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丞相的工具人继妻(61)
“胡夫人您说的是洛丞相的洛家?”温公子的母亲惊愕地问道。
胡母点头:“就是那家。我早就听说洛相的继夫人长得花容月貌,京城里未婚的姑娘们都比不上她,她又无儿无女,只收养了远房亲戚家的孩子,这不就正对上了吗?”
周围一众人深吸了口气,都震惊不已,而之前还说许时初不是正经人的那个夫人脸上更是一阵青一阵白,又慌又急。
不过更多的人则是庆幸自己并没有得罪许时初,也许是——还来不及得罪?
“胡夫人,洛相的夫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啊?”温公子的母亲忐忑地问道,“她是不是有什么隐藏的目的?”
胡母摇摇头道:“这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前几年回京时听说过这位夫人的传闻,说她是个恩怨分明的人,行事爽利洒脱,想来自己出京游玩也不是她做不出来的。”
“那就好,那咱们现在要不要邀请她到家里做客啊?”温夫人又问,洛丞相可是百官之首,能影响她丈夫的官职任免的,她现在遇上了洛夫人,能不想着讨个好吗?
“待会儿等洛夫人玩够了,我再去问问她吧,要是她拒绝了,咱们也不能勉强。”胡母叮嘱道。
而一旁的胡允之以及温公子等年轻公子哥听到胡母和温夫人的话,已经目瞪口呆了,他们只不过是认识了一个聊得来的夫人,结果这个夫人居然是丞相的当家夫人?
“娘!你们说的是真的?那位洛夫人真的是洛丞相的夫人?您该不会认错了吧?”胡允之不敢置信地问。
胡母瞄了他一眼,冷笑道:“你娘我的火眼金睛,认错你都不可能认错洛夫人。”
胡允之被她的话一噎,低声不服气地喃喃道:“那您之前还不是没认出她来?过了这许久才认出……”
“既然是丞相的夫人,那你们可千万不能在她面前放肆了,知道吗?”胡母看着周围的小辈,语气郑重地警告道。
之前还对许时初的美貌有所顾忌和嫉妒的夫人小姐们立刻收敛了自己的小心思,那些想找茬的念头更是连想都不敢想了,许时初可不是能任由她们欺负的人了。
迅速把许时初列为不可得罪对象的在场人员立马打着小主意,转而想方设法去讨好许时初。
“儿子,你们昨天跟洛夫人吃过饭了,知不知道她的喜好?我们得送些见面礼才好。”温夫人问自己的儿子。
温公子哪里知道许时初的喜好?他摇着头一脸茫然:“娘,我没留意啊。”
温夫人顿时用恨铁不成钢的眼光看他:“真是不中用!”
胡母劝道:“温少爷一个男子,自然不如咱们女人细心的,不知道洛夫人的喜好很正常。洛夫人在京城开有一家非常闻名的‘醉香阁’香料铺,里面很多香料据说都是她自己研制出来的方子,她应该对香料很感兴趣。”
温夫人顿时眼睛一亮:“原来醉香阁是洛夫人的店铺啊?我最喜欢它卖的香料了,我每年都要让人从京城买回许多喜欢的调香,要是洛夫人能在咱们这里开一家醉香阁的分店就好了。”
她已经忘了要送什么礼物给许时初了。
一群人没有分开去赏花,女人们互相讨论着许时初那几家出名的店铺,而公子哥们则面面相觑,他们对香料和花卉还没什么大的兴趣,只是好奇一下许时初的身份而已。
“洛夫人的来头居然这么大吗?”胡允之悄悄离开了越说越兴奋的夫人小姐们,低声问温公子。
温公子白了他一眼:“我哪知道?洛夫人还是你在街上遇到的!”
“哎,不知道她的身份还好,我还能和她一起在文安府好好玩一遍,但知道了她的身份后,我就不是那么自在了……”胡允之叹了口气说道,他还以为能遇到一个志同道合,能一起吃喝玩乐的同道中人呢,谁知道这梦想破灭得这么快,他娘肯定不会让他带着洛夫人胡来的。
……
不管这些人内心是怎么翻天覆地的,许时初带着小昭昭倒是玩得很开心,小昭昭玩得兴起,还在落满了樱花花瓣的树底下滚了起来,像只圆滚滚的小猪崽一样,一边滚一边哈哈乐道:
“姑姑!好好玩呀!软软的……”
花瓣落得厚厚的一层,像粉色的雪一样,滚在上面完全不会疼,小昭昭滚够了就躺着,两只手抓起身旁的花瓣,用力地抛上天,于是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来,洒了他一身。
“姑姑!姑姑快看,下雪啦!哈哈……”小昭昭乐此不彼地往天上撒花瓣,兴奋地说道,小脸蛋笑得红扑扑,跟落在他身上的樱花一个颜色了。
周围的人看到他满是童稚的举动,都忍不住会心一笑,小孩子纯真简单的快乐总是轻易就能感染人。
而有些跟着父母来的小孩子,看到小昭昭的玩闹举动,也忍不住跟着学,一个个都在花瓣上滚起来,抓着花瓣撒,玩着玩着就凑到一起互相朝对方撒花瓣了,就跟打雪仗一样,嘻嘻哈哈地闹着。
许时初也没阻止小昭昭,小孩子么,玩就要玩得痛快些,要是什么都约束他,岂不是很败兴?
于是小昭昭就玩疯了,到最后他身上的衣服都染满了花汁,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等到许时初把玩得乐不思蜀的皮猴子拎回到樱花林出口处的时候,候在那里的胡夫人等都一脸错愕:“小公子怎么这幅模样?可是出了什么事?”
杜昭此时已经完全不是早上刚出门时那幅干净富贵小公子的模样了,他身上的衣服乱七八糟,染上了各种颜色,头发也乱糟糟,夹着一些樱花瓣,肉嘟嘟的小脸蛋上还染着红红的花汁,别人乍一看,还会以为他是从哪个乞丐窝里出来的,也怪不得胡夫人这么震惊了。
“没事,他只是玩疯了,在樱花树底下滚了几遍,还和其他小孩子用樱花瓣打了一场仗。”许时初轻描淡写地说道。
小昭昭此时倒是知道自己浑身脏兮兮的,失礼于人前了,因此不好意思地抱住了许时初的腿,企图用她来藏住自己的小身子。
62、丞相的工具人继妻(62)
“原来是这样,小公子真是活泼可爱。”胡夫人夸了一句,然后建议道,“既然小公子身上脏了,不如到我府上休整一番?还可以请府医给小公子诊断一番,以防小公子玩得太过生病了。”
许时初原本还要拒绝的,但听到她后面一句,便有些犹豫了,小昭昭毕竟还是个孩子,今天玩得太疯,身上出了汗又没能及时换衣服,还真的有可能生病。
小孩子生病并不是小事,在客栈里住着就不太方便了,于是她想了想,同意了胡夫人的热情邀请。
往山下走的时候,温夫人终于忍不住问道:
“洛夫人,您怎么没有在江南开一家醉香阁的分店?咱们这里有钱人多,醉香阁开在这里生意肯定好!”
“是啊是啊,我们平时想要醉香阁的香不是得从走商那里买高价的,就是得派人千里迢迢从京城买,可不方便了,洛夫人就在这里开一家分店吧?”其他夫人纷纷请求道。
许时初有些意外,看来这些人是认出自己的身份了,怪不得之前还高高在上,对自己隐隐不屑的夫人小姐们现在对自己热情极了。
“暂时没有这个打算,毕竟醉香阁的香都是精品,原料都是精心挑选过的,产量一直上不去,光是在京城就供不应求了,所以没货在外地开分店了。”许时初笑了笑说道。
……
因为已经被认出了丞相夫人,许时初在文安府受到了很热烈的欢迎,各家官夫人或富商夫人纷纷给她下帖子,要不就想方设法来拜访她。
许时初被闹得有些烦了,便离开了文安府。
妇好堂的慈善依旧在做着,虽然各种琐事不少,但她请来帮忙做事的人都是比较有手段、知世故的,因此总能把实惠落实到妇人和孩子身上,没有被男人抢走。
许时初巡视了一番分散在各地的妇好堂,又针对性地提出了几条建议,让农村的妇人们做针线活赚钱,以此来补贴生活、提高在家里的地位,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是真理,她们能自己挣钱,那就保证了最少能活下去。
当她和杜昭乐不思蜀的时候,洛长青在京城里却越发想念起她来。
先不说她出门了那么久,就说她当初种的那香波果被镇安侯弄得名声大盛,让京城里的各方人马惦记、好奇不已,她自己倒是聪明,干脆离京躲了个干净。
可洛长青躲不了,于是他就成了那个被骚扰的人,不光是同僚下属来找他打探果子的详情,甚至就连宫里的太后妃嫔都对此好奇不已,皇帝受不了女人们的耳边风,就特意让洛长青进宫解释了一番。
洛长青躲不过去,只得开了许时初的院门,摘了一篮子香波果送进宫里。
至于其他人?洛长青并没有理会,毕竟许时初的香波果并没有多少,他总不能有人相求就送出去吧?他私自摘了送进宫里已经是侵犯了许时初的权益了,要是全摘完了,许时初回来还不得跟他闹?
他还不得不为此专门写信跟许时初解释并道歉了一番,就连女儿上门想要一些,他都拒绝了。
许时初从信中得知这事后并没有怪罪洛长青,毕竟她都出京了,果子再多她也吃不了,她都是让留在京城护理花草树木的仆从自己处理成熟的果子的。
不过洛长青能为此专门跟她解释,她还是受用的,毕竟她感受到了尊重。
有些大男子主义太重的男人,把妻子都视作自己的财物,妻子的东西自然也觉得是他所有的,他想怎么用就怎么用,私自用了之后别说跟妻子解释、道歉了,反而还会觉得自己用了是妻子的荣幸。
因此洛长青这样做已经算是个好男人了,许时初对他的印象都好了不少——当然,这大概也有一点点当时把烂摊子扔给他处理后的心虚吧。
比起洛长青,许时初离开许久都没一封信回来,就显得她有些没心肝了。
这回她又接到了洛长青的来信,不出她所料,依旧是催她回京的,说是快到端午了,要她回来主持府里的各种事务。
许时初在外放肆玩了几个月,想到端午过后就入夏了,天气太热,在外奔波劳碌太受罪,在家乖乖地歇夏纳凉才更适合她,于是她就给洛长青回信说会在端午前回京了。
洛长青接到回信后,不知怎么的,心中居然有种喜极而泣的感动,充满了期待,觉得去宫中处理各种繁杂烦人的事情都活力满满,连走路都生风了,精气神都不太一样了。
“洛相今天这么高兴,是遇到什么喜事了吗?”镇安侯看到洛长青风度翩翩、玉树临风,年轻得如同二十多岁的青年,与之前面色沉重的模样截然不同,都忍不住有些嫉妒地问道。
洛长青微微一笑道:“不算什么喜事,只是内子要回京了而已。”
说起洛夫人,镇安侯顿时想起自己年初那一件“冒香汗”的传得满京城都是的轶事,额头的青筋都忍不住抽搐了几下,看洛长青更不顺眼了:
“是吗?我瞧你得知洛夫人要回来,走路都生风了,肯定是很想洛夫人了吧?哎,洛夫人也是的,一走就这么久,留你一个人在京城,多孤单啊。不像我夫人,整天就待在府里,粘我粘得不得了,别说离开我几个月了,她一天见不到我都不行的……”
洛长青斜眼瞟了他一眼,轻飘飘地说:“怪不得呢,侯爷你脖子上的几道指甲划痕都是新的。”
镇安侯一听,立刻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脖颈,又往四周看了看,欲盖弥彰地说道:“那什么,你别乱想,我这新伤是猫给挠的。”
洛长青见他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轻笑了几声,说:“那你这猫可真稀奇,长的不是爪子,而是人的手指头——我刚才说错了,你脖子上的伤不是指甲划痕,是手指印。”
镇安侯顿时虎目一瞪,知道自己被洛长青耍了,怒道:“你这狡猾奸诈的黑心东西,怪不得你夫人都不要你了,几个月都不回来,活该你孤零零一个人没老婆疼!”
