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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来不及先生     汉室风云录txt下载     汉室风云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三十五章 陇西别将

    西县令六神无主,他眼神忧郁的看着眼前的琴女和舞女,实在无心欣赏,斥命他们撤退,“为何哀怨凄凄,速撤!”

    那眼神的确能杀人,琴女和舞女吓的花容失色,急忙逃似的退下。

    片刻后西县令才迎上西县丞的眼眸,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彼乃吾之命根……”

    “吾早已知。”

    “彼乃守城之最后力量。”

    “吾亦知。”

    “唯有如此乎?”

    “已无他法,不可再坐以待毙,纵使援兵至,城已破。”

    西县令还是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他从一个匣子里取出一个兵符,缓缓的走到西县丞的身边,“此二千兵马乃吾最后之希望,丞务必善待。”

    西县丞去接,发现兵符依旧被西县令攥着,西县丞用力才将兵器从其手中拽出,“唯有突围,方能有一线生机。”

    西县的东北方向乃上邽城,正是陇西都尉盗巴所驻守的地方,在二者之间靠近西县城的山路上那里本是白雪皑皑。

    此间却是红色的雪,还冒着热气,正在被风雪逐渐埋藏,这里的雪是红色的,因为流太多的雪。

    数千的雍兵渐渐被埋葬在这里,黑色的甲士如今只剩下三三两两尚留在风雪之中。

    在诸多永远长面的雍兵之间,有一将带着士卒不断的来回巡视,查看是否还有活着的雍兵。

    此将身如虎豹,眸光似箭,仿佛那双眸子可以射出杀人于百步之外的箭矢正是战将靳歙,此人曾为吕泽麾下的八大勇将之一,后常随刘邦身边征战。

    此次靳歙第一次与周勃二人独立在一地作战,二人配合的较为默契,常互为犄角,互相支援,互相掩护。

    靳歙与周勃作为陇西别将,二人相约,周勃困击西县丞,引诱盗巴来援,实行围点打援的策略,将盗巴从固若金汤的上邽城引出来。

    结果是策略失败,无论怎么攻击,盗巴就是不出击,而是命其他诸县去援助西县,他并不出城,近者如冀县,远如临洮城等。

    周勃命靳歙去打援,先后灭掉数次援助,发现鸡贼的盗巴依旧不亲自出击,坚持固守。

    靳歙便借此机会东征西讨,结果连定陇西六县,几乎将附近能援助的县城全部拔除,只剩下孤零零的上邽和西县。

    靳歙检查战场后,对身旁的一将道,“战绩可曾记下。”

    此将名为陈胥,道,“已定陇西六县,已斩车司马、候各四人,骑长十二人……”

    靳歙点点头,下达命令,“速回西县……”

    孤立寂静的西县城忽然城门大开,吊桥落下,西县雍兵居然出动出击,西县令亲自出马。

    周勃毫不客气,立刻命丁义率步卒迎击,双方对持一盏茶的功夫,丁义持戟拍马引兵杀向雍兵阵营。

    仅仅一个回合,西县令便领士卒逃进西县城,丁义率军一阵掩杀,回报周勃,“西县令大有不战而逃之嫌。”

    闻言,周勃直觉不妙,命人速查,斥候回报,“西县丞趁乱已率军从西城废弃之门逃出。”

    丁义、宣虎二人异口同声,“末将去追。”

    周勃挥手示意不必,捋着胡须深思。战将武儒则道,“金蝉脱壳……”

    单宁笑道,“不过残兵耳,即便脱壳,末将一样可追上去将其斩杀。”

    周勃却没有命将追击,却道,“西丞引兵而出,城内必空,既如此,立刻传令,攻城,今日拔城而停。”

    周勃麾下的四名战将眼眸放光,满满的战意。

    风忽然变小,不再那么狂暴,但雪却越来越大,严重影响着视野。西县城上的甲士望着白茫茫的雪花,牙根打颤。

    白茫茫的雪花中出现大片大片红点,仿佛调动的火苗,甲士揉揉眼睛以为是因饥饿出现幻觉,很快他们发现那不是幻觉。

    那是汉军开始新一轮的攻城,甲士们居然愣在原地,没有第一时间吹响号角,不知是冻僵,还是适才县令率军出城一击的大败令他们失去斗志。

    一个个看着红色的汉军如片片火一样向他们涌来,他们接下来做出一个非常令汉军诧异的举动。

    这些黑色的甲士没有弯弓射箭,亦非砸下礌石和滚木,而是撤掉城上的黑色雍旗,换上投降的素旗。

    更甚者,甲士打开城门,将戈矛放在地上,居然放弃抵抗,负责攻城门的宣虎看着有些发懵。

    诸将接连向周勃回报,周勃同样做出非常大胆的举动,借助雍兵给予的便利立刻攻入城,完全不怕有埋伏。

    诸将怀着忐忑的心,依照周勃的别将之令,冲进城,进入城之后,诸将才明白其实城内的确已无反抗之力,更不用言还有伏兵之说。

    西县丞率军而出,虽不知目的何在,但城中毫无疑问已经没有办法再反抗,满目的残垣断壁。

    能够坚持至此,诸将非常佩服西县令与西县丞的动员能力。

    西县令没能活下来,本雍卒斩杀,以示投诚之意。他们不愿再抵抗汉军,愿降汉,雍兵士卒中不乏有关中之友,他们早就知道汉已击降二王,三秦大地已初定。

    反抗不过徒劳而已。

    逃出的西县城,借助风雪的掩护本欲寻找援军,不聊却碰到引军而回的靳歙,一场激烈的大战已不可避免。

    陈胥等战将左右包抄,从两翼不断的夹击。

    靳歙本人正面与西县丞交锋,持一杆墨蛇枪,三进三出,杀的西县丞脸色苍白,眼眸发红。

    西县丞所引乃西县令的最后一根稻草,二千精锐,可靳歙所引兵马却在六七千左右。

    靳歙在略定陇西六县时,不断从降卒中选出精壮之士补充兵力,故而靳歙不仅是一位能战的将军,还是一位颇具组军练兵之能,帐下更是不乏能管理军政之才者。

    靳歙的兵马最后维持的六七千左右,直接将西县丞围杀在一块雪地上。

    这是一片草地,已经被冰雪覆盖,放眼望去唯有三三两两的大树矗立在天地之间,仿佛带着一股莫名的能量。

    这里本是一个四处可逃之地,即不像丛林无法集中撤退只能四散奔跑,更无身体阻路,亦无江河拦路。

    西县丞无路可走,唯有死战突围方有一线生机,他挺长矛发起的每次冲击,皆被靳歙的杀进杀出,杀的七零八落。

第七百三十六章 为孰卖命

    此二千人马不愧是精锐,眼见战必败,依旧没有士气溃散之意,更投降之念,,每个人的脸上皆视死如归。

    可西县丞两眼已经杀红,他无法突围,心中恐惧之意渐生,他怕,怕这些雍兵士卒会在久围之下失去斗志而降。故而西县丞急于突围,挺长矛身先士卒,可惜长矛每次皆被墨蛇枪给缠住。

    长矛与墨蛇枪的交锋,仅仅三盏茶的功夫已经有过三次交锋。靳歙的三进三出已将雍军击溃,无法保持最有效的队形,虽然脸上的战意不见,没有丝毫的畏惧,可步伐已经无法稳定。

    乱是取胜的天敌,除非那是假乱,步伐乱,心亦乱,军心亦乱,西县丞知晓军心已乱,突围亦为不可能。

    可眼睛几瞥之间,西县丞发现士卒的脸上无一退宿畏战之意,士气还能战,却无法再战。

    西县丞忽然发现这些士卒各个可爱的很,比西县令看起来让人舒服。

    毫无征兆,西县丞没有发出突围之令,独自纵马向靳歙杀来,陈胥欲纵马截杀,靳歙挺枪示意其余诸将皆退下。

    靳歙道,“诸将继续分割围杀,西县丞交予吾。”

    枪与矛再次交锋。

    矛动如灵蛇,快如闪电,却力度不足,明明再进三寸便可取靳歙,却偏偏戛然而止。

    心乱气短,气短则力竭。二人交战,心乱的那一刻便已决定胜负。

    胜者活,败者死,败者本可活,但如败者求死,便已无可奈何。

    枪动如虎扑,虽有失灵动,却一扑击中,如同猎虎捕食,不动则风雪不能动其毫,动则如山洪爆发,直接压倒下性的。

    在那山洪般的气势下,猎物常常不能动。

    一个灵活多变,却总是差一分,一个出招直击要害。仅仅五个回合,西县丞突觉喉结一甜,一凉。

    枪很快,又很刚猛,在枪抽回后,或许是风雪太冷,血液很快凝固,故而只看到喉头一点红,人就已经倒在雪地上。

    血不像水,很容易凝固,尤其在冰天雪地之下。

    雪花溅起,西县丞的身体连续的扭动几下,便彻底失去活力。

    战斗还在继续,温热的红色液体还在飘飞,不化的雪渐渐融化,遇到温热的红色液体融化。

    融化的雪水与其混合在一起,很快又凝固,几乎没有一点腥味,仿佛红色的冰雕。

    靳歙暴喝一声,“西丞已死……”

    后面的话靳歙没说话,但所有人皆明白后面的话是什么,西县丞已死,领兵者即死,无需再战,再战为何而战,降者可活。

    厮杀停止,所有雍兵依旧僵在原地,没有再动,手中的戈、矛、长剑却没放下。

    此的确为一支装备精良的雍军,远距离可有戈矛,近距离可用长剑砍杀,身上的甲胄甚至还有一些铁片或铜片。

    身上所穿之甲若是整片的铜或者铁,则是比较的笨重,即沉重消耗体力,又不便于身体的运功,灵活度不高。

    可若是由铁片或铜片穿起来则不同,其片可如鱼鳞一样轻薄,而且有很强的防护作用,寻常刀剑如法刺穿。

    铁片鱼鳞甲,铜片鱼鳞甲,或者铁与铜混合的鱼鳞甲要求制造技艺较高,却造价昂贵,并不能普及使用,唯有精兵会配备。

    由于铁的冶炼技术还不够成熟,大多依旧是石片鱼鳞甲、铜片鱼鳞甲,或者皮革、质地坚硬的织锦。

    无论是骑兵还是步卒披甲率并不高,可看这支军的披甲率却是全有,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

    由于石片甲或者铜片甲比较重,故而一般是士卒所穿,校尉、都尉、将军等级别的人物才会披兽皮甲,既轻便又坚韧。

    士卒所穿的多为较大块的片甲,一个个较大的石片或者铜片用牛筋或者皮条连接,虽然亦叫鱼鳞甲,但真的和鱼鳞相差很远,而另一种战甲则不同,那些是由较小块的皮甲组成,不仅排列紧密而且轻而坚韧,真的像鱼鳞一样。

    这种鱼鳞甲唯有校尉、都尉、骑将、将军等人物才有资格穿。

    可看看这些士卒,居然各个穿鱼鳞甲,而且皮革鱼鳞甲亦有不少,看到这些靳歙想到的是金钱,绝对是非常舍本才会如此配备甲胄。

    靳歙看在眼睛,忽然觉得这些士卒不重要,杀之无意,并不能再影响什么,可身上的甲胄实在是诱人。

    汉初建,并未能大良拥有这样的战甲。

    “关中已归汉,塞、翟二王已降,雍王独守废丘,不过垂死挣扎耳……”

    没有多少的劝言,直言三秦大地的归属。

    惊讶,不信,不太可能,从这些士卒的眼中靳歙得知平时西县令、丞对他们隐瞒多少。

    如知晓三秦王,二王降,一王锤死挣扎,内史郡已定,这些士卒还能那么坚定,坚定的跟着西县令与丞坚守西县城池,至今不降。

    不知情时,或为王战,或为自己而战,知情而畏惧一样会战,但知情而绝望如何才能战?

    “雍王如不自身难保,为何不发兵助陇西,一陇西都尉为何龟缩上邽此城而不出?”

