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拼了
折腾一夜，雅璃如愿的下不了地了。
用眼神刺了太子爷一万次之后，太子爷走了。
雅璃躺在榻上欲哭无泪啊。刚嫁给他那会也没这么惨的……
太子爷餍足，这一天都是精神百倍的。
九爷一早就来了，今儿就没带他家棒槌，因为棒槌怀孕了。
九爷喜滋滋的：“还挺有两下子，这就有了。”
太子爷看着他，忍着没给他赶出去：“半年不见，九弟好啊？”
九爷咳咳一声，收起神色：“太子爷，阿灵阿出事之后，纽祜禄氏一族算是彻底衰落了。”
“先前没注意，如今发现，裕亲王和八哥关系可不浅。裕亲王过寿，八哥送的礼可不轻。”九爷道。
“老八的侍读，还是李光地的门生呢！”九爷又补了一句，也懒得叫八哥了。
“那个叫何焯的？”太子爷道。
“正是，我们这一茬，都没有四个哈哈珠子，伴读都是汉人，老八那会子也有三个伴读，唯独这何焯有本事。至今得老八重用。”九爷道。
他本人不爱读书，与侍读们关系也就一般。
“此人确实不凡，糟蹋了。李光地……呵呵，此人一辈子左右逢源，能在索额图和明珠之间站稳脚，也是不一般。何焯是他的门生，那么李光地对老八……又是何种样子？”太子爷问。
“这……倒是没听过李光地对老八如何的话，李光地夸赞何焯倒是有。似乎还在皇阿玛面前夸过，不过皇阿玛没接茬。”九爷道。
“呵呵，李光地是个老狐狸，如今他也不敢说老八就有那个福气，自然不会明着帮忙。不过，他支持何焯，和支持老八也没什么不一样了。”太子爷轻轻敲着桌面。
“那……咱们要阻止么？李光地要是倒在老八那边，对咱们可没什么好处。”九爷皱眉。
“不阻止。老八如今也着实是势单力孤了些，李光地一个人都不算什么。他也该有些歌助力。”太子爷笑的很是真诚。
九爷下意识的躲了一下：“臣弟觉得，当初跟着太子爷混，真是明智。”不然还不知被坑成什么样呢。
这会子叫老八壮大势力，看着是好，可背后要是有人盯着呢？
他就是交好文武百官，也终究是空中阁楼，没有地基，什么都是虚的。
“老十就要大婚了，咱们也得备下贺礼。蒙古女人做大清皇子的嫡福晋，这也是少有的事。此次一定会很隆重。九弟，你委屈了。”同一年大会，九爷低调的很，到了十爷这里，就大摆筵席，估计还要大肆封赏，他是委屈了。
“眼前这些个利益不能看。老十娶了蒙古人，以后还不知怎么被冷落呢。我好歹娶了咱们满族姑娘，我怕什么！”九爷拍胸脯。
好坏不论，他的前程早就不在本朝了。
“你这样想就好，好了，回去吧，孤还有事要处理，估摸着你四哥也该来看看了。”太子爷起身，拍着他的肩膀道。
九爷应了，就出园子，也是巧了，他出，四爷进。
九爷吧，也是欠，巴巴的又跟着四爷进来了……
四爷很无奈，太子爷也是无语了。
好在他们也没有什么事瞒着九爷的，横竖九爷最小了，都没跟他计较。
四爷请安之后道：“皇阿玛的意思是叫臣弟主持此次十弟的婚事。臣弟特意来问问太子爷，可有安排？”
“孤没有什么安排，四弟看着办就是了。”太子爷笑了笑。
四爷和九爷都跟着太子爷办差。但是他们不一样。
九爷办的，是很核心和隐秘的事。而四爷，是办明面上的事。
要说这俩人都是太子爷的人，如今还不准确。
可以说，九爷是太子爷的人，而四爷，只是听太子爷的。
所以，四爷拿来问的，都是些明面上的事，太子爷只需要按着例子来就是了。
送走了这两人，太子爷起身道：“传话给托合齐，老十的事，不必管。按照皇阿玛的意思来。”
徐卫应了，就叫人去了。
过了一会，太子爷道：“陀博出幺蛾子了？”
“回主子的话，太子妃想进园子，陀博就去找杜主子了，请杜主子说话，叫杜主子拒绝了。”徐卫道。
“好得很，当孤的大鸭梨是傻子不成？好样的。”太子爷冷笑。
“孤那位好大哥，可有什么稀罕事？”太子爷着急啊，老八都蹦出来了，老大反而没动作，这叫什么事？
“爷，直郡王一直都那样……”徐卫了解他的心思，所以也着急啊，大阿哥您倒是做点啥出来好么？
“明珠也没做什么？”太子爷那个急。
“……没……”这半年，还真安静。
“罢了，就快过颁金节了，今年……府里全都不进宫。”既然他如今是被‘厌弃’的状态，那就要做出个样子啊。
宫里有没有额娘，女眷们进不进去，都一样。
“哎……那咱们回府么？”徐卫愣了一下。
“蠢货。难道园子里过年不成？安排一下，过几日就回去。”太子爷一脚就踹过去了。
太子爷回了繁花秀景，雅璃刚起来，浑身疼……
太子爷只问了凝露一句午膳吃了没。凝露说吃了，就摆手叫一屋子奴才出去了。
雅璃感觉不妙，逃又逃不了，还没说话呢，就被太子爷压倒了：“孤说什么来着？今儿你就别想下地了。”
说着，就邪笑着开始解衣裳……
雅璃傻了都，愣愣的看着他脱衣，愣愣的看着他压下来……
“胤礽，你这个混蛋！”
“……嗯，乖乖叫孤名字这么好听？以后多叫几声。”太子爷美着呢，一点也不生气。
雅璃是欲哭无泪，原来各种小说描写的那种被困在床上的情节是这样的？
不知道那些没感情的男女中，女的是不是想杀人。可她……怎么还觉得有些甜蜜的？
雅璃使劲摇头，她一定是疯了吧？
“怎么了？欢喜的受不了了？”太子爷还撩拨她。
雅璃一咬牙，混蛋，拼了。索性抓紧着他浑身亲。自家男人，自家床，不滚白不滚！滚到天昏地暗算了！
第439章 不会下蛋的八福晋
这一滚，雅璃腰疼了三天。
这三天，太子爷是看着她就笑。她除了翻白眼，什么力气都没了。
九月十八，十爷大婚。
虽然仓促，可是康熙爷下令，内务府不敢耽误，又有上半年给九爷大婚的物件儿，也就很快准备好了。
细节上有没有仓促不知道，至少面儿上是比九爷隆重了十倍。
九福晋正是怀孕初期，各种反应大，见了这场面，就很是不爽：“我那会子可没这样。”
九爷哼了一声：“瞧你那出息，跟一蒙古女人比？你是愿意平淡大婚好好过日子呢，还是大婚这一天风光以后受罪呢？”
九福晋哼了一声：“我就不能大婚也风光，以后也享福？”
“做梦去吧，什么都想要，美得你。”九爷翻白眼。
九福晋一脚就踹过去了，马车里空间不算大，九爷没躲过去：“你这女人，除了爷瞎了眼，谁要你？你那破表哥娶了你，三天就得休妻！这三天都得打你十八回！”
九福晋咬嘴唇：“表哥比你好十倍！”
“哟，不是好一万倍么？这会子怎么十倍了？哈哈哈，有进步啊！”九爷笑着道。
九福晋的嬷嬷实在是看不过去了，暗里地捏了九福晋一把。
九福晋立马不干了：“你捏我干嘛？我哪里说错了？”
嬷嬷当场就……红着脸……
九爷哈哈哈笑：“你真是个棒槌！”
九福晋闹归闹，好在成婚大半年，她也不知真就念着她那表哥。九爷跟他吵架是吵架，可九爷脾气这么暴躁也没打过她。
所以心里还是清楚的。这会子抱着肚子，头一回服了软：“我为我儿子，不跟你生气。”
“儿子个屁，是闺女！”九爷故意道。
九福晋磨磨牙：“我不和你争，肯定是儿子！”九爷还没儿子呢，长子必须她生！
九福晋说着就想吐，这孩子太磨人了。
九爷拿了个药丸子，是太医院配置的，吐的厉害的时候吃一个，能缓解、
“吃了。”九爷口气不大好，捏着药丸子递过去。
九福晋脖子一梗不吃……
九爷啧了一声，倾身捏住她的脸颊，直接塞进去了。
九福晋还没来得及呛着，九爷又端着水喂进去了。
九福晋眨巴眼看着九爷，药丸子已经进了肚子，她只是不解，以前只是吵架，最近九爷学会动手了，这以后还怎么吵架？
她不敢动手啊，对皇子动手那是要灭族的……
（董鄂氏一家对月叩拜，总算有一句话，这棒槌闺女记住了……）
九爷见她傻乎乎的，使劲捏她的脸颊：“你是不是傻？”
九福晋还呆着，好歹到了地方了。九爷先下了车。
马车还得往后院去，九福晋暂时不下。
她气呼呼的：“死九爷，欺负我！看我回去和他没完！”
嬷嬷这才找回舌头：“主子！您别闹了，肚子里还有一个呢！九爷对您多好啊！”
这一下，九福晋可炸毛了：“他对我好？哪里好？天天吵架！哪里就好了！”
嬷嬷也生气了，这主子也是……
“主子。您知足吧！后院里多少女人想见还见不着九爷呢，九爷天天和您吵还不是好事？”
九福晋呐呐的，话还没说完呢，到地方了。
就没继续这个话题。
雅璃等人先一步到，九福晋到了之后，给各位请安之后……也不说客套几句，径自就往雅璃跟前走：“二嫂，我挨着你坐吧。”
雅璃当时就……您正经的二嫂在那边呢……
这种场合，就算是叫二嫂，也得悠着点，正经的太子妃二嫂还在呢。
果然，太子妃立刻就不满意了：“哟，这不是九福晋么？听说你有孕，还没恭喜你呢。”
“哦，多谢太子妃了。”九福晋笑道。
叫雅璃二嫂，叫太子妃却只是太子妃。这亲疏之间，太明显了。
要不是雅璃知道这董鄂氏的性子，都以为她是故意坑她了。
“听说九弟妹进府就独宠，如今有孕，更是不同以往了。九弟妹，你好福气。”八福晋笑着道。
“是嘛？这么多嫡福晋里头，九福晋确实是有福气呢。”太子妃忙就接话。
“有什么福气，他那个脾气，天天吵。”九福晋哼了一声。
“俗话说的好，打是亲骂是爱嘛。”八福晋笑道。
“哼。”九福晋显然不愿接话。
雅璃始终不说话，不过显然董鄂氏是不会叫她沉默的。
“二嫂，上回叫你来看我，你也不来，你在园子里做什么呢？是不是也和太子爷吵架呢？哦不对，太子爷刚回来……”
大家神色都很微妙，九福晋这是把雅璃当成正室了，全然没顾忌太子妃的面子。
“九弟妹，你的规矩也该好好学学了，太子妃在这里，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二嫂这个称呼，也不能随意的叫啊。”八福晋不敢直接说雅璃，可说一个九福晋，她还是敢的。
不过，八福晋没想到九福晋的脾气和属性。
“八嫂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九福晋立马就不高兴了。
“你是瞧不上我还是瞧不上杜侧福晋啊？你说我，你是瞧不上我了是吧？我怎么了？那你说我这么就不能叫二嫂了？”九福晋一叉腰，就要闹。
雅璃忙拉住：“快别生气，你还怀着孩子呢。”
这一下，本来是好意，可是刺激了八福晋了。
她还没孩子，九福晋凭什么这么好的命？
“杜侧福晋护着九福晋是好事，可您也想想自己的身份吧。”八福晋也忍不住这口气了。
雅璃一噎，不想和她计较。
九福晋却是个不能忍的，她已经把雅璃看成好友，岂有看着好友受委屈的？