63、丞相的工具人继妻(63)
洛长青云淡风轻地看了镇安侯一眼,转身走了,留下镇安侯在那气得头顶冒烟。
只是等他回了府,好心情就被破坏了。
“秦氏!你别发疯了,我说了没有看上你的丫环!你能不能别无理取闹?”洛睿气冲冲地从厅堂里冲出来,冷着脸对跟在他身后的秦梅说道。
而秦梅也横眉竖目,头发凌乱,愤恨不已:“没有的话你为什么要帮那贱人说话?我一问你就这么生气,难道不是因为心虚吗?”
洛睿停下脚步,用无法理喻的目光看着她,说:
“不是!我只是看不惯你对自己的丫环那么残忍!她要是犯错了你惩罚她也好,赶出府也好,我都不会有二话,但她只是捡到了我的玉佩还给我,你就要把她的手指剁掉,你是疯了吧?我洛家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酷刑,你怎么这么狠毒?”
“她根本就是在勾引你!捡到你的玉佩她不会交给我,让我还给你吗?她就是故意借着这事勾搭你的,你是不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所以欣然接受了?对!你肯定是看上她了!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才是你的嫡妻,难道还比不上那个贱蹄子吗?”秦梅满眼愤恨。
洛睿被她这番强词夺理的话气得脑袋生疼,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秦梅更加怨愤了,以为说中了丈夫的心思:“你不能对不起我!我是绝对不会放过那些敢勾搭你的贱人!这次剁她的手指只不过是杀鸡儆猴而已%当初你答应过我哥会好好待我的,但你现在是怎么做的?你是不是后悔娶了我?”
听着她的声声质问,此时的洛睿心中是真的生出了后悔娶她的心思,他余光一瞄,突然发现一个身影在门边站了有段时间了。
洛睿一惊,往那一看,发现是自己父亲,已经站在那里,脸色冰冷地看了许久自己与妻子吵架的场景。
“父亲!”洛睿羞愧得不敢对上洛长青的眼神,他和秦梅吵架都吵到厅堂里来了,这成何体统,父亲肯定会对他失望的。
秦梅看见板着脸的洛长青,也吓了一跳,她敢跟自己丈夫吵架,却是一点都不敢在洛长青面前放肆的,因此这会儿也吓得跟只鹌鹑似的,一点也没有刚刚与洛睿吵架时的刁蛮跋扈了。
“你们两个,有事就不能在自己院子里解决,非要出来吵架,贻笑大方吗?”洛长青有些疲惫地问道。
他不明白,明明自己这一对儿女在成亲前都是聪慧拔萃之人,为人处世都大方得体,可不知道为什么,成了亲之后就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再也不得安生,和自己的伴侣没法好好相处就算了,还常常闹到自己面前来,要自己为他们收拾烂摊子。
洛长青都忍不住怀疑起自己对他们的教育来,难道其实他以前对儿女的教导都是错误的,才让他们学不会如何处理自己与伴侣的关系?
“父亲,是我错了,我不该和秦氏不管不顾地吵架。”洛睿低着头说道。
洛长青从反思中清醒过来,说:“你确实是错了,你只有一个妻子,却都管不好,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睿儿,不要让我失望。我说过的,你做出任何一个决定,都要接受这么做之后造成的后果。”
听了洛长青的话,洛睿脸皮发烫,他明白父亲说的话,当初是他一意孤行要娶秦梅的,所以他现在就要面对娶了她之后的后果。
洛长青没有管洛睿的反省,他又面无表情地看向秦梅,说:“我们洛家没有私底下对奴仆用酷刑的先例,你如今已经是洛家妇,就要遵守洛家的规矩。要是闹得太过了,洛家并不介意休妻。”
这话已经是说得很重了,秦梅吓得脸色发白,出了一身冷汗,牙齿咯咯地打颤,结结巴巴地说道:“儿、儿媳下、下次不、不会了……”
洛长青冷冷地说道:“没有下次。”
秦梅大气都不敢喘了。
解决掉儿子儿媳的破事之后,洛长青回了自己的书房,却怎么都静不下心来,他非常烦躁,心中窝着一把火一样,他慢慢地意识到自己的儿女其实并不如他想象中那么优秀。
这对于一个父亲来说,是很不愿意承认的一件事。哪个为人父母的,会愿意接受自己的儿女其实只是个普通人呢?
更何况洛长青自己是个出类拔萃、才华横溢的天才?他也一直以为对儿女的教育都是成功的,并以此为豪,可惜事实一遍遍地告诉他:你感觉错了,你的儿女并没有遗传你的优秀。
这对于自命不凡的他来说不亚于一个打击。
于是他这会儿开始自闭了。
书齐有些担忧地看着洛长青,不知道该怎么开解他。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不经意般提起:“夫人花园子里的花这会儿应该开得很繁艳了,老爷要不要去那里看看?夫人没有回来,她应该不会介意您去赏赏花的。”
洛长青这才从惆怅与失意中走出来,想到许时初那四季不同的百花盛开的美景,终于有了些兴趣,说:“也好。”
这会儿他倒是不担心未经同意就去许时初的花园会不会让她不高兴了。
洛长青让人打开了通往许时初园子的门,留守的仆从看见他走进来,并不敢阻拦,连忙迎了上去。
“不用管我,我只是来看看,不会对你们夫人的花做什么的。”洛长青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把人打发走了。
正当他沉浸在花园的美景中时,突然发现西边临街的侧门吵吵嚷嚷起来。
洛长青眉头一皱,刚要让人去打发吵闹的人,却不想一抬眼,就看到从侧门进来的居然是许时初一行人!
此时正是夕阳西下,漫天云霞的时候,金黄的夕阳之光从天边照射而下,刚下了马车的许时初迎面而来,金光直射在她身上,雪肤花貌、云堆翠髻、衣袂飘飘,仿佛一个刚从天上飘然下凡的仙女,缓缓走来。
洛长青满眼惊艳,心脏像是漏跳了一拍,又像是有一台小鼓擂擂,咚咚作响。
64、丞相的工具人继妻(64)
洛长青一直都知道自己续娶的夫人长得很美,可他还是第一次被她的美狠狠冲击了一遍,让他的灵魂都仿佛为她颤栗了起来。
他掩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极力掩盖住自己险些失态的模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如同天人一般的人向他走来,心如擂鼓。
许时初走到了凉亭两三丈处才发现洛长青的,她挑了挑眉,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洛长青此时已经从对许时初的惊艳中恢复了往日的不动声色,他回答道:“我来你这里散散心。”
“哦,那你继续散吧,我刚从外面回来,有些累了,要梳洗休息一番,先告退了。”许时初也并不跟他客气。
洛长青看着许时初粉面生霞、光彩照人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她刚远门而归的劳累与疲惫,但他没有办法揭穿许时初的话,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领着一群人离开了。
之前还一片寂静的院子一下子就因为主人的归来变得鲜活起来,仿佛一汪死潭注入了活水,有了灵魂的生动。
而先前留守在院子里没有跟许时初一起出门的仆从们更是像被吹了一口仙气似的,脸上不由自主就露出了真实的笑容,连走路都步步生风,干起活来都格外利索。
可见许时初这个主子是被他们真诚地敬爱着、喜欢着的,而不不仅仅是对主子的敬畏。
许时初就是他们的主心骨,他们对她的归来而高兴。
洛长青跟个局外人一样看着这个场面,哦不,他就是个局外人,跟这里格格不入。
他也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许时初名副其实的“外人”,一直都没有被她真正地接纳过,但他还是第一次如此深切地感受到这点:他是相府说一不二的主人,但在这里,他只是个客人,许时初才是主人,这院子里的人都围绕着她而转。
洛长青却是第一次对此感到不甘甚至委屈,于是冲动之下,他花也不赏了,直冲冲地往许时初的房屋走去。
“哎呀相爷!咱们夫人现在还在梳洗,并不方便见人,请相爷留步!”守在门帘边的丫环看见他,脸色一变,慌忙阻拦道。
“怎么,我又不是外人,连自己夫人的房间都不能进去吗?”洛长青板着脸迁怒道,他现在不想讲理,只想照着自己的心意做事,于是就破天荒地有些不管不顾起来。
守门的丫环哪里见过他这幅模样,吓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但她还是尽忠职守地拦着:“可、可夫人没同意让您进去。”
她不明白,相爷不是一直都与夫人“相敬如冰”,很注意与夫人的关系,守着疏离、客气的边界从来没有过界的么?为什么这次却不一样了呢?
洛长青朝书齐使了个眼色,书齐立刻会意,拉着小丫鬟走到了边上,说:“你说的这是什么傻话?老爷与夫人是夫妻,哪里是他不能进去的?”
于是洛长青就长驱直入,进了许时初的房间。
然而他刚进去掀开帘子,就感觉到一股带着香味的热气扑面而来,他愣了一下,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抬眼一看,果然正对上浴桶中对他怒目而视的许时初。
只是瞄了一眼,洛长青脑袋就轰地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炸裂开来。
其实他只看到她如同雪一样白皙晶莹的肩膀……
许时初洗的是花瓣澡,肩膀之下都被花瓣遮盖着,只露出个脖子和脑袋。
“把他给我赶出去!登徒子!”许时初娇颜一沉,冷冰冰地说道。
此时伺候许时初洗澡的丫鬟们才反应过来,惊呼一声,慌忙七手八脚地把洛长青从浴室里推了出来。
“相、相爷,您、您不能进入这儿,夫人在洗澡!”
而洛长青刚“叛逆”冲动了一次,就闯进了许时初洗澡的地方,令他面红耳赤又心虚懊悔,觉得许时初这会儿肯定误会他是个色胆包天之徒了。
向来风度翩翩,从没有失礼过的洛长青脸上又红又白,但他到底是经历过许多场面的人,老谋深算又脸皮奇厚,没过多久就恢复了淡定的表情。
还在外面跟许时初道起歉来:“抱歉,夫人,我不是故意的,是我唐突了,我去前室等夫人洗完澡出来。”
“滚!”许时初朝他吼道。
而洛长青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翘起了嘴角,心情舒畅起来,之前那些莫名的气闷不甘都消失无踪了。
他又恢复成那个长身玉立的俊美相爷了。
而内室里泡澡的许时初也并没有她所表现出来的那样生气,她又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女子,别人看了胳膊都羞愤欲死。
她在别的世界里连比基尼都穿过,露胳膊根本不算事,当然,就算洛长青真的把她全身都看光了,她也不会多在意。
许时初灵魂里就是一只兽,难道还指望她会在意什么贞节牌坊?
