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1、亲妈是年代后妈文女主(21)
祁岱渊回到公司之后,立马召集了所有人开会,在会上把吴时初说过的那番话说了出来,大家听了之后果然眼睛发亮,原来手机还可以研发这么多神奇的功能吗?他们是专业人员,自然知道如果真的研发出了这些功能,那他们的手机绝对是独一无二的了。
但前提得是能成功研发出来……一想到这其中的艰难,大家激动的心情便如同一盆凉水浇下,让他们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这些功能一看就不是容易研究出来的,我们真的可以吗?这像是还没学会爬就想会跑了一样……”一个员工弱弱地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祁岱渊当然也知道这其中的艰辛,但他不会给大家泼冷水,他沉声坚定地说:“当然可以,我们只需要一步步来,踏踏实实地做下去,总有一天能成功,毕竟我们现在已经有了目标,难道你们不想做开创新时代、在手机发展史上刻下自己名字的人吗?”
“想!”大家听到他最后的两句话,刚被浇灭了的激动就立马复活了,一想到只要能成功,就能让自己在手机发展史上留下名字,谁能不心情澎湃?
开了一场会之后,大家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工作起来动力满满,连想要询问上午来找老大的那个大美女是谁都忘记了,可想而知吴时初给他们提出来的前景有多诱人了。
因为祁岱渊工作很忙,吴时初就没有让他陪自己,她自己一个人去逛了不少景点,吃喝玩乐,快活得很。
玩乐的时间过得飞快,眨眼间吴时初就开学了,她报的是祁岱渊的学校,所以开学的时候两人是一起去报名的。
吴时初是个发光体,杏眼桃腮,人比花娇,一出现在学校门口,就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注意,立马就有学长热情地上前来询问是不是新生,需不需要帮忙了,完全把吴时初身边的祁岱渊当成了空气。
“我哥哥会帮我,不用麻烦你们了,谢谢!”吴时初微笑着拒绝了他们,开玩笑,没看见祁岱渊脸黑得快成碳了吗?
“学妹,你哥哥一个人可能忙不过来,毕竟要搬行李又要去报道,还得去买生活必需品……对吧,这位哥哥……”那个学长不遗余力地想跟着美人,说着说着看清了吴时初旁边的“哥哥”时,顿时惊愕地失声道,“祁学长?!”
然后他又惊喜地说:“祁学长,原来这位学妹是你妹妹啊,那真是太巧了,果然你们兄妹都是俊男美女,父母基因真好!”
祁岱渊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不但长得清俊出尘,还是个学霸,有一颗聪明的大脑,他的照片早就在校内论坛传遍了,几乎没有哪个学生是不认识他的。
祁岱渊冷哼了一声,说:“我们不是亲兄妹,她只是叫我哥哥而已。”
那位热心学长顿时一噎,表情肉眼可见地失望了:“啊,你原来不是学妹的亲哥啊?”接着还不死心地询问,“那是亲戚?”
吴时初笑了笑,她和祁岱渊虽然还没有明确过关系,但已经心照不宣了,他们只会成为彼此的伴侣,于是她牵起了祁岱渊的手,跟他十指相扣,说:“不是啊,他是我男朋友。”
热心学长呆呆地看着他们相握的手,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谷
吴时初见状,拉着祁岱渊绕过了他,往报名的地方走去。
而祁岱渊在听到吴时初说他是男朋友的时候,整个人就已经仿佛飘在云端了,心中又是激动又是甜蜜,压抑不住的欣喜从心脏生出,他紧紧地握住了吴时初柔软的手。
“初初,说出来的话不能再收回去了。”祁岱渊定定地看着吴时初的眼睛说道,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扬。
吴时初看着他忐忑不安又强忍欣喜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不想再闹他,便嗔怪地说:“我哪里想收回去了?倒是你,要是不想答应当我的男朋友,那我就放手了……”说着就要松开他的手。
祁岱渊死死地握住,不肯松开,迫不及待地说:“我当然想当你的男朋友!你不能放手,我这辈子都赖定你了。”
“那就说好了啊。”吴时初笑得眉眼弯弯,她现在成年了又上了大学,再有两年都能登记结婚了,自然要开始好好享受谈恋爱的时光了。
祁岱渊获得了名分之后,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弄得路过看见他的同学都震惊不已,毕竟他在大家眼里就是一个高冷学霸,经常面无表情,像现在这样掩饰都掩不住的笑容从来就没出现过,大家可不就是像看到了什么奇景吗?