“郭络罗氏！你算什么？你个破落户，是你家祖坟冒青烟了你才跟了八爷，就你那个出身，你做个格格都委屈了八爷，你占着八爷家的嫡福晋位子，蛋都不会下一个，你叫唤什么啊！”
九福晋指着八福晋，瞪着眼道。
这话，未免就说的太狠了，破落户这词，饶是八福晋也泼辣可也受不了了。可人家说的也不错，她出身的确不怎么样。
第440章 棒槌吵架
太子妃哼了一声：“九福晋，你这是作什么？今儿是十弟大婚，你这么闹像什么话？杜氏，你也不懂事么？”
多好的机会啊，抓着这个机会正好教训了雅璃。
雅璃明知道她故意的，也无意与她闹，今儿是人家大喜的日子，闹起来也丢脸。
雅璃服了软，福身道：“是臣妾有错。”
原本，这事见好就收就算了，可太子妃被压抑的太久了，岂会这样就放过。
“杜氏，今儿的事，你自己想着，别仗着你得宠，就处处张扬。”太子妃道。
雅璃还没来得及说话呢，九福晋不干了：“太子妃你说我就说我，你说她做什么？你这是仗着你是太子妃就欺负人啊？打从我进来至今，杜侧福晋说了什么？你就欺负她？原来你在府里就是这么欺负侧福晋的？你算什么太子妃啊！”
太子妃愣住了，大家全都愣住了。
好嘛，这是个混不吝啊。
“九福晋，你的规矩实在是太差了！九弟就这这般家教么？”太子妃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站起来怒道。
“你少拿九爷压我！我要是有理，九爷站这里我都不怕！你不服，咱们叫二伯来！对，也罢八伯叫来，评评理，这叫什么事！有你们这么欺负人的？你们还是嫂子呢，我自打嫁进皇家，什么时候得罪你们了？这么欺负我？”九福晋撑着腰，一句也不松口。
眼瞅着就要闹起来了，四福晋忙拉她：“快坐下，你也不想着肚子里的孩子？”
九福晋拉着她：“四嫂你说，我这是哪里得罪她们了？”
四福晋一笑：“好了，妯娌之间一句玩笑话罢了，别生气了。”她也不能偏向谁，虽然不喜欢八福晋吧，这会子也不好说话。
“董鄂氏，你得了便宜还卖乖，倒是我们的不是了？”八福晋缓过来，气的不得了。
“好了！今儿是十弟大婚，你们一直这样么？要不要进宫去找太后来段官司？”直郡王福晋起身道。
张佳氏极少说话，偶尔说一句，大家也都听着。
太子妃虽然不服，但是见八福晋都不吭气了，她心道一个人也讨不了好，自然就不说了。
九福晋到底是挨着雅璃坐下了，小声道：“你们太子妃真可气，她是不是总欺负你？”
雅璃心说我不欺负她就不赖了，就她那个智商……
“没有，你别生气了，你自己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我告诉你吧，我可没生气，跟我吵，再来俩也不是对手，我犯不上为他们气着我儿子！”九福晋还真是不生气呢。
雅璃哭笑不得的摇头。
“我额娘说我的性子谁也受不了，哈哈哈。”九福晋低声笑。
太子妃和八福晋不往这头看都不成，忍不住看。
就见雅璃和九福晋聊得开心，心里那个气！
后头的事，自然要传到前头去的。
九爷端着酒杯，贱兮兮的来找太子爷了：“二哥，我们家那棒槌把你们家太子妃气着了，弟弟我来赔罪的。”
都是门儿清的人，太子爷挑眉：“只要没气着孤的大鸭梨，随你们折腾吧。”
“哈哈哈，没有没有，我们家棒槌就瞅着小嫂子好。”九爷哈哈的笑着去了。
干嘛去了，找八爷。
见着八爷，九爷很是抱歉的道：“听说后头呛呛起来了，都是弟弟我不会管教，回去就揍她！太不懂事了，敢惹八嫂！欠揍！”
“九弟胡说什么呢。听说弟妹有身孕，你可别犯浑，女人呛几句罢了，不必在意。”八爷笑着道，丝毫也不在乎的样子。
“那不成，不打也不能轻饶了她，不省心的东西。”九爷板着脸。
八爷心里什么都清楚，不过还是笑着安慰了几句。
他倒是不嫌弃九福晋，满心满眼都是嫌弃那郭络罗氏，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十爷还是好好的把博尔济吉特氏娶回来了。
散了席面，九爷和九福晋回府的路上，九爷一把就拎着九福晋挨着她。
嬷嬷和丫头吓了一跳，不是九爷生气今儿福晋的所作所为了吧？要收拾？可不能，怀着孩子呢。
九福晋也吓了一跳，不过转眼就惊呆了。
因为九爷笑的二傻子似得：“乖乖，干得好！以后见着那郭络罗氏，给爷使劲收拾！你收拾的好，爷赏你生几个大胖小子！”
九爷看不上郭络罗氏不是一天两天了，给她额娘请个安还不情愿，什么东西！
九福晋傻乎乎的点头，半晌道：“可我今儿还惹了太子妃呢。”
“惹的好，那也是个脑子里有屎的！不过以后你别惹了啊，二哥要是生气，连爷都得吃不了兜着走！”九爷道。
九福晋哦了一声点头，心说九爷您这是欺软怕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九福晋忽然道：“你叫我乖乖？以后不许叫，恶心死了！”
九爷看着她，使劲戳了一下她的脑门：“你真是个棒槌！就叫你棒槌吧！”
“你才棒槌！你家都棒槌……”
不同于这边的闹，还没回呢，太子爷就已经斥责了太子妃：“你是太子妃，瞧瞧你的仪态，和弟妹一般见识，什么样子！给孤回府闭门思过去，三个月不许出来！”
太子妃委委屈屈的应了。不敢反驳，她心说太子爷哪里是因这个罚她？肯定是因为杜氏！
太子爷和雅璃一起上了马车，车里，抱着雅璃：“委屈了？”
“没有，今儿可真没有，有九福晋护着我……我光看戏了。”雅璃笑着道、
“九弟可没说错，那真是个棒槌……”太子爷也是情不自禁的笑。
“我觉着她挺好的，就是……有点直。”分不清主次这一点不好。
“你喜欢就好，以后叫她常来陪你。”太子爷道。
“人家怀着孩子呢，还是嫡福晋。我总叫人家来像什么话。以后再说吧。这会子饿了。”雅璃笑道。
“回去吃。孤也没吃好。”太子爷一拉她，就叫她斜靠在他身上了。
雅璃还没说话，太子爷就动手给她将头上的首饰卸了。一会就进园子里了，也不见外人了，叫她轻松些。
第441章 混蛋孩子
雅璃抠太子爷的手，这人真是……会疼人。
“作怪，睡一会吧。”起来的怪早的。
雅璃就抱着他的腰闭眼。不过没睡意，只是想着九福晋，不禁笑出声：“得宠和不得宠，或者一般般，真的不一样呢。”
太子爷愣了一下，以为她说自己，笑着搂着她：“知道自己有福气了？”
“我当然有啊，我说九福晋也有福气。她呀，只以为是因为她自己脾气不好才那么理直气壮的……”
事实上，还不是因为九爷纵容么？要是九爷不喜欢她，进门这半年就足以叫她看清楚眉高眼低了。
就算再大的脾气，也要被磋磨的没了脾气。岂敢在人前那么放肆？
这古代的女人，难怪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呢。
没有男人撑腰，真的过不好。
虽然没睡着，也是迷迷糊糊的了。到了园子里，马车直接进了繁花秀景。
雅璃心说在，这都不用吩咐了？
太子爷抱着她下来，也不放下，径自抱着进了屋。
屋里，二格格已经急不可耐了。
原来是她急着见阿玛和额娘，不肯在自己屋里呆着，所以要奶娘抱着来这里等。
一见了雅璃就抱着不撒手了，雅璃都来不及换衣裳去。
“二格格乖，额娘换衣裳出来抱你好不好？”雅璃哄着。
“不！”二格格斩钉截铁！
太子爷笑着去更衣，他换好了出来，母女俩还僵着呢。忙接了闺女：“叫你额娘更衣去吧，阿玛看咱们二格格是怎么了？”
“阿玛玛……”二格格抱着阿玛的脖子：“鱼！”
二格格不会说长的句子，就会一个字一个字的蹦。
太子爷想了想道：“晚膳叫膳房做鱼。”
凝露应了刚出去，奶娘就忐忑的道：“回太子爷的话，二格格只怕不是要吃鱼……”
“嗯？”太子爷抱着二格格转身，瞧那奶娘。
只是随意这么一瞧，奶娘也觉得是泰山压顶了，忙不迭道：“回太子爷的话，是格格闹着要出去，奴才们抱着去后海边儿走了走，告诉格格水里有鱼，也叫格格瞧见了……所以格格一直念叨鱼。”
“徐卫，去宫里找些好看的小鱼，找几个好看的玻璃缸子来，给二格格养些鱼瞧着。”这还不好办？
听见了鱼，二格格兴奋的拍手：“鱼！鱼！鱼！”
“鱼个屁，你叫唤什么啊？”雅璃出来，就轻轻戳闺女的脸。
“娘娘，鱼……”二格格一点也不生气，仍旧兴奋的蹬腿，好在是太子爷抱着，这要是雅璃抱着，这会子非得摔了不可。
不到夜里，徐卫就亲自搬来一个青花瓷的缸子，里头清水潋滟，游着五条鲜红的小鱼儿。
“鱼！”二格格高兴坏了，就不要阿玛抱抱了，挣扎着要下地自己看。
缸子安置在了多宝阁下面的小几上，就是叫二格格看的。
她爬过去就要捞……
雅璃皱眉：“这得叫她祸害死……”
“拿些吃的来给二格格，叫她喂鱼吃吧。”雅璃道。
拿了鱼食儿，二格格兴高采烈的喂鱼。
雅璃心说不往外捞，就不会死了吧？
太子爷笑而不语，这么喂要是不撑死才怪。趁着母女俩不注意，吩咐徐卫：“多备着些鱼来吧，死了就换上。”
徐卫贼笑：“奴才回来的时候，就拿了十个缸子，一百条小鱼苗子，都在后头养花养鱼的太监那养着哪！”
太子爷头一次对徐卫这个太监无语！这差事办的，也是好极了！
三日后，众人回了太子府。
对于小二格格来说，府里好陌生，但是也好好玩。她最喜欢叫人带着走长廊了。一趟一趟，一点也不腻。
回府之后，祸害鱼都少了，就喜欢往花园里跑，可惜已经是深秋了，没有什么花儿，只有菊花还开着。少数有些别的。
被送去种痘的大阿哥，二阿哥和大格格终于回来了。
前院里，三个孩子被接回来，不管是哪一个，见了太子爷都保持不住，都哭了。
太子爷耐心的挨个哄了，然后留下了二阿哥。
、大阿哥回了常青园，见了雅璃，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是哭。
雅璃也心疼，搂着哄：“好了好了，种了痘就不生病，不哭了，额娘准备了好吃的给你。”
“呜呜呜，额娘……”他一直以为额娘和阿玛不要他了。
“好了，不哭了啊，还是老规矩，这半个月不生病，然后就什么都好了。”雅璃笑道。
太子爷安抚过了二阿哥，就来了常青园。
这一回，倒不是他偏心雅璃这边才来的。
而是想起前世……前世的大阿哥，就是种痘之后，忽然高烧，没几天就没了。
虽然也有石氏的手笔，可如今他也看不得大阿哥病。
好在大阿哥活蹦乱跳的，叫他安心了不少。
二阿哥也在府里住着，一连十天之后，三个孩子都不见什么大问题，只有大格格有些风寒，太医看了也说没事，太子爷才算是彻底放心了。