倒是洛长青刚刚那看自己看呆了的脸红模样有点可爱,秀色可餐。
明明平时那么稳重可靠的一个男人,天塌下来都不会变脸色的,可只是看见她洗澡就变得跟没见过女人的青涩少年似的,格外地让人生出想糟蹋、蹂躏他的心思……
只是可惜了,他只能看不能用。
——许时初在心中惋惜了一下下。
洛长青坐在桌子旁,不停地喝着茶,表面上依旧是那幅不动声色的稳重模样,可要是仔细地看他,就会发现他的目光没有焦点,显然他在走神。
那他此时在想些什么呢?不是朝堂上的大事,也不是儿女的繁琐事,而是他刚刚不小心瞄到的许时初泡澡的那幅场景。
难道他真的是清心寡欲太久了,所以才见到这点场面就受不了了?
洛长青轻咳了一声,终于发现自己那不妥的想法,连忙收敛了心神。
此时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洛长青眼里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期待看去,然而等他看清了,就不由地失望了。
“昭昭,是你啊。”洛长青说道。
杜昭也刚洗完澡过来,整个人都圆嘟嘟红扑扑的,像只看到他,连忙乖乖地问好:“老爷。
洛长青皱了眉:“叫什么老爷,叫姑父。”
“姑父?”杜昭疑惑地叫了一声,以前他都是喊他老爷的,不知道这回却为什么要他改口。
65、丞相的工具人继妻(65)
洛长青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杜昭仰着小脑袋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姑、姑父,很晚了,您不回去吃晚膳了吗?”
其实他在暗示洛长青应该离开了,因此很快就是自己和姑姑吃饭的时间。
小机灵鬼杜昭虽然年纪小不太明白大人的事情,但自己姑姑很少和姑父吃饭这件事他却是知道得很清楚的,就算在一起吃,也是逢年过节那种大日子才聚在一起意思意思。
洛长青被他这么一问有些尴尬,但很快就脸色如常了,板着脸问他:“这几个月你跟着你姑姑到外面玩了那么久,功课学业有没有落下?你以后是要撑起一个家的,不能荒废了学业,玩物丧志。”
小昭昭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服气地说道:“我才没有荒废学业,走之前姑姑就交代夫子给我布置了许多功课,我都是一边玩一边学习的。”
“那姑父要考考你。”洛长青说道,“先把你的书本和做好的功课拿来给我看看。”
哪个小孩子喜欢被人检查功课的?即使学习并不觉得艰难的杜昭也一样不喜欢被人突击考试,但他到底是个懂事的孩子,只能苦着一张圆鼓鼓的小脸去把自己的小书包拿过来,交给洛长青。
洛长青把几本书拿出来,翻开最上面一本,却发现这并不是幼童用来读书识字的普通书本,而是一本自制的……画本子?
之所以不确定,是因为这画本比较粗糙,上面有画又有字,而那字是写在画出来的圆框里面的,古里古怪的,跟如今市面上流行的画本并不一样。
如果洛长青穿越过现代,那他一定能认出这是古代版的“漫画”,但他只是个本土古代人,便只觉得这画本古怪了。
然而等他看清了画本里的字以及画之后,脸上的神情就变了。
画本右侧的标题用黑色大一号的字体写着:“美人计以及两桃杀三士”,然后标题旁边便画着几幅小人画。
第一幅画画着两个年轻女子,其中一个是穿着鲜艳裳裙、头戴金钗的富贵女子,另一个则是荆钗布裙比较朴素的丫环。两个人物脑袋旁边写着一行字:某天,陶丽娘带着丫环出门游玩。
第二幅画则变成了五个人,其中两个明显是第一幅画中的陶丽娘主仆两人,她们两人抱在一起面露惊恐、瑟瑟发抖,而她们对面则是三个身穿黑衣、蒙着面,举着大刀,一看就不是好人的彪形大汉。
领头的彪形大汉脑袋旁的圆框里冒着一行字: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另一个蒙面强盗脑袋旁还有一行字:嘿嘿……这俩女的长得比李老财那闺女还美貌,人也得留下给咱们当压寨夫人!
第三幅画依旧是五个人,陶丽娘依旧和丫环抱在一起,惊慌但坚强地抬起头来,眼泪汪汪地问:可是你们有三个人,而我们只有两个,那我们到底要做哪两位好汉的夫人呢?
那三蒙面强盗互相对视着,他们脑袋的中间冒着一行字:当然是我了!显然这话是三人同时说出来的。
然后第四幅画则变成了三个强盗起了内讧、互相对骂、残杀:我是老大!夫人得有我一个!另一个则说:今天是我提议出来办事才遇到她们,有功的是我,得分我一个!最后那个则说:我最厉害,你们谁不同意给我一个我就砍谁!
第五幅画中三个强盗手握大刀,全都倒在了血染的地上,他们显然因为互相残杀,伤重而亡,同归于尽了。
第六幅画则是劫后余生的陶丽娘主仆惊慌地逃回城里报官了,后来还因此得了悬赏强盗的赏银。
洛长青看着这笔触简单但却格外传神的小人画,配着寥寥几行字就讲好了一个故事,把美人计和两桃杀三士的典故解释得浅显易懂,有趣却并不晦涩,不管是几幅小画还是小故事,都是很容易吸引小孩子,很讨小孩子喜欢的类型。
这才是真正的“寓教于乐”吧!洛长青有些震撼以及敬佩,不知道是哪个教学大家做出的这本书?
他飞快地翻到画本的封面,没看到著者或者编者,翻到前页和后页,全都没有写明这画本到底是谁编写的。
洛长青没办法,只能把这画本递给杜昭看,按捺住心中的激动,问:“昭儿,这本画本是谁编写的?”
杜昭瞄了瞄,说:“是姑姑弄的。”
洛长青一愣,仿佛没听清他的话,又问了一遍:“你说是谁?”
杜昭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说:“是姑姑啊!我们在外地玩的那段时间,有时候会下雨,不能出去游玩,姑姑无聊,就画了这些画来给我看,编了些小故事,说是顺便教教我什么是‘三十六计’,省得我以后被人骗了。”
洛长青终于知道自己并没有听错,这画本真的是许时初编写出来的,他怔怔地出了会儿神,他以为许时初只是有些经商才能,为人也算聪慧,但却完全没想到她还有文才,会画画,会写趣致的小故事来教侄子。
洛长青仿佛重新认识了一遍许时初,她果然不是寻常女子,当你以为你认清了她的本事,却会在不久之后又会再次被她新冒出来的本事所震惊,她就如同一个宝藏,不断地挖掘,总有惊喜。
他又翻起了手中那画本,第一个美人计以及两桃杀三士的故事已经看完了,他翻开另一页。
标题写着“调虎离山”四个大字,显然这个小故事是写这个计谋的了。
几幅小画依旧画得可爱趣致又简单明了,写的小故事是邻居小胖和岚岚都想和小狗狗玩耍,小胖仗着自己身强体壮霸占小狗不让岚岚靠近,岚岚眼珠一转说东街那家最好吃的糕点店老板今天家有喜事,正当街派发点心呢,去得迟了就没有了。
小胖一听,顿时抛下小狗狗,留着口水往东街跑去了,而岚岚则心满意足地和小狗狗玩了起来。
66、丞相的工具人继妻(66)
画本里的三十六计的小故事很简单,洛长青没用多长时间就看完了,每个故事都很有趣,对三十六计的诠释也都是正确合理的,因此许时初自己弄的这本画本其实比起市面上那些一板一眼介绍三十六计的书籍要浅显易懂许多,起码给刚识字的幼童当启蒙书本来看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因此当许时初洗漱打扮好进来的时候,洛长青便拿着这画本,有些兴奋地对她说道:“你有没有想过把这本画本出版?应该会有不少家长买来给幼童做故事启蒙。”
许时初接过这画本,发现是自己无聊时随便画来给小昭昭看的,便说道:“这只是我随便画的,小故事也是我按照自己的理解编的,万一跟你们那种正经的书本解释不一样,岂不是误人子弟?且我这画也有些粗糙。”
洛长青却道:“我刚刚把这本都看完了,并没有发现错误的地方,这些画虽然有些瑕疵,但并不影响理解,甚至因为色彩搭配的鲜艳出色、以及把人物神情都得一清二楚的画技更容易获得幼童的喜欢。”
“真的有这么好吗?”许时初都有些怀疑洛长青是不是在恭维自己了。
“自然,书本毕竟是传递知识的东西,我也是一介文人,明白这到底有多重要,所以你尽管放心,我并不会为了讨好你就不分青红皂白地夸赞你。所以你编写的这本书真的很不错,出版出来应该会卖得很好。”洛长青真心实意地说道。
“这样啊,那我会考虑考虑的,真的出版的话也会重新检查校正,争取不误人子弟。”许时初说道,她自己就有个厚积书屋,先出版个一两百本放在书屋卖,然后看看情况,卖得好就加版,卖得不好也亏不了多少。
想到这里,许时初便觉得出版这“漫画”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了,于是她看洛长青都格外顺眼了些。
而洛长青则用一种分外复杂的眼神看着她,感叹道:“你真是个令人刮目相看的女子,在受尽苛待的时期,都能努力习得一身才华,可惜你要韬光养晦,无法发挥自己的才华……要不是宁远伯府耽搁了你二十年,想必你早已才名满京城了。”
不不,许时初心想,我这一身才华可不是在宁远伯府学到的,你可太高看我了,在宁远伯府那样的人间地狱里,只会养出原主那样懦弱无能、连自救都不知如何自救的可怜之人。
不过这些话也不必说给洛长青听了,如果她还是原主那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洛长青连句话都不会跟她多说,原主那辈子不就是么?
