洗漱完毕,已经准备睡下了。毕竟,这里再怎么说也是酒店,隔音效果没有茉莉庄园那么好,我们也怕第二天挨骂。”三个人几乎都是同样的说法。
她们不确定周凤是什么时候的,直到听到那一声巨响之后,她们才知道周凤出了意外。
不过,她们似乎并不为周凤的意外而感到伤心,只是突然遇到这样的事情,看起来有些恐慌,生怕警察会找他们麻烦。
同时,按照她们的说法,10点的时候,林丽莎敷完面膜之后就睡下了。林丽莎一向很注重保养自己,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每晚10点,她都会准时睡下。
“周姨有这里的房卡,我们没有听见门铃响,她肯定就是自己回来的。而且我们住在一楼,她是陪着林小姐住在二楼的,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其中一个女孩低声回道。
四十一,遗书
二楼的客厅的桌上放在一个玻璃杯,还有一盒打开了的蛋糕,蛋糕被切掉了一半。用过的一次性纸盘,被扔在了一旁的垃圾筒里。
放在桌上的,是打印出来的一封遗书。上面只有短短的几行字:对不起,我的女儿。我做错了事情,当初如果不是我逼你嫁给钱为先,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悲剧。是我害死了钱为先,钱子鑫也是我故意开车撞的,对不起。我知道这么做是犯罪,但我别无选择,因为只要钱子鑫还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你好过的。我只是希望你的下半辈子能过得开心,对不起!照顾好爸爸和弟弟!
那页纸的下面,居人还有落款,“爱你的妈妈”。
乔智和兰溪对看了一眼,他们的猜测变成了现实!
兰溪的心头有一个大大的疑问:在警方到来之前,周凤真的已经预感到自己逃不掉了吗?
如果她真的选择了自杀,恐怕正好将林丽莎推到了风口浪尖。周凤到底是精明过了头,还是目光短浅?
“乔队,我们有发现。”一个个头不高、穿着法医服装的男子凑了过来,递给乔智一样东西,“这是在地毯上发现的,已经确认过不属于这里的任何人。”
那是一只蝴蝶造型的耳坠,上面还镶着一块小小的钻石。兰溪愣了一下,她总感觉似乎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看到过。
“这里只提取到了属于一个人的脚印。尺码是37码。”男子继续说道。随后,他的眼睛似有意、似无意地看了看站在乔智身边的兰溪。
兰溪礼貌地朝着他点了点头,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同样朝着她笑了一下,还没有等她回过神来,那人居然摘下了口罩和手套,朝着她伸出了手,“兰溪?真的是你?我听人说乔智的女朋友回来,还以为旁人只是随口说说,想不到真的是你。”
认识他吗?的确是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却想不起来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兰溪不失礼貌地笑着,可心底却尴尬得要死。
“罗文松,法医。咱们曾经合作过,不过那时的我还是法医助理,还没有这么胖。”罗文松笑眯眯地握了握兰溪的手。
兰溪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的确是他!当初曾经不少人开玩笑地称呼他锣丝钉,他是同校医学部的学长,因为自己的爱好,居然当起了法医。
据说,他曾经暗恋过兰溪——这话是王思思传到自己耳朵里的,是真是假不太清楚,但据王思思的说法,直到乔智公开追求兰溪,罗文松才算放弃。
“喂,我们在办案,能不能严肃点儿,我的罗大法医?”乔智急忙分开了握在一起的两个人的手,一本正经地板起了脸,“还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吗?”