九月底，第一场雪就下来了，二格格被关着各种不高兴。
成日里就想出去，不过雅璃决不许。
太子爷来看她，她就抱着阿玛的脖子告状。
终于会叫额娘了之后，第一句话就是：“额娘坏！”
“额娘哪里坏？欺负阿玛的二格格了?”太子爷看着雅璃瞪眼笑着逗闺女。
“额娘不许出去！坏！”二格格大声的控诉！
“可是，阿玛也不许你出去。”太子爷好整以暇……
二格格就卡了壳，剧情不对吧？
“阿玛……”
她撅嘴叫。
“你跟你阿玛走吧，额娘这里不要你了，也不抱你，也不喂你吃饭，不讲故事了。”雅璃故意道。
二格格张大嘴想了一下，那不成！
忙就要抱雅璃去，下半身还在阿玛怀里抱着呢，上半身扭成麻花来够雅璃的手：“额娘抱，额娘抱！”
“不是额娘坏额娘坏了？”雅璃笑着抱起她。
二格格呜呜叫，也不知说什么呢，趴在雅璃怀里，蹭她的脖子。
蹭的雅璃心都化了，轻轻拍她的屁股：“真是个混蛋孩子。”
第442章 沽名钓誉
这一年的颁金节，太子爷只身一人进宫。
太子妃还在禁足，三个侧福晋全都没去。
孩子们大的刚种痘，小的还不到进去的时候，竟没有一个人陪着太子爷。
乾清宫中，太子爷早早就到了，穿着一身宝蓝常服，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叫人看着，无比的冷清。
如果说，先前还因为万岁爷带着太子爷去了蒙古是宠爱的话，如今，这一点也被推翻了。
今年毓庆宫正门都是锁着的，这说明什么？说明太子爷的家眷都没进来。
也是，毓庆宫住不得之后，太子爷的家眷进宫竟没有个去处。
平妃都又挂起了病的牌子，还能去哪？
如果说各处的反应就是这宫中的晴雨表的话，那么平妃再次生病和宜妃的低调，就是风向标。
五爷这几年政绩平平，九爷还得罪了万岁爷，宜妃可不是没脸么？
倒是德嫔，虽然降位，可是四爷这两年不错，她也跟着沾光。
翊坤宫里，九福晋坐着不安稳，她要吐，实在是忍不住。
宜妃到没有嫌弃她，反倒对她这个直性子还挺喜欢的。她一直不喜欢自己小儿子府里的莺莺燕燕，都是些个下贱女子，成日里带着老九不学好。
福晋管的住，这是好事。
有五福晋，章佳氏庶妃等人在，宜妃不好说别的，对于这次十爷大婚九福晋和八福晋吵架的事，她其实还是想说几句的。
不过不能叫九福晋没面子，也就算了。
十爷带着新福晋进宫，也只能在慈宁宫里坐了坐，就要提前出宫了。
他也没地方去，他自己去乾清宫，福晋就要回去了。
十爷觉得挺没意思的，福晋又不好看，五大三粗的，要不是涉及了还有蒙古人，他真是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十爷想起了很多，前世的相亲对象就是这样的，没有十福晋那些华丽的首饰和精美的衣裳，穿着最便宜，普通，老土的衣裳，与他坐在对面，谈论这结婚要什么。
那姑娘的十指关节突出，身板结实。
彼时看，那是个勤劳的姑娘。可是经历过封建王朝的奢靡，十爷想起来全是厌恶。
那样的女人，也敢要几万几万的彩礼，真是恶心！
他甩头，将这些过往跟赶苍蝇似得赶出他的脑海，鄙夷又不屑的看了一眼十福晋：“给太后她老人家请安之后，就出宫吧。”
十福晋福身：“臣妾知道了。”
十爷不喜欢她，她不至于看不出。
正是因为他不喜欢，她才更是看不上这个男人。明明不喜，还要因为那些背后的事，不得不去她的屋里，她是不如那些个汉人女子长得好，她也没想过叫十爷喜欢她。
博尔济吉特氏只觉得这场联姻的荒唐，她出身显贵，是草原上的一匹胭脂马，纵然不如汉人女子的娇美，也不是叫人看一眼就要呕吐的丑无盐。十爷，真恶心。
回了府，十福晋就与她的陪嫁说话：“十爷还没几个伺候的，留心着，上回选秀的有没有好的，你叫人选，好了我去找太后娘娘赐下来。”
丫头不解：“主子，如今十爷不是总是住在正院里么……”
“住在这，心在哪？我稀罕么？按我说的做，你们是我的陪嫁，听话还不知道听谁的？”十福晋皱眉。
“哎，奴才知道了。这就去。”
果然有，颁金节结束没几日，十福晋就亲自领回来两个。
一个是郭络罗氏，一个是尹氏。
虽然郭络罗氏是个满族姑娘，可是生的极为好看，身材也纤细。十爷一看就喜欢。
尹氏也不错，娃娃脸，甜美的很。
“福晋贤惠。”十爷笑着道。
“我是个蒙古人，不懂的事多，爷还是多亲近咱们满人的姑娘，也好生几个孩子开枝散叶。”十福晋笑着，像是丝毫不在意。
十爷觉得这话不对，但也觉得，十福晋这才叫懂事，她也知道她身单力孤不好立足了？
“你说的什么话，嫡子嫡女才是福气。爷会常来看你的。”
送走了十爷，十福晋丝毫不难过，她第一眼就看出来了，那郭络罗氏不是个省油的灯。有她好好的哄着十爷，她自己乐的高卧，哪怕一辈子不见他呢。
作为一个嫡福晋，见不见也少不了她的尊贵，何苦恶心自己？
消息传开，多得是人夸赞十福晋贤惠。
太子爷这里，九爷笑的大跌：“没想到啊没想到，老十的福晋竟是个烈性子！听说自打进府，老十其实常去正院呢！”
“怕是这位博尔济吉特氏瞧不上十弟。”太子爷也笑了笑。
“这回好，人家名声也赚了，还把老十丢出去了，听说那郭络罗氏进府几天，老十就在她屋里住了几天，得宠的很！”九爷还是觉得好笑。
“好了，说正经事吧。孤这一年低调，老大比孤还低调，倒是你八哥，上蹿下跳的，活泼着呢。”太子爷将一封信放下给九爷瞧。
那是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字迹端正，也看不出什么特别来。
九爷不问，也不关心是谁写的，只是这信里的内容叫他笑了出来。
“老八的藏书不少了，因为他爱看书，皇阿玛的书房他也进去过。如今，还要叫何焯去江南买书。我就不信，什么书，是皇阿玛的书房里也没有的？就算是有些个孤本，至于如此兴师动众么？”九爷扔下了信。
“也许，老八好学呢？”太子爷挑眉，将那信揉成团儿，丢给了徐卫。
徐卫自然知道如何处置，就拿着在屋里角落的火盆子里烧成了灰烬。
“好学个屁！他每天也不是闲着，除了办差和吃饭睡觉，见女人，有多少功夫读书？还没给他算结交大臣，坐书房里想法子，出门见客，和客人上门的功夫呢！哪有那么些时间看书上进？”九爷不屑道。
真的爱书，叫几个奴才不显山不露水的去江南就好了，非得派出何焯？就怕人不知道是八爷要买书？
“连老九你都瞒不住的事，可见老八是多么的沽名钓誉了！”太子爷叹息着道。
第443章 惊天大事
“老八何止是买书，他主要是去宣传孤这个太子的德行去了。”太子爷摇头，重生一世，一切都来得早了几年呢。
“不止吧，与此同时，是不是也宣传一下老八的好？毕竟江南多文人士子，对前明那一套也是极为推崇的……那群文人，什么都不会，就是没有不敢说的！帝王将相家的事，他们最爱听了！”九爷哼了一声。
“老十和老八关系不错。”太子爷道。
“太子爷，你说……老十的福晋，对他们到底是个助益还是……”九爷忽然沉吟。
“九弟，无需想太多，就算是科尔沁部全部叛乱，等他们打进京城，也要下辈子！”何况，如果科尔沁的人都已经打进了北京城，那么……老八或者老十，还有存在的必要么？
蒙古人已然打下了北京城，还需要一个满人做他们的主子？
“太子爷说的是。”九爷想了想也点了头。
“好了，留着用膳吧。”太子爷起身。
“不留，回去瞧瞧去，那棒槌这些时候身子不大好。”九爷欢快的摆手，也一点都不隐瞒他宠爱福晋的心思。
九爷笑着点头：“你小嫂子准备了些东西，叫人给你拿来，带回去吧。”
九爷不客气的收了，美滋滋的出府回去了。
这个年，是注定没法好好过的。
太子爷的低调，并不能叫有些人安心。
终于，在寂静了近一年的时候，年尾，爆出一件惊天大事。
关于赫舍里氏皇后的死因。
太子爷当年从纳喇氏的事中得出的消息，这几年一直都在暗地里查证。
但是，时隔多年，二十来年了呀，不是那么好查的。
又不敢拿到明面上查，惊动了康熙爷就是大事。所以一直以来，都是混沌状态。
太子爷自然不会放弃查证，甚至不急，若是此生，他还是如同上辈子，那么查不查都一样。依旧无法为当年的事翻案。
可是……假如太子爷成功了呢？
只要他坐上了九五之尊，那么，他可以光明正大的拿出这件事来查。
可是，太子爷不着急，有人却要拿这件事做文章。
就在年关将近的时候，康熙爷的案头，就摆上了一封折子，正是太医院黄老太医的绝壁书，控诉惠妃，荣妃，联手残害当年的皇嫡子，也就是太子爷的那位早夭的哥哥，以及残害嫡后赫舍里氏。
黄老太医早在那之前，就已经出宫，因年纪大了，下针不准为由，出宫修养。
所以，赫舍里皇后去世的时候，他安然避开了一切。
如今，九十岁高龄的黄老太医，忽然在家中自缢，留下血书，家人不敢耽误，马不停蹄的送去了奉天府尹。
才有这惊天大案。
一时间，朝野动荡，人人惊慌。
惠妃荣妃更是脱簪待罪，不管承认不承认，都要跪在乾清宫外头求饶。
太子府中，太子爷沉着脸坐着：“徐卫，此时何以会泄露出去？”
徐卫跪着，顾不得请罪了，忙道：“主子，爷！这事就不可能是咱们的人漏出去的！”
太子爷哼了一声，也慢慢的梳理起来。
徐卫，是绝对信得过的，哈同知道的也不多，并且他也是绝对忠诚。
再有外面的人办差，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可能这么事无巨细的漏出去。
何况，这里面的细节他自己都不清楚。
好比那位四岁的时候夭折的皇兄承佑，一直以来，都说他是高烧不退才去了的，如今看来，竟不是病死的。而是人为。
太子爷一直以来，查的都是赫舍里氏皇后的死因，而并没有查这位早逝的皇兄。
那么……这些个消息，不是他自己人漏出去的。
“徐卫，查，给孤好好查。”太子爷眼神犀利道。
“是，奴才这就去！”徐卫也着急，这事儿他们都没露出半个字，外头就闹翻了天，什么人，知道这么多事？
寒冬里，就算才是十一月，已经下过了几场雪，乾清宫外的青石地板上是不会有积雪的，可是这石板不管多厚，下面也是冰封三尺的寒地。
两个养尊处优的妃子跪着，又不敢放什么蒲团之类的东西，可见多冷。
已经两个时辰了，两人一样的面色铁青，身形摇晃。
惠妃勉强撑着，她心里有愧，可是也不见得就觉得自己有多少错。
她下手了，是下手了！对那位皇嫡子……她不能说没有她的手笔。可是对于皇后，她没有！
赫舍里皇后是康熙爷的命根子，那时候，宫里女人不多，可是不管有几个，皇后都是万岁爷最喜欢的一个。