祁岱渊带着吴时初到了医学院的报名处报到。
而在不远的计算机学院报名处,两个协助办理新生报道的大四女生死死地盯着牵着吴时初手的祁岱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玉竹,那不是祁岱渊吗?他牵着手的那个女生是谁?”其中一个圆脸的女生震惊地对身边的长发女生道。
而长发女生此时已经脸色苍白,眼眶都红了,盯着吴时初窈窕的背影,心中是不敢置信和伤心。
圆脸女生担心地看着她,安慰她道:“玉竹,也许那个女生并不是祁岱渊的女朋友呢?”
李玉竹咬了咬唇,泫然欲泣:“不是女朋友,他会这样牵女生的手吗?”
圆脸女生一噎,看祁岱渊对那女生温柔又耐心的模样,她根本没办法再否认,她张了张嘴,最后艰难地劝李玉竹:“玉竹,既然祁岱渊有了女朋友,那你就放下他吧,这天下的男人又不止他一个,你完全可以毕业工作了找一个比他更优秀的。”
“不会有比他更优秀的男人了。”李玉竹泪眼盈盈地摇头说道,看着吴时初的背影不甘极了,“我到底哪里比不过那个女生?”
“你怎么可能比不过那个女生?她不过是身材好些罢了,可你长得漂亮又有才华,祁岱渊不喜欢你是他的损失。你根本没必要跟那个女生比较。”圆脸女孩连忙安慰李玉竹,她并没有看见吴时初的正脸,才会觉得李玉竹比吴时初漂亮。”
632、亲妈是年代后妈文女主(22)
等吴时初办完了新生报道登记手续,跟祁岱渊离开的时候,圆脸女生和李玉竹终于看到了她的正脸,这一看就愣住了,即使同是女生,她们也没办法否认吴时初的美。
李玉竹顿时难过得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我真的比不过她!”
圆脸女生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几分钟后,她才从吴时初的神颜中回过神来,叹了一声,对好友说道:“玉竹,你还是忘了祁岱渊吧,你跟他当了三年同学都没能在一起,说明你们没有缘分,而今天他却在开学第一天就带着一个漂亮女孩子来报道,这说明他们以前就认识了……你放下吧。”
“我只是不甘心……”李玉竹哽咽着说道,但其实她自己也知道跟祁岱渊是真的不可能在一起了。
吴时初并不知道自己刚一露面就让情敌不战而败了,她和祁岱渊先找到了寝室,寝室是四人间的,已经有两个室友比她早来,此时正在整理自己的床铺。
吴时初跟她们打了一声招呼,就跟祁岱渊收拾她的床位了。
“你先出门口透透气吧,床位上灰尘有点大,等我擦干净了你再进来。”祁岱渊说着就把吴时初推出了宿舍门口,自己拿着湿抹布擦起了床伴和桌椅。
两个新室友对视了一眼,忍不住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祁岱渊之后还把其他事情都包了,吴时初像个甩手掌柜一样看着他干活,倒不是她不想干,而是祁岱渊不准她干,好像要展现他作为男朋友的担当一样。
过了一个钟头之后,祁岱渊终于把吴时初的床铺都弄好了,衣服袜子之类的都给她放在了衣柜里,还把整个宿舍的地都拖干净了。
“哥哥,你累坏了吧?”吴时初连忙帮他擦汗,又拧开矿泉水的盖子为他喝水。
祁岱渊看着她像只小蝴蝶一样围着自己转,身体的那点小累早就在她的殷勤服侍下消失无踪了,反倒是心里仿佛跟喝了蜜一样甜。
“不累,比我工作轻松多了。”祁岱渊对她轻轻一笑,说道,“我带你去食堂吃饭吧,顺便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
吴时初当然是答应了,她跟两个室友打了声招呼就和祁岱渊离开了。
两个室友等她们俩离开之后,才恍惚地问了一句:“刚刚那位帅哥是吴同学的哥哥吧?真疼爱妹妹啊。”她们都是新生,显然不可能知道祁岱渊也是这所大学的学生。