罗文松伸出食指朝着乔智点了一下,却什么都没有说,再度戴上了口罩和手套,一本正经道,“这里的取证工作基本上已经完成了。我们只负责取证,对取到的样本负责,结论嘛,当然还是需要你们用专业的技能判断。不过,我猜想方慧那里得到的消息,比我们这里得到的东西更有价值。”
乔智显然不愿意让兰溪和罗文松接触,但尽管如此,还是没有阻止罗文松当着他的面,约兰溪一起吃晚饭。
“溪溪得忙完这个案子,才能抽出时间跟无关紧要的人吃饭。”乔智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
兰溪哭笑不得,“等下次有空吧,到时候我请学长吃饭。”
罗文松有些得意的看了一眼乔智,随后迈着轻松的步子下楼了。留下乔智满脸黑线地看着兰溪,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那个耳坠——怎么感觉有些眼熟?好像——”兰溪脑袋之中灵光一闪,不会有错的,锦辉戴过一模一样的耳坠,就在不久之前。
怎么可能?兰溪忍不住惊叹道,不会有错的,那天晚上的聚会上,她亲眼看到刘锦辉的耳朵上挂着那对耳坠。
这个结论也大大出乎乔智的意料之外,尤其是当兰溪提到,刘锦辉和王思思两个人,已经搬过去跟自己一起住。她很肯定,昨天晚上,没有人离开过。
“我还没有来得及给他们钥匙,所以——”兰溪皱紧了眉头,事情似乎朝着越来越奇怪的方向发展了。怎么似乎所有的人都卷了进来。
她总有一种感觉,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和那天晚上的聚会联系在一起的。
空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烟草的味道。兰溪凑近乔智闻了一下,不是乔智身上的味道,是一种很好闻的、带着甜香味的烟草味。
林丽莎说过,自己是绝对不抽烟的,她是一个极爱美、又极注重自己形象的人。这一股烟味,到底是哪里来的?
“采集的物证里,有没有发现烟头?”兰溪随口问了一句,“如果有的话,我想知道结果。”
兰溪心事重重地跟在乔智身后,来到了三楼的天台。
1米2高的围墙,半米宽的台面,这样的设计,足够保护客人的安全。
天台上摆着烧烤用的台子,还有一些用剩下的碳,散乱地堆放在一角。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几大盆绿萝摆放在一旁,陶制的花瓶,有几个已经破了洞。花盆的碎片散落在一旁。
“很可惜,没有提取到有用的鞋印。”乔智在一旁插话道。
看样子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可疑的。
“看起来一起顺理成章,周凤在开车撞伤钱子鑫之后,很快逃跑了。但是她只怕也很快就能想明白,自己是逃不掉的,在留下了给林丽莎的遗书之后,选择了自杀。”乔智皱紧了眉头,看样子,他心头有太多的疑问。
“一个存心想要自杀的人,会成三楼的天台跳下去吗?”兰溪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提出了这样的疑问。
这样的高度,如果再叫上适当的缓冲,送命的机会似乎并不大。
“你是在怀疑什么?”乔智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
兰溪摇了摇头,她只是有些奇怪,为什么一个自杀的女人,会选择穿一套黑色的衣服!这很不像周凤的作凤。她虽然只是和周凤打了几次交道,但像她那样张扬的性格,就算真是自杀,恐怕也不会如此低调。
四十二,借口
“咳!”轻柔的声音打断了他们两个。
兰溪转过身去,只见一脸苍白的林丽莎站在进入天台的门口,一手扶着门,看起来随时都要晕过去。
“我是不是打扰到了你们两个?”林丽莎的声音比之前温柔了许多,红红的眼睛,看起来令人怜惜。
乔智双手环在胸前,面无表情地看着林丽莎。这让兰溪有些无奈,好歹丽莎现在需要有人安慰,他就不能客气一点儿吗?这个家伙,是不是也太过另类了?
林丽莎走了过来,眼角还带着泪水,“我想,你们心中肯定有不少的疑问。我想要好好的睡上一觉,可怎么都睡不着。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我妈会出这样的事情?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的跟我说吗?我对她再不客气,好歹也是一家人不是吗?”
兰溪递上了纸巾,情感的渲泄,对丽莎来说是好事,否则的话,她真担心丽莎会憋出毛病。
“的确有疑问。按理说,她名义上是钱为先的岳母,为什么会干着管家的活儿?”