    几个疑问将那满脸的惊诧慢慢变成思考与迷茫。

    乒乓声响起,兵器被丢在地上……

    随着戈、矛、长剑与地面的碰撞声,马蹄声骤起,密如擂鼓,疾如狂风暴雨。

    踏在雪地上的马蹄声有种簌簌与咚咚交替声。那是踏入雪中,重重撞击地面的声音。

    靳歙见奔来使者的背后是三面红色令旗,便知有紧急军令到,他立刻挥动令旗,圆形阵立刻出现一个缺口。

    居然是三匹快马鱼贯而入。

    如有紧急军令,为确保上令下达,通常不会只遣一个传令使者,而是多名使者走不通的道路向一个目的地而起。

    既能迷惑敌人,无法知晓此令传向何方,更可确保上令下达。

    军令简,很简单,仅仅一片竹简,“速合围上邽。”

    仅有五个字,不过靳歙手里拿着三支简,每支上皆写着“速合围上邽”。

    三名传令使从不同的道至此,每个传令使未遇到意外,而且三支军令皆一样,说明没有敌军截住传令使而篡改军令。

    如果军令被篡改,后果非常严重。

    三支竹简上写的一样,靳歙才确认此乃周勃之将令。

    靳歙乃骑都尉,周勃乃将军,都尉自然是要低于将军,二人如处于不同分支的汉军中,周勃并不能越界统领,可现在刘邦遣靳歙和周勃同征陇西。

第七百三十七章 此亦为计

    那么靳歙这名骑都尉自然是要听命于将军周勃之令。

    上邽?周勃不是在围攻西县城,怎会如此快,竟已转向上邽。

    上邽城北靠渭水,陇山西南麓。

    风雪之下,陇山上百鸟不飞,百兽绝迹,却人的影子,数百棵竹子被砍下。

    砰……哗……

    山上只有竹子被砍杀的声音,还有竹子倒下的声音。

    除此之外竟无其他声音。

    山脚下的上邽城却是热闹非凡。

    渭水早已结冰,船只绝迹,人迹未绝,冰面上依然有数个红色的人影,他们沿着渭水的支流在不断的走来走去。

    这是因为周勃下达一个命令,断流。

    断流,众将士起初并不太懂,冰雪之下江河早已冻结,没有流动。

    周勃笑道,“水面结冰,水下流,凡流进上邽城者皆断流。”

    断其水源是个看似简单实在较为复杂的策略,攻城略地最基本亦是最常用的便是断水源,绝甬道。

    水和粮草已断,不攻自破,因为不出数月便会饿死大半,甚至人食人,即便还活着亦是皮包骨头,无力再战。

    彼时再用兵,如砍瓜卸菜。

    凡是流向上邽城的河流皆结冰,冰面被凿破,砍伐而绑在一起的竹筏被填充其内,又有石块固定。

    上邽城的附近到处进行着断流的举动。入冬食物本就将要耗尽,本是商贾最活跃的季节,将粮由富余之地向缺乏之地运输。

    奇怪的是既没有商贾和粮队,亦无甬道修筑,军粮输送。

    “甬道、水源全断?”

    “全部断绝……”

    “不止如此,输送炭火、衣被者全被汉军赶到十里之外?”

    “城中余粮可供几月?”

    上邽城的盗巴最终忍不住问出此言,得到的回答却是如不给予城中之民,可数月。

    不可取,如将粮仓封闭只给予军队,将立刻引起哗变,恐无需汉军攻城。

    冷,是所有人皆畏惧,风雪之下人最需要的是炭火,是衣被。

    盗巴非一个庸将,他率军曾与汉军交过手,大败而逃,到陇西他学会韬光养晦,招兵买马,不再自己亲身上阵。

    不断的组建雍军,还下令陇西各县自吾组兵以抗击汉军。陇西郡有兵驻扎的县并不多,西县便是其中之一,周勃入陇西后以下辨为根基首先进攻的便是西县。

    周勃不仅进攻西县,还意图吸引盗巴来援,可惜来的皆为小角色。

    正是盗巴让其余各县自组之兵,没有经过严格的长期训练,支援之后,皆被汉军一击击溃,血染陇西,如非一场大雪掩盖一切,天地白茫茫一片,否则真无法想象。

    瞭望台上,盗巴的目光向四处眺望,鹅毛般的大雪使得视野极为受阻,目不过二箭之地。

    一郎中骑道,“此监察汉军动向,有末将和士卒即可,将军不必亲身涉险。”

    盗巴眉毛一挑,“大雪之下所见为何?”

    此名郎中骑微微一愣,竟不知该如何作答,盗巴冷冷道,“如实作答!”

    “所见有何物?”

    “隐约可见汉营。”

    “隐约?”

    “禀将军,大雪之下,目力达不到三箭之外。”

    “言确切之物,所见为何物?”

    “大雪,白茫茫片唯有大雪。”

    盗巴忽然冷哼一声,“既如此,如何还守在瞭望台?汉军在何处,正在做何举动?若知否?”

    郎中骑冷汗直流,“不知……”

    盗巴的语气更加冷漠,“吾听闻汉军断绝水源、粮道,纵炭火犹不能输送,庶民不能出城取柴……”

    一连串的敌情从盗巴的嘴里道出,每道出一个,他的语气便冷一分,较之空中的风雪还要令人发寒。

    风雪之寒在外,即便寒气足以砭入肌肤,依旧可由衣被阻隔,可若寒从内生,当如何御。

    此名郎中骑便是如此之感,寒从内生,不知不觉额头已出冷汗。

    郎中骑自知今日之罪难逃,“将近,吾自愿领罚。”

    盗巴的语气越来越寒,但却被此句打断,没有再继续喊下去,“自领三十军棍。”

    军棍之下长记性,拖着疼痛的身体,郎中骑跨上战马遛出城外,后面紧跟十数骑。

    大雪之下,目力有限,何处刺探何军敌情?此为郎中骑出城后的心中怨言,他不敢给任何人言,即便是对着风,风可能会将此言传进盗巴耳朵里。

    十数骑在白茫茫的大雪之下,如同天地间的几片灰烬而已。

    红色在白雪之下显得如此耀眼,即便是有风雪遮掩,此名郎中骑还是第一时间发现。

    红色的自然是汉军,但汉军似乎没有发现他们,因为在郎中骑的要求下,他们立刻披上白色的斗篷,黑色的战衣和甲胄被宽大的斗篷遮盖。

    风雪之下,他们如片片翻飞的雪花。

    郎中骑示意后面的骑士下马步行,郎中骑在雪地里匍匐前行,目光中露出惊喜的神情。

    眼眸中已映出一条甬道。

    居然是汉军的甬道,发现汉军的甬道,这让郎中骑大喜。

    “甬道?”盗巴面上乃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可眼眸里亦无法阻止喜色溢出。

    “确为汉军甬道,吾等皆亲眼所见,修建极为隐秘,一边修建,一边用冰雪覆盖,如非偶然撞见,绝无可能发现汉军甬道。”

    郎中骑说的非常激动,能够由此击败汉军,立下大功,此为每个士卒希望的,因为他早已看出盗巴欲拥陇西为王,如立下大功,岂非封侯拜相。

    盗巴陷入困难的抉择,该如何做,如果甬道属实,遣将烧绝之,那么汉军数日必不战而退,彼时再突然从后袭击,可大破汉军。

    犹豫,在面对可能击败汉军的时机,任何人无法不动心,所以盗巴道,“抽调精锐五千,迁若为郎中骑将,如立下此大功,赐爵封侯。”

    赐爵封侯,四个字的诱惑太大,里面暗含的信息太多,如今陇西与废丘断联,一切事宜定是盗巴便宜行事。

    或上书雍王请功,或盗巴自封其为侯,无论何种结果,对此郎中骑皆为极大的疑惑。

    “末将听令,定不辱命!”此郎中骑非常豪迈的立下军令状,他相信必定可以一举成功。

    盗巴在瞭望台上目送此五千精锐消失在风雪之下。

    天地间的雪花忽然骚动起来,因为杀声震天。黑色的雍军直接奔向那甬道。

    甬道外的汉卒四散奔逃,无论是修筑者,还是护卫者。

第七百三十八章 偏要出击

    杀进甬道后,此名郎中骑震惊,当场僵硬在那里,只觉天旋地转,他差点失去知觉而栽倒。

    暗叫大事不妙,但为时已晚,已经修筑好的甬道内并无粮草,而是陷阱。

    甬道内竟是倒立尖锐之竹,全是由竹子削尖的倒刺,如一杆杆埋藏在雪地里的短剑。

    那较为厚的甬道立刻破碎,从中冲出汉军步卒,各个为汉武卒,不仅身披重甲,各个长矛和剑皆配备齐全。

    甬道之内居然暗藏精锐汉军,长矛刺杀,尖竹取命。

    五千精锐雍军或戈矛战甲,或甲胄长剑,并没有配备战盾,这是一支轻车骑,本在突袭,可现在却变成短板。

    雍军大乱,互相踩踏,被尖竹刺死者居多。汉军的长矛阵使得他们不能有效的突围,只能被脚下的尖锐竹刺死。

    冲是死,退未必死,无奈乱做麻,多死于战友之脚下,踩踏致死,红色的液体很快便染红雪,红的雪,呕吐,痉挛随之而来,飘荡在风雪之中的凄惨之声久久不绝,搅动雪花无法安安稳稳的降落。

    静静站在甬道外的是周勃帐下的战将武儒,一个较为擅长谋略的儒将,他静静的看着里面的雍兵一个接一个倒下,眼睛没有眨一下,直到里面的惨叫声渐渐稀疏,渐有渐无,才一挥手,那围困雍兵的汉卒非常巧妙的露出一个薄弱环节,任由那名新迁的郎中骑将杀出重围,仅率数十名甲士逃向上邽城。

    “全军覆没?”盗巴难以置信,他绝没想到自己精锐的一半居然一下子消失,“此亦为计?甬道亦乃陷阱乎?”

    这名郎中骑将不敢回答,亦用不着再回答,盗巴的眼神已自己做回答。

    盗巴怒道,“五千精锐全军覆没,若如何回,汉军放归乎?”

    “吾拼杀而出……”

    “好一个拼杀而出,五千人马无法冲出,数十骑却能冲回?”

    盗巴没再言语,挥挥手,“以军法处斩”

    “将军饶命……”可惜此名郎中骑将至死才明白,既然战败不必再返回,为何不逃,或者投降仅军,至少可以活命。

    命没,一切化为乌有。

    一半精锐的损失,盗巴额头上的冷汗渗出。

    坐以待毙,这种感觉不好受。

    折磨的等死,不如痛痛快快的打一场,所以盗巴在损失兵力的情况下反而率军出战。

    甬道作为计策直接灭掉一支精锐雍军,汉军伤亡极少,诸将皆很兴奋,询问此计怎么会成。

    周勃的回答很简单,那就是以己之心揣测盗巴之心,汉断其水源和角道,那么盗巴得知汉军在秘密组建甬道,第一反应是什么,自然是突袭焚毁,或者夺来己用。

    亦欲焚烧汉军粮草,此计当因盗巴而成立,换一将未必可行。

    “折损如此多兵力,料想盗巴必不敢出战,定会将脖子缩进龟壳里……”说着哈哈大笑,诸将脸上皆是笑容。

    周勃却道,“盗巴恐有反攻,众将严阵以待......”

    单宁有些不太相信,“盗巴仍会出战否……”

    其实已经用不着再问,鸣鸣的号角声已经响起,周勃大步走出军帐,“随吾迎敌!”

    诸将出帐,登上新建的瞭望台,周勃的眼眸在四处眺望,只见黑压压的雍军向汉军逼近,兵力与现在周勃所引旗鼓相当。

    身旁的丁义道,“幸甬道之战,已消灭近五千雍军,否则……”丁义倒吸凉气。

    站在周勃右边的战将宣虎却道,“将军,虎愿做先锋,先尝雍军……”

    言语中满满的战意,滔天的战意,如猛虎一般欲扑向敌军。

    周勃摇头,“不急,再稍待片刻,估算靳歙将到时再立刻发起进攻,不动则矣,动必迅猛。”

    宣虎道“诺!”

    周勃了解宣虎的作战特点,那是非常的迅猛,如猛虎下山,故而周勃常常让宣虎做先锋。

    风变小,雪亦变小,能见度变高,红色和黑色在白雪的大地上对峙。

    城外的一场大战即将开始,百兽与百鸟早早远离这里,深怕这里溢出的战意刺伤它们。

    静静等待,汉军一直没有动,似乎在等着雍军发起进攻。

    皆言先下手为强,但亦有先出手先暴露弱点,除非假意暴露。

    等不及的盗巴站在巢车上跳望,见汉军兵力和己方相差无几,他的神色变得轻松,他本欲抽长剑,忽然又放下握剑的手,单手挥动长戟,“杀!”

    黑压压的雍军,听到主帅的将令,立刻有骑士率先发起进攻,先锋军各个手持长剑向汉军砍杀而来。

    率先发起进攻的居然是长剑骑士。

    站在阵前方的汉军战将,正静静的看着冲上来的雍兵,拔出长剑,“列阵!”