她们是盼着，叫皇后有个好歹，可是也不敢下手。
皇后是谁？赫舍里氏的皇后啊！有盛宠，有家世，当年，索尼在朝中是赫赫扬扬。
那会子，惠妃可没有一个叫明珠的亲戚。荣妃更不必说。
惠妃侧头看了一眼一样形容狼狈的荣妃，心里也不信，她会是个主谋。
认识一辈子了，荣妃什么性子，她还不知道？
就她那个家世，马尾巴提豆腐，怎么也提不起来。何况她本人就是个嘴碎又没本事的，谋害皇后……借给她一个胆子，她也不敢。
那么……这件事，是谁的手笔？
太子爷。
惠妃几乎是立刻就觉得这是太子爷的手笔。只有他，可以凭借猜测，就断定吧？
毕竟那时候，皇后得宠，惠妃荣妃两人也算得上是地位稳固了。
惠妃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白色的气体很快就融入了空气中。
她只觉得身子更冷了。皇上，万岁爷，您要如何处置臣妾呢？
臣妾跟着您几十年了，您可会手下留情？还有老大，您要如何处置他呢？
惠妃笑了笑，嘴角勾起一个无限嘲讽的笑意。
这件事，是不是她做的，从来就不重要。康熙爷那样的皇帝，是不是她，他岂会不知？
端看，这件事中，康熙爷要她活着，还是要她去死了。
只是……太子爷，如果一举除掉了两个宫妃……他的名声又该如何拯救呢？
惠妃越想，就越想笑，这件事啊，真是扑朔迷离呢。真的是太子爷做的么？惠妃开始怀疑。
第444章 谁的算计
惠妃荣妃最终没有见着皇上，都跪着晕过去之后，被抬回了自己的宫中，禁足，却没有说任何惩罚。
雅璃暂时不知道这件事，整个后院里，没人知道。
所以，太子爷只是叫人来传话，说有事要做，这几日不进后院里的时候，她只是不大愉悦的哦了一声。就没当回事。
直到太子爷上朝，又传来了康熙爷当场晕倒的话，雅璃才知道，出事了，出大事了。
乾清宫正殿，康熙爷将血书丢在地上：“朕却不知，朕的皇后……朕的皇后……”
他声音颤抖，似乎是带着无限的悲痛：“兰儿啊……”
康熙爷忽然就老泪纵横，梁九功忙扶着：“万岁爷！”
众人中，有知情的，但是多数是不知情的都跪下道：“万岁爷切勿悲伤，保重龙体啊！”
太子爷跪着，沉默不语，那血书就在他的脚下，他不必费力，就看得清。
露出来的那一截，就写着惠妃伙同太医院李太医，谋害皇嫡子承佑，导致其高烧不退，继而离世。仍旧是李太医，还有一位宫嬷嬷，利用药物，导致先皇后生产后大出血身亡。
血书的字，规整又有力。太子爷只想着，一个九十岁的老人，居然还写的一手好字呢。
众臣中，多数不知这兰儿是谁，不过叫皇后，就那么几个了。
众人再这么一梳理，也就知道，只有那位赫舍里皇后闺蜜中，似乎有个兰。
索额图已经歪在一边了，一副受了大打击的样子瞧着上首的康熙爷。脸上也是老泪纵横。
“万岁爷，这……”索额图抖着手。
“爱卿啊，是朕对不住你们家，对不住赫舍里氏，对不住她们母子啊！”万岁爷依旧流着泪。
“保成，是朕没有护住你的哥哥和额娘啊！”
“皇阿玛保重龙体，此事儿臣并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太子爷道。
“梁九功，将那血书，给太子看！”康熙爷摆手。
本就在手边，蛋也要梁九功捧起给他看、
看过了血书，太子爷将血书放在了一边：“请皇阿玛查明此事，还我额娘和兄长一个公道。”
说罢，他也像是受了大打击一般，就要往后倒去。
直郡王上前一步接住他：“太子爷？”
“大哥，大哥！你的额娘，好狠的心！好狠的心！”太子爷一把抓住了直郡王的衣裳，喊了几句，就‘晕’了过去。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康熙爷从龙椅上下来：“赶紧，扶着朕的保成，扶着他去后面躺着！”
后面……是龙榻。
太子爷在心里冷笑，皇阿玛，您对儿臣，真的还有亲情么？
散朝之后，所有人肉犹如在梦中。
这件事，皇上没说怎么处置，只是太子爷昏倒了，就忙着去叫太医看诊。
可是，谁都知道，这件事才开始。
索额图也是叫人扶着出来的，帽子抱在怀里，穿着一品文官的仙鹤补子朝服，都像是不是他的一般不合身。
本就有了白发，如今垂下来一缕，配合着虚浮的脚步，狼狈踉跄的身形，叫人见之不忍。
还未走出乾清宫，自然不是自家奴才扶着，而是乾清宫里的太监扶着。
那太监似乎是撑不住，忙劝着：“公爷，您可别这样，这事儿还没查清楚，您可要撑住了，为咱们赫舍里皇后也得撑住了，您瞧啊，太子爷也倒了，您可不能倒了啊！”
所有侧目的人，都在心里点了头。
是了，这位瞧着憔悴不堪的人老人，不是一般人。他是赫舍里氏一族如今的掌舵人，是太子爷的助力，是先皇后的家里人……
他举足轻重。
明珠一直在他身后，这会子，带着审视看着前面状若憔悴的人。
索额图会因此就被打击了么？也就是骗一下刚入朝不久的官员，或者是此时他必须是这幅样子吧？
毕竟，万岁爷都哭倒在了龙椅上，太子爷都昏倒在了乾清宫。
只是，这件事，才出手，就已经不由控制，明珠看了一眼乾清宫上方蔚蓝的天，只觉得那蓝是一层布。掀开了那层布，说不定是蜘蛛网密布的腐朽屋顶。说不定哪个断掉的梁柱下面，就有一只硕大的蜘蛛或者蝎子，咬一口，就能致人死地。
是太子爷么？
明珠不禁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宫殿。一样的青砖碧瓦，一样的恢弘大气。
可是，有种叫人不能呼吸的感觉，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排山倒海的像他压过来。
一辈子高在庙堂，明珠从未有过这么深刻的感觉，可今儿，他觉得无力。
甚至有种马上告老还乡的念头。
然而，他才五十几岁，身体健朗……
他只是不明白，何以会有这样的感觉。
直郡王等人，自然没有出宫，即使那血书字字句句指着是他的额娘和荣妃一起害了先皇后和先皇子，但是此时，太子爷昏倒了。
他们这些皇子，就要候着，等着看太医如何说。
不管如何心急如焚，也不能离开一步。
殿中，太子爷已经转醒，愣愣的看着康熙爷：“阿玛。”
“保成啊，是阿玛对不住你，是阿玛有错……”康熙爷拍着他的肩膀。
“万岁爷，请保重龙体，您如今也不能激动啊！何况太子爷刚醒，也不能再受刺激了啊！”梁九功跪在地上求。
“皇阿玛保重。”太子爷也忙劝着。
“此事……你有什么看法？”过了一会，康熙爷终于冷静下来，问道。
“儿臣不知。儿臣……很震惊。惠额娘和容额娘……不像是那样的人，儿臣实在是……”太子爷只是摇头。
“好了好了，别激动，朕都知道了，朕会好好查，不会冤枉了她们，也不会叫你受委屈。”康熙爷摆手。
到了下午，太子爷坚持，便还是出宫了。
一回府，太子爷就进了常青园，见了闺女和雅璃，只是摆手叫人将二格格带出去，就一把拉着雅璃抱在怀里。
“爷……你……脸色不好。”雅璃一惊，轻声问着。
“雅璃，孤真是累。真想撒手不管了，随便他们来践踏！可孤还有你们。”太子爷只是紧紧抱着她，叹息道。
第445章 和表哥一样好
“爷，我什么都帮不上爷，可是我……我心疼爷。也许这心疼很没用。”雅璃拍着他的后背。
“傻瓜，没事。孤没事，好好的。孤晚上再来找你。”太子爷终于直起身子，抱了抱她：“乖乖的。”
雅璃点头，看着他来，看着他走。心里也很难过，外面的事，她帮不上忙，可是这件事她听了，也只有震惊。这后面，还有多少她看不懂，也不知道的事纠葛着，太子爷的立场，皇上的立场。
就算这事，是惠妃荣妃的手笔，事情过了这么多年，还能处置么？
无不是牵一发而动全身，错综复杂的朝堂关系中，这两个宫妃牵扯了多少？怎么办？
太子爷一定难过极了。
回府之后，就传出消息，太子爷病倒了。
康熙爷忙不迭叫太医来看，只说是伤心过度。要静养。
康熙爷坐在书房里，沉默着。
太子就这样称病，退出了这一场争斗。他该觉得欣慰么？
良久，康熙爷道：“太子，大了。”再不是那个需要他呵护的孩子了。
直郡王府上，三爷火烧屁股一般的坐不住。
可直郡王一句身子不适，就不看见他。
三爷不肯走，就在书房里转悠着，时不时问一句：“大哥呢！”
可惜，直郡王执意不肯见他的面。
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件事该如何处置和面对，这时候见一个毫无主见的三爷，有又什么用呢？
于是，也不怕得罪人，执意不见。
三爷耗了半天见不着人，只好出宫去找别人了。
三爷能用的人，着实是少。
得了消息，九爷第一个来看太子爷。
“太子爷，您不碍事吧？”九爷进来，就见太子爷正在写什么东西，便问道。
“不碍事。”太子爷放下笔道。
“这事……这事是太子爷您的手笔？”九爷犹豫了下，还是问了出来。
“孤知道这件事，不过，这几年一直没证据。”太子爷没说是他，也没说不是他。
九爷咀嚼了一下这话，点头：“那就是说，这件事要么就是太子爷您的人漏出去了，要么就是，还有人知道……可是臣弟不解，这事是给谁布局了呢？”
要说这是坑太子爷，可这……七拐八绕的，太子爷能被坑着？
“孤不知这件事是谁做的，左不过，不是老大，就是老八。只是……”有些话，太子爷不想说，他岔过去道：“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啊……”
虽然说的是这样激烈又仇恨的话，可太子爷的表情，却是无奈和苦笑。
他摇头，看着九爷：“老九啊，你说孤报仇呢，还是不报仇呢？”
九爷沉默了，是呀，报仇还是不报仇呢？
二十来年前的案子，就算是水落石出了，就能真的那么明白？
如今，一切都还是猜疑，一个老太医留下的血书，能说明什么？
可是，太子爷该如何选择呢？喊打喊杀，未免落了仁厚的下乘，就此放过……他又于心何安？
就算他肯暂时放过，皇阿玛那，又要如何交代？
一个连母仇都肯放弃的人，配做一国之君？
而非要处置和查，就会迁出很多人，眼前有的，已经是两个庶母了。
惠妃荣妃，都是早年进宫，甚至惠妃比赫舍里皇后还早几个月，就这样处置，只怕民间，也要骂太子爷一声不是东西了。
“不管是谁，孤都要赞一声。这一局，孤算是困坐愁城了。”太子爷摇头。