想起这点,许时初看着洛长青又不太顺眼了,说:“相爷,天色快黑了,你怎么不回去?我刚从外地奔波回来,有些累,就不留你吃饭了。”
洛长青张了张嘴,看着面前一脸等着送他离开的许时初和杜昭,最终咽下了没出口的话,沉默地离开了这里。
许时初没理会他复杂的心思,立马吩咐下人摆膳。
她虽然习武,精力充沛,但毕竟不是铁人,坐了一整天的马车,不累才奇怪,她要好好吃了饭,早早睡觉,明天才能有精神啊。
休息了几天,彻底恢复精神之后,许时初便开始过问几个店铺里的生意,又忙碌了大半个月,她才忙完了生意上的事,有了空闲的时间。
洛长青之前建议她出版的那本画本是最初版,比较粗糙,许时初决定要出版,便只能重新编写了一遍,改掉了一些瑕疵,对那些画更加精益求精起来,毕竟是要面对大众出版的,就要负责,不能像之前只给小昭昭看的那样随便了。
这一忙活又是一个月,许时初好不容易交付书稿给书店出版,便得知了洛雅清哭哭啼啼地跑回娘家来诉苦,说是之前与周文存暗度陈仓的那个丫鬟有了好几个月的身孕,偏偏瞒着所有人,等肚子都大了,才说出来。
于是顺义王妃就以洛雅清入门好几年都没有身孕为由,做主要留下那丫鬟的孩子,不准许洛雅清对那丫头动手了。
洛雅清哪里受得住这个打击,便又只能回娘家找爹帮忙了。
洛长青能怎么办呢?他之前就建议女儿找个合适的时机打发掉那丫鬟,可惜女儿被周文存三两句甜言蜜语一哄就晕了脑袋,居然把那丫鬟留下来了,于是如今养虎为患,后悔也晚了。
洛长青如今已经对女儿无话可说了,他身为堂堂一国丞相,操,心的本该是天下苍生、国家大事;然而他现在对面女儿的眼泪,只能忍耐着处理她那些蝇营狗苟的后宅之事,这令他烦躁不已。
俗话说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洛长青算是体会到这话的意思了。
为了躲避这些糟心事,他又一次来到了许时初的院子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里似乎成了他的桃花源、避风巷一样,像是在这里,那些烦恼才不会跟着他来——当然,他一出去,自然又得面对糟心事了。
“你怎么又来了?”许时初也有些烦了,洛长青来得越来越频繁,她可不会感到荣幸,只会觉得麻烦。
嫌弃他打扰了自己的清静,但人在屋檐下,这块地儿是相府的,许时初只能忍了。
不过洛长青要是再这样下去,她就要考虑一下自己买间宅子搬出去了。
“你难道就这么不想看见我?”洛长青脸色不太好看地问道。
许时初瞄了他一眼:“我以为你知道。”
洛长青一噎,只能转移话题:“清儿如今和她夫君因为个丫鬟的事,快反目成仇了,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许时初听了,诧异地看着他:“你在问我?”
洛长青点点头:“你是女子,也许对这种事有解决的办法?”
许时初嗤笑道:“对于丈夫让别的女人怀孕了这种事,我可没有办法,毕竟我没有遇到过。你来问我是问错人了。”
“还有,你该不会是忘了吧?你当初专门和我说过,让我不要插手你儿子、女儿的事情,现在你却来找我?”
洛长青显然也想起了自己曾经对许时初的警告,脸色便又青又白了。
67、丞相的工具人继妻(67)
“我现在知道你不是那种对继子继女怀有坏心思的继母,根本不会害他们,所以我来问问你的建议,你应该也不会给我出坏主意,这点我还是知道的。”洛长青到底是政客,脸皮厚,没过一会儿就又恢复正常了。
许时初冷笑道:“你觉得我没坏心思就可以找上我了?可是我却不想往自己身上揽事啊。”
“你该不会以为你这么一说我就会心甘情愿帮你女儿吧?你是不是有点天真了?”许时初嘲讽地说道。
“我为什么要理会你女儿的事?我袖手旁观、不理会她,她就当没我这个人,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可我要是真的给她出主意了,她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还好,可要是没有达到,那她就该恨上我了,觉得我是故意害她的。
丞相大人,你说我何必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我干嘛要自讨苦吃,混入她那一摊浑水里,平白沾上一身污水?”
洛长青听了她这些话,哑口无言,他沉着脸,想要反驳,可理智告诉他,许时初说的话都是合乎常理的,如果她真的插手了女儿的事情,要是能完美解决还好,但要是不能,不说他女儿,就连他自己都会怀疑许时初是不是故意使坏。
正因为想明白了这一点,洛长青才无法面对许时初清凌凌的眼睛,他叹了口气,说道:“是我想得太简单了,你说得对,我不该让你趟这潭浑水。”
毕竟就连他自己这个亲爹都对女儿这些事感到无奈烦厌了,他又怎么有脸来找许时初这个与女儿关系疏远的继母来为她出主意呢?
许时初点点头,她最满意的就是洛长青会顾及面子名声了,他毕竟是个丞相,还有文人清高自傲所谓的骨气,就算为了名声,也不会勉强许时初、或者对她用上阴谋诡计。
虽然许时初并不害怕他恼羞成怒的报复,但起码他自诩“正人君子”,就不会这么做。
于是洛长青不但没能从许时初这里得到建议,反而又带了一肚子的烦闷不甘离开。
洛雅清并没有理解她爹的为难和憋屈,反而更加着急地催促她爹为她做主。
之后他们是怎么处理周文存那怀孕的丫鬟的,许时初没有在意,不过不管怎么处理,洛雅清肯定都讨不了好。
虽然许时初并不想幸灾乐祸,但只要一想起原主那辈子从洛雅清那儿受的罪,她就觉得洛雅清罪有应得。
洛雅清离开娘家回顺义王府之后,紧接着秦梅就查出了身怀有孕,洛家父子俩一扫之前的烦闷与晦气,变得喜气洋洋起来,洛家后继有人了,他们家里总算有了件喜事。
洛睿虽然渐渐看清了妻子任性蛮愚的真实面目,但因为她怀着自己的孩子,于是对她又恢复了一点当初的亲密。
“你才刚刚怀孕,又是第一胎,没有什么经验,可以让岳母来陪陪你。”洛睿难得和气地对秦梅道。
秦梅一听能见到母亲,自然高兴极了,连忙答应道:“正好我也想我娘了,我娘来还可以教我怎么养胎……”
她得意洋洋地摸着自己那才一个月根本看不出弧度的肚子,再次扬眉吐气起来,觉得自己肚子里这个孩子来得真是时候,一下子就让公公和丈夫之前对自己的冷漠态度都改变了,真是她的小福星!
她对自己的肚子宝贝得不得了,查出怀孕的第二天便让她的亲娘来相府照顾她了。
“我的女儿,你可算是怀上了!”秦母一进门,看到正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的女儿,便惊喜地说道。
“怎么躺在床上?是身上哪里不舒服吗?怎么不请个大夫来看看?”秦母见她躺在床上,又担忧地一叠声地问,“娘的乖外孙可千万不能出事了,他可是你下半辈子的依靠啊!”
“娘,我没事,我只是不想出门走路,万一不小心摔倒流产了怎么办?”秦梅万分认真地说道,“还是在床上躺着比较安全。”
秦母一听,顿时用手指头戳了戳女儿的额头,说:“你是不是傻?才一个月就不出门光躺床上了?你是想把自己养成一只猪吗?太胖了很容易难产的,不出门运动运动,到时候怎么有力气生孩子?”
秦梅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她是秦母最后一个孩子,她出嫁时家里还没有嫂子,因此根本不知道孕妇该怎么度过孕期,这会儿闹出个大笑话来也不出奇。
“你赶紧没事就起床。”秦母扯着女儿的胳膊道,“要是我没来,还不知道你这么会折腾自己呢!”
秦梅这才慢悠悠地从床上爬起来,不太乐意地道:“还要怎么运动啊?肚子大了的话不会很辛苦吗?”
“你以为怀孩子是容易的事啊?等到肚子大了你受的罪就更多了,你现在还是最轻松的。”秦母瞪着女儿道。
她仔细看着秦梅,发现她气色不太好,便皱着眉问道:“你脸色怎么这样?是不是洛家没照顾好你?让你操、心了?”
秦梅立刻摇头道:“没有没有,我只是知道怀孕后太高兴,昨天晚上没睡好。”
秦母紧紧地盯着她,说:“别瞒着我,我知道不是这个原因。”
秦梅只得叹了口气,不再隐瞒:“我只是在担心我现在怀孕了,夫君会不会纳妾。之前女儿和他的关系就不太好,还吵了好几架,他会不会趁着这个机会找其他女人啊?娘,我不想他有其他女人!”
秦母听到她这话,顿时也不太敢肯定了,却还是安慰道:“应该不会吧?洛家看着没纳妾的传统啊,你看相爷现在都没有一个侍妾,洛睿是他儿子,应该也不太在乎女色的。”
秦梅却依旧不怎么高兴,说:“就算他自己不纳妾,可我怕我婆婆她给夫君送丫头啊!”
“怎么回事?不是说你那个继婆婆不会管你们的事吗?”秦母立时问道。
“我之前得罪了她,谁知道她会不会趁机给我使绊子啊?在我怀孕时送个通房丫头给夫君,这不是名正言顺让我不好过的借口吗?”秦梅越说越忧心忡忡了。
68、丞相的工具人继妻(68)
“我那继婆婆一看就是个记仇的,偏偏我还得罪了她,她肯定会报复我的。不行,娘,你得帮我想想办法拒绝她啊!”
秦梅振振有词、煞有介事地说着,仿佛许时初真的已经往她房里送了通房丫头一样,都快急得团团转了。
如果许时初知道秦梅这会儿的担忧,肯定会翻个白眼,认为她是被害妄想症犯了,自己才没那个闲功夫去给她丈夫送女人,真是瞎操、心。
可惜许时初并不知道,于是秦梅母女俩已经把她当成大敌一样防范着了。
“你那继婆婆现在在不在府里?娘要亲自去找她打探打探,让她不要给洛睿送女人。”秦母眉头紧着说道,
“她是个继母,想要让继子纳妾虽然说天经地义,但总是没有亲生娘亲那样名正言顺的,会顾及跟继子的关系,所以娘想着,要是跟她说是洛睿不想要纳妾,那她总不能强求吧?”
秦梅不太乐观:“可夫君并没有说不想纳妾啊!”
秦母白了她一眼:“我跟她先斩后奏不行吗?”
“等不了了,我现在就得去探探她的口风!”秦母说着,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拜访许时初了。
然而她来得不巧,许时初并不在府里,她外出巡店去了,秦母只得无功而返。
许时初还不知道自己有个莫须有的锅等着背。
秦母本来还想着留下来多陪女儿几天的,却没想到她自己家里有急事找她出去处理,于是只得来看了女儿后便回去了。
回了家自然要提及女儿的现状,秦母就把女儿的担忧跟家里人说了。
秦志兴是伟光正的男主,对家人都极其护短,这会儿听到妹妹说她继婆婆可能会趁着她怀孕,给她丈夫送女人,顿时便愤怒了,找上了洛睿。
洛睿和他是好友又同是年轻官、员,虽然不在一个地方办差,但秦志兴想要找到他是很容易的,于是洛睿才刚从办差处出来,便被秦志兴拦住了。
“大哥!”洛睿看到秦志兴很高兴,以为是来找他分享妻子怀孕的喜悦心情,“大哥,娘子怀孕这事你都知道了吧?我终于要当爹了,你也要当舅舅了呢。”
秦志兴冷着脸点点头,并没有像洛睿那样高兴,洛睿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大哥这是怎么了?不为我和娘子高兴吗?”
秦志兴摇了摇头,拉着他往偏僻处走,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是不是有纳妾的想法?你那继母是不是连女人都给你选好了?”
人与人之间传的话很可能会因为各种原因造成误差,明明秦梅只是怀疑许时初可能会给她丈夫送通房丫头,可通过秦母的传话,到了秦志兴耳中,就变成了许时初已经把要送的通房丫头人选都选好了。
谣言就是这么产生的。
洛睿听到大舅子这话吓了一跳,连忙否认道:“我没有!我根本没想过要纳妾!还有——”
他莫名其妙地看着秦志兴:“谁跟你说我继母给我选好女人了?我那继母才不会多管闲事,她都巴不得住到天边去,离我们远远的才好,又怎么可能插手我的事?”