    话音未落,高大的甲盾迅速集结,变成一个由人组成的盾墙。

    宣虎的确是一名猛虎般的战将,他绝不会轻易露出獠牙,直到合适的时机,才会将他的‘獠牙’兵放出来。

    厥杀还在继续,长剑骑士虽然很灵动,装备亦非常适合砍杀汉军,可惜剑还不够长,无法砍向甲盾后的汉卒,汉军的戈矛却足够长,双方皆在损失兵力,雍骑士损失相对多些,但汉军的盾墙却破损,无法维持完整。

    站在巢车上的盗巴觉得时机已到,放下长戟,拔出长剑,向前一劈,“杀!”

    还是一个简单的杀字,可是很快他的瞳孔放大,双手发抖,下达的命令已经无法收回。

    就在盗巴下达命令发起进攻时,却看到汉军的盾墙内忽然冲出一支彪悍的轻骑,将雍骑兵冲隔开,随后而出的步卒顺势来个分割围杀,迅速很快,在第二次冲杀尚未交锋,第一次冲杀的雍兵已经全部阵亡。

    再看冲出来的汉军如同放出来的猛虎,令人畏惧,最令盗巴畏惧的是那战场上飘扬的各种乐器之声,有萧,有笛,还有号角,还有战鼓声,每个声音响起其余的汉将便引兵出列,声音交替,汉诸将居然非常协调的向前。

    此起彼伏的乐器之声竟然渐渐和汉军的进攻形成非常诡异的默契。

    宣虎如虎横冲直扑,丁义如一个钉子钉着雍军的一个角落不放,如同撕咬一口香喷喷的肉,必须咬到口里,咀嚼几下才放手。

    武儒看似儒雅,但他指挥的汉兵如他的兵器一样,如一根棍棒,将雍军的阵型砸烂,将雍军的战意砸碎,砸的斗志消散。

第七百三十九章 汉中萧何

    单宁的用兵,则如一把战钺,又劈有砍,专砍雍军的筋和骨,让雍军无法连成片,首尾不能呼应。

    周勃帐下的四大战将宣虎、单宁、武儒、丁义各自在乐器的指挥下,尽情的发挥着他们的特长,雍军的败势已显。

    盗巴震惊,此刻他再次体会到周勃的可怕,这个吹鼓手的用兵实在不按章法,无兵法可寻,无规律可寻,才是最可怕的。

    盗巴立刻下巢车,他决定亲自上阵,挽回败局,下达的命令是无法收回的,如箭离弦,射出去的箭如果还想回收,只有自己动手去捡。

    盗巴跨上战马,他要把自己最后的一支“箭’捡回来。

    盗巴持一杆长戟引兵向战场上杀去。这次盗巴将全部的兵力投入进去,欲将那射出去的“箭”捡回来,在兵力相当的情况下,盗巴相信,他能把这支箭捡回来。

    周勃见盗巴发动全部兵力杀来,知道决战的时期到来。

    立刻亲自击鼓,咚咚……

    战鼓之下,只见远处隐藏在风雪之中的另一支汉军,如同一道绚丽的彩虹向激烈的战场上划来。

    正在斯杀的盗巴忽闻远处有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暗叫槽糕,立刻欲引兵撤退,迎面对上周勃。

    周勃那双眸子忽然变得冰冷,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在靳歙纵马引兵赶回时,周勃命其在远处隐藏在大雪之下,一是静等决战时期的到来,给雍兵再补一剑,二是防止雍兵后撤,可谓全部封死雍兵的退路。

    周勃命靳歙杀来,他就预料到盗巴肯定会逃。

    在关中大战时,让盗巴逃脱,今日绝不能再让其走,故而在靳歙杀来时周勃立刻去阻击盗巴。

    长戟与怒天锤交锋,二人厮杀在一起。

    另一边靳歙引军掩杀,杀的最起劲的反而不是汉军,居然是刚投降的那千人左右的雍兵,乃西县令的精锐。

    看到黑色甲士的雍兵杀向自己人,上邽城的狱掾震惊诧异,一时间失神而被斩杀。

    上邦县丞努力稳定军心,但可惜遇上的是靳歙,那杆墨蛇长枪如一条蟒蛇一样,划着弧度直取其咽喉,噗嗤一声,红色的液体飘酒,上邦县丞带着难以置信的眼神倒在地上。

    临死前那眼神中还带着一丝幽怨,似乎在怨恨自己为何没有选择和上邽县令那般守城,即时城外战败,他只需选择投降,想必汉将绝不会杀他。

    可一旦加入外面的战场,一切皆由不得他,只能听天由命,可惜天直接夺取他的命。

    怒天锤如雪中狂风一样,呼啸而至,力催顽石,砸的盗巴手臂发麻。

    就是这一砸,盗巴立刻感觉他不是周勃的对手,不仅武技上不如,谋略上亦差一筹。

    盗巴不是一个犹豫之人,觉得不妙立刻决定逃,就想当初从陈仓逃向陇西一样。

    现在周勃挡住盗巴的逃亡之路,他不得不战,命身旁的甲士向前冲,设法挡住周勃,为其逃跑争取时间,可惜他低估周勃的战力,一柄怒天锤左丢,右砸,前推,几下就再次来到盗巴身边,而且来的并非是周勃本人,而是周勃手上的怒天锤竟突然脱离锤柄。

    锤体和锤柄居然是由一种不知为何物的韧条相链,看起来像是陨石铁打造。毫无征兆的砸向盗巴的面门,这一锤盗巴绝无法想象,隔着甲士,除非是冷箭,他根本无需防着周勃,他是绝对安全的。

    无防,故而当那怒天锤砸来时,只觉眼前一黑,接着便是面部的剧痛,再后来痛感消失,无声的倒下。

    战场上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

    周勃本是带着杀意而来,眼眸中盯的全是盗巴。

    盗巴至死没有回过神,他怎么会死,而且还死的脑浆迸裂。

    盗巴的突然死去彻底使得这支陇西雍军失去抵抗的意志,他们不愿再战。

    周勃和靳歙自九月西征陇西,至十一月大雪纷飞的日子,耗去两个月的时日终将陇西大定。

    陇西这片大地上早无雍军抵抗,就连隐患亦一并解决。

    上邽城的雍军多数战死,剩余的皆投降汉军,被周勃、靳歙收编进汉军。

    风很柔,很冰,亦未停;雪很轻,很寒,依旧未停。

    红色的雪很快被白色的雪花掩盖,一场激烈的厮杀忽然间被风雪完全掩盖,仿佛上邽城外从未发生过这场惨烈的战斗。

    如果不是上邽城头上的黑色旗帜正被撤换成汉军红色旗帜,何人能发觉这里曾有一场较为惨烈的大战……

    旗帜正在撤换,城下早有数匹战马快速向东奔去,劲装金令使者,催马飞驰。

    马蹄卷起的雪花似与空中的雪花比高。

    雪,从不独宠一处,在陈仓故道上同样的雪花飞舞,只是这里的雪花有所不同,更加柔和一些。

    白雪之下亦有一匹快马向南郑飞驰而来。

    南郑的王宫厚重,质朴,在大雪之下更加的宁静、庄严。

    王宫内没有王却有丞相,萧丞相,此刻的萧丞相静静的看着一卷青竹,竟然是新削的青竹,上面写的是刘邦的迁都令,召萧何入关理政。

    由南郑入关在栎阳理政。看到这一点,萧何脸上露出笑容,召他入关,这意味着关中已大定,汉国的中心要由南郑移到关中,终于完成他的那句谏言,收用巴要,还定三秦。

    刘邦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关中王,怀王之约项羽没遵从,但汉王靠着心志和群

    臣、诸将的协助,拿到属于自己的关中王。

    不过萧何亦有隐忧,关中虽大定,仍有余烬,蜀汉初用汉策,更需人镇守,需文武双全者,有郡守之才方能镇守巴、蜀、汉中。

    不过萧何知道这些是刘邦注重考虑的事情,他不过需要提前想几个人选而已。

    秦法度与政策在萧何的手里慢慢变成汉律、汉策,治民之策。

    萧何收用秦室的图书、律令后,一部分交予刘邦,助刘邦了解天下山川地势,了解天下三十六郡中户口多寡,民殷实或贫瘠,皆能了如指掌,另一部分则是萧何在汉中着重研究的部分。

    那就是秦为何能在短时间内迅速崛起,而且还有较强的国力支撑他完成统一大业,这里面有太多需要萧何研究的地方,亦是萧何非常喜欢研究的地方。

第七百四十章 蜀汉之治

    萧何最为醉心研究的便是秦为何会灭亡,一个如此强大的国家,秦变法之后变得很强大,力量可以灭六国,为何秦统一后会迅速崩塌?

    在陈胜、吴广的揭竿而起后,秦逐渐无力自保,这点是萧何在汉中治理巴、蜀、汉中时一直在研究的。

    去掉民怨沸腾的地方,改善秦法不足之处,使其长处不断的加深、优化。

    民富国强,秦很强,秦民亦富,故而能支撑灭六国之战,那么为何会灭?显然不是秦民反而国灭,乃天下各路诸侯攻灭之……

    在各路诸侯中六国贵族、公族占据的力量不少,非贵族出身之王,可以数的出,如陈胜、武臣、韩广、臧荼、陈馀、张耳、司马卬、申阳、共敖、黥布,加上很快被击降的郑昌,最后再加上汉王刘邦,足足有十二位。

    再看六国贵胄之后为王者,据萧何所了解,目前共有楚王襄彊、楚王景驹、楚怀王熊心、赵王歇、魏王咎、西魏王魏豹、韩王成、韩王信、齐王田儋、齐王田荣、胶东王田市、济北王田安、齐王田都,足足有十三位之多,

    再另言项羽,虽非王胄后裔,但依旧为楚国贵族后裔,名将之后,是个比较另类的王。

    项羽既非王室后裔之王,亦非贫贱之王,有着贵族的血统,亦算是贵族为王之列,如此核算,可谓与非贵族后裔之王平分秋色,其中更有影响力者乃楚怀王,成为南方各路诸侯的盟主。

    更因为楚怀王的存在,而有怀王之约,致使汉王刘邦与楚霸王项羽很早便埋下为敌的隐患。

    萧何发现无论怎么核算,推翻秦的是六国贵胄之后以及非贵族之王的力量,没有哪一个王乃秦将或秦民举事而成,三秦王章邯、司马欣、董翳不过乃投诚的秦将。

    故而萧何从目前所知的天下诸侯王的事迹中,他得出结论,秦的法度没有大的问题,并没有直接将秦人催生成一个个反叛者,反叛者皆为六国贵胄后裔,以及他们所拜封的诸将相。

    萧何百虑之后在汉中确定治理汉国的基本国策乃秦法令与策略,并对其进行改善。

    如今数月过去,汉中、巴、蜀的治理已经卓见成效,不仅源源不断的为汉还定三秦输送粮草,还输送一些彪悍的兵源,其中立功较大的便是范目,在刘邦连封三侯未能留住范目后,刘邦只好说出当衣锦还乡的话。

    范目返回巴郡的路上,首先入汉中拜见汉丞相萧何。

    萧何见到范目还乡,心中已知三秦大地将定,但心中亦升起一股忧虑,如此骁勇善战的将士却无法留在汉王身边,那么这些将领归乡后,对于巴蜀的控制便埋下一定的隐患,如果控制不好,日后再来一次还定关中,可就大大不妙。

    要预防此事,唯有征服巴蜀之民,且征服其心,否则会随汉一样跟着其他人来个还定三秦,大大的麻烦。

    欲征服其心,必须给于潜移默化的教化,尤其是生活习俗的改变,生活水准的提高,数月的走访与体察,萧何已经觉察出秦法改成汉律的成效,但依然有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在阻止汉律策的实行。

    巴蜀之地曾归附秦,故而秦法在此生根较早,故而改善之后推行较为顺利,关中更不必言,最难的莫过于山东六国,否则亦不会激起民变,致使反秦举事遍地起。

    此乃萧何远虑,但眼前最关心的还是近忧,萧何辅助汉王刘邦建立汉国,参照的便是秦所设的百官公卿,目前的三公中太尉卢绾、御史大夫周苛皆随刘邦征战,不在南郑,唯有部分九卿尚在。