这个问题让丽莎愣了一下,她抽噎了一会儿才道,“我妈会留在我的身边——其实不用解释,你们可能也能猜得出来。钱——我是说我的丈夫,他原本就是一个花花公子,他身边的情人,恐怕数都数不清楚。我妈留在我身边,就是希望我在钱家不受委屈。”
几个名字轻轻地从林丽莎的口中吐了出来,其中自然也包括之前那个看起来高傲的安琪儿。
“其实——我能理解,男人嘛,有些应酬是正常的,毕竟像他那样的男人,如果不是有钱,恐怕一般的女人也不可能看上他的。”从林丽莎的口中说出这些话,她自己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叹了一会儿气,又一个名字从她的口中跳了出来,让乔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刘锦辉,林丽莎愤愤不平道,其实她早就知道,刘锦辉是钱为先的情人!她一直都在背着她跟钱为先眉来眼去。
兰溪并没有特别惊讶。
所以换来的林丽莎的追问,“其实你也听到了一些风声对不对?我就知道我不会弄错的。”
其实如果不是当初林丽莎的美丽令众人倾倒,只怕刘锦辉也会是众多男孩子追逐的目标——她的美丽,其实并不在林丽莎之下,只不过她似乎并不喜欢让自己表现得太过出众。
刘锦辉一直都是个很小心的人,她从来不喜欢抢别人的风头,可这一次,真的也会因为金钱迷失了自己吗?
兰溪突然想起了在医院里的那一幕,周凤言辞犀利的指责,显然话里有话,换作平常,恐怕刘锦辉肯定会马上反击,可她选择了隐忍。理由除了因为尊重长辈之外,会不会还有别的原因?
“她装得可真像。当着我的面,客客气气的,谁知道背地里都干了些什么?你看看她用的那些东西,哪些是她自己能买得起的?就算她再怎么能挣钱,可也只不过是个普通的打工族,这天底下有几个人是靠给人打工发家的?”林丽莎猛然之间抬高了声音。
乔智的表情更难看了,他别扭地转过头去。
林丽莎却越说越激动,“每一个人,每一个想要接近我的人,不都是眼红钱家的家财吗?最可恨的就是刘锦辉这样偷偷摸摸的人,为了钱财可以连朋友都出卖!你可千万别被她的样子给骗了,当初我就是信了她,才肯在老钱的面前替她说好话,让她有了一份体面的工作。可是她也一样,如果不是我妈看得紧,她说不定早就上位了。”
兰溪的心头闪过无数个念头——林丽莎的情绪,看起来多少已经有些失控。她对锦辉的恨,恐怕不仅仅只是因为这个暂时还没有确定的说法吧?锦辉喜欢王大朋,兰溪早就知情,只不过,每当提起与王大朋有关的事情,锦辉只是表现出来很关心孙雅的模样,却从未提过王大朋的名字。
“所以,这就是我妈留在我身边的原因,是因为她不希望我有一天会和钱为香的前妻一样,躺在病房里,却只能看着——”林丽莎的话说不下去了。
“只能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偷情对吗?”安琪儿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天台门口,她安静地站在那里,眼睛死死地盯在林丽莎的脸上。
林丽莎的脸色看起来更加的苍白,看样子随时都像是要晕过去一样,她张了张口,勉强出声:“你来这里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偷听别人讲话不道德吗?”
“还真是可笑,像你这样的女人,居然也能说出来道德这两个字?”安琪儿阴沉着脸,瞪着林丽莎一字一句道,“从前只听说林小姐的嘴巴毒,可亲耳听见,还真是让人听不下去。不过,人人都说做贼心虚,怎么没见你有一点儿心虚的模样?当年那个当着钱夫人跟钱总偷情的人,不就是你吗?还真是让我开了眼,原本我以为,这样的事情只会在那些不入流的八卦小报上看到。”
林丽莎气得浑身发抖,她狠狠地瞪着安琪儿,虽然在努力控制自己,“你算什么东西?怎么能用这样的话来说我?你跟钱为先的那些事儿——”
“钱太太!”安琪儿的表情很古怪,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一个心思肮脏的人,才会把别人想得同样的肮脏。我来这里只是想要通知你,钱公子已经平安度过危险期,你的如意算盘,只怕要落空了。”
兰溪惊奇地看着这两个人。安琪儿是一个很懂得把握分寸的人,甚至行事还有几分古板,可为什么面对林丽莎的时候,态度就会变得那么刻薄?