洛睿想起许时初那唯恐对自己避之不及的模样,怎么想都觉得她不可能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真的?可我妹妹说你继母很记仇,妹妹之前得罪了她,她会抓住这个机会报复妹妹。”秦志兴不太肯定地说道,他这会儿不知道该相信妹妹还是妹夫了。
洛睿哭笑不得地说道:“我继母确实黑白分明、记仇,但她一般有仇当场就报了,不会等到以后的。你妹妹之前得罪了她,她也是让我和父亲处罚你妹妹,根本不肯沾手我们的事,现在就更不可能了,她不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
他说得这么信誓旦旦,秦志兴又想起自己妹妹的德行,于是心中的天平便偏向妹夫了。
“梅梅还小,性子跳脱不懂事,她现在又怀孕了,容易胡思乱想,妹夫你多担待一下。”秦志兴语气诚恳地说道。
“她是我的妻子,我自然会好好待她,大哥不必担心。”洛睿保证道,他虽然经常后悔娶了秦梅,但如今生米已经煮熟得透透的了,连孩子都有了,后悔也没用,他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自己妹妹真实性格是怎么样的,当大哥的一清二楚,秦志兴知道自己的妹妹并不是一个合格的贤妻良母,可人有远近亲疏,妹妹总是比妹夫亲的,他只能委屈妹夫了。
也正是因为对洛睿心里有愧,秦志兴对洛睿就更用心了,不但经常劝妹妹好善解人意体谅妹夫,还在公事上更卖力地为妹夫出谋策划,就是想着用恩情来替妹妹拴住妹夫的心。
这倒是歪打正着地达成了洛睿当初想要和秦志兴互相扶持的目的,这个投资算是成功的,只是各种滋味只有他自己忍受了。
不过俗话说吃得咸鱼抵得渴,洛睿想必能承受的。
秦志兴和洛睿说了这事后便骑马离开了。
却不想在大街上,他就遇上了妹妹的继婆婆。
偌大华丽的马车,轮子跟街上其他马车都不同,秦志兴一眼就认出了这正是自己妹夫那位继母的马车。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秦志兴骑着马挡住了许时初的马车。
“洛夫人,秦某有事求见。”秦志兴在马背上拱手说道。
许时初掀开马车帘子,看到来人,柳眉一挑,心说:这不是咱们的男主角吗,怎么有空跑到自己面前来了?自己好像没得罪他吧?
“秦大人,找我有事?”许时初笑着问。
秦志兴神情一恍,被许时初的笑容晃了一下眼,他知道她貌美非凡,也见过几次,但总是不能习惯,每次都会被她的美貌所冲击。
这会儿许时初抬着肤如凝脂的巴掌小脸,笑如春桃,恍若谪仙,这热闹的大街都因她而不凡起来。
秦志兴捏紧了自己的拳头,按捺住心中的不平静,才勉强道:“是有事,请随我到僻静处相谈。”
许时初没有拒绝,让马车跟着他骑马到了人少的地方,便走了出来。
69、丞相的工具人继妻(69)
“我妹妹怀孕了,洛夫人知道吗?”秦志兴直接开口道。
许时初脱口而出:“孩子可不是我的!”说完才知道自己嘴快了,唉,都怪她脑子里奇奇怪怪的东西太多。
秦志兴听见她这话果然脸都黑了,说:“我没说是夫人的,只是想跟洛夫人您提一提,看在妹妹怀的是洛家下一代的份上,能对她多担待一下。”
“哦,你放心,只要她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根本想不起她来。”许时初很坦荡。
秦志兴脸色更沉了,他听得出来这话可不是夸奖她妹妹的意思,但他只能装没听到,道:“那夫人想必也不会插手她房里的事,给妹夫送通房丫头了?”
许时初漂亮的眼睛都瞪圆了:“你怎么会觉得我闲到会去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
秦志兴一噎,许时初那一副嫌弃的模样,想必根本就没把自己妹妹放在眼里,既然是这样,又何谈要报复妹妹呢?
看见她这幅模样,秦志兴虽然放下了心来,但心中始终憋了一口气,总觉得许时初这是看不起他妹妹的意思。
“你找我就这件事吗?”许时初没兴趣陪他在这儿浪费时间。
秦志兴见她一脸不耐烦的模样,点点头。
“我对她的事没兴趣,你只要管好你妹妹,别让她到我面前找麻烦。再见!”许时初说着,转身回到自己的马车,毫不犹豫就离开了。
秦志兴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亲自去找妹妹说一说不要惹她继婆婆才好,便又跟着许时初往丞相府去了。
秦家兄妹俩见面说了些什么,许时初不知道,她打算在京城另找一块地建房子。
随着洛家下一代的出生,相府会越来越热闹,人多了,麻烦也会跟着多起来,更何况洛家下一代主母看不惯她,那主母生出来的孩子自然也看她不会顺眼,只会认为她是个鸠占鹊巢的外人罢了。
为了避免自己以后被人从相府赶出来——当然,这个可能性很小,除非洛长青和洛睿不在人世,洛家由他们的子孙辈掌管。
但人总得有危机意识,而且杜昭还有十多年就要长大成人,他不是洛家人,长大之后就不方便还在相府里生活,等他成家就更不可能在相府了,因此,就算是为了让杜昭有个名正言顺的家,许时初也得建一间属于自己的宅子。
自己的房子,想建成什么样子的就能建成什么样,许时初可不打算将就,毕竟是她下半辈子要住的地方呢。
许时初决定把房子建在京城内,当然,并不靠近内城达官贵人住的地方,那些地方没权势是住不起的,许时初只是个名不副实的相府夫人,以后要是搬离了相府,那就真的只剩个名头了,后续还要看杜昭争不争气,他争气的话,内城不是住不起,要是不争气,那就没资格在那儿住了。
因此许时初觉得在富商和小官们聚集的地方建她的宅子比较合适,毕竟那里地价不会太贵,她买得起,治安也比贫民窟强得多,环境比较适宜。
……
时间一晃而过,眨眼间五年就过去了,许时初自己的宅子大体已经修好了,更确切地来说,那房子不像宅子,更像庄园,许时初干脆把它称为“许园”了。
许园占地广阔——毕竟里面要种各种花草树木;富丽堂皇——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假山池水一样不缺。
许时初是个爱好享受的,她自己挣的钱建自己的园林,当然要建得符合自己的要求了。许园建造之后许时初只带了杜昭来看过,相府那些人虽然知道她一直在建自己的房子,但建了这么多年都没听说建成,就渐渐地忘了。
“姑姑,咱们要把相府里的花草树木移植到许园来吗?”已经十二周岁,长成小小少年的杜昭看着眼前虽然精致秀美却到处光秃秃的庄园,问道。
许时初满意地看着自己一手建出来的宅子,虽然还是空荡荡的,但她依旧非常高兴,说:“那是当然了!不过这并不着急,相府里的花草太多了,得一点一点来。当然,这还要看你的本事,你什么时候考上进士能离开相府独立了,那我的花草也什么时候移植完。”
杜昭点点头,稚气未脱但已经非常俊秀的脸上是郑重的神情:“我知道了,姑姑,我今年开始就可以考秀才了,等三年后还可以考进士,到时候我十五岁,可以离开相府独立了。”
许时初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说:“倒也不必那么急,慢慢来,毕竟相府的人又没有赶我们离开。”
杜昭却神情失落,摇头说道:“姑姑,虽然相爷和洛表哥都从来没有赶我们离开的意思,但是洛严和他娘却不是这么想的。”
洛严是洛睿的儿子,洛长青的长孙,如今已经五岁了,只是他丝毫没有继承到祖父和父亲的聪慧机敏,性格反而更像秦梅,任性蛮愚,狂傲自大,不管怎么教都死性不改。
许时初和杜昭很少见到他,不过他小时候偶尔会被洛长青带着到许时初的花园子里玩,相处过几次,但那时候有洛长青看着,许时初就没看出他的本性,还以为他挺乖的。
可惜等他能走会跑,开始在相府到处跑了,许时初就知道他是个混世魔王了。
三天前他想要闯进许时初的花园子完,许时初见他身边没有大人带着,就拒绝放他进来,谁知道洛严就闹腾起来了。
不但吩咐奴仆撞门,他自己还叉着腰仰着头嚣张地对着门骂许时初,骂她是个狐狸精,是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贱人,还说她的花园子是相府的,根本不是她的,她没资格霸占着……说等他长大了一定要把她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赶走……
才五岁大的小孩,骂起人来的话就这么不堪入目,不光是许时初了,就连洛严自己身边的仆妇丫环都听得目瞪口呆,完全没想到他们的小主子居然会骂出这样粗鄙的话来。
70、丞相的工具人继妻(完)
他一个小小的孩子,又长在相府这样往来都是文雅人的环境里,怎么会知道这些污言秽语的?
那只有一个可能——从他娘那里学到的,秦梅可不是斯文人,她出身乡野,小时候不知道听过多少村里的泼妇骂街,自然耳濡目染。
这些年许时初也没惹过她,根本就把她当透明人,更没有损害过她的利益,不明白她为什么对许时初有这么大的恶意,都怨恨得在儿子面前骂人了。
许时初并不知道,有些人的恨意并不一定是来源于利益被损,还有可能来源于嫉妒。
秦梅确实是嫉妒许时初,即使许时初是个只有名头的相府夫人,可她有自己的产业,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自己想要怎么享受就怎么享受,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同意;在外面也受人尊重敬佩,夫人小姐们恭维她、赞美她,她有身份有钱财,还有美貌!日子过得如鱼得水、无忧无虑,这叫秦梅怎么不嫉妒?