    九卿中郎中令兼任宗正的刘交同样伴驾刘邦身边,太仆夏侯婴亦不在,萧何招来治栗内吏以及中尉、诸官来商榷迁都关中之事。

    从治栗内吏那里了解到目前巴蜀汉中的谷物、金玉储备,这是目前汉王刘邦最关心的,是供给汉军定三秦以及东出的生命源。虽然关中亦能就地食用,但终究有限。

    至于掌山海池泽之税以给汉王私产的少府,目前刘邦和萧何尚未设,这些汉王的私产是用来赏赐群臣和诸将的,亦是比较重要,目前有卢绾暂领。

    南郑王宫内亦无刘邦的妃与子嗣来照顾,更无需少府来统领署官来完成,自然一切从简,但这部分税收又不可小觑,故而萧何只设其署官即御府令、太官令掌宫内服饰制造、饮食烹调之事,这些服饰和饮食自然是目前王宫内萧何和诸卿及诸官所用。

    由于目前汉军在不停的征战,消耗巨大,宫内的衣食萧何亦是从简。

    萧何尤其又找来御府令来商讨入关之后关中群臣诸将服饰的织造,除此之外还有将作少府阳成延。

    阳成延是以军匠的身份加入刘邦阵营,如今已是将作少府,萧何为何叫其来商议,因为这个官署不仅为现在汉军营造攻城器械,还负责王宫的建筑事宜,故而入关之后,如何在秦王宫的废墟上稍作修一下,作为汉国宫殿的复杂事宜,自然非阳成延莫属。

    萧何与诸卿、官商议后,决定留下一人镇守汉中,其余人皆随萧何入关,雪还在下,小而轻盈,如飘飞的精灵,萧何回望居住半岁有余的南郑王宫,心生感慨,在此数月的理政已有情感。

    只是令萧何未曾想到的是居然在陈仓故道上有成百上千的国人来送他萧何。

    居住在汉都南郑城内及四郊之地的人称为国人,与居住在乡野之地的野人相比,他们是幸运的,所以他们来欢送这位萧丞相,更自发的加入到搬运的队伍中,为他们的入关提供很强的驱动力。

    只是萧何离开之后,南郑再非汉之国都,他们不再是国人,但一样可以享受国人的待遇,这里毕竟是汉还定三秦的核心源动力之地。

    萧何很少落泪,几乎不曾有泪水即便再困难的时候,可现在萧何忍不住热泪盈眶,“汉王绝不忘汉中之民劳苦,待何入关后,定为汉中之民请功。”

    汉中之民皆曰:“汉中得汉王,汉王留丞相于南郑,乃南郑之福,不敢贪功。”

    天公满作美,送的时候,雪变小,风亦小,待入关之后风居然忽然变大,雪片亦越来越大,这让萧何立刻感觉到关中那还在飘荡的冰冷战意。

    冷风呼啸似乎还夹杂着厮杀声,雪花融化在脸上,仿佛还能嗅到那血腥之味。

第七百四十一章 萧何入关

    栎阳城外,雪花虽大,风虽紧,但风雪之中的人却满面笑容,脸颊上的两个酒窝长久的待在脸上,这是刘邦很少有的笑容,因为这笑容很长,直到萧何急忙拜倒在刘邦面前,这笑容才化为满面的春风。

    在寒冷之中,这股春风使得萧何一路的奔波之苦,瞬间消融。

    刘邦见萧何身后一车又一车的东西,有些好奇,“丞相,车内为书籍律令否?”

    萧何笑道,“知何者,汉王也,萧何唯喜次钻研竹简之刻字也……”

    刘邦笑道,“寡人还以为车内乃绢帛金玉之物……”

    此言刘邦以开玩笑的口吻说出来,萧何听得却有些背脊生冷汗,笑道,“金玉丝绸未有,倒有十数车汉中民所增之粮……”

    话音一落,刘邦那漂亮的酒窝再次出现,笑道,“丞相真乃吾汉国之粮仓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寡人甚慰。”

    萧何拜谢,“大王,蜀汉之民供给军事,较为劳苦,臣欲请大王派贤才为郡守,驻守巴、蜀、汉中……”

    刘邦笑道,“风雪之下,乃赏此美景之时,国事殿内再言,如何?”

    萧何微微一笑,他只有笑才能化解这不知何时生出的不自在。

    刘邦与萧何同乘车驾驶入栎阳。

    栎阳王宫,经过司马欣的修缮已颇具王者之都,虽不比咸阳,却比南郑好太,只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进入栎阳,萧何却又一种错觉,他仿佛回到秦孝公赢渠梁的时代,那是秦国崛起的时刻,就是在这座城里实现崛起的重大一步。

    后来迁都咸阳后,这里变成陪都,并没有被完全放弃,依旧是一个比较重要的城池。

    日后他萧何要在此实现汉国的崛起,让汉实现与楚并立成为一等强国,一统天下的根基,要在这里打下。

    走入大殿,萧何看到久违的丰、沛老友,瞬间热泪盈眶,大殿上群臣诸将皆在,萧何以为刘邦打算在这里举行迁都仪式,正式将汉国之都定在栎阳。

    结果刘邦仅仅聊一下陇西大定的喜事,来一个君臣同乐,酒至半甜则聊入冬后的存粮如何,百官的任命自萧丞相入关后将开启等事,并未聊到别的,直到群臣诸将散去,刘邦留下萧何、张良、卢绾、刘交四人商议。

    刘邦道,“子房之言惊醒寡人,关中虽定,然仍有潜在危机,如不防患未然,寡人东出心不安。关中唯有战将围困雍王,不足以镇守关中……”

    说到这里萧何已经明白刘邦之意,是要他萧何镇守关中。

    将相皆在关中,纵使章邯欲关中作乱,亦堪比登天。

    萧何道,“大王之意,乃何之虑,唯有秦心定,关中才安,当尽早除秦社稷,立汉社稷,以安关中……”

    严毕,刘邦喜,“丞相之言,与子房之计吻合,其慰寡人之心。如非丞相,寡人险些失天府之国,巴蜀之安,乃汉军东出强有力之后劲,如再加上关中财物,可与项羽一争高下否?”

    言毕,最兴奋的是卢绾,“大王,汉自当强于楚,天下粮仓,大王已占其二矣。”

    天下粮仓,巴蜀之地,关中平原,还有山东平原,卢绾跟在刘邦身边经常听萧何、张良等人言,已知如今三大粮仓汉已经占据其二,卢绾豪情万丈,认为刘邦已经具有当年秦始皇统一天下的资本。

    可刘邦因陇西大定的笑容早已不见,没有一丝占据关中的喜悦。

    刘交放下手中的竹简,抬头道,“虽占据关中,然汉军兵马尚不如楚强,如不能将关中加以利用,犹孩童抱金珠过街……”

    刘交的话说的很形象,卢缩立刻觉得自己的话说的太早,果听张良道,“然也,秦人善战神勇,如大王摒弃界限之念,不只山东思归之兵士气可用,关中子弟亦乃穿石之枪,需征丁操练,数月可成,可为汉后备之军也……内可稳三秦,外可东出以助定天下……”

    刘邦大喜,“善!以诸公之言,寡人来春再东出,入冬可练兵否?”

    张良笑道,“此可问诸将也……”

    刘邦哈哈大笑,“术业有专攻,然也……”

    白茫茫的大地上,万物潜藏,大雪之下荒草被覆盖,一棵树洞内有兔子缩头缩脑,似乎在衡量是否要出洞口。

    忍不住对外界的新奇,在第三次探头后,它跳出树洞,落在雪地上,两眼好奇的盯着空中那飘飞的雪花……

    忽然一直冷箭射来,无情的洞穿这只兔子。一个人影向这里走来,抓起还在挣扎的兔子,跨上军马,打马向一处营寨奔去。

    大雪之下这匹乌黑的骏马如一道乌光一样向那飘扬的黑色大旗奔去。

    忽然他的双眸发亮,因为他看到一匹战马风驰一样亦向这里奔来。

    见身后那三面令旗,此人瞳孔微缩,心中骇然,“莫非亚父言中……”

    金令使者打马驶入营寨,一刻未做停留。

    见此状况,料定必有大事,他拍马加快驶入军营,“亚父,冠打来野免,可打打牙祭也。”

    此人正是项氏战将项冠,乃项羽较为信重的项氏战将之一,此次伐齐,项羽除调龙且、钟离昧、恒楚三大战将外,便是启用项冠等项氏战将,留季布、项悍等将引兵于薛地监视赵地……

    项襄于梁地率军制衡彭越,项它、曹咎等战将留守彭城。

    项羽本让龙且留守,但后来还是改变主意,觉得伐齐之战非常重要,乃重塑楚霸王权威之战,故而还是让龙且为先锋大将。

    召平随萧公角于梁地败于彭越后下落不明,楚将召平便又归属项襄继续战梁地。

    项羽所封的韩王郑昌投降后,董緤引残兵逃回彭城,加入留守之将的行列。

    项冠将野免交予军中庖厨后,便向中军大帐走去,远远的便听到项羽的怒吼。

    此声震的大帐上的雪花纷纷下落,“司马卬,寻死乎!”

    这一声吓的项冠不敢入帐,等到项羽心情平复,才看到帐外的项冠,“快请亚父……”

    项冠这才一路小跑,向亚父的军帐奔去。

    项羽的怒意来的快,去的亦快,因为他的心思已经被如何击杀司马卬占据,思索该派遣何将去讨伐。

    生气,项羽真的很生气,司马卬定河内之功本不足以封王,其功与彭越转战梁地相比,犹弗如也。

第七百四十二章 何来底气

    只是司马卬曾听从项羽之令为其欲渡河入关铺路,只是被刘邦阻隔而已,纵使司马卬当时入关动机不纯,不明,但至少表面是听从项羽的。

    可彭越则不同,完全忽视项羽的存在,在项羽率领各路诸侯浩浩荡荡入关破秦时,彭越根本不理项羽,继续在魏梁之地转战,几乎将秦所占梁地,尽数占据。

    按照当时彭越的想法是找一个魏后裔,学项梁那样立个魏王,自己做相。

    司马卬的识时务让他获得一个殷王,如今居然敢反楚,项羽认为司马卬不自量力,简直是找死。

    项羽不太理解司马卬的心思是怎么想的,觉得司马卬如同首被门夹一样,有些发昏,发胀。

    “司马卬何来底气反楚?”

    此乃项羽心中不明,又急需得到答案的问话。

    司马卬兵不多,将亦不广,居河内,与恒山王、代王尚且不能比,哪来的底气来反楚?

    范增得知殷王司马卬反楚的消息后,那一袭墨衣不断的抖动,那是在笑,范增那时常不曾笑的面容此刻竟然露出笑容,如绽放的梅花一样,笑意迅速传遍全身,他亦不相信小小殷王敢反楚。

    范增的第一反应是汉王刘邦,一定是刘邦在暗中挑唆司马卬与汉一同反楚。

    这是因为在范增随项羽北伐田荣时,初入齐地,便听闻刘邦东出函谷的消息,不仅降下河南王,还将项羽所封的韩王郑昌击降,居然效仿项羽分封诸侯王那样,封姬信为韩王。

    此消息让范增忧虑,却让项羽彻底相信亚父之言,刘邦真的欲和他争天下,真的要挑战他项羽的霸权。

    此为项羽北伐时的第一次动怒,不过其实亦在项羽内心深处的底线之内,为此他才封郑昌为王以距汉王,谁知汉王东出,郑昌没能招架多久,就归降,项羽虽然怒但多有一丝无奈,可此次殷王之反,彻底激起项羽的怒意,“亚父,小小殷王亦反,此乃挑战吾项籍底线,当分调何将击司马印?”

    范增又露出笑容,但身上的一袭墨衣没再抖动,此笑让项羽的怒意渐渐消除,这是种自信的笑,自信可以将司马卬摆平的笑容。

    项羽不再着急,而是静静的等着,等范增开口。

    只听范增开口道,“已北伐齐,不宜再分兵,各路别将皆有安排,更不适调遣,恐乃调虎离山之计,如司马卬反楚有诈,中调虎离山之计,悔之莫及……”

    有些急性的项冠直接打断范增的话,“当如何行,请直言……”

    “不可无礼!”项羽怒目而视,项冠立刻闭嘴不言。

    范增被打断,似乎思路受到干扰,停顿许久才接着道,“陈平善计,可遣陈平将魏王咎客在楚者从往击之,无需多调兵,以陈平善计可以疑兵击之。”

    项羽陷入思虑,“亚父所言甚是,确无兵可调,牵一发而动全身……传令,赐爵陈平为信武君……”

    雪停,风止,一轮红日冉冉升起,红装素裹,飞鸟出林,百兽出巢,这场大雪让飞鸟走兽有些憋屈,由于来得突然,却去的很慢,似乎冬眠没有做足准备,这下纷纷出来呼吸天地间的空气,感受红日的温暖。

    彭城内的一座三进院落内,此刻热闹非凡,居然汇聚很多人。来者多为魏王咎的客,在魏王咎自烧杀后,这些汇聚在他身边的诸宾客多就近选择来到楚都彭城谋生。

    “霸王拜平为信武君,又特命吾等在此候命,究竟为何?”