明明之前还摆出了十足女主人架势的林丽莎,在看到她的时候,莫名其妙的气势就矮了头,底气都没有那么足了。
只不过,林丽莎柔弱的样子看起来更加可怜,让人心中忍不住生出几分保护欲。
女人更了解女人的心思。林丽莎的表现让兰溪的心中不由得冒出来这句话。
这里面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故事。也许,时候该和这位看起来有些古怪的秘书谈一谈了。
四十三,兰溪的判断
安琪儿的表情还是冷冷的,她对林丽莎表现出来的楚楚可怜视若无睹,反倒几声冷笑。
这样僵持的场面,显然让乔智束手无策。
“我觉得如今这位钱太太还真是可怜,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见识都那么浅薄吗?难道作为一个新时代的女性,受过良好的教育,居然还会认为,除了青春和美貌之外,只能靠孩子来拴住丈夫的心?我有时候真的很好奇,你究竟是从哪个年代穿越来的?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以为能母凭子贵?你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只是为了钓一个金龟婿?”安琪儿一脸高冷地询问着。
很显然这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她的话音虽然不高,却能保证绝对经刺痛林丽莎的神经。
“哟,我倒是忘了,你能嫁给那个比自己亲爹年龄还大的男人,当然就是为了钱。我曾经听钱总说过,他一向喜欢听话的女人。他虽然是个很有商业头脑的人,但却大男子主义。他是借了前一任夫人的光,所以才发了家,对夫人自然是礼节有加。可第二个能让她娶回家的,自然应该是一个青春、美貌还能替他传宗接代的女人。”安琪儿的语气里充满了讽刺,“从前我以为,钱总会从哪个山旮旯里找一个没有读过几年书,大字识不了几个的女人,毕竟只有那样的女人才会把丈夫当成天。可没想到,居然会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女人。可惜了,真是太可惜了。”
话说到这里,安琪儿的话顿了一下,她转向了兰溪,故意道,“哟,我倒是忘了,那位在外人面前以钱家的管家人出现,被称为周凤的女人,其实原本的家庭还是不错的对吗?听说她年轻的时候,猛烈地追求自己的爱情,和心爱的男人结婚生子。为了爱情奋不顾身,还真是令人敬佩。可没想到,一代不如一代了——”安琪儿的话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反倒摇了一下头。
林丽莎的一张脸早已经气得通红,可从安琪儿口中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刺痛她的自尊,却让她张不开嘴为自己辩解。
兰溪轻皱了下眉头,她从来不愿意评判别人的婚姻,但作为钱为先的秘书,能当面说出这样的话来,想想就能猜到,林丽莎的日子不好过。
“这么说,钱子鑫醒过来了吗?他看没看到开车撞他的凶手是谁?”兰溪转移了话题,她看得出来,安琪儿不打算饶过林丽莎。
安琪儿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何,在面对兰溪的时候,她的态度很温和,“我想,他很快就能醒过来了。你们有什么话问他好了。”
从天台上走下来,林丽莎的情绪十分激动,她拉住兰溪的手,泪如雨下,“我是不是真的错了?在别人的眼中,我是不是就是那样的人?难道我真的错了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不用太在意别人的看法。”兰溪拍了拍她的肩膀,“何况,我相信,一直都相信,你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不会有意伤害别人的。”
安琪儿站在一旁,听到兰溪说这样的话,不停地在冷笑。
兰溪被安琪儿刻意拉到了一旁。乔智就站在那里,看着情绪崩溃的林丽莎,却并不打算出声安慰。
林丽莎看样子随时都会晕过去。兰溪费了好大的力气,总算将林丽莎安抚住,随后认真交待那三个女孩子,一定要看护好林丽莎,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
随后,乔智、兰溪和安琪儿,一前一后走出了15号别墅。
走到停车场的入口。安琪儿突然停住了脚步,再度放肆地用目光打量了几下兰溪,“既然小钱总能找你,最起码说明他是信任你的。可我不太明白,看你对林丽莎的态度,我不信你会以公正的态度处理这件事情。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来,林丽莎才是最大的嫌疑人吗?”