特别是在她过得这么舒适的时候,秦梅自己的日子却越过越憋屈:虽然有了儿子,但儿子天性驽钝、很难管教,不得公公和丈夫喜欢;而丈夫又与她越走越远,甚至还真的纳了妾。
她想把精力放在管理家事上,却偏偏没这个才能,被奴仆糊弄,把相府弄得乌烟瘴气,甚至连府里的产业都差点被她弄垮了,于是她的管家权被收走,自然地花钱就不能随心所欲了。
没钱没权,儿子不争气,还不得丈夫喜爱,这样的人生,还有一个处处如意的许时初在一旁杵着,就更显得她的悲惨了。
外人都会拿她和许时初婆媳俩来对比,这一对比,全都是夸许时初、贬低她的,秦梅不怨自己没本事,反而恨上许时初比她出色,这一怨恨就不免在儿子面前表现出来,她不敢在其他人面前骂许时初,但在她儿子面前却是敢的。
但她却不知道她骂许时初的那些话都被她儿子记住了,还在相府里,大庭广众之下骂了出来,这下子把她暴露得透透的。
许时初不是玻璃心的人,被个五岁的孩子骂了也不会痛苦难过,但她也不是个以德报怨的人,她当时就开门出来,亲自问洛严,这些话是谁教他的。
洛严毕竟还是个小孩,以为许时初是被骂怕了,于是得意洋洋地说是他娘教的。
有了口供,许时初没有和小孩子计较,她直接带着人去找了洛长青和洛睿,让人把洛严骂她的话活灵活现地学了一遍,然后就劝他们好好教导孩子,否则洛家后继无人。
至于之后洛严的祖父和父亲是怎么惊愕、怎么暴怒、怎么教训他的,许时初并不清楚,不过她倒是听到了洛严那天晚上响震相府的大哭声。
这事杜昭从学院里回来后便知道了,他默默地在花园子里坐了许久,然后便对许时初说他打算提前下场考秀才。
许时初见他现在提起洛严和秦梅一直都有把他们赶出相府的事,便知道他到底是把洛严那天骂她的事放在心上了,也想着早些脱离相府。
“洛严和秦梅又做不了主,等洛严长大能做主了,还要十多年呢。你慢慢来也不急。我们又不是离了相府就活不下去的人。”许时初不是很在意地说道。
其实事到如今,许时初这个“相府夫人”的挡箭牌和工具人作用已经发挥完了,毕竟洛雅清和洛睿都早已经成亲生子,而新一代皇权的争霸也落幕了,洛长青没有了被皇子们算计的风险,相府夫人存不存在就无关紧要了。
几年前新皇继位后,许时初还问过洛长青,要不要与自己和离,洛长青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并没有同意。
而许时初对丞相夫人的名头可有可无,不过有这个名头到底还是对她更有利些,于是既然洛长青不想与她和离,她就没有再提起了。
而另一边,知道许时初带着杜昭又去看他们的新家之后,洛长青待在书房里,许久都没有出来。
洛长青一直都知道许时初的新家没有他这个名义上的丈夫的位置,可每次一想起这事,心脏就仿佛有细细密密的针扎着,一阵绵密的闷痛。
他不是没有后悔过当年与许时初成亲时自己对她的冷漠与忽视,但后悔也没有用,许时初并不是一个会沉溺于情爱之中的人,更何况他们之间并没有情与爱,有的只是利益交易、客气疏离。
他也曾经和许时初提过,要不要当他名副其实的妻子。
洛长青还能想起许时初听到他那句话时脸上惊愕的表情,以及那句脱口而出的“你当我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
其实他心里早就有预感,许时初不会答应他的,因为他从来没从她脸上看见过对自己有羞涩或不自然的反应,这代表着她对他没有男女之情。
只是他不甘心,于是就要直接问她,可结果让他失望了。
他当初警告许时初要安分守己,不要越雷池一步,许时初做到了,可他自己却没能管住自己的心。
谁能不被许时初吸引呢?即使是在官场中勾心斗角了大半辈子、经历过许多事的他,也会被许时初的美貌、聪慧和洒脱迷住,并沉沦下去。
可惜他一开始没有把人放在眼里,于是他就永远失去了她。
事到如今,洛长青已经不指望能和许时初当真夫妻了,他只希望能和她当个偶尔来往的朋友就好,这样起码能有机会见她。
……
杜昭果然十二岁中了秀才,十七岁就成了前途无限的状元,但他没有步入官场,而是和他姑姑一起游历天下了。
他在旅途中写下了许多诗篇文章,包括沿途的风土人情、风景游记,跟各地百姓学到的水利和耕种知识以及天文地理的哲学思考……
涉猎广泛、知识渊博,渐渐地就成为了一个博学大家,声名远扬。
三十多岁后,他便带着许时初以及妻子儿女回了京,建了一所学院,开始教书育人。
千百年后,洛家早已在历史的潮流中烟消云散,而许时初却因为本不被她放在心上的“妇好堂”以及一座富丽堂皇的许园被后人熟知。
当然,这也获益于她那写下许多文章,造就了未来许多学子们噩梦的一代教育家、文学家、哲学家的大侄子杜昭。
在历史书里,收养了杜昭,并把他养育成才的许时初,可是位睿智不亚于“孟母三迁”中的孟母的奇女子,她的生平事迹都被杜昭记载了下来,成为了无数家长的典范。
——虽然其实许时初并没有怎么严格管教过杜昭。
不过历史嘛,总有些装饰过的地方。
71、七零后妈让你当(1)
时初刚从昏眩中清醒过来,就看到一个五十多岁,身形矮胖的妇女正张着嘴巴口水四溅地说着:
“我知道你爹刚去了你没心情想这些,可现在就这个机会,你要是没抓住别人可就抢走了!周卫国家里那么多孩子,个个哇哇哭闹的,正需要找个婆娘回去带孩子呢。
你别以为他有四个孩子就不好娶了,我告诉你,他可抢手了,毕竟人家是在县城里头当工人的,每个月都有稳定工资拿,这一点就比咱们村里种地的汉子强!
你想想,要是嫁给他,你就不用下地干活了,只需要照顾好几个孩子,做做家务,这不是比下地轻松多了吗?
咱们村里村外可多闺女盯着他了,你要是答应得迟了,后悔就来不及了,我告诉你……”
时初一边分心听着这女人说话,一边看了原主的记忆,很快就明白这正是媒婆周大婶上门来介绍她去周卫国家里当后妈的时候。
周大婶把周卫国的条件说得天花乱坠,似乎他是天下第一好的男人,极力劝说时初答应这门亲事:
“我跟你说,要是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还矜持什么啊?难道你想嫁给村里这些整天在地里扒土的男人?然后你自己也得累死累活地下地干活,没过几年就累成个黄脸婆……”
时初按了按太阳穴,对周大婶道:“周婶,你就别再说了,我对当人后妈没兴趣,你还是找别人去吧。”
“什、什么?”周大婶显然没想到时初居然拒绝了她,震惊得豆大的小眼睛都瞪圆了,神情一下子就不悦起来,
“连周卫国你都看不上?你还想看上谁?当后妈怎么了?那几个小孩都长大了,也不用你怎么看管,你还嫌弃上了?人家周卫国还没嫌弃你没爹没妈晦气呢!”
“既然他条件那么好,那周婶你怎么不把你女儿嫁给他啊?我记得你还有个小女儿没出嫁吧?”时初也冷了脸,这个周媒婆嘴里可是能把牛皮吹上天的,为了钱财能黑着心肝隐瞒说亲人的缺陷,害苦了不少人。
“我女儿怎么能嫁给一个鳏夫?!”周大婶脱口而出,等看见时初黑沉的脸色,才讪讪道,“我的意思是,我女儿娇生惯养,被我养得很娇气,只适合找个家庭关系简单些的……”
“周卫国家庭关系也不复杂啊,不就多了几个孩子嘛?再说了男人年纪大些会疼人,你女儿又娇生惯养,这不正合适吗?”时初似笑非笑道。
周大婶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显然明白她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了,立刻阴阳怪气地说道:“我女儿就不用你管了,她注定是要嫁到城里去的。倒是你,家里穷得响叮当,连贼都懒得来光顾,现在你爹也死了,就没一个亲人给你张罗亲事,我看你能找到什么好人家!”
“我就算嫁不出去,当个老姑婆我也乐意!”时初冷哼一声。
周大婶眼见这门亲事不可能成功了,便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时初扫了周围一眼,果然看见这泥房阴暗破败,还家徒四壁,穷得很。
她找到厨房,没发现有水壶之类的茶具,只得拿了个碗从水里舀了碗水来喝。
解了渴,她才有心思来了解原主的现状。
原主叫顾时初,十八岁,亲爹半个月前因为上山想打些野物填肚子摔断了腿,恰巧那天下了大雨,他断了腿没法下山在山里淋了一夜的雨,等第二天原主召集村里人去找的时候,他已经发烧病得糊涂了,被抬回家里后没挺过三天就去世了。
而原主的亲娘则在她十岁时就病死了,之后她与父亲相依为命,可惜父亲也没能陪她多久,让她十八岁就成了孤女。
她在村里倒是有几家亲戚,可惜她家太穷,亲戚们早就跟她家疏远了,就连现在她成了孤女,其他亲戚都不稀罕来霸占她的家产——当然,她家也没家产,唯一值点钱的就剩个破房子了,别人都看不上眼的那种。
这倒是省了时初许多事,否则她来到这里还要跟极品亲戚扯皮的话,她会炸了的。
可惜原主并没有时初这么坚强,唯一的亲人刚去世,她孤苦无依,整天惶恐无助,于是等周大婶把亲事一说,她立刻就答应了嫁给周卫国。
其实她对周卫国本人或者他那令人羡慕的城里工作都没有丝毫兴趣,她只是不想孤零零一个人,只想有个家,恰好这门亲事送上门来,她就跟无根的浮萍一样,立马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
嫁入周家远远没有周媒婆说的那么美好,她要照顾四个年幼的继子女,两个七岁和五岁的已经半大不大,知道后妈是怎么回事了,因此对她很抵触,跟她对着干,闹了不少事。
而两个才两岁的双胞胎虽然不懂事,却正是时时刻刻都要人照看的年纪,一点神都不能分,洗尿布、喂饭、哄睡……全都是活,累得她站着都能睡着,可怜她自己才十八岁。
时初想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原主记忆中小孩子吵翻天的哭闹声,还有那满盆待洗的脏衣服、脏尿布……都让她不寒而栗、望而生畏,原主能坚持下去,是真的够坚韧了。
幸好她刚刚拒绝了周大婶,时初暗自庆幸,要是真的让她当伺候四个孩子吃喝拉撒的后妈,她绝对会去死一死,逃离这个世界的。
上个世界中,她虽然是人后妈,但她只是担个名,其他的事烦不着她。就算她后来收养了杜昭,那也有丫环婆子专门照顾,根本不用她动手,而且杜昭是很好照顾的乖孩子,她完全没感受到养孩子的辛苦劳累。
但这个世界可不是啊,当后妈就要扎扎实实地当的,得给人做饭、给人洗澡穿衣、给人洗衣服换尿布、得做家务……样样都是要用她的双手来做的啊,这让她怎么受得了?
时初一想到这点,就后悔刚刚跟周媒婆太客气了,只是怼了她几句,没把她一脚踹出去。就凭她给原主介绍了这么一门坑人的亲事,她就很欠揍。
72、七零后妈让你当(2)
正在床上午睡的李丹阳突然眉头紧皱、大叫一声,然后从梦中惊醒了,她捂着胸口不停地猛喘气,还残留着刚才梦中的痛苦和难过。
等她稍微清醒了一点,就发现她并没有在城中村儿子租住的狭小房子里,而是在一间简陋的泥土房里,她看着眼前贴着陈旧报纸的房间,觉得有点眼熟,却有点想不起来了。
忽然她从窗口望出去,看到院子里一棵大概三米高的茂盛槐树,便一下子惊愕地瞪大了眼睛,这不是自己没出嫁时的娘家吗?
窗外那棵槐树她记得是在她出嫁那年,砍了做成了桌椅箱匮当她的嫁妆陪她出嫁了。
如今那棵槐树还在,那她是还没出嫁吗?李丹阳想到这里,立刻激动得呼吸都急促起来,她慌忙打量了自己正身处的房间,又仔细看了看自己仍然光滑年轻的皮肤,像是明白了什么,双手捂着嘴巴,又哭又笑,激动得像个疯子。
她这是回到年轻的时候了吗?回到她还没嫁给魏少成,还没生下他的孩子,还没有被他抛弃在乡下的,那个一切都没发生的时候吗?
李丹阳哭得满脸泪水,她使劲地掐了掐自己的胳膊,很疼,这疼痛却反而让她安下心来,她这是真的回来了!
老天真的听到了她的请求,让她回到了没有做出最错的选择的时候,让她能重新活一次!