    “莫非霸王欲令吾等今后食客于信武君乎?”

    各种猜测皆有,有人认为此时天下四处反楚,楚四面有敌,恐让他们随陈平去镇守边界。不过大多数人认为应为支援韩地或梁地,而且认定支援梁地者居多。

    直到陈平走出,拿着令简走出,他们才知道非镇守边界,亦非援助梁地、韩地,竟是要北上渡河去击殷王。

    按照项羽的意思是要生擒司马卬到其跟前问罪,如反抗,立刻击杀之,相当的严厉。

    陈平道,“项王令吾等北上击殷王,此乃为项王令……”

    言止于此,陈平命人传阅,陈平很耐心的等着每个人看完,静静的看完。

    竟然一点不着急,直到最后一个人看完,陈平才缓缓开口道,“诸位,可有良策北击殷王?”

    寂静,没有人回答,因为大家皆知道此刻楚兵皆在对付潜在的危险,根本没有兵力再去对付一个刚反的殷王。

    片刻后才有人开口道,“可调之兵有几何?”

    陈平笑道,“唯有千余人。”

    震惊,这怎么可能,千余人如何和殷王的万余兵马对抗,故而大多人眼眸里全是惊讶和恐惧。

    惊讶兵马之少,恐惧送死之举,如果仅仅这些兵马去击殷王,无疑是送死。

    陈平笑呵呵道,“楚军无可调,然郡县之兵可调也。”

    此言一出,魏王咎诸客脸上的恐惧这才消失,有人道,“如能集结诸县之兵,可以疑兵击殷,以诈计胜之。”

    “然也,正合吾意。”陈平立刻开始部署,命人分别到萧县、留县、傅阳、取虑、竹邑等县召集兵马。

    速聚集六七千兵马,号称二万楚军精锐,陈平引兵开始向北渡过河水,去击殷王。

    下雪冷,雪化更冷,白茫茫的大地如同雪貂上的皮毛,楚兵不过是雪貂一不小心沾上的灰尘。

    没有战船,因为河水已结冰,楚兵很容易渡河而去,陈平看着这一望无际的冰面,心中一个激灵,立刻下达火急命令。

    结冰的确给楚兵渡河提供方便,可如果此时殷兵隐于对岸忽然用火攻,当如何?恐大火之下,冰雪融化,楚兵很快处于水火相煎的境地,故而陈平下令火速渡河,一刻不得耽搁。

    全军渡过河水之后,陈平对诸将叹道,“如司马卬命人火攻,平不知如何应之,太过危险,此险当下不为例。”

    陈平言毕,诸将更是冷汗直流,至此从未单独带兵的他第一次感觉到用兵的不易。

    将兵所带来的心跳是何等的令人发颤而无法言语……

    阴谋可解危,然将兵非独用阴谋可行,故而陈平使魏王咎客为将,他以信武君身份只出谋略,协助诸将攻略河内。

第七百四十三章 寡人早知

    陈平等引军由白马渡河,经白马之津向西,逐渐靠近朝歌,大军远在朝哥之西停下。

    魏王咎客曰:“此时天晴渐暖,手脚灵活,士气高涨,可立刻攻城。”

    陈平则道,“司马卬久居河南,长期盘踞朝歌,兵马久经沙场,吾等仓促集合之军,不可硬战。”

    “信武君,如久而不战,司马卬率军主动出击,当如何?”

    陈平却道,“立刻继续增益旗帜,引兵围困朝歌?”

    “围困?”

    诸将不解,如此兵力不足以围困朝歌。

    陈平笑曰:“非实困,做出围困之势,分兵攻略朝歌周遭之共、汲二县,以完胜之威,实劝降之计,必可破。”

    言毕,诸将这才明白陈平之意,共、汲二县与朝歌成犄角之势,乃拱卫朝歌之地,故而有少量兵马驻守。

    以兵锋直切朝歌臂膀,威慑朝歌。

    朝歌城的王宫内,一股比寒雪还冷的紧张气氛弥漫在群殿之内。脚步声急切的在大殿上回响,余音绕梁。

    此脚步声乃一名甲胄在身的战将所踏出,他双眸里的急切之意简直比他的脚步声还令人不安。

    “贲郝将军,怎能如此之急,若为吾大殷国之大将军兮!”

    说话的是司马卬,他拖着很缓慢的步子从寝宫慢慢走到这里,那眼神里还带着困意,带着无法言语的疲惫,似乎有些不开心。

    焦急的贲郝看到殷王司马卬,那眼眸里的焦灼无减反增,脸上却已准备笑容,“大王,楚军来击矣。”

    司马卬听闻竟一点不着急,“寡人知晓,有何着急?”

    贲郝无法掩饰内心的惊讶,“大王已知晓,知晓何将来攻?”

    这个看起来有些不急不安,甚至有些懒散的殷王司马卬,其实什么都清楚,已经对城外的战况了如指掌。

    为此才敢肆无忌惮的和美姬温存,如真是如此,贲郝对司马卬心生敬畏之心。

    然却听司马卬道,“寡人既已宣布反楚,项王遣将来击,本在意料之中,难道那暴躁项羽还能任由寡人反乎?”

    言毕,贲郝的心又开始变凉,渐渐温暖湿热的心又开始变得冰冷而干燥。

    贲郝道,“楚军来击,大王,当如何应之,可有作战之策?”

    司马卬道,“如先前殿上商讨之策……”

    司马卬依旧没有一丝的焦急,贲郝有些发懵,“先前殿上之策皆为防守之计,吾大殷国只守备乎?”

    司马卬点头。

    贲郝不太相信,再次确认道,“仅守备?”

    司马卬再次点头,突然想起什么,“来将为龙且否?”

    贲郝摇头。

    “季布?”

    贲郝又摇摇头。

    司马卬的眼眸中的迷离之意已经消失,“恒楚?”

    贲郝再次摇摇头,“非也。”

    司马卬的眼眸发亮,眼眸中仅有的一丝担忧全无,“钟离昧乎?”

    贲郝亦摇摇头。

    司马卬笑道,“既非项羽四大战将,寡人何所惧?”

    笑话停止后,司马卬忽又问道,“来将何人?”

    贲郝面有尴尬,“楚军初至,尚未至来将何人?”

    泥马,司马卬想骂人,但还是忍住,怒意使得他的脸微微发红,询问半天非楚之四将来攻,而是压根不知道来将为何人。

    司马卬道,“立刻去探查!”

    贲郝道,“诺!”

    言毕转身离去,将出大殿时开口道,“大王,吾大殷国只守不攻乎?”

    司马卬面有怒意,强忍着,“殷军与楚军相比,孰强?”

    贲郝默然,他当然知道楚军强于殷军,而且还不是强的一点,而是强很多。

    贲郝走后,司马卬长出一口气,“诸将如美姬一样体察寡人之心,寡人岂会如此之累乎?”

    司马卬看着他殷国的大将军贲郝,大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忽然他感到一阵冷意,忍不住打一个寒颤。

    似有一股寒冷吹来,令司马卬紧紧衣服,向殿门走出,放眼一看才知外面不知何时又飘起大雪。

    雪停天晴尚未多久,如今又下起雪,实在让司马卬感到无奈,和美姬玩很好,奈何太冷,事后总感觉腰部发凉。

    司马卬叹息道,“天公不作美,唯有寡人多努力……”

    言至于此,司马卬立刻对身旁的侍女道,“加炭,传膳。”

    话音未落,殿内的侍女立刻奔跑起来,热闹非凡。

    奇怪的是宫殿的走廊里来回穿梭的全部是侍女,美丽的侍女,身材窈窕的侍女,没有一个肥胖的女人,更没有一个宦者。

    殿内的燎炉变得更亮,亦更加温暖,外面的雪越来越大,司马卬命侍女将贲郝做过的地方重新擦一遍,而且是用绢一点点的擦拭。

    司马卬很爱干净,觉得男人有些脏,故而殿内全是侍女,就连那非男非女的人亦不愿在殿内出现。

    召见诸将情非得已,他们走后立刻擦拭干净。

    每擦拭一个角落,司马卬的眉头便舒展一分,面上的笑容已渐渐浮现,笑之涟漪越来越多。

    司马卬非常舒畅的欣赏着侍女擦拭地面的姿态,那姿态简直比世上最美的鲜花,还美。

    忽然那微皱的眉毛再次一紧,他看到一名战将已经匆匆奔上大殿,径直绕过那些正在擦拭地面的侍女,竟然完全没有去欣赏绝色容颜的侍女。

    这些侍女皆是司马卬精心挑选的,这些侍女更是以自己的容貌为傲,进来的战将居然没有看她们一眼,侍女们那双秋波亦流露出哀怨。

    “大王,共县已降楚?”

    “降楚,怎可能?”

    司马卬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惊讶,他连连摇头,“共县城池乃朝歌之臂膀,寡人平时待其民甚厚,免去赋税,赐其爵,为何降楚,寡人驻兵何在?”

    来将道,“共县只有殷兵精锐一千五,攻城楚军却五六千。”

    话音一落,司马卬脸上的惊讶变成苍白,没有表情的苍白。

    来将继续道,“凡不降者皆被屠杀,已血流成河……降者有赏赐,还收编进楚军……”

    司马卬道,“寡人已知。”

    简单的四个字后,他示意来将勿再说下去,“楚将何人?”

    来将有些发愣,此时殷王怎么还在询问来将何人,当应该增兵援助,夺回失地,可他毕竟不是殷王,更不理解殷王之思虑。

    来将摇头,“末将不知。”

    司马卬却道,“不知,还不快去探知!”

    来将见司马卬面有怒色,不敢逗留,立刻退下殿,他刚走,那侍女便非常识趣的去擦拭地面。

第七百四十四章 陈平降殷

    地面上本有一些血渍,来将所带来的,司马卬道,“擦拭干净,不可留味。”

    侍女们连连点头,快速的擦拭,倒水,擦拭,片刻大殿上干干净净,可司马卬又听到脚步声。

    此次的脚步声有些不太一样,这个脚步声很熟悉,司马卬知道一定是贲郝又来,那眼眸中有一丝丝的不耐烦,有一点点的惊喜,喜的是探查速度蛮快,烦的是非楚大将来攻,居然慌乱的不知如何抵挡。

    司马卬曾经为将,彼时他很享受诸将凡事向其请示的感觉,那是种被高度的认可与尊重感。

    如今司马卬已是殷王,仿照天下诸侯,作为曾经的赵将,他按照赵国的公卿制,亦设置相国、太尉、大将军等官职。

    既然已经树起反楚大旗,那么如何防备自然是太尉和大将军所应该做的,作为殷王的他只需看一下那已经初具雏形的策略。

    可现在诸将还是将问题直接抛给他,曾经被高度尊重的快感已经消失,他目前要的是敬畏。

    进来的果然是贲郝,他一进大殿就开口,没有给殷王司马卬说话的机会,更没有看他,因为他的声音在殿外的时候已经传进来。

    贲郝道,“大王,楚军拔共、汲二城,又克周边城池,朝哥已为孤城……”

    后面的话没再说下去,因为他看到司马卬那毫无感情的眼神,无感情比冰冷还可怕。

    贲郝从未见过司马卬有这种眼神,这才意识到曾经的好兄弟不再是兄弟,而是王,他是臣。

    君臣有别,即便是在这种危机时刻。

    不能怪为王者猜忌,实在是不放心那利器握在别人的手里。

    “可查出何人为将?”