她到底都知道些什么?是漂亮的女人都容易树敌?还是说,安琪儿早已经洞悉了一切?
“如果你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恐怕就不会说那样的话。还有,我不信周凤会自杀的,她是那种为了荣华富贵连女儿都能出卖的人,怎么可能会自杀?更何况,就算她真的制造了那一场车祸,凭着林丽莎手里的资源,请一个好点儿的律师,也不至于到自杀的地步。”安琪儿轻巧地吐出这几个字。
心照不宣的猜想,却不曾想被安琪儿如此轻易地吐出口。
兰溪再度认真地打量着她,一身再平常不过的职业套装,长长的卷发披在肩上,只不过脸上的那副黑框眼镜,让她看起来有些古板。
“听说你们两个曾经是恋人,那么,现在我能跟你的前女友说几句话吗?”安琪儿歪着头打量着乔智,再度语出惊人。
“可不是前,是女友。”乔智扬起了下巴,不客气地回了一句。
兰溪一头黑线,这个家伙,怎么还有闲心跟人斗嘴?照理说,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案子吗?
乔智识趣地去开车了,给兰溪单独和安琪儿相处的机会。
“我知道,现在的你,心中一定有很多的问题想要知道。但只能告诉你,我是谁不重要,我怎么认识你的,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得把那个凶手抓出来。你现在只是在拖延时间,想要保护林丽莎,可她是最大的嫌疑人,这一点儿不能否认。而且,我想说的是,她根本就不配做你的朋友。”安琪儿的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
这些话在兰溪听来有些怪怪的,站在眼前的,明明就是一个陌生人,为什么好像跟自己很熟?就好像她面对的是一个老朋友一样?
难道自己已经得了健忘症?还是说自己有了金鱼的记忆?搜索了所有的角落,她都不记得之前曾经认识安琪儿。
“对了,你说的那个——钱为先前妻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兰溪急忙抛出了这个问题,同时她也不由得心里吐了吐舌头,上次的安琪儿,可是很傲娇的批评自己打听别人的隐私。
没曾想安琪儿突然之间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她才轻叹了一口气,悠悠道出了一件不为人知的往事——最起码,是林丽莎的朋友们绝对不会知道的事实。
四十四,心惊
钱为先的妻子病重之时,就被送到了原来她工作的医院。那里的主治大夫、护士,大部分都是她原来的同事,至少是她熟悉的人,所以尽管娘家人提议去BJ或者上海的大医院治疗,但却被她拒绝了。曾经是医生的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病情,治疗方式同样的情况下,与其千里迢迢赶到别的地方,倒不如留在本市。
“她曾经是一位很优先的医生,如果不是因为专心照顾钱总和钱公子辞了工作,只怕她已经是市里一流的专家。”说到这里,安琪儿不由得轻叹了口气。
她虽然说得很含糊,但治病的方案,还是钱为先花了重金请来了国内专家会诊,结合钱子鑫妈妈的情形,定下了治疗方案。
当时病人的状况并不乐观,但就算是再悲观的看法,在手术之后,就算是极端的情况出现,她也能存活两年左右。
兰溪认真地回想了一下,从前的钱为先是一个很低调的人,前一任夫人去世后,甚至还有一家媒体发了一整版的文章,描述了钱为先和夫人相识、相爱到发家的过程。最起码,从当时对外的宣传来看,钱为先的确是好丈夫的人设,而且与亡妻伉俪情深。
换句话说,媒体的那篇文章,最起码钱为先是知情的,他允许那样的文章问世,自然是不打算在那个时候就迎娶林丽莎进门。
但事实胜于雄辩,钱为先再度携手校花的新闻,在钱夫人过世之后不久,很快就传了出去。可奇怪的是,无论钱氏集团,还是林丽莎,一开始都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
钱夫人开始住院时,钱为先的表现也的确可圈可点。除了不得不处理的重要工作,大部分的时间都是留在医院,就连药都是他亲自送到夫人的床前。据说,当时的护士们都在羡慕钱子鑫的妈妈,甚至还有人说,是因为老天都在嫉妒她的幸福,所以才让她患了那场重病。
住院治疗的半个月左右,林丽莎以身体不适为由,开始频繁出现在那家医院。
说到这些的时候,安琪儿的表情开始有些扭曲,很显然,她对钱为先的感情是复杂的。可她似乎也并不想要替钱为先隐瞒。
林丽莎倒吸了一口冷气,她虽然早就听到了一些风声,但她从未放在心上。她始终认为,钱为先娶林丽莎,虽然在情理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林丽莎那样的大美人,没有哪个男人见了不动心的。钱为先也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再加上当时钱氏集团与他们学校存在合作关系,所以,钱为先会认识林丽莎,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可如果传言是真的呢?如果之前钱子鑫在自己面前说的话都是真的呢?