九爷不说话，想了很久：“为今之计，还是查出到底是谁吧，臣弟愿意查。这黄老太医，早不说晚不说，眼瞅着就要寿终正寝了，忽然来了这一手，我就不信，没有蛛丝马迹。”
“九弟不必着急，纸包不住火，迟早会知道的，至于孤，要好好病一场了。”太子爷靠着椅背，往后一仰头道。
“这一年，真是没有几天顺心的了！”九爷烦躁道。
“急什么？日子还长，回府老婆孩子热炕头不也挺好？”太子爷笑他。
九爷一笑：“得，臣弟回去了，这事臣弟想着呢。”
回了府，见了九福晋，九爷觉得那些压抑都没了：“今儿好好吃喝了没？别成日里的任性！饿着爷的闺女，爷打死你！”
“你打，你打！你这就打！打死我算了！”九福晋抱着肚子凑过去。
奴才们都不想看，横竖这样的对决每天都得有一回……
果然，九爷哼了一声：“爷怕打坏了爷的闺女！”
“是儿子，凭什么你说是闺女就是闺女啊？”九福晋不服的厉害！
“瞧你那个样儿，你会生儿子？肯定是闺女！”九爷哼道。
两人毫无营养的吵了一会之后，九爷道：“宫里的事，听说没？”
“嗯，那是真的啊？惠妃和荣妃真……害人了？”九福晋放低了声音问。
“爷不知道，你记住啊，这事是大事，以后你出去跟人吵架也不能提起来，要是敢提起一个字，就是不要命了。连你带你肚子里这个小的都活不了，爷也保不住你知道么？”九爷吓唬她。
九福晋果然一哆嗦：“记住了，绝对不提！”棒槌是棒槌，可棒槌怕死，也就在九爷跟前敢得瑟。出去了，轻易还是不闹事的。
“棒槌！”九爷不禁笑她，果然还是有怕的事儿。
九福晋翻白眼，难得没接话，主要是累了，果然这孕妇就是脆弱啊。
九爷瞧她，也知道她没力气了，扶着进了内室：“好好的躺着吧，累着爷的闺女，真的要打你了。”
“我想吃烧鸭……”九福晋咂咂嘴。
“肥死你算了！”九爷说是这么说，还是叫人去买了，连哪个地方的好吃都说了。
九福晋内心没那么细腻，她就算是感受到了九爷的宠爱，也终究还是个大大咧咧的女人，只是砸吧嘴想着即将到来的烧鸭流口水。
至于九爷对她的好嘛，心里归结就一句话：这人还不错，跟表哥一样好。
九爷全然不知道，在自家福晋心里，他的地位终于上升到和那位素未谋面的表哥一样好了。
也不知九爷知道了之后，是欢喜呢，还是哭笑不得呢？
第446章 冷宫风云
宫里，长春宫和延禧宫里，惠妃荣妃都被禁足了。
整个后宫都很震惊，宜妃德妃和成嫔都是比这两个妃子进宫晚的，所以并不清楚那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宜妃不大信，要是真的是惠妃做的，那这么多年来就没有被发现什么？
“约束好咱们的人，都不要往别处去了。好好安静些时候，今年这个年，还不知怎么过呢。”宜妃叹息道。
可不是，事情出在年根儿底下，今年这年要是过好了才有鬼。
慈宁宫里，太后安坐着：“叫人好好看着，别叫惠妃她们受了委屈。”
太后素来不管事，可是这回，惠妃手里的事，一时只能送来这里了。
成妃本就管着不少，宜妃称病，竟没有人插手了。不得已，她管了一部分。
过不好也得过，所以成妃负责管着过年的事。
三日后，康熙爷忽然下令，惠妃荣妃，打入冷宫。
奇怪就奇怪在，没有降位。
不过，尽管没降位，这也是极其严厉的惩罚了。
直郡王当时就懵了，听不到后面的话。
惠妃还算镇定，没有喊叫，荣妃就不淡定了，被带走的时候，大喊着万岁爷饶命。
冷宫，就是北五所后面的几个没有名字的宫殿。
倒也不至于残破不堪，就是比之之前的宫殿，这里像是奴才们住的地方了。
“惠妃姐姐，怎么办啊？”荣妃惊慌的抓住惠妃的手，她们穿着的，都是家常的袍子，连大氅都没穿，已经是十一月，这样从不住人的宫殿里，寒气逼人。
“镇静些，你还是荣妃！”惠妃心里清楚，既然没有降位，那么这冷宫，就只是暂住罢了。迟早出的去。
眼下受罪也不过是一时的。
只是不知这执棋的人，要如何下这一盘棋，她们这些个棋子，又要如何安放。
不过，她外面有皇长子，有明珠，有纳兰家，不会就此住下去的。
荣妃本就不是个本事大的女人，这会子，纵然她还是荣妃，已经住进了冷宫，还算什么妃子？
到了午间还是有人来了，收拾出两个屋子，叫两人先住下。
火盆子和衣裳被褥都拿来了，虽然不及原先的，也好歹不受冻了，又派来两个老嬷嬷伺候着。
次日一早，直郡王等人就在大殿上跪求。
“皇阿玛，这件事疑点颇多，实在不能凭借一封真假难辨的血书，就认定额娘和荣额娘有罪，皇阿玛明察啊！”
三爷和众人也都附和，毕竟素来没有什么仇怨，就算是大臣，也要求个情的。
此事，就算是索额图，也不好就喊打喊杀，只是道：“惠妃娘娘和荣妃娘娘都是千金之躯，如今天寒地冻的，住冷宫未免不合适，事情还不清楚，不如先搬回她们自己宫里，稍加管制就好了。若是叫两位娘娘冻着了，那可就不好了。”
中立的，基本都这样建议。
太子爷病中没上朝，康熙爷沉思了一会，派人去太子府了。
“去问问保成，天气也着实冷，叫惠妃她们先回宫可好？”
康熙爷一言出，满朝文武都惊着了。
康熙爷竟然要问过了太子爷，才能做主么？可见太子爷对惠妃等人，是如何了。
谁也不知道，此时此刻康熙爷这句话，背后是如何血腥残忍的谋算。就算是老谋深算的明珠和索额图，也不过是以为，他只是打击了一下太子爷罢了。
所以，谁也没在意。
太子爷听了李德全的话，只是将手在衣摆上紧紧攥着：“儿臣没有意见，事情还没查清楚，确实不该叫两位娘娘受苦。”
李德全回了紫禁城，将太子爷话复述了一遍。
“好，太子仁厚。”康熙爷笑着点头：“就叫惠妃和荣妃各自回宫吧，暂时禁足，待事情查明再说。”
散朝之后，惠妃荣妃回了自己的宫殿。
直郡王和三爷都没有进后宫，此时实在是敏感，不见为妙。
明珠府上，八爷坐在书房里。
“明相……此事虽然是你我起头，然则……如今只怕是不由你我控制了。”八爷放下茶碗，叹息道。
“八爷有何见解？”这事，明珠心里有数，可是事到如今，除了往下走，还有什么办法？
本以为他们才是下棋的人，而今，他们成了人家手里的棋子。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八爷，你我如今，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不防与八爷说句实话，这件事，只怕没有那么容易了解了。”明珠叹息。
“你我都是为了大哥……”八爷也叹息。
明珠对此，不置可否，是不是为了直郡王，彼此心里有数。
不管老八是打着什么主意，此次是逼着直郡王出来争的良机，至于以后，不愁处理不了一个老八。
八爷心里未必没数，不过此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如今，只怕大哥也已经有数了。”八爷道。
“罢了，静观其变吧。”明珠摇头。
本来，他拿着惠妃做赌注，就打着不叫直郡王知道的主意走的。
他不认为惠妃会出事。多年情分，至少惠妃不会死。
只要直郡王争，赢了，惠妃什么尊贵没有呢？
八爷出了明珠府上，想了想，往十爷府里去了。
十爷自打五台山，就与八爷关系密切了起来。
一个是打着用弟弟，一个是打着利用哥哥，倒是无比的投契。
“八哥怎么忽然来了?”十爷笑着迎接。
“惠额娘养育我一场，如今……”八爷叹息。
十爷心里是不屑，惠妃是养育你，可是也将你们母子赶出了长春宫，此时你惺惺作态，谁也又会真的信了你？
“是呀，这事还真是稀奇，二十来年了，怎么就翻出来了？”十爷道。
“如何翻出来，自有皇阿玛定夺，只是如今……我心急惠额娘啊。”八爷一副心焦的样子道。
“那不如……咱们找些大臣求情？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太子爷也该宽容些，证据都算不得的血书，咱们能将两个一宫主位的宫妃治罪呢？不像话。”十爷皱眉道。
“可是，事到如今，不是你我能做主。”八爷长叹一声道。
第447章 番外：少年皇后
康熙四年秋，圣祖康熙迎娶皇后赫舍里氏。史书中，不过寥寥数句。
康熙爷在这个寒冬，情不自禁的想起了他的青春，和记忆力鲜活的女子。
赫舍里皇后进宫那一年，她才只有十三岁。
刚过了十三岁的生日，就进宫做了皇后。
少年皇后，风光无限。也曾是十里红妆迎娶进了坤宁宫。
坤宁宫，取自道德经，与万岁的乾清宫相对。皇帝是乾，皇后为坤，乃是天下至尊贵的地方。偌大的紫禁城，有无数的宫殿，可是，只有这坤宁宫，才是正宫。不管皇上有多少妃子，只有皇后，才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坤得一以宁，皇后的地位，就是这样的尊贵。
可是自打大清入关以来，这坤宁宫里，就没正经住人。
皇太极的皇后去的早，顺治爷的皇后……也不是有福气的。
而她，被迎娶进这坤宁宫的时候，只想着她会一直住到最后！
那时候，康熙爷才不过十二岁。自幼习武，他看起来比赫舍里氏大。
康熙爷一生中，唯一的一次洞房花烛夜，就是与赫舍里氏皇后举办的。
那一天，是个极好的天，康熙爷还记得，他去坤宁宫的时候，月朗星稀，微风拂面。
十三岁的皇后，还是个少女，她端坐在那里，盖着红头巾。
康熙爷掀起盖头的时候，就觉得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萦绕在心头。少女明目皓齿，对他微笑，带着些许羞涩，更多的，是满族少女的骄傲。
真是个倾城美人哪，只有十三岁，还没张开呢。
彼时，还是少年的康熙爷只觉得他心跳的很快。
后来，多少年过去了，他还记得那一刻的心动。生命中，再有多少女人，也没有那种感觉了。
“你闺名叫什么？”康熙问。
“我叫丰克里宜而哈。”少女娇憨的声音传来，康熙又是一愣。
竟然傻傻的告诉她：“我叫玄烨。”
“我知道啊。”赫舍里氏低头笑道。
“你的名字很美，就是太长了，以后叫你兰儿可好？”这名字，就是惠兰花。
“好。”赫舍里皇后只是笑，额娘说，汉人才腻腻歪歪呢，可是她觉得，这样很好呀。
“你真好看。”康熙抓着她的手笑。
“真的？比纳兰氏好看么？听说她很美呢。”纳兰氏，惠妃。
“她不及你。”康熙只是笑，一点也不觉得眼前女子问这些有什么不对。
次日，赫舍里皇后见着了她觉得很美的惠妃。
惠妃确实很美，婉约精致的美，可是比之皇后，却还是不及。
她们二人在满人中，都算是出类拔萃的样貌了。