她跑到她父亲的房间里,找到了被小心翼翼收起来的日历,发现此时才是七零年的夏天,她只是跟魏少成谈着对象,还并没有嫁给他,一切都还来得及,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李丹阳无比感激老天爷让她重生回到了这个时候,因为这个秋天,她就会暗示魏少成来家里提亲,家里就算反对她也义无反顾地嫁了,然后开始她悲惨的一生。
上一辈子的七零年,她嫁给了以为是良人的魏少成,第二年就生下了孩子。
可惜好景不长,孩子五岁的时候,国家恢复了高考,魏少成花言巧语地让家里人同意他去高考,结果考上之后就一去不复返、毫无音讯了,留下被抛弃的她和儿子被村里的冷嘲热讽和流言蜚语所淹没。
她以为魏少成会回来接她们母子去城里享福,可惜她一等就是几十年,含辛茹苦地带大了儿子,魏少成依旧没有回来。
儿子长大后去了城里打工,却因为没有文化只能打苦工,挣些微薄的血汗钱,又娶了一个同样出身贫苦的妻子,等孙子出生后,为了省钱,李丹阳便跟着进城去照顾孙子。
可惜她与儿媳妇不和,两人整天吵架,日子过得苦不堪言,她便是在和儿媳妇因为孙子的事大吵了一架后晕了过去,没想到一醒来就回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她现在还没有被生活的苦难蹉跎得满脸皱纹……李丹阳高兴地跑出了院子里,觉得猛烈的太阳都格外可爱,燥热的空气都格外清新。
正当她在感受自己年轻而轻敏的身体时,忽然看到从自家门口经过的周大婶,周大婶这时候还年轻能干活,还没有被她那两个不孝的儿女赶出家门躺在路边等死……
李丹阳想到这里,突然一激灵,想起周大婶年轻时还是个媒婆,她生平最得意的便是促成了顾时初和周卫国的亲事,因为他们以后将会是周家村最令人羡慕的一对夫妻,养出来的儿女个个都有大出息,个个功成名就,还十分孝顺。
李丹阳猛地瞪大了眼睛,心脏激动得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样,想到那个可能,她便忍不住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但她勉强按捺住了,装作平静的样子,像是无意般问周大婶:“周婶子,这大热天的,你这是到哪儿去了?”
周大婶没什么好语气地说道:“能到哪里去?不过是去看看村尾顾家那丫头罢了!她爹刚没了,我去看看她,生怕她想不开出事。没想到人家好着呢。”
李丹阳心猛地一跳,周大婶果然是去找顾时初的!不过她见周大婶脸色不太好,显然这次去找顾时初没遇到什么高兴的事。
“怎么个好法?现在她家就剩她一个人了,她可怎么办啊?”李丹阳作出一副担心的模样来,像是很为顾时初着想似的,试探道,“要是她成了家就好,还能有个照顾她的人。”
说完,她小心地盯着周大婶的神色。
周大婶听到她这话,冷哼道:“可惜人家主意大着呢,介绍好人家给她她都不要!”
李丹阳顿时屏住呼吸,不经意般问道:“你介绍哪家给她了?”
“不就是村头那周卫国吗?周卫国年初他那婆娘就死了,留下四个孩子,那个可怜哦,啧啧……”周大婶在顾时初那儿憋了一肚子气,见李丹阳问,她就一股脑地说出来了,也不管李丹阳还是个未嫁的女儿家,跟她说这些话不妥当。
“人家周卫国在城里当鞭炮厂的工人,个个月有工资拿,养家足够了,况且周卫国人长得也不错,高大健壮,真不知道顾家丫头是哪里看不上他……
至于有四个孩子,一嫁过去就当后娘?这算什么,咱们村里的孩子都是放养的,见风就长,能辛苦她到哪里去?
她也不想想,要是没有四个孩子,周卫国那么好的条件,能看上她一个连嫁妆都没有的孤女?”
周大婶避重就轻地说道,站着说话不腰疼,尽是说顾时初眼光高、架子大,没福气嫁到周家享福,却把要当四个孩子后妈这最重要的一点轻飘飘地带过。
李丹阳高兴得险些跳起来,顾时初没看上周卫国好啊,要是她看上了,自己哪里还有机会?
没错,李丹阳想代替顾时初,自己嫁给周卫国,当那四个以后会功成名就的孩子的后妈,等着享清福,她再也不要像前辈子那样辛苦劳碌,一个人养家糊口,到老都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至于原本会嫁给周卫国的顾时初,这辈子却为什么没同意这门亲事?李丹阳没想太多,她以为上辈子的顾时初一开始也是拒绝的,最后考虑了许久才答应嫁给周卫国。
73、七零后妈让你当(3)
这辈子,既然顾时初没及时抓住这机会,那她就不客气了,李丹阳野心勃勃地想道,她也会做个好后妈,好好把那四个注定有大出息的孩子养大的。
“周婶子,都说强扭的瓜不甜,既然顾时初看不上这门亲事,就算她最后答应了嫁给周卫国,也可能是不甘心的,这样的话,她又怎么会对那四个孩子好呢?所以周婶子,你得好好给周大哥选个贤惠的妻子。”李丹阳不动声色地说道。
“那是当然,周卫国还是我男人本家的侄子,我这个当婶娘的怎么会不为他着想?这次去跟顾丫头探口风也是因为周卫国见她长得好,才托我去问问的罢!否则我怎么会看中她这个丧父丧母的丧门星?”周大婶拍着胸口说道。
李丹阳眼眸一暗,原来顾时初是周卫国自己看中的么?不过不要紧,顾时初看不上他。
李丹阳很有信心,虽然她长得不如顾时初好看,但她毕竟年轻,只要在周卫国面前表现表现,周卫国想必不会拒绝的,自己可是个黄花大闺女,而他已经三十多岁,是四个孩子的父亲了,自己都不嫌弃他这个二婚的,他有什么资格嫌弃自己?
她打定了主意要把周卫国从顾时初手中抢过来,于是对周大婶就更尽心了,不着痕迹地打听着周卫国的喜好,想着投其所好。
周大婶不知道李丹阳的心思,就被她套了不少话。
时初可不知道当后妈这种她避之唯恐不及的事,还有人上赶着抢的呢,她如今成了顾时初,就得面对现实了。
等她看完了顾家的破房子,就忍不住唉声叹气起来,她在上个世界是贵夫人,住着宽阔的庄园豪宅,锦衣玉食、仆从环绕,小日子过得美美的。
可现在她成了乡下穷得没有余粮的贫农,家徒四壁、衣衫褴褛……果然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顾时初摸了摸自己饿得扁扁的肚子,叹了口气,捡起灶上一个缺口的瓦罐,仔细刷干净,才从自己空间里取了大米来做饭。
幸好她有伴生空间,否则这时候就得饿着肚子上山找吃的了。
这年代的农村,基本上人人都吃不饱,山上的野菜、野果子都不知道被人捋过多少遍了,野鸡野兔这种小型的猎物更是快被人抓得绝种了,只在深山中才有可能找到。
原主的爹就是为了找点肉吃跑到了深山中才摔断了腿的。
时初潦草地填饱了肚子,就听到村里的广播响了,那是上工的信号,如今正是夏收的时候,忙得很,人人都被安排了活。
她如今成了顾时初,自然就得上工去了。
她带上草帽,沿着记忆往田里走去。
“顾时初,还磨蹭什么呢?快点干活!”大队长见时初慢悠悠地走着,跟旁边那些急匆匆的下田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忍不住催促了。
“大队长,我只是有些头晕才走得慢了。”顾时初作出虚弱的模样说道。
大队长见她脸色果然白得没有丝毫血色,便相信了,还叮嘱道:“那你还能干活吗?不能的话就回去歇歇也行。”
大队长周达鸿四十多岁,以为顾时初是因为她父亲刚去世伤心过度,因此就有些可怜她。
顾时初摇头,露出个虚弱的微笑,道:“不用,我现在不晕了,慢慢地做工还是可以的。”
“那好吧。”大队长见她要坚持也没多说什么。
顾时初拿着镰刀下了田,她分的工作是割稻子,这可不是个轻松的活,如果力度掌控不好,会很难割断禾杆,力度太大,又得担心会割伤自己。
而且握着禾杆,镰刀一动的时候,禾杆上各种飞虫就会扑腾着到处乱飞出来,飞到人脸上、脖子上,弄得人又痒又疼,别提多难受了。
更何况如今正是盛夏,太阳猛烈得跟火炉一样,人干了一会儿活,就能流了满身汗。
这种苦差事,顾时初花了挺长时间才适应过来了,她如今可没有挑剔的底气,就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
幸好她不是娇生惯养的人类,不担心承受不了从贵夫人到乡下丫头的落差。说起来她连茹毛饮血的原始世界都去过,如今只需要干点农活,虽然说辛苦,但再辛苦也没有性命之忧,不用吃生肉喝生血。
顾时初虽然好享受,但她是个识时务的人,如果这会儿不是七十年代,管制最严格的时代,说不定她就跑到城市里,随便干点什么工作都能好好养活自己了。
可惜现在是个出村子都要村长打条子、去城里住个宾馆都要介绍信的年代,她就只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身本事都没法使出来啊。
顾时初默默地叹了口气,化悲愤为力量,埋头就卖力割起稻子来。
大队长偶尔看见她这么卖力,满意地点点头,心里想着顾家这丫头虽然没了爹娘,但干活这么利索,也能养活她自己了。
等到终于结束干活,下工的时候,顾时初已经跟从水里冒出来的一样,身上的衣服都被流出来的汗水湿透了,浑身狼狈。
不过大家都一样,谁也不嫌弃谁。
“快看!地主家那小子挑着稻子过来了……啧啧,瞧瞧他那鼓鼓的手臂,有力的腰,嘿嘿,多有劲啊……”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嫂挤眉弄眼地跟旁边的妇人说道。
“嘻嘻,那破衫都挡不住他身上那肌肉啊,也不知道将来会便宜哪个女娃子……”另一个妇人也两眼放光的看着前面。
“呸!你们两个不要脸的,要是身上痒了,晚上让你们汉子好好使劲就是,在这胡说什么呢!”另一个年长些的婶子没好气地笑骂道。
顾时初听着前面一堆妇女嬉笑着点评挑稻子的男人们,说着如狼似虎的话,也忍不住好奇地往前看去。
她一抬头一眼就看到了在一群黝黑男人中显得格外不同的年轻男子,他长得比别的男人高一截,身形颀长挺拔,宽肩窄腰,浑身裹着恰到好处的肌肉,跟周围灰扑扑的男人们截然不同,跟鹤立鸡群似的,格外出众。
74、七零后妈让你当(4)
顾时初想了想,从原主的记忆中扒拉出他的身份来——计明涛,出身地主家,成分不好,家里只剩他一个,父母亲人不是被批斗死了,就是自杀死了,身世凄惨。
他当年因为年纪太小,又被父母逼着写了与家里断绝关系的信,才活了下来。
这些年他渐渐长大,能干活,又舍得出力气挣满工分,日子才慢慢好过起来。
顾时初看着他劲瘦的腰身和修长结实的双腿,眸色忍不住暗了暗,这些婶子们没说错,这男人是个有劲的,就算破布烂衫都盖不住他散发出来的浓浓的荷尔蒙气息。
上个世界素了几十年的时初觉得口有点渴,又忍不住多打量了一下计明涛。
计明涛正满身大汗地挑着稻子往村里走,突然感觉到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住了一样,毛毛的,他忍不住往那方向一看,便对上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
顾时初见他看见了自己,便忍不住对他露出个友好的笑容,这男人长得真够带劲的!