不会的。兰溪强忍住内心的不适。她无法想象,林丽莎一向是高高在上的姿态,她从来不会认输的,她以怀孕逼宫,这样的事情,她怎么做得出来?
安琪儿冷冷一笑,“其实按照常理来推断,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差不多将进两个月的时间,会频繁的出入医院呢?之前的她虽然看起来柔弱,却从来没有生过什么大病。唯一的解释,就是医院里有什么东西让她上心的。更重要是,好像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当一个女人,铁了心的想要算计男人的时候,没有人能逃得了。更何况,钱总那个时候还以为,自己只要花上一大笔,就可以摆脱掉送上门来的林丽莎。”
事情是怎么失控的?安琪儿语焉不详,或许连她自己也没有查清楚,只不过,那些拼命想要隐藏的真相,已经隐约说明了一切。
“具体发生了什么不太清楚,只知道后来夫人和钱为先吵了一架,随后病情就逐渐恶化。原本的治疗手段虽然还在继续,但却完全控制不了病情恶化的速度。据说,钱夫人娘家的人请来的专家,还没有赶到机场,钱夫人就突然离世了。”安琪儿轻摇了下头。
兰溪皱紧了眉头,如果说这仅仅是巧合,真的能解释得过去吗?
再联想起从前钱子鑫在她面前说过的话,兰溪感觉到,眼前的谜团越来越大了。
“详细的情况,恐怕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了。负责照顾钱夫人的护工和护士们,在夫人病逝之后,要么调去了别的医院,要么就辞职回家养老了。据说其中一位,干脆去海南买了一套别墅,提前过起了养老生活。如果说这其中没有什么秘密,恐怕谁都不会信的。”安琪儿的嘴角多了一丝苦笑。
掀开一段并不怎么光彩的历史,会让人的心情也跟着变得压抑。
安琪儿紧紧抿着的嘴唇,让兰溪敏锐地感觉到,她并没有说出所有的实情。而她,作为一个秘书,会对钱家的事情了如指掌,那她肯定也会和钱家有瓜葛。
“周凤是一个很精明的女人,她懂得怎么出手,才能掐住男人的命门。”安琪儿的嘴角多了一丝嘲讽的笑容,“不过,她太过自作聪明了,以为别人看不出来她耍的那些小手段。不过,有一点儿可以确信,她跟钱为先的死无关。”
天哪,眼前这个神秘的女子,到底还知道多少事情?
安琪儿几乎是下意识的,将路上一个石子踢飞了老远,虽然还有些愤愤不平,但情绪却拿捏得很好,“谁能想得到,钱总居然会出意外呢?如果钱子鑫再出了意外,最大的受益人,就会是林丽莎,她这一招棋,下得可真是太妙了。”
“你之前说,在钱为先出事之前,曾经见过王大朋?你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事见面吗?”兰溪不失时机地抛出了这个问题。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个王大朋,就是林丽莎唯一承认的男朋友。”安琪儿看起来一脸的懊悔,“要是早一点儿知道的话,我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听一听他们到底谈了什么。”
安琪儿看了看天色。
“其实我很好奇地问一句,刘锦辉在你们公司,大概每年能挣到多少钱?”再度出声的兰溪,又问了一个出乎安琪儿意料之外的问题。
这让安琪儿有些为难,她摇了摇头,“我是秘书,可不负责发薪水。不过根据她自己的业绩,每个月拿到五位数,是完全没有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