    贲郝正欲开口,司马卬忽然道,“稍等……”

    说着司马卬招招手侍女如风一样飘向贲郝,带着一阵香风而来,闻到这股香风,贲郝心旷神怡,忍不住望一眼此侍女,第一次正眼看此侍女。

    标致,清秀,轻柔,似水,这是贲郝的感觉,尤其那双水灵的眼睛让贲郝第一次意识到这些侍女真的很抓人。

    可眼睛里却有一种感觉,令人非常的不舒服,他说不出是什么……

    冷傲,没错,就是冷傲,居然带着一股子冷傲,被男人注视的目光她们似乎早已习惯。

    一个女子,还是一个侍女,居然对一位大将军如此忽视……

    怒,无法抑制的怒意,这个天下什么时候皆为男人的天下,女人何时能如此的嚣张。

    无法抑制,但贲郝还是控制住,因为这个侍女早已飘走,自始至终只看贲郝一眼,而且还是带着一丝冷傲之意。

    看样子司马卬对其很是宠溺,否则怎会生出如此的冷傲眼神。

    这位侍女自然不是来给贲郝送眼神的,而是给司马卬送来一爵酒,他饮下一口酒,品味着嘴里的酒味。

    淡淡的苦、辣之后,便是回味的香,司马卬道,“继续……”

    言毕,司马卬又饮一爵,只听贲郝道,“引兵者乃项羽所封信武君,陈平……此人很难对付……”

    噗……

    尚未咽下去的酒直接被喷出来,直接喷向贲郝。

    幸好躲得快,不然直接会喷在贲郝的脸上。

    “陈平……哈哈……贲将军所言,乃居家盗嫂者乎?”

    司马卬对天下诸侯将相并不太多了解,但对这些有恶名者记忆很深。

    贲郝道,“正是此人,此人虽有恶名,然其多诡计,助项羽南征北战,于亚父乃项羽左膀右臂,不可小觑。”

    司马卬却突然话锋一转,搞的贲郝有些莫名其妙,“贲将军来去不过半时辰,探查速度甚速……”

    此言本是夸赞,可贲郝从中听出一丝不安,司马卬居然第一次开始怀疑他的话,怀疑他根本没有去认真探查。

    据司马卬所知,陈平一直乃谋臣,从未将兵,他确信陈平并非将兵之将,故而他反而心中像是卸下重担。

    贲郝立刻道,“楚兵之将非臣所查出,乃陈平遣楚使而来。”

    当啷一声,酒爵落地。

    司马卬有些发愣,“陈平遣使者来?”

    贲郝点点头。

    司马卬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为何而来?”

    贲郝双眼中竟然射出怒意,“竟为劝降而来!”

    说到这里,贲郝将拳头握的咯咯直响,“大王,只需一道命令,臣立刻处斩楚使。”

    司马卬一脸的诧异,“处斩,为何要处斩,快请……”

    “大王,楚使乃来劝降,吾大殷国岂能……”

    贲郝有些想不通,他尚未率兵出战,并没有展现出殷国的实力,怎能说降便降呢。

    司马卬忽然有耐心,捋着他那针松须,如宝玉般的眸子发亮,似乎已经想出什么诡主意,“寡人见楚使,又非降楚……”

    言毕,贲郝眼神的失望之色才渐渐消散,但眸子里的那股对楚的怒意依旧在。

    雪很平静的下,不管世人是喜是忧,是笑还是哭,很安静的在下,片片雪花,一点点装扮这个世界。

    看得见的,看不见的,欲让他人见,勿愿他人见者,白雪一律同仁,皆染成一片白。

    雪下得很静,因为风很温柔,简直无法相信此乃冬风,竟如春风一样温柔。

    伴随着这股春风,楚使昂首走上大殿。

    使者面前,大殿之上无闲语,楚使直接道,“本使欲代信武君向大王传达,一责,一忧,一喜。”

    话音一落,司马卬有些诧异,“何为一责,一忧,一喜?”

    楚使道,“信武君问,大王乃楚所封,虽未从项王入关,然项王念其定河内之功,特封殷王,为何反楚?”

    话音未落,司马卬一时就不知如何作答,脸上竟有一丝的歉疚之意,但眼眸带一方君主的傲气。

    楚使似乎不愿等司马卬开口而是继续发问,“大王之兵将已强于楚乎?大王乃仁孝之君,以孝治国,治军,愿从一不孝惫赖之人乎?殷军不堪一击,数城而降,朝歌孤城能挡数万楚军乎?”

    言未毕,愤怒的贲郝直接打断楚使之言,“楚使此言差矣,吾王乃殷王,非项王之臣,不存在反楚之言,吾王为仁孝之君,何曾从不孝惫赖之人?朝歌之郊并未有殷国精锐,何来不堪一击之言?”

    “不得对楚使无礼,且听其言。”司马卬斥责贲郝打断楚使,但面上却带着笑。

第七百四十五章 只身投诚

    楚使没有急着辩驳,不卑不亢,冷冷的扫视大殿上的群臣诸将,最后落在贲郝身上,“项王分封各路诸侯乃天下共主,叛楚乃叛天下之约,臣闻汉王刘邦少时不置农事,游手好闲,乃惫赖之人,叛楚降汉,岂非弃贤贵而从贱赖乎?”

    闻言,司马卬倒吸凉气,好个伶牙俐齿之人,“寡人不从楚,并非降汉,况英雄莫非出处,孰少年时不曾癫狂?”

    司马卬对楚使的否认,立即得到贲郝等诸将的响应,楚使面有尬色。

    雪还在下,雪很想覆盖每一个地方,但总有雪花无法飘落的地方,宽敞军帐内却有风轻轻摇曳着绳条上的衣服,炭火在慢慢烘烤着潮水的衣服。

    军帐内一位形如冠柳,仪表堂堂,长相俊美的男子面有忧色,一双眸子如彗星,忽明忽暗。

    明的快,暗的长,一闪之后,便是长久的墨色,似乎有一种令人畏惧的力量正在酝酿。

    诸将吏脸上皆有愁容。

    “未曾想,殷王居然如此硬气,如此威慑居然还不降。”

    “司马卬太不识趣,末将愿领兵生擒之。”

    “吾大楚如有一大将在,还会如此猖狂否?”

    诸将吏议论纷纷,不乏义愤填膺者,恨不能冲出去,直接给殷王两脚。

    陈平那长时间墨色的眸子忽然发亮,“殷王可有父母?”

    话一出,诸将吏有些不明白,不知道陈平为何突然转折那么快。

    “信武君,此为……吾听闻其有一母,其母靠讨饭养其长大,司马卬乃出名的孝子,故而有以孝治军之言。”

    陈平望去,见是一位高瘦的魏王咎之客在言,陈平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可知其母在何处?”

    此客笑道,“可从俘虏身上探知。”

    陈平道,“此事办妥重赏,请其母至军中,好生伺候。”

    此客道,“诺!”

    十二月的风更冷,艳阳无法给人一丝温暖,风如刀刮的行人一刻亦不愿在路上耽搁,即便是繁华的街市。

    红日雪融,风紧雪又下。

    朝哥王宫内的燎炉比之前更多,十步一小,百步一大,总是如此走廊上亦不见人影,偶尔有人路过,亦是小跑而行,不愿在外多耽搁一时。

    大殿上已经吵吵闹闹,甚至有哭声,简直和热闹的解释没甚异处。

    “大王,不可!”

    “大王,此乃陈平调虎离山之计!”

    “大王,陈平一贯善使诈计,恐有去无回矣。”

    “大王,臣愿代大王去。”

    “臣亦是……”

    “臣知大王乃仁孝之子,但大王乃吾大殷国之君,不宜亲探虎穴。”

    司马卬两眼无神的看着群臣诸将的劝阻,甚至还有大臣哭晕在大殿上,似乎殷王一去便是永别。

    忽然大殿上响起一声冷哼,立刻安静下来,“寡人意已决,勿需再言。”

    言毕,司马卬已经迈开大步向殿外走去,贲郝声音有些发颤,“大……大王,不可冒……险……”

    后面的话无法再说出口已经早已有人上前抱住司马卬的腿,简直没有体统,不像样子。

    司马卬没有发怒,而是淡淡道,“吾大殷国之宗旨为何?”

    “不以国土而卑,不以强兵而黩武,不以武力而轻兵谋,当以孝治军,当以孝治国,当以孝治家。”

    异口同声,群臣诸将异口同声的道出这句话。

    言毕,群臣中又多出几个挥泪者。

    贲郝不再言语,缓缓道,“大王,让臣随去护驾。”

    司马卬没有言语,而是继续向前走,贲郝无声的跟在其后。

    看着二人离开后,群臣诸将竟无一人离开,而是静静的等着。

    忽然有人道,“吾等当随大王同去。”

    “同去!”

    居然纷纷欲追司马卬,有人怒喝道,“若等害大王不归乎!”

    这一声暴喝,立刻让刚刚踏出一步的人驻足。

    “楚使再来已强调,只有带三五人前去,若等吵吵闹闹,欲海大王乎?”

    这下所有人皆愣住。

    “难道要坐以待毙?吾等看着大王如此入虎口?”

    “非也,自当箭上弦,如有不测,立刻进攻楚军……”

    后面的军字未曾出口,因为他们吃惊的看到贲郝居然去而复返。

    震惊,大将军怎么不跟着去,此为所有人的疑问。

    “大将军,为何返回?”

    “大王言,将军当应坐阵军中,赴约之事大王只身前往!”

    惊讶,震惊,难以置信,怎么可能可以只身前往,群臣诸将皆看着贲郝,贲郝看出他们的心思立刻道,“大王虽愿只身前往,但臣已选五十勇士随后护驾,大王亦只好……”

    大雪之下本是飞鸟尽,但白茫茫的大地上空还是有几只小鸟盘旋,落下,一点点蹦着向走。

    它们的前方乃一片散落的谷物,一点点蹦着靠近,随后便是欢快的食谷物。

    食的很欢,却不知一张大网已从天而降,将它们网在里面。

    “网住如此多鸟儿,今夜有肉食矣。”

    几位楚兵开心不已,非常欢快的向营寨走去,尚未进入营寨时他们便愣住,完全的愣住。

    营寨内居然是酒香扑鼻,肉香四溢。

    看着几个打猎归来的楚兵有些发愣,一名百步长道,“别愣着,快来饮酒食肉……”

    此刻楚士卒正大口食肉,大口饮酒。

    “此乃何故?”

    “哈哈……”

    “这些鸟儿暂且留着,先来食肉,若等尚不知,在若等出去打猎之时,殷王司马卬已经归降,此乃殷王所献酒食。”

    “殷王已降?”

    “正是,信武君果然智谋出群,竟然不战而降。”

    “非也,非不战而降,击虚避实,以巧取胜耳。”

    “不管以何种计谋取胜,胜即是胜,降即是降,殷王已降,吾等不用再流血厮杀矣。”

    这些出去打鸟归来的士卒脸上还残留着惊疑,但眼眸里已经浮现喜色。

    如果能不战而降,何人愿意卖命。

    陈平引兵未曾经历恶战便已击降殷王,这些士卒非常的震惊,有些士卒眼眸里尽是敬佩。

    因为如此取胜者,他们还是第一次见,从军数年,如此轻松的战斗还是头一次。

    朝歌王宫内的群臣诸将一脸的阴霾,有将甚至一脸的怒意,他们不愿成为殷国不战而降。

    贲郝那眼眸里隐现一丝痛苦之色,“大王真乃以孝治国,为母而降,令臣感佩,可……”

第七百四十六章 立汉社稷

    可下面的话他不知该怎么言,明明已经避开一场激烈的战火,为何他没有一丝的轻松,反而是感到屈辱。

    难道胜利对他贲郝而言比万千士卒性命重要,第一次他感觉到迷茫。

    之前他是赵将,跟着司马卬征战河内,他非常看不惯司马卬那种带军的方式,认为如此做不可能带出一支无敌于天下的赵军。

    曾经赵武灵王的胡服骑射,让赵军在马背上是那么的无敌,甚至让曾经的秦感到威胁,可现在这种以孝带军的方式如何和虎狼之师相比。

    战场上可不讲究什么仁孝,不是若死便是吾亡。

    可是随着征战,逐渐定河内后贲郝的看法有所改变,攻略城池不易,但征服其心真的很难。

    贲郝亲眼看到司马卬靠着孝一步步定河内,是安定,河内之民出奇的支持司马卬,愿意拥护其为殷王,甚至忘记自己曾为赵民,只愿为殷国之民。

    直到此刻,贲郝内心很复杂,他即佩服司马卬,又讨厌司马卬的孝,为孝而做出的令人匪夷所思,无法理解的事情。

    渡河欲入关在外人看来乃司马卬有野心,欲称王关中,实则不然,竟然因为一个看起来有些荒唐的理由,为让母亲在关中秦王宫住一段时间,仅此而已。

    至于反楚更是奇怪的决定,因为母亲的一段话,“项羽暴虐似秦皇,刘邦虽有大仁义却有惫懒啃老之嫌,还是吾儿最好。”

    项羽焚烧咸阳,在这位老人家眼里觉得太过暴虐,屠杀咸阳更是残暴不仁,而汉王刘邦素有仁义长者之名,然少时不做农事,壮时号称为任侠不过游手好闲,无钱财收入依旧在啃食刘太公。