宫中嫔妃还不多，除了一个皇后一个妃子，就只有几个庶妃而已。
那时候……她们很和睦。
皇上宠爱皇后，却也没冷落了惠妃。惠妃有孕，生下长子。可惜很快就夭折了。
次年，再次有孕，还是没留住这个孩子。
皇后的第一胎，便是皇子承佑。可惜，也不过只活了四年，就去了。
康熙爷记得，那一天，他一直都在坤宁宫里陪着皇后。看着自己孩子幼小的身躯，从温热到冷却。太医束手无策，任由孩子高烧至死。
起先，皇后再哭。后来，她就连眼泪都没了。孩子没了，她也熬不下去了，一头栽倒在康熙爷的怀里。
康熙爷永远忘不掉，他那会子的害怕，抱着她，只觉得她浑身都是软的，不是温香暖玉的软，而是没有生命力的软……
后宫里一直都在死孩子，前朝，康熙一年一年长大了，除掉了鳌拜，出掉了遏必隆，他的目标更大，志在天下！
荣妃等几个女子进宫之后，后宫里还是不断的死孩子。
直到嫡子承佑过世，康熙爷已经死了六七个孩子了。
可是……康熙爷不在乎。他还年轻，总会有的。
直到三藩叛乱，直到朱三太子叛乱，汉人喊着口号，他们说是因为满人无德，所以后嗣无力。
此时，康熙爷才开始重视起来。
惠妃终于生下健康的大阿哥，康熙爷给他起名为保清。
那时候，内忧外患，康熙爷一生最不得志的时候，就是那会子了。
他想着，如果这个孩子也活不了，或许……就是大清也活不了了。
也不知是大清有气运，还是保清有气运，大清没事，保清也没事。
这时候，皇后再度怀孕。
康熙爷觉得，他真的是盼着的！盼着皇后生下嫡子，一个接一个。
可是……除了虎视眈眈的三藩，朝中也是一片混乱。
亲征几年，康熙爷依旧束手束脚。四大辅臣已去其三……赫舍里氏一族，却权倾朝野。
这一族，这个原本只是包衣的低贱一族，竟然成了康熙爷越不过去的坎儿。
如果皇后再生育嫡子……
康熙爷记得，他在乾清宫里不吃不喝的呆坐了一天。心乱如麻。
皇后不再是几年前的少女，她已经有二十二岁了，正是风华绝代，倾国倾城的年岁。
她穿一身大红的旗装，戴着他赏赐给她的红珊瑚首饰来乾清宫看他。
康熙爷始终记得她那一身红，与她产子后身亡的那一榻红是那么的相似，叫人难以忘怀……
她还没有凸起的肚子，看不出那里有个小生命，可她走的很慢。
“有什么事，皇上也该吃饭呀，就算是朝政上的事再难，也不该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皇后柔声的劝着。
一如这些年，她都这样柔声的与自己说话。
康熙爷觉得他眼睛是酸的。心是疼的。将她落在身边坐下：“你有了身孕，就不要操心朕了。好好的生下孩子是要紧。”
“是我不争气，我会好好的，给皇上生下皇子的。”皇后摸着自己的肚子，不可避免的想起那个早夭的孩子。
“过去的事，就不要想了。好好的生下他。”那时候，康熙爷想着，要是个女儿多好？过几年再生儿子吧，到时候，朝中也没有那么复杂了。
可是，上天没有听到他的话。
与三藩的对峙到了最紧要的时候，皇后也终于产下了嫡子。
一个健康的孩子。哭声嘹亮。
第448章 番外：选择
儿子。
康熙爷的嫡子，出生在这个飘雪的夜里。
天那么冷，康熙爷记得，送走了孝庄太后，他一个人在坤宁宫里站了好久好久。
下了那个命令之后，他只觉得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个。
雪越来越大，直到听见产房传出了惊恐叫声。康熙爷都挪动不动脚。
也不知是他的脸色导致奴才们都不敢过来，还是她们都忙碌与皇后血崩的事无暇顾及。
只是，康熙爷记得，他在雪地里站的太久太久了。久到浑身僵硬，久到血液都冻结了。
最后，他进了产房。
皇后已经气息奄奄。
她并不知道她为何会血崩，只是愧疚，难过的看着康熙爷，气若游丝：“皇上，臣妾要去了，真是舍不得皇上啊。”
康熙爷拉着她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他觉得，他在雪地里冻了好久的手，竟然比皇后的还暖和一些。
“兰儿……兰儿……”康熙忽然疯了一般叫着：“不要死，不要走！朕要你，朕错了！来人啊，叫太医。叫太医，要保住皇后，保住皇后！”
皇后用力抓了一下康熙爷的手，大红的丹蔻，在他的手背上留下一道红痕。
“皇上，保重……”
年轻的皇后，就这样了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不知道一直以来宠爱她的夫君亲口下令要她死，不知道她的血崩是因为她的夫君叫人下了药。
对于她来说，这也许是一种幸福吧？
至少，最后的最后，她只知道终于给夫君生下了皇子。
夫君舍不得她走……
皇后死了。
康熙爷也昏了过去。
这件事，瞒得住天下人，唯独瞒不住孝庄。
她将一干人等都处置了之后，只静静的等着康熙爷醒来。
“皇祖母……”康熙爷醒来，第一眼见着的，就是孝庄。
“你们爱新觉罗氏的男人啊……”孝庄长叹一声：“一个比一个狠心。如今细看，竟是皇太极，却还真宠爱海兰珠……是那海兰珠自己没福气罢了。”
“皇祖母……兰儿她……”康熙爷觉得，也许是个梦，梦里，他心爱的皇后去世了。
如果她还活着，康熙爷绝对不会再次叫她去死。他可以慢慢来，路艰难一点……
“既然已经做了，就不要后悔。你选天下，就不要儿女情长，索性断了儿女情长也无妨。只是那孩子，要善待他。”孝庄道。
“皇祖母……”康熙爷不知说什么好，很多年，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甚至祖孙两人，也因此有了隔阂。
只是他们掩饰的太好，没有人知道罢了。
康熙爷第一次抱着这个孩子，就给他起名叫做保成。保他长大成人。
封太子的原因很多，安定民心，安定军心，但是，也有康熙爷的一丝愧疚。
这个孩子聪明，漂亮，很像他的额娘。
他也很喜欢他。
册立天子那一日，他亲手抱着他上了天坛。
那一刻，康熙爷告诉自己，他要把这个孩子培养成最好的太子，最好的皇帝！
那时候……他真的这样想的。
想着以后，将这锦绣江山都交给他，叫他做那九五之尊！
可惜……时间会改变一切。康熙爷自己，也始料未及。
刚开始那几年，康熙爷总会梦见赫舍里皇后。
她或是穿着一身红衣对着他笑，或是穿着一身红衣对着他哭。
面容一贯美丽，姿态一贯叫他心疼。
她笑，只是对他说她的高兴事，她哭，是想起了承佑。有时候，也会问他，保成乖么？保成长大了吧？
梦里，康熙爷也不会记得那些事，他不记得他亲手结束了自己最喜欢的女子的性命。不记得她带着遗憾离开，不记得她满塌的血……
后来……她就不再入康熙爷的梦了。
后来，赫舍里氏一族也不在是那么的煊赫了。
索尼老了，死了。索额图到底不及他的父亲。
可是，后来的后来，在没有一个叫做兰儿的女人，叫康熙爷心动了。
后宫里，有很多的女人都是政治联姻。平妃就是一个。
她刚进宫的时候，不过是个庶妃。
康熙爷第一次见她，沉默了很久。
平妃叫什么，康熙爷从来不知道。只是他不喜欢这个女子。
不是因为她不够美，而是……因为她什么都不像她的姐姐，唯独一双眼，清澈，温暖，与她的姐姐如出一辙。
康熙爷怎么会喜欢看到那样的一双眼？
那会使他想起那些不堪的，血腥的，无可奈何的，甚至后悔不已的过去。
所以，平妃绝不会得宠。
甚至她能有过一个孩子，都是康熙爷对赫舍里一族的怜悯。对先皇后的惦念。
可是……终究他们没有那福气。
那个孩子死的时候，康熙爷甚至没有去看过。
六岁的孩子，甚至没有排序。没有灵位。
就那样永远的消失了。
后来，康熙爷想起赫舍里皇后的时间，就越来越少。即便是对着太子，也不会想起来了。
再后来，佟佳氏的女子做了皇后，住进了坤宁宫……
康熙爷已经没有爱情了，一如孝庄太后的话，他选择了天下，江山。
坤宁宫里不住活人，这句话，康熙爷听过。只是不置可否。
是呀，住在这里的女人，从来就没有好好活着的。或者，活着也是一种煎熬吧？
时隔二十多年，康熙爷又梦见了赫舍里氏。
她依旧是一身的红衣，可是这次，她没有笑，也没有哭。
只是用一种冷漠的眼神看着康熙爷。
许久，她说：“皇上用亲人的血涂满那个位子，坐着舒服吗？”
康熙爷从梦中惊醒，恍然间，想到一丝不同。
赫舍里氏那一身红衣……分明是一身血衣。
她怨他，恨他。
“兰儿……朕老了。”康熙爷念叨着，又躺下去。
这一次，再没有梦见赫舍里氏，只是梦见了顺治爷。
他说，他要去董鄂氏宫中。董鄂氏就要不行了。他舍不得。
可是，康熙爷分明没看到他的皇阿玛眼中有一丝不舍，也看不到一丝痛苦。
可是，为什么呢？不是说，皇阿玛最爱的女人，就是董鄂氏么？
第449章 陷害
赫舍里皇后的事，是注定查不清楚的。
至少，如今查不清楚。
所以，当黄老太医的儿子在刑部大牢里受了刑之后，便全都招了。
是一个男人拿着百两黄金来，要他们办这件事。
他的父亲，是被杀。
九十多岁的黄老太医，根本就不知道当年赫舍里皇后身亡的始末，只是……因为年资够久，也活的够久，才被不孝子孙们用一条老命，换了金子。
不知道这个来找的人是谁，黄金没有任何的标记，只是一般的金子。
满城贴了海捕文书，也没找到那个男人。
明珠和八爷坐立难安的时候，传来一个叫他们觉得不可置信的消息。
有人出面指证，文书上的男子，是索额图的人。
也不管这个消息真假几何，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了。
这背后，没有人指使谁都不信。
一时间，原本是受害者一方的赫舍里氏一族，和太子爷一夜之间，就成了害人的一方。
有人说，是太子爷忌惮直郡王越来越得势，所以要除掉他。
也有人说，是惠妃早年对太子爷不好，所以太子爷要报复。
还有人说，惠妃和荣妃确实害了先皇后，只是没证据，所以太子爷要这么做。
第一次，太子爷在府中砸了东西。
雅璃赶来的时候，前院书房都已经没地方站了。
“爷，别砸了，伤着自己怎么办啊？”雅璃顾不得绣花鞋有多厚，能不能踩过瓷片不伤着脚，就往过走。
太子爷比她快，几步就过去将她抱起来，出了书房。
也不放下她，径自抱着她进了正屋。
“你来做什么？”太子爷皱眉，口气不好。
“我……我心疼爷不吃午膳……早膳也没吃。”雅璃也知道，这时候，出了大事，他是吃不下的。
甚至自己都觉得自己很烦，可是她真的不放心。