“可是他们俩长得不太像啊。”另一个室友不太甘心地说道,她觉得那位帅哥对自己新室友并不像对亲妹妹,感觉更亲密一些。
“算了,等吴同学回来的时候,我们直接问她不就行了?要真的是吴同学的哥哥,那我就跟吴同学预约一下嫂子的位置!”那个室友信心十足地说道。
吴时初跟祁岱渊去了离她宿舍最近的一个食堂,因为才刚开学,许多学生还没有回到学校,所以这会儿食堂人并不多,他们两人很快就打到了饭菜。谷
祁岱渊还跟吴时初介绍哪些菜肴味道不错、哪些容易踩雷……真是替她操碎了心。
傍晚的时候,吴时初送走了依依不舍的男朋友,就回了宿舍。
“吴同学,上午送你来宿舍那个帅哥是你亲哥吗?”吴时初刚进宿舍门,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室友就迫不及待地问她了。
“不是哦,他是我男朋友,也是这所大学的学生,不过他今年大四,快毕业了。”吴时初微笑着说道。
“啊!居然是你男朋友!连个做梦的机会都不给我留,呜呜……”那个丸子头女生顿时大失所望,假哭出声。
吴时初被她逗笑了,说:“是的,很抱歉,你出现得太迟了。”
“那你男朋友有没有弟弟啊?我不挑的,只要他弟弟长得有他八分好看就行了。”丸子头女生沮丧了一会儿就又生龙活虎起来,满怀期望地问吴时初。
吴时初想起祁海小朋友,他现在才是个小学生,不像小时候那么胖了,长得粉雕玉琢,跟小时候的祁岱渊真的有七八分相似,不过他的性格跟祁岱渊完全相反,外向活泼,很受学校里小女生们喜欢。
“有啊,不过他弟弟还没有八岁,你想找他谈恋爱至少还得等十年哦。”吴时初笑得一脸促狭。
“天啊!还是小学生啊,那姐姐可等不起了……咱也不能当老牛去啃嫩草啊!”室友哀叹道。
吴时初顿时失笑出声,看来未来四年的室友性格很有趣,相处起来应该不难。
祁岱渊大四的课程已经很少,但他只要回来上课就必定会找吴时初,于是很快大四的校草有了女朋友的消息就飞快地传遍了,大家都很好奇他女朋友是谁,吴时初就在这种情况下,沾了祁岱渊的光,一跃成为了这所大学的话题人物。
不过她很低调,除了上课或者参加必要的班级活动,基本上不会参加社团活动,越是神秘就越吸引人,更何况她还长得一副祸水级别的美貌,一下子就把之前的校花都压下去了,她想低调也是为了避开那些不知所谓的追求。
医学专业的功课自然难不倒她,毕竟不管是西医还是中医,她早就不知道学过多少遍了,所以她每次考试基本上都霸占了第一名,让许多人哀叹老天不公,她怎么就能智慧与美貌都并存,这让普通人怎么活?
她读了五年大学,接着硕博连读,很是忙碌,这几年来祁岱渊的公司也越做越大,根本没有很多时间跟吴时初待在一起,幸好两人都很成熟理智,所以即使聚少离多,他们的感情依旧坚不可摧,祁岱渊甚至还抽空跟着读了研究生,就是为了挤出时间跟吴时初在学校相见。
毕业之后,吴时初成了一名外科医生,医术高明、手术成功率极高,成了前途无量的医学天才;而祁岱渊研发的手机类型果然比国内任何一家公司都先进,甚至有些方面比国外的技术还领先,于是一跃而成了行业领头羊。
他们两人的事业都做得很成功,在三十岁的时候,他们就顺理成章地结婚了,成了珠联璧合的一对。
633、亲妈是年代后妈文女主(完)
陈雪从工厂下班,一身疲惫地回到家,却发现李军荣在客厅里抽着烟,神情萎靡,她愣了一下,但并没有出声询问,因为她已经没有精力了,她还得抓紧时间做饭。
“陈雪,我们厂倒闭了,今天是我上班的最后一天。”李军荣沙哑着声音对陈雪道。
“什么?你们厂也倒闭了?那你的工作怎么办?”陈雪大惊失色,虽然这几年很多工厂不是倒闭就是改革,很多工人都下岗了,但她没有想到李军荣也会有这一天。
李军荣闭了闭眼,艰涩地说:“厂里给了一点工龄买断金,以后我就没工作了。”
“那家里怎么办?我一个人的工资根本不够用啊,而且我们厂今年也减产了许多,工资都拖欠了一两个月,看着也撑不久了……”陈雪十分惊惶,“如果我也失业了,那以后怎么办?”