    刘太公见刘邦年纪虽长依旧不做正事,觉得书已白读,但却不能再白食,而且还是带着许多狐朋狗友来白食,故而将其赶出家。

    无奈那时的刘季给自己取名为刘邦后只好向兄长家蹭饭,靠着兄长的宠溺,刘邦依旧过着很逍遥的日子。

    与狐朋狗友潇洒的日子,可惜不长,刘伯去世后立刻遭到大嫂的不满。

    这位司马媪对二人的见解,立刻让司马卬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反楚,亦不附汉。

    只是反楚大旗竖起,司马卬并非将不附汉的决定道出。

    司马卬的反楚让两个人很惊讶,一个惊喜,一个惊怒,惊怒者为项羽,立刻派遣陈平来平叛,一个便是刘邦,天下多一个反楚者,便多一份力量。

    还定三秦注定是要和项羽对着干,待项羽归,绝不会放过他刘邦,故而刘邦很喜。

    于齐地已经和田荣开战的项羽,得知陈平已击降殷王,大喜,“立刻命项悍拜平为都尉,赐金二十溢,驻守东郡,监视河内。”

    大喜之后只有这一句奖励加安置随快马飞奔而去。

    大雪无法阻止项羽之喜,性情中人,忽喜忽悲,忽怒忽哀,本是极难控制,亦是极难改变。

    大怒之后又是大喜,此种情绪非常人所能受得住,项羽的体质可以……

    刘邦呢,则是一个很能了解自己的人,对于殷王的反楚与降楚并未太放在心上,按张良所言,非武力定终有隐患,果然不过一月又余又再次降楚。

    雪停,夕阳染雪,分外妖娆。

    或许感受到夕阳的一点温暖,或许听到夕阳的召唤,枝头上的雪尚未融化,花苞上的雪亦尚未融化。

    啪的一声,碎冰落地,花苞本想无声的开放但还是引起人的注意。

    总是没有这碎冰落地的声音,那花苞开放溢出的清香亦会引起人的注意。这花苞开放的过程正巧被一人看到。

    此人须发皆黑,一袭红衣,腰悬长剑,那双眼眸暗时如皓月,亮时如朝阳,月华去驱阴暗,即便是心中之暗,亦能照进一缕光华,红日焚阴虚,令人望而生畏。酒窝迷人笑,似薄非薄似厚非厚的双唇,总是个人似近非近似远非远的距离。

    能令人捉摸不透的除刘邦还能有谁。

    刘邦的眼睛看到这刚开放的梅花,自然亦闻到他飘来的香气,脸颊那迷人的酒窝再次浮现,“如此之清香,必有喜事降临。”

    如今上郡已定,堵住匈奴人南下的一条路,陇西又大定,如今三秦大地只有北地郡的章平和废丘的章邯。

    两个章氏兄弟还能翻起什么浪,此为群臣诸将对刘邦的安慰,但刘邦知晓章邯的能力,如不能彻底剪除后患,死灰亦能复燃。

    因为刘邦下令萧何回关中后立刻命郦商尽快攻略北地郡,生擒章平,以章平来击碎章邯坚守之心。

    或者以章平来劝降章邯,此乃刘邦心中最后的底线。

    “大王……”一道很熟悉的声音打断刘邦的思绪。

    刘邦仍旧没有回头,“丞相……快来瞧……这小小梅花力量,不可小觑!”

    来者自然是萧何,他的面上有笑,眸中有疑惑,见刘邦正在赏梅花,一股寒香飘来竟使得萧何眼中的疑云消散不少。

    白雪之上,夕阳之下,梅花的红像火一样给人温暖。

    萧何笑道,“寒梅之火似汉旗帜,即便冰雪覆盖,亦无法阻止它绽放。”

    哈哈……

    一道爽朗的笑声随那酒窝传出,“丞相所言,甚合寡人之意,吾汉国人杰当以寒梅为榜。”

    话锋突转,“大王,汉社稷已立雏形,尚需大王过目,还有……”

    刘邦见萧何今日突然说话吞吞吐吐,“何事,不妨直言。”

    “还有拆除的秦社稷可需焚烧?”

    刘邦默然片刻,“走,寡人先去瞧瞧。”

    秦咸阳宫被项羽焚烧,但栎阳宫殿还在,里面曾经的秦社稷并没有被焚毁,塞王司马欣并没有立刻拆除而立塞国社稷。

    司马欣曾为栎阳狱掾,对栎阳本就有感情,更曾为秦长史和都尉董翳协助章邯征战,如非秦给予机遇,他司马欣不可能为王。

    故而司马欣怀有感念之际,没有拆除,亦无移走,而是另寻别处欲为塞国立社稷。

    可惜,司马欣并未等到这个机会,便被灌婴和范目击降。

    栎阳祭祀宫殿内,文臣诸将皆在,每个人的目光皆望着尚未摆上去的汉社稷,此时的秦社稷还端端正正的摆在那里。

    社稷者,太社和太稷的合称,社为土神,稷为谷神,土与谷代表的便是国以土为根,民以食为本。

第七百四十七章 重要日子

    祭祀社稷便是祭祀土地神和五谷神,保佑国家风调雨顺,没有祸患。

    夕阳下,红妆素裹,大地仍是雪白的。秦的社稷却是黑色的,黑色而凝重,对天地的敬重,亦是对五行之水的敬奉。

    黑色与白色如此的反差之大。汉社稷的基调则是红色的,如旭日,如赤沙,如赤雀,亦是对五行之火的敬仰,更是对赤帝的敬畏。

    秦之黑与雪如夜幕之下的雪山,庄严而神秘,汉之红与雪则似旭日之下的红妆素裹。

    它们与白皆是那么的相融合,这是融合的不太一样。

    殿外走进一人,一身红衣,他走进殿内,群臣诸将立刻躬身行礼,“大王!”

    进来的自然是刘邦,他一眼便看到台上的黑色‘社稷’和长案上的红色‘社稷’,目光先是在红色‘社稷’上滞留片刻,随后扫过台上的黑色‘秦社稷’,最后目光落在文臣诸将身上。

    刘邦立刻明白,原来是无人敢拆除秦社稷,无人敢开这个头而已。

    刘邦一步步向秦社稷走来,这黑色的牌位代表的是什么,他比谁皆清楚,代表是曾经威名赫赫的大秦帝国,曾经一统天下的秦。

    遥想当年,他刘邦亦是此社稷下的一份子,‘黑色分子’的一员,是大秦的一位亭长。

    如今刘邦看到这黑色的秦社稷,心中说不出的感慨,他居然会有成为关中王的一天,占据这数百年为嬴姓子孙所居住的地方。

    刘邦静静的站在那里,默然许久。

    社稷代表什么,不言而喻,众人皆知,那可是土神和谷神,故而敢率先而动,双眼皆盯着刘邦。

    萧何似乎看出什么,“大王乃赤帝之子,可祭拜天地,暂移土神和谷神,换衣装。”

    拆除秦,立下汉,不移走土神和谷神,名曰换衣装,有意思。

    刘邦眼眸里射出一丝赞赏,心中笑道,“好个萧丞相,倒是有很好的托词,起初推掉沛公,如今倒是会言,倒真是一个王佐人才,舍其何人在……”

    思虑间刘邦继续迈步向前,伸手将秦社稷般下来。

    刘邦一动手,下面的文臣诸将立刻向前帮忙,皮片刻间秦社稷便被拆除的干干净净。

    红色的汉社稷被摆在上面。

    “大王,此物如何处理?”

    诸将多有被秦迫害,对秦愤恨不已,纷纷建议焚烧。

    刘邦却摆摆手,“秦国历代不乏明君者,岂能以一世而焚烧其社稷、宗庙,全部迁入骊山之下。”

    栎阳城内不只是有谷神和土神,还有秦孝公之前的历代国君,除咸阳新设牌位外,这里并没有动。

    刘邦心里明白不能菲焚烧人家的宗庙,但汉即已入关,那么必然是要去掉秦宗庙。

    这一点项羽倒是无形中帮助刘邦,咸阳宫大火三月不灭,很多秦社稷和宗庙已经被焚烧成灰烬。

    此时立汉社稷倒是给刘邦提供很大的方便。

    刘邦道,“暂于此立汉社稷,如子房所言,待三秦彻底安定,再令百姓拆除秦社稷,立社稷。咸阳宫殿并非全部焚毁,择其未焚烧者,由将作少府阳成延完成修缮,选良辰吉日再行祭祀仪式。”

    萧何道,“诺。”

    言毕,随着刘邦的一声令下,栎阳城内的所有秦社稷消失在无声的白雪之下,取而代之的是汉社稷。

    有来往栎阳的商人立刻嗅出不同的气味,发财的气味,立汉社稷在栎阳仅仅是一个序幕而已,正在的立汉社稷需行祭祀大礼,这个日子肯定不远。

    汉王刘邦入驻栎阳,栎阳的秦社稷一夜之间消失的干干净净,如此低调,只是一个序幕,汉王已占据关中,立汉社稷如此大之时怎么可能如此简单。

    这些商贾仿佛已经看到三秦大地上各地宗庙的拆除,社稷的更换,这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欲挣这笔钱,靠的是什么,自然是信息,第一手的信息,孰能提前抓住汉王大立汉社稷的时间,孰便可获得巨额回报。

    于是随着一场无声的大雪降落在栎阳城后,街市摊前众多子弟在闲谈这即将到来的大日子会在何时。

    此日子不仅是士子和百官诸吏较为关心,寻常百姓亦关心,因为这个日子关乎太大。

    换何姓社稷,百姓并不关心,但他们关心的是这个日子所关心的巨大益处。

    因为但凡有此种大日子,王必会广施恩德,甚至大赦罪人。目前汉王的恩德是否会涉及到关外,他们不在意,但肯定会惠及三秦大地。

    赐爵赏酒食应该会有,那些待在狱中的父兄子弟可能会与家人团聚,故而这是一个太令人兴奋的日子。

    百姓无法不关注。

    “吾猜汉王应在拔废丘之时大赦关中,彼时兄长可能会归家。”

    “吾那弟弟或许亦能离开牢狱。”

    “废丘城固,等城破何时也,未必日次迟。”

    “那该在何时?”

    “吾听闻上郡、陇西已归汉,如今八百里秦川唯有北地郡犹在雍王弟治下,如北地郡定,当为大行汉社稷之时。”

    “若之言,章邯未灭,即大行更立社稷?”

    “然也,彼时八百里秦川皆在汉王之下,小小废丘何足挂齿,雍王二字将彻底淹没在更立之中。”

    一个商贾非常认真的在听庶人聊关内之事,听到这里他的眼眸发亮,“以足下而言,北地大定之日当在何时?”

    这位商贾目光友善的看着一位稍微有些体胖的小伙,小伙道,“据吾宫中一名侍卫兄长言,北征之郦将军连克栒邑、泥阳后,向东助吕将军降翟王,居无何又长途奔袭,直击义渠,逼走章平,向西追至焉氏,击破焉氏指日可待……”

    一番言语,说的这位商贾目瞪口呆,“此绝密之事,足下竟能如此了如指掌,吾敬慕至极……”

    这位小胖伙神秘一笑,“因吾与郦寄交好,此人乃郦将军之子也。”

    此商贾露出一副非常敬畏之意,这种目光看的这位小胖伙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大有一种被人仰视的错觉,心里甚是欣慰。

    离开这个摊铺,商贾那眼神里闪过一丝神秘的笑意,他知道赚大钱的机会即将到来,必须做好准备。

    如今亦是寒冬十二月,天寒地冻之下作战异常辛苦,攻城者辛苦,受风寒之累,然守城者更苦,一退再退,心里的煎熬恐胜这风雪之寒数倍。

第七百四十八章 不愿再逃

    焉氏城内积雪没膝,风依旧在不停的吹,吹的殿内的灯光摇曳,随时有覆灭的可能。

    殿内昏暗务必,一人披头散发,目光呆滞,神情有些沧桑。

    此大殿有些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整个大殿只有一个燎炉在燃烧,门外是呼呼的狂风在叫,里面似乎还夹杂着呐喊之声,厮杀之声。

    此为一个很小的三进院落,在第二进内有一株梅花,不知为何居然没有开花,没有一股股清香传来。

    梅花枝头干裂,不知是寒风所致,还是早已无人搭理而干枯致死。

    小小的殿,落寞而荒败,殿内人更是凄惨务必,整个大殿内只有他一个人,许久他就这样保持一个姿势,低着头,一动不动。

    一直到殿内响起匆忙的脚步声,他依旧没有抬头。

    “太子,此城亦坚持不久。”

    “如此恶劣之天,汉军依旧在攻城否?”