“伤着脚了没？”太子爷看她的脚。
“没……你伤着了没？”雅璃低头问。
“没有，走吧，去你那，孩子们呢？”太子爷平复了心情问道。
“大阿哥不是在前院读书么，二格格在自己屋里呢。”
太子爷点头，牵着她的手一起回后院去。
常青园里，雅璃道：“爷换身衣裳吧，我叫人摆膳，简单吃一点好不好？”
“嗯。”太子爷不想吃，不过也会顺着她。
不多时，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膳食也摆好了。
太子爷自己吃没意思，就拉着雅璃与他一起吃。
结果，雅璃比他吃的多。
太子爷就知道，这是午膳她也没吃好。心疼她，硬是叫自己多塞了不少饭菜。
吃过了迟来的午膳，雅璃就想着是叫太子爷睡一觉呢？还是与他说话呢？
结果，太子爷拉着她坐在窗前的榻上。
“不用担心孤。孤没事的。”太子爷道。
他早就不是那个万千宠爱的皇太子了，只是一个有家室要照顾，还生存在夹缝中的皇子。
“外面的事，我不懂。只是我想着爷不能亏自己身子。吃喝好，睡好，才有精神面对一切。不能伤害自己，叫敌人高兴。”雅璃拉着太子爷的手道。
“好，孤记住了。”
敌人……
太子爷不禁嘲讽的笑，要是叫她知道，她口中的敌人是那高高在上的皇上……她会不会怕呢？
“小猫儿会不会怕？跟着孤……会不会怕？”太子爷笑着，将她抱住。
她身子暖暖的，叫他心里很踏实。外面的所有风霜，他都为她挡着。
像是她回报一般，把温暖都给了他。
“怕过，怕你不喜欢我了，我就过的好惨。”雅璃点头。
见她没理解他的意思，太子爷也不再说，就顺着她：“怕失宠？女子所怕的，也就是这般了。”
“女子的心可以很大，也可以很小。我就希望，我们一直好好的，爷以后做皇帝也好，还是……不做也好。都好好的。孩子也好好的。”雅璃道。
“可是……如果孤……”如果输了，怎么可能好好的？
“所以啊！所以爷要吃好喝好，精神足，身子好！才好战斗啊！这一个府邸都靠爷！我和孩子，宫里的二阿哥，大格格三阿哥都靠爷！爷要为我们遮风挡雨，怎么可以倒下？”雅璃扳着太子爷的脸，认真道。
“好好好，管家婆。”太子爷亲亲她：“乖，孤都听你的，可你自己也不叫孤放心，你看你的眼睛，昨夜没睡好？”
雅璃白嫩，有个黑眼圈就很明显，这么黑，显然不是一夜没睡好了。
最近几天，太子爷都不进后院，估摸着她不知道如何担心呢。
“没事，二格格断奶了，有时候晚上会闹，我就抱来哄一下，所以没睡好。”雅璃笑道。
“真傻，该叫孤心疼的时候，还不肯说了么？”太子爷笑她。
雅璃不好意思的低头：“你从来都心疼我的，不用操心我了。我没事的。”
“真没事？”太子爷逗她。
“没事的。爷别逗我了。”雅璃抱着他的脖子。
“乖乖。”太子爷只是叫了一声，就将她抱紧，二人再无言语，只是彼此的温暖，都暖到了心里。
府中，尚且安宁，外头，已经是狂风骤雨了。
次日一早，太子爷自然要上朝的。
他跪在康熙爷的身前：“儿臣不知赫舍里氏一族参与了多少，或者有没有参与。儿臣毫不知情。只是，儿臣无德无能，实在不配做太子。还请皇阿玛废了儿臣的太子之位，将儿臣废为庶人。叫儿臣带着家眷离开吧。”
满殿皆惊。
太子爷说这话，快十年了。可是……第一次说的这么……伤心。
竟然想要成为庶人……
许是，他说的太过恳切，臣子们，竟然觉得这是真话。
康熙爷，也有一阵愣怔：“胡说什么！朕知道你不知情。都是索额图，离间天家父子！实属大逆不道！”
“皇阿玛！索额图到底是不是真的离间天家父子？若是他大逆不道，那么儿臣呢？”太子爷抬起头，一双眼是赤红色的。
康熙爷不禁想起来梦中赫舍里氏那一身的红……
第450章 惠妃殁
“好了，是不是，叫刑部核查吧，索额图先在府中呆着。”康熙爷起身，甩袖子就走。
众人都在恭送，太子爷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的背影。
皇阿玛，曾几何时，您也真的疼爱儿子，这把龙椅，真就这么要紧？真就这么……叫您不择手段？
散了朝，直郡王追上太子爷。
“太子爷，臣有话说。”
“事已至此，有何话说？无非就是怪孤吧？”太子爷冷笑，此事是皇阿玛做大，可是绝不是皇阿玛开头。是老八呢，还是老大呢？
“太子爷，臣知道这一切都来得突然，臣只想说。臣相信太子爷！”直郡王到底还是说了这么一句，才大步流星的走了。
相信。
太子爷将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只是笑。
相信，有用么？
就是因为你的相信和不肯出手，才逼着皇阿玛一步一步的叫你我万劫不复。
老大啊，你与我没有什么不同，都是皇阿玛的旗子，都是输家。
对索额图，自然不能用刑。
至少如今，他的存在还是很重要的。甚至不可能罢官。
所以，不过几日之后，就已经查明，那个指认的人，是看错了人。
索额图是冤枉的。
而那件惊天大案，竟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对外，只说赫舍里皇后是死于血崩，并没有人谋害，此次只是前明后人故布疑阵罢了。
那个给黄家送金子的男人，就被说成了前明余孽。
太子爷把玩着手里的杯子，笑出了声。
真好，秦明余孽，这真是背黑锅的绝佳去处啊。
此次的事，最大的损失就是太子爷了。不管案子最终如何，在民间，他还是有抹不掉的骂名。
毕竟百姓们分不清，他们只知道，这也许是万岁爷维护太子爷，才这么做的吧？
就在太子爷以为，这件事的结果，就是叫他背上骂名的时候，还有一件大事发生。
而这件事，也断了太子爷所有的念想。
腊月初八，本该是宫中小宴会，不过因为提及先皇后的事，今年就免了。
可是，当日夜里，惠妃在宫中自缢身亡。
惠妃，死了。
她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是寅时，宫女进来看她踢了被子没有，就见她已经吊死许久了。
时间往回退，惠妃是戌时准备入睡的。
亥时一刻，梁九功亲自带着白绫与两个太监进了长春宫。
彼时，长春宫所有的奴才都不在。
惠妃坐在梳妆台前，看着梁九功进来。
“给惠主子请安了。”梁九功无悲无喜。
“梁公公……本宫……是活不过今夜了吧？”惠妃放下手里的梳子，静静的问。
“哎……都是命，娘娘想开些。”梁九功此时，似乎带着一股子悲天悯人的气味，叫惠妃觉得好笑。
“是啊，都是命。自打我十四进宫那一年，什么都想到了。被别的女人害死，进冷宫，还是像赫舍里皇后一样，生孩子血崩，也或者不得宠，郁郁而终……可是……没想到，最后是皇上赐我三尺白绫。”惠妃笑着道。
“我不问为什么，我只问一句，荣妃那，皇上也赏赐了白绫么？”惠妃冷静的看着那雪白的颜色，问道。
“回娘娘的话，万岁爷……只吩咐奴才伺候娘娘您一人上路。”梁九功道。
“呵呵，这也说明，我比她得宠，比她有用。我的儿子，也比她的有用……”惠妃笑了笑，起身，亲自拿过那白绫来。
年岁已经不小了的惠妃，卸下了妆容，只穿着一身素衣，却依稀还是当年的那个美人。
梁九功伺候康熙爷久了，可是当年她们刚进宫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在乾清宫站门儿的小太监呢。
这一转眼，就是这么多年过去了。
“公公，我求你一件事。”惠妃将白绫抓在手里，看着梁九功。
“娘娘请说。”大家都是聪明人，这时候，他知道惠妃不会说什么叫他为难的事。
“求公公一句话，等我的保清生死一线，求公公给他一句话。就一句。”惠妃祈求的看着梁九功。
梁九功忽然跪下，他的身份，已经多年不曾在康熙爷之外的人身边跪下了。
“老奴一定会，老奴应了。”
“好，多谢你，那我就上路了。”惠妃看了一眼房梁，笑着道。
惠妃最后挣扎的时候，梁九功一直跪着，他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奴才恭送娘娘上路。世上的路啊，千万条，下辈子，您就别进宫了。”
惠妃说不出话来，可是她意识还没消失。
在心里，她点点头，好，来生，我不会再进宫。
惠妃得死，将刚平息的风波拉到了极致。
直郡王已经傻了，晕倒了好几次。
康熙爷也抱病，不肯见人。
太子爷不进宫，只是在书房里呆坐了很久很久。
惠妃……
皇阿玛，您真是好狠的心啊。
很快，就传出惠妃并非自缢，而是有人谋害的话来。前朝后宫，再次动荡。
有人上书要彻查，也有人觉得后宫的事，不该闹到了前朝来。
如此混乱的时候，又一封血书放在了乾清宫。
那是惠妃的笔迹，十六个字：天虽不罚，人无可藏，心中有愧，一死了之。
这意思是，虽然这次躲过去了，可是她心里始终有愧，迟早都要爆发，所以一死了之……
这之前，只说是前明余孽做的事，如今尽数推翻了。
惠妃确实是罪魁祸首，她害了前赫舍里皇后……
“皇阿玛真是好算计啊，拿最亲的儿子做棋子。”太子爷站在桌前，淡淡的，像是说着别人家的事一般。
徐卫不敢出声，他只觉得浑身发冷。
皇上将惠妃……如今，这事已经人尽皆知。
惠妃死了，可是直郡王还要跪着为母亲恕罪。
如今，他已经是罪人的儿子……
而此事，与太子爷有关，毕竟惠妃是他的生母。
不是太子爷杀了惠妃，可是惠妃死了。直郡王焉能不记恨太子爷？
这是太子爷的悬崖，何尝不是直郡王的呢？
原来，主子面对的，是这样一个连父子情都没有了的皇帝……主子，如何能赢呢？
“徐卫，孤抱病吧。”除了躲，眼下太子爷真的什么都不想做了。
第451章 兄弟陌路
直郡王跪在长春宫外面，脸上没有表情。
早起，就有零星的雪粒子飘洒，一整天下来，虽然一直都是小雪，也存了一地。
直郡王也不知跪了多久。
他的心，比这寒冬的天更冷。
素来知道皇家的残酷，可是真直面这残酷，他还是回不过神来。
纵然自打伊尔根觉罗氏过世之后，直郡王母子就不似从前那般亲密了，可是……再是生疏了，那也是他唯一的额娘，他也是额娘唯一的儿子……
额娘常说，有了你，额娘就万事不愁了。
可是如今，正是因为儿子，才叫额娘送了命。
堂堂惠妃娘娘……自尽……
直郡王在心里狂笑不已。自尽……
这些年，他处处小心，还是什么都躲不过，天是冷的，心是冷的，可是偏有一股怒气，如同火焰一般升腾起来。