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脸上轮廓分明,长得俊逸非凡,加上身高腿长,活脱脱就是后世时尚杂志的封面男模,带着亦正亦邪的迷死女人的魅力,他挑着稻子走在田埂上都像在世界舞台上走秀,愣是带着格外吸引人的魅力。
可惜他早出生了三四十年,这年代受人追捧的男人是浓眉大眼、国字脸,仿佛把忠肝义胆、忠厚老实几个字刻在脸上的类型,而不是他这种俊眉修目、唇红齿白,有些男生女相的类型。
不过计明涛这类型正好戳中了顾时初的审美点啊,她就喜欢这种长得精致好看、身材也好的男人。
计明涛不知道顾时初为什么对着自己笑,但他知道自己因为成分的缘故并不受待见,因此只面无表情地移开了目光,没有再搭理顾时初。
顾时初现在也没有起什么坏心思,只是跟在后面纯粹欣赏他的身材罢了。
把镰刀交回村里仓库,又听了大队长分配的明天活之后,顾时初便回了自己的家。
她走得不快,没走多久,就听到身后有其他人的脚步声。
如今如今是夜幕降临的时候了,村里人都忙着做晚饭、歇凉,顾时初的家比较偏僻,坐落在村尾,周围很少人家,所以她这时候听见有人跟在自己身后,就想歪了,以为是不是有混混恶棍之类的想打她的主意。
她从地上捡了块石头,便警惕地转身,想狠狠教训一下这不长眼敢招惹到自己头上的人。
可等她看清了跟在自己身后的人后,便知道自己误会了,因为这人的家恰好真的跟自己家一个方向,离得不远,人家也是回家。
“计明涛。”顾时初看着汗湿的背心紧紧贴在身上的男人,微笑着说道,“原来是你啊,我还以为有坏人跟着我呢,我都做好打架的准备了。”
说完她扔掉了那块石头。
计明涛看着那块被她扔掉的石头,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从顾时初身边走过,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一样。
“你怎么不理我?”顾时初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抬头不乐意地盯着他问。
计明涛抿着薄唇,漂亮的眼睛黑沉沉地看着顾时初,然后一言不发地掰开她的手指。
顾时初是个什么人啊,她好不容易看到个合心意的男人,就想要逗逗他,于是手上更加用力,害得计明涛一时之间根本没法把她的手指掰开。
“放手!”他终于开口道,声音低沉,带着大提琴般优雅沉稳的气息,是后世那种追星女孩所说的,会令人耳朵怀孕的声音。
顾时初更加满意了,一双眼睛都忍不住笑得弯了,这个男人真的不是老天特意照着她的喜好来专门为她打造的吗?作为她上个世界素了一辈子的补偿?
可惜现在不是个好时候啊,否则她想要和他搞搞“不纯洁”的男女关系。
顾时初遗憾地叹了口气,放开了计明涛的手腕,计明涛一得了自由,便像身后有鬼在追一样,长腿一迈,没几下就走得远远的了。
计明涛的房子就在顾时初家左侧二十米远的地方,这当然不是他的祖宅,他的祖宅在村子正中,当初他的地主爷爷被打倒后,就被归入公家,做了放粮食的库房。
而他现在住的房子是当初一个没有后代的老人的,村里收了他的祖宅,就把这破房子分给了他住。
顾时初看着那破房子,忍不住感叹一句老天果然是厚待她的,不负她上个世界做了一辈子的好事,这会儿好报不就来了吗?
计明涛住得离她这么近,不正是让她好近水楼台先得月吗?
顾时初这天晚上孤零零地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被热得浑身汗都觉得神清气爽,大概是因为有了目标吧。
而另一边,计明涛则想着顾时初莫名其妙的举动,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了一晚上,都没想明白这个跟自己向来生疏的邻居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是捉弄自己?
顾时初本来还想和计明涛培养培养“感情”的,谁知道农忙时节忙起来连喝水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就更别提找人培养感情了,她连计明涛都见得很少了,也不知道计明涛是不是故意躲着她。
好不容易抢收完了稻子,又得重新犁田放水,准备好八月的下一季插秧,顾时初又只能把自己的花花肠子先放在一边,等有空了再好好计划。
李丹阳可不想顾时初那样不在意,她还想着嫁给周卫国呢,生怕下手晚了,于是就旁敲侧击地跟她妈妈说起周卫国想续娶的事来:
“妈,我听周家婶子说,周卫国想再娶了,不知道这回想娶个什么样的?”李丹阳像是不经意般说道。
李母并没有多想,只以为女儿是纯粹的好奇,便回答道:“能是怎么样的?他还有四个孩子呢,现在的大姑娘,有哪个愿意当那么多孩子的后妈的?大概就是娶个没法生孩子的寡妇之类的吧。”
李丹阳猛地摇头:“不可能吧,他是城里的工人呢,就算有孩子,也能娶个不错的吧?”
75、七零后妈让你当(5)
李母啧啧道:“你还是太天真,要是他只有一个或两个孩子还好说,能娶个黄花大闺女,可他是有四个啊!就算他是工人,要养四个孩子,还能剩下几个钱?”
“怎么能光想着钱呢?那几个孩子还小,好好地养着,以后有了出息,不也能孝敬自己?”李丹阳一听她妈妈的话不太对劲,连忙争辩道。
李母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不是自己亲生的怎么可能跟亲生的一样孝顺?不说远的,就说你舅舅家那个邻居石大娘,你知道吧?
她年轻时就嫁了个带孩子的男人,她老老实实地把前头孩子带大了,当牛做马给他们建了房子娶了媳妇,结果等石大娘老了干不动活了,就被他们赶出家门了,连口水都不让喝,最后还是石大娘的娘家侄子把她带回去了。
你说石大娘辛苦了一辈子,得到了什么?不是从自己肚子出来的根本就不能指望,就算是从自己肚子出来的,也有可能不孝顺。
所以啊,你不要想得太天真了,要是有的选,哪个姑娘愿意去当人后娘?”
李丹阳被李母说得哑口无言,她想说周卫国那几个孩子不一样啊,他们以后会出人头地,个个功成名就,有钱有权,对后妈也是孝顺有加的,要是能嫁过去,她的后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可是她不能说出来,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毕竟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李丹阳不甘心,却又没有办法说服家人,急得嘴角都起泡了,她还担心顾时初什么时候想通了会同意嫁给周卫国,就更加着急了。
从自己没法下手,她只得想办法从周卫国那里下手了,李丹阳当下就决定先把周卫国拿下,到时候她娘就算不愿意也不行了。
地里的活忙了一阵子以后,顾时初便请了假,她要把自己的破房子修好,院子里的围墙也得重新建起来,毕竟她以后还要在院子里种些菜,不好让外人看见。
顾时初在自己屋后的山地里挖了山泥,开始做泥砖。
如果不是原主家里穷得叮当响,她其实想请村里人来帮忙的,可原主的家庭村里人一清二楚,她要是突然有了钱或者粮食来请人修补房子,那摆明了有鬼,因此顾时初只能什么都自己来了。
幸好她在以前穿越过的世界里,什么都做过,泥瓦工也不在话下。
正当她搅着泥浆的时候,忽然看到计明涛下工回来了,她立马惊喜地喊他:“喂!计明涛,你下工啦!”
计明涛抬起头,看见顾时初浑身脏兮兮的,正拿着一个铲子在拌泥浆,对自己笑得傻乎乎,他眼眸沉了沉,只微微朝她点了点头。
顾时初本来想喊他来帮忙的,但一想到他才刚下工回来,肯定很累了,自己这点小事就不要麻烦他了,于是便改了口,说:“那你赶紧回去歇歇吧。”
计明涛没有回答,顾时初也没在意他对自己的冷漠态度,这男人因为身份的缘故,在村里不受待见,人缘很差,对谁都淡淡的,顾时初很能理解他,毕竟遭遇了那么多悲惨的事,他还能好好活着,没有报复社会就已经很好了,难道还要强求他对谁都笑脸相迎吗?就是圣人也做不到啊。
顾时初手脚麻利地糊好了几块泥砖在砖模里,让它们在阳光下暴晒,便拎着铲子回家,她想起自家昨晚吃剩的半只鸡,想着给计明涛送去,套套关系再说。
她洗了手找出那半只鸡,从中间剁了一半,拿了带着鸡腿的那一半放到盘子了,便哼着歌往计明涛家走去了。
计明涛正在家热着早上没吃完的红薯饭,就听见院门被人“砰砰”地敲着,他俊俏的脸上浮现一丝怒气,但很快就消散了,恢复了平静,然后大步走去开门。
“终于给我开门了,来,这盘子鸡肉给你。”顾时初把盘子递到计明涛跟前。
计明涛没有接过盘子,他冷着脸问:“无缘无故,为什么送我鸡肉?”
顾时初眨了眨眼,说:“这只鸡太大了,我一个人吃不完,天气又热,吃不完放着会坏掉,很可惜。”
计明涛显然根本不信她说的这个借口,他虽然与顾家住得近,但一向没什么往来,可现在顾时初却突然这么热情地送他肉吃,无事献殷勤,计明涛早早就明白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个道理。
因此他不耐烦地板着俊脸道:“那就送给别人。”说着他就要关上院门。
顾时初哪里肯这么放弃啊,她不但没后退,反而一脚踏进去,让他的院门没法关上,才笑眯眯地说道:“好吧,其实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我那房子和院墙都太破了,需要好好修补,我现在在抽空晒砖,想着你力气大,能不能帮帮我?当然,我不是让你白帮的,我可以给你吃的东西。”
顾时初睁着清凌凌的眼睛,一片真诚地说道。
计明涛听了她这个理由,果然没有再怀疑她居心不良,毕竟他之前才看见她在后山挖泥捣浆。
不过他还是没有接受顾时初的鸡,说:“你可以找其他人帮忙,有吃的东西想必有很多人都会愿意帮你。”
“可是我和其他人都不熟啊,只有你离我家最近,我就想找你帮忙。”顾时初连忙说道,她没想到计明涛这么难接近。
计明涛依旧强硬地拒绝:“我不想帮你,你可以离开了。”
顾时初倔劲上来了,她使劲地推开眼前的男人,冲进他的厨房里,找出一个盘子,把鸡肉倒进去,才对追着回来的计明涛说:“鸡都放进你家的盘子里了,你不收也得收了,我是不会拿回去的。”
说着她一溜烟跑走了,哎,她也没想到送人东西都送得跟强买强卖一样,看来她还是不太擅长讨好男人啊。
顾时初烦恼极了,计明涛要是连肉都不馋了,那她该怎么攻略他啊?男人真是难搞!
而被人强送了鸡的计明涛就更莫名其妙了,他看着盘子里那肥得流油的黄澄澄的,一看就很诱人的鸡肉,清亮的眼里闪过疑惑迷茫,不过他很快就没有再纠结下去了,既然都送来给自己了,那他就帮她修修房子好了,免得说自己占她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