    道出此句后,他才抬起头,正是神情有些憔悴的章平。

    章平看着来将姚卬一身的血渍,眉头紧皱,一股悲凉的气息弥漫,“翟王可曾发兵援助?”

    姚卬叹息道,“翟王已降汉,上郡已归入汉。”

    那眼眸中仅有的一丝亮光熄灭,眼睛变成死灰色,仿佛天地随之暗淡。

    看到这种眼神,姚卬心中哇凉,知道欲激起章平的战意有些困难,他没有安慰,而是慢慢走向章平,“雍军兵力一再削减,汉军兵力却越打越多,不如……”

    言至于此,章平抬头看着姚卬,“姚将军,说下去。”

    姚卬似乎在努力考虑着什么,“不如降汉……”

    话音未落,章平便摇头,“不可,雍王孤守废丘,吾若降,雍王何以为首,吾相信雍国尚有机遇……”

    谈到机遇,姚卬那眼神里没有一丝的亮光闪烁,似乎对机遇已经没有憧憬,连续被汉将郦商追着打,在冰天雪地里逃窜,实在心里憋屈的很。

    愈是困难,愈是怀念过去,怀念曾经跟随章邯东出函谷大战山东各路诸侯,当时何曾的风光,只有各路诸侯逃窜,哪有他姚卬到处逃的。

    可如今,响起不仅热泪盈眶,老泪纵横。

    章平似乎看出这名跟着章姓兄弟征战四方的老将心里的那份悲凉,“汉王欲东出与项羽争天下,如其被项羽击败,必然天下诸侯纷纷叛汉,彼时便会再次出现收复雍国失地乃至关中之时机。” 

    姚卬点点头,内心苦涩,想法真的不错,可眼下城将破,何谈以后。

    姚卬苦笑道,“太子,此乃远虑,如今焉氏城将破,近忧迫在眉睫。”

    章平那死灰色的眼眸忽然发亮,“随吾至箭楼督战,如此冰天雪地,汉军乃铜铸不成。”

    不太相信,章平不相信汉军在如此恶劣的雪天还能保持很高昂的战意。

    风小,雪却越来越大,无声的装扮着大地,装扮着焉氏城。箭楼上的黑色士卒皆是一脸的恐惧,城下的红色汪洋已经成焉氏城彻底围困。

    没错,没有围师必阙,而是彻底围困。

    汉军如红色的烈焰正在烘烤着这座被冰雪覆盖的城池。

    火焰中有一处特殊的火苗,立在当中一动不动,形比劲松,风雪不能动其分毫,眸似碧潭,映照着眼前的焉氏城,正是郦商。

    郦商做的特点一向是风驰电掣,此次居然放缓节奏,静静的盯着城的每一个死角,一步步推进,四周居然还挖起深沟。

    深沟内却是温暖的,如有风雪来临就躲在深沟内。

    营寨内外多出许多沟壑,寒冷的风雪之下,汉军脸上却没有一丝的冻伤,他们身上或披着艾草做成的外衣,或在深沟里,沟里是温暖的,汉卒人手一个刨土农具。

    沟壑外的风雪吹得汉卒身上的蓑衣沙沙作响,时不时的传出喊杀声,箭楼上的章平脸色苍白,如雪一样苍白,身旁的姚卬心思深沉,许久开口道“太子,末将观之,汉军这次并非急于克城,而以兵众困心,久困心必乱,不宜距守。”

    章平没有言语,他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可能出城而战吗?

    城外的汉军远远多于雍军,出城必定大败,出城无望,守城又无望,难道只有投降?

    这是章平颇为头疼的,该怎么办!

    城外的时不时还发起进攻,如同挠人的虫子,让人无法安眠,抓狂,甚至愤怒,任何人无法连续几天无眠,精神的折磨会令人提前崩溃。

    姚卬道,“太子,郦商此人颇具用兵谋略,兵甚迅疾,如此缓攻必有所图,末将为太子忧虑,当趁乱而逃。”

    “逃,何处逃?”

    “东北有燕代,东有西魏,可依托。”

    “如今陈馀自立为代王,与楚不和,恐唯有燕可靠,然燕地民恨秦,能容吾否?”

    姚卬宽慰道,“秦已覆灭,太子乃雍太子,与秦不同,燕王乃项王所封,必会收留。”

    章平道,“纵使如此,汉军兵强,然城高池深,天寒地冻,不能守乎?”

    章平始终不相信,如此恶劣之天,汉军能攻破城池。

    姚卬道,“与汉将郦商一直并肩作战之陈豨,忽然不见,必有诈,未将虽不知为何,然末将能感觉到无形之危险,此城不宜久留。”

    姚卬提议,他率军主动出击,吸引汉军注意,章平从小路而逃。章平还在犹豫,他不怕死,可害怕陌生,燕地是个陌生的地方,他内心并不愿意去,相对而言,他非常希望去西魏,可中间隔着上郡,那里已经由汉军掌控。

    这个时候章平脸上浮现一抹痛苦之色,像是在努力做出极大的决定,一个很痛苦的决定,“姚将军,如北上与匈奴相约,共击汉如何?”

    姚卬脸上亦露出较为痛苦的神情,眸光似乎有火在燃烧,但抵挡不住发自内心的寒意。

    姚卬道,“秦与匈奴时代仇杀,仇恨很深,先不言雍王是否同意,向匈奴求助,其肯帮雍否,未知。”

    章平点点头,他知道数岁前秦还在和匈奴厮杀,此刻去求助匈奴是否可行,他真的不知道。

    章平却忽然道,“八百里秦川宁为汉有,不愿献于匈奴……”

    雪不知何时变小,风却陡然变大,天空由灰蓝变成墨王,但这墨王上却有许许多多的亮斑,越来越耀眼,令人的眼睛睁不开。

第七百四十九章 俘虏章平

    破败的大殿上灯光摇曳,姚卬知道此刻的确是出城的好时机,可章平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出得那城门,前途未卜,漆黑的夜里等待他的是什么,未可知。

    章平还在努力的做着决定,忽然大殿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章平大惊。

    听声音绝对不只一人,莫非姚卬已经叛变降汉,他怀着忐忑的声音看向姚卬,却发现姚卬亦是一脸的着急,那神情不像是演出来的。

    章平这才将目光看向殿门口,手按向腰间的长剑,盯着殿外。

    姚卬同样的握着长剑,甚至额头渗出冷汗,此时最容易哗变,在胜而无望时,叛变乃常有的事,姚卬的目光再次和章平文汇,眼睛是出神之处,二人目光相交,立刻心灵碰撞,彼此确认。

    章平确认非姚卬叛变,姚卬确定非章平有举动。

    两人的心跳在加剧,脚步声越来越急,越来越近。忽然只见一身血红的雍卒出现在二人的面前。

    看到这一幕,二人皆诧异,姚卬并未下令出城应战,可眼前的雍卒分明刚经历一场恶战。

    “太子,姚将军,汉军突然出现在城内,犹如天降,请速速离开。”

    睛天霹雳,姚卬预料到郦商用兵有问题,可实在想不通汉军是怎么攻进城的,“四面防守严密,汉军如何攻进城,为何没有鸣鼓?”

    姚卬不明白,章平亦不明白。

    雍兵中一名千夫长道,“汉军挖地道通城......”

    章平此刻才恍然大悟,难怪郦商不急不慢的连续攻城。汉军攻城不急,却连绵不绝,如此令人的目光全集中在攻城士辛,又谁会注意城外的深沟并非仅仅御寒而用。

    那沟壑上铺上荒草,再由冰雪覆盖后,何人能看出有一支汉军在日夜不停的挖掘,要靠密道打进去……

    姚卬脸色苍白,“好一个不受风雪影响之密道,如此天寒地冻竟用此计攻城。”

    天寒地冻下,孰不知地很难挖掘,可现在不是讨论此事的时候。

    姚卬道,“太子,未将来掩护,速率军而走。”

    危及来临,章平已经没得选,他唯有逃。

    夜很深,很冷,雪花乱舞,风很疾,黑夜里忽然多出许多火把,从那土洞里不断的涌出,如流动的火焰,瞬间让整个焉氏城变得明亮。

    雪花在飘飞却渐渐变成红色的雪花,因为厮杀的血在空中飘洒,许多尚未落地,而是落在雪花上,将洁白晶莹的雪花染成红色。

    姚卬的秦矛在黑夜穿梭,刺杀十数名汉卒后,总算突围,为章平开出一条道,章平纵马而逃,姚卬为其断后,他的秦矛这次没能施展出来,因为他遇到陈豨。

    青蛇予与秦矛对战,一个如毒蛇,一个似蚊龙,二人斗的难解难分,姚卬身旁的雍兵越来越少,他无法及时脱身,汉卒越来越多,可姚卬太过勇猛,始终无法将其刺于马下,陈豨却看出姚卬的软肋,姚卬护主心切,一心只为章平逃出城,陈豨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嘴里下达命令,立刻改变杀伐策略。

    舍弃姚卬,全力追击章平。

    虽然陈豨知晓章平即使逃出城,外有郦商等着,准备生擒章平,在郦商尚未得到汉王的催击令时,他打算立春后再击章平,先将章平困住,待冰雪消融时攻击,可汉王的命令让郦商心中不得不焦急。

    因为章邯在关中闹事,致使东出的汉王不得不速回关中,这让刘邦恼火,命其速击章平,最好能生擒。

    提到生擒二字,郦商立刻明白活捉其的意义。

    不过陈豨寻思此刻如果能在城内生擒,自然是好,那可是大大的功劳,谁不愿靠着立功在汉王那里讨一个侯坐坐。

    陈稀的目的在于击章平而调姚卬入套,如能生擒章平那是意外之喜。

    正在厮杀的姚卬忽然发现压力陡减,所有的汉军居然离开,姚卬立刻觉得不妙,纵马立刻向章平逃遁的方向而去。

    这座城池对于汉军而言是陌生的,但对于雍军而言,同样是陌生的。

    姚卬所率之军并非长期驻扎在此,不过是数日的熟悉而已,逃至此城,他还没有时间去了解,于黑暗中摸索着前行,尚未迈开大步就遭到陈豨事先埋伏的一击。

    如此三番两次,姚卬所引兵力损失殆尽,但他和章平总算逃出城,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

    看着身后拥上来的汉军,姚卬大喝一声,挺秦矛杀去,只为章平能再逃的远些。

    陈豨纵马立于汉军中,他没有急着纵马与之厮杀,而是指挥汉武卒将其困击,待其精疲力尽时,陈豨纵马杀入,青蛇矛如闪电一般划过姚卬的脖颈。

    姚卬只觉脖子一凉,眼角竟露出一丝微笑,眼眸里看到的是雪花,仿佛看到美丽而宁静的雪村。

    姚卬随章姓兄弟征战,不过为赢得一个富裕而恬静的生活,封侯拜将后,不料这种宁静的生活没有维持多久,如今他总算可以安静下来。

    姚卬没有倒下去,他竟用自己的秦矛将自己定在那里,眼眸似在看着章平逃去的方向,又似在望着夜空。

    陈豨道,“真乃壮士也,刨坑下葬。”

    陈豨愿为敌将下葬,此乃稀奇之事,汉兵未曾想到陈豨竟然是一位如此敬重壮士之人。

    姚卬自然不知晓他用性命打出的一条血路,并没有让章平逃走。

    雪还在下,天由雪花纹的墨玉变成浅蓝色的玉石,黑色的雍兵被红色分割成三块,其中两处雍兵拼命的向中间那处黑色块靠近,但被红色的汉卒死死的压住,如网中的鱼儿怎么折腾亦无法逃离被网的命运。

    那中间的黑色楚军一点点在减少,确实无法逃出。可厮杀没有停止……

    郦商没有开口劝降章平,章平眼看周围汉卒越来越多,雍兵越来越少,颜头甚至已经急出冷汗,自知今日无法逃出。

    即便如此,章平还是没有约降。

    一个没有劝降,一个没有约降,二人若一刀,吾一枪,厮杀的很有节奏。

    忽然郦商挥手停止对雍兵的进击,目光盯着章平,“为何不逃?”

    “逃?”

    “有数次机会可逃……”

    “大势已去,吾还能逃脱?”

    “的确逃无可逃。”

    “既如此为何要逃,吾章姓男儿唯有战,没有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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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室风云录介绍:
两汉数百年,除那些耳熟能详的人物,还有多少英雄故事淹没在历史长卷里,让我们一起挖掘出来,来不及先生感谢每个打开这本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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