额娘啊，你可想过，有朝一日，你陈尸长春宫，却还要先弄清楚你是不是自尽才可以收敛么？
是儿臣错了，要是儿臣早听您的，与太子斗……给皇阿玛做刀子，也不至于害了您的命……
直郡王吐出一口血，终于一头栽倒在长春宫的外面。
雪地上，那一口血很快就被冻结，看着刺目不已。
奴才们都跪着，心里也是无尽悲凉，惠妃娘娘就这样死了，她唯一的儿子，血染长春宫……
太子爷想要抱病，而康熙爷，却是不准的。
次日就要叫他进宫。
不过，太子爷还是将早朝避开了。
上午，他穿着一身常服，披着白狐大氅进了紫禁城。
天已经放晴了，可是还是那么冷。毕竟已经是腊月了。滴水成冰。
在乾清宫外，太子爷遇见了直郡王。
不过一天，直郡王就瘦的直打晃，衣裳都像是偷来的一般不合身。可一双眼，很亮。带着太子爷看不懂却能感受的光芒。
兄弟二人对视了一会，直郡王忽然跪了下来。
太子爷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他。眸子之中，无悲无喜。
“太子爷，二弟，今儿大哥这一跪，跪你太子的身份，跪你嫡子的尊贵。”直郡王的声音一样无悲无喜，只是，动作是恭敬的，谦卑的。
太子爷看了他很久，终于俯身，扶起他：“大哥。”
“太子爷，其实我们出生开始，就注定要站在两头。大哥……真的想兄友弟恭的过一辈子，可是……”直郡王苦笑，仰头看着格外蓝的天：“可惜，注定不能。”
“大哥，做弟弟的，也拜你一次。只是弟弟，不说嫡庶，也不说身份。”太子爷掀起了衣摆跪在了乾清宫外。
是啊，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尊贵如皇太子，他没有像皇子跪拜的可能。
直郡王扶起他：“做哥哥的受了。”
这一拜，二十几年的兄弟之情，就止步与乾清宫外。再以后，生死，荣辱，争斗，都不能再说起兄弟情。
他们都清楚，或许，这一天来的还是太晚了。
梁九功一直低着头，就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般。
这会子，才请了两个人进去。
康熙爷穿着明黄的常服坐在上首。
明珠，索额图，李光地等十来个臣子站在当地。
太子爷情不自禁的勾起了嘴角。
是啊，就算他避开了早朝，也避不开文武百官的。
“给皇阿玛请安。”
两人跪在了乾清宫中。
“太子，惠妃之事，你如何说？”康熙爷淡淡的，甚至是冷漠的问太子爷。
“儿臣不知。”太子爷也淡淡的，更冷淡的道。
“好一个不知，将人带上来！”康熙爷道。
太子爷的表情，一点变化都没有，眼看着外面带上来一个太监。
看穿着，虽然不是大太监，也是可以在主子跟前伺候的。
“说，将你知道的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康熙爷看了一眼太子，然后道。
太监哆嗦的厉害，还是磕磕绊绊的说清楚了。大概意思就是他是太子爷的人，长期在惠妃宫中，此次是太子爷的命令，逼迫惠妃自尽，否则就对直郡王不客气。
“太子！你还有何话可说？”康熙爷怒道。
“儿臣的解释，皇阿玛听么？”太子爷抬头，看着康熙爷。像是一个纯真的孩子，只是问问自己的父亲，我i可以吃糖么？
康熙爷一滞，不过，很快就怒道：“朕身为皇帝，还没有不叫你解释的霸道！”
“可是，儿臣不想解释了。皇阿玛，这太监，就是儿臣的人。不过，儿臣什么命令都没下过。”太子爷淡淡的。
“事到如今，你还抵赖！”康熙爷瞪着他。
“皇阿玛，您既然定了儿臣的罪过……那么，儿臣不必多说了。”太子爷淡淡的，似乎一点也不担心。
“胤礽，你别以为朕不敢对你如何！”康熙爷对他的态度很不满。
“……哎……很多年之前，儿臣就求皇阿玛，废了儿臣的太子之位。若然大哥也不合皇阿玛的心意，往下数，十几个兄弟，总有皇阿玛喜欢的儿子。可是……皇阿玛不肯，事到如今……皇阿玛要我说什么呢？”
太子爷笑了笑，带着无尽的无奈和悲凉。
虽然话说的不明白，可是在场的老臣都懂了。
是，太子爷说过很多次，他要求皇上废了他的太子之位，可是皇上不肯，时至今日……
到底是太子爷做了什么呢……
还是……
有的大臣，不自觉的往上看，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可是那一抹明黄太过耀眼，他们不会看不到。
心里什么年头都有了。
皇上这几年，对太子爷的宠爱，怎么也不能和过去比了，可是真的会……虎毒不食子啊。
“太子，朕对你很失望。”康熙爷收回那些思绪，淡淡的道。
“皇阿玛，儿臣也很失望。”太子爷仰头，带着笑意，看着康熙爷。一个字一个字的道。
康熙爷从来不会将他看成赫舍里皇后。
可是今儿，康熙爷慌了神，好像啊！真像啊……
“此时，到底算是家丑，诸位爱卿，今儿朕叫你们来，也不是叫你们做什么，朕实在是……”康熙爷叹息。
第452章 失望
“皇阿玛！儿臣的额娘死的冤，还请皇阿玛为儿臣的额娘做主！”直郡王忽然磕头，声音洪亮。
太子爷一点都不意外。只是静静的跪着。
“保清啊……是朕对不住你额娘啊。”康熙爷叹息道。
“皇上啊！求皇上为惠妃娘娘做主啊！惠妃娘娘至今还在长春宫里……皇上啊！”明珠跪下，哭了起来。
“皇上，臣以为，不管这件事如何，惠妃娘娘还得先收敛了啊。”李光地也跪下。
“这……这妃子自戕是大罪，这……要是没说清楚，惠妃娘娘可怎么下葬呢？”
“是啊，这事还是要给娘娘一个公道的。”
十数个臣子，大半都是明珠一党……
“皇上，此事岂能只听一个太监的话，就断定是太子爷所为，此人不知什么心思，要陷害太子爷，离间天家父子兄弟感情！还请皇上明察啊！”索额图等几个偏向太子爷的官员也忙跪下道。
“将太子送回太子府，没有朕的命令，不许出府。惠妃……就按照妃子的礼仪安葬吧。既然她是受人胁迫，朕就不追究她自尽的罪过。保清，你亲自操办你额娘的葬礼吧。你要知道，虽然她情非得已，但是到底是自尽，朕……”康熙爷没说完。
直郡王清楚，康熙爷的意思是，能叫她好好下葬就不错了。
按理来说，惠妃这样的妃子死了，下葬的时候，势必会追封的。可是……
直郡王也想学太子爷勾起嘴角了，可惜他不会，只是应了，使劲磕头了一个头，将自己的脸贴在地上，任何人都看不清他的表情：“多谢皇阿玛大恩！”
谢你将我的母亲赐死，谢你叫她入土为安。谢你……叫她死的悲哀……
“好了，散了吧。此事还需好好查。”康熙爷道。
出了乾清宫，直郡王和太子爷再没说话。
明明只有一条路，却走出了两个极端。
出了宫，回了府，太子爷坐在书房里静静的呆着。
这件事，结束了，可惜，脏水源源不断的进了太子府。
如今，皇阿玛还是仁君，不肯追究自己儿子过错的慈父……
而他呢？逼死了庶母，残害兄弟……
太子爷笑出了声，再有先前康熙爷已经断定的赫舍里皇后死因没问题。那就是太子爷不服也不信这事不是惠妃做的，所以逼死她……
不孝，残忍，就此要流传出来了吧？
圣旨在后院读完之后，女眷们都慌了起来。
太子妃当时就要去前院见太子爷，被嬷嬷拉住了。
李佳氏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雅璃进了她的院子。
“妹妹……这事……”李佳氏也知道外面的不太平，可是没有这么激烈的感受过，怕是一定会怕的。
“姐姐，外面的事，我也不知道，我们如今要稳住。”二格格大了一点，后院里又是李佳氏和雅璃一起管事了。
所以，她们有责任稳定后院里的人心。
“妹妹说的是，太子爷跟前，我也说不上话，妹妹……不去看看？”李佳氏是真着急。
“看不看又能改变什么？太子爷现在不一定想见我们。”雅璃叹息。
“惠妃……这一来，只怕是直郡王要恨上太子爷了。我虽然不懂，可也知道，纳兰家不是好相与的。”李佳氏小声道。
“是啊。”妃子自戕是大罪。直郡王除了咬着太子爷，别无他法了。
要是忍了惠妃就是自尽身亡，不仅纳兰一族要血流成河，就是直郡王……这个郡王，也要抹掉。直郡王本人，会如何都不好说。
这也是从古至今后宫争斗你死我活，可是却没有敢自杀的。
固然后宫中，小白花也能成了食人花，还因为她们都有家人。没几个人，狠心到自己不想活了，就拖着一家老小去死的。
所以，直郡王除了对上太子爷，再没了出路。
到底是谁这么狠呢？
雅璃绝不信是太子爷，他没那么蠢！
是谁呢？四爷？八爷？还是……
雅璃收回思绪，将那些恐怖的想法丢出去。
“妹妹？”李佳氏见她面色一下就苍白，叫了一声。
“没事，太子爷还是太子爷，眼下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凝露，吩咐各处，都安分些，裴氏和朱氏那边好好照料着。也不知我们不能出府，内务府里，还会不会好好供应物资，要是有了缺口，再来报一声。”雅璃道。
“是，奴才亲自去。”凝露忙应了道。
“是我想的不周到了，琐事繁多，我这就去压住。不能乱起来。”李佳氏也收回心思道。
不管事情如何，如今府里不能乱了，不然绝对没有好处是不必说的。
“正院那，还闹呢？”雅璃问道。
“她还在禁足，闹什么，不过出来接旨罢了。”李佳氏对那位太子妃，完全没了好脸色。
李佳氏辞别了雅璃，刚出门儿，就遇见了太子爷过来了。
“给太子爷请安。”李佳氏贪婪的多看几眼，见太子爷是瘦了，不过似乎更沉静了。
“李佳氏，好好管着府中。”太子爷没在意她多看几眼，淡淡的吩咐。
李佳氏忙应了：“太子爷瞧着气色不是很好，还请太子爷保重身子要紧。”
“嗯。”太子爷只是随意的应了一句，就越过她进去了。
李佳氏掩住眼中的神色，福身之后，出了常青园。
“主子？”钗儿叫了一声。
“没事。我习惯了。不得宠，就是不得宠。这都是命，由不得人的。”李佳氏抬起头，笑了笑，就大步往自己的院子里去了。事情很多，她没工夫想这些。
“爷。”雅璃迎出来的时候，就把那些阴郁的表情都收起来了。
太子爷这会子，肯定不高兴，她还是不要叫他更难受了。
“笑什么？孤跟前，需要你装高兴么？”太子爷捏捏她的脸道。
被捏的有些重，雅璃的脸颊红了，她低头，拉着太子爷的手：“哪里就是装高兴了。只是不想叫你看着我也不高兴，那不是更愁了？”
坐在榻上，太子爷拉着她坐在怀里：“孤不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