李军荣神情晦涩:“能怎么办?总不会饿死,不行的话我就去给人当司机挣钱,反正现在有些私人老板也会请司机。”
陈雪张了张嘴,想说私人司机听着就是伺候人的,生怕他这个本来在厂里有点地位的运输队长受不了别人的轻视,但她到底没有说出来,因为如果不当司机,他并没有其他技能,年纪又上来了,想找工作并不容易。
“不如,写信去问问到南方打工的家顺和家安吧?”陈雪提议道,自从几年前李家平因为走私犯了罪判了十几年刑期之后,李家安和李家顺兄弟俩受不了周围人的白眼,就跑到南方沿海城市打工去了,因为没有学历的缘故,只能进私人厂打工。
他们倒是想过也学人下海做生意,但奈何他们没有资本啊,李家平走私挣的那点钱全被没收了,甚至还被罚了好些钱,连累得李军荣和陈雪拿自己的积蓄出来帮他还,这一还就把家底偶读掏空了,自然没法支撑李家安和李家顺做生意,所以他们只能跑去外面打工。
李军荣听见陈雪的话,眼神莫名地看着她:“你难道也想我一把年纪了去南方打工?”
“我听说那边的工资比咱们这里高。”陈雪说道,这几年家里经济拮据,她已经尝到了没钱的困苦,只想着哪里挣钱多就去哪里,其实她想过要是她自己的厂也倒闭了,就趁着现在还不算老,去南方打几年工挣点养老钱,反正她是指望不上三个继子了。
“我考虑一下……”李军荣并没有一口回绝,只说会考虑,他人生的大半辈子都在这里度过,即使因为大儿子犯罪的事遭受了周围人流言蜚语和歧视,但却并没有考虑过有一天会离开这里,人离乡贱,更何况他年纪又不小了,已经没有到外地打拼的野心和精力了。
陈雪于是没有再逼他,就去厨房做饭了。
洗着菜,她就忽然想起了前夫吴承岳,吴承岳现在的事业虽然越来越比不上其他人了,但到底底子在,每年挣得不少,过得宽裕滋润是一定的,听说他不久前才娶了第三个年轻貌美的妻子。
陈雪有时候因为家里鸡毛蒜皮的各种事烦躁,因为没钱只得买便宜的处理菜、只能买廉价的衣服穿时,总会不由自主地设想,要是自己当初没有跟吴承岳离婚,那还需要过这种入不敷出的生活吗?谷
明明她只需要忍受吴承岳的三心二意,忍受他在外面沾花惹草,占住正室的位置,就能过养尊处优的贵妇生活——只要她当初不离婚……
每次这么想的时候,她都会不甘、怨恨,她不甘自己离婚后过得那么不好,怨恨花心的前夫、怨恨没用的现夫、怨恨坐牢的李家平、怨恨疏远她的吴时初……她觉得她过得不好,是他们害的,却忘了离婚和再婚都是她自己选择的,怪不了谁。
她这辈子跟上辈子之所以有那么大的差别,只不过是因为吴时初做出了一点改变,没有跟她进入李家而已。
因为吴时初没有跟她再嫁,所以李家三个继子直接把敌意发、泄在她本人身上,造成了他们之间无法弥补的裂痕,不可能冰释前嫌、母慈子孝。
没了吴承岳每个月给吴时初的抚养费,陈雪就拿不出钱给李家平找好工作,没办法在他们夫妻下岗的时候拿出本钱做运输生意。
只不过没了吴时初这个被榨干价值的炮灰,他们一家人就再也没办法顺顺利利了,李家平吃牢饭了,李家安和李家顺成了万千背井离乡的普通打工仔,李军荣的运输公司也不可能开起来了,这可真是讽刺啊。
作为不负责任的父亲,吴承岳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跟林静言离婚了,娶了小四,在婚后七个月就生下一个大胖小子,把他乐坏了,整个人都抖了起来,对事业又重新产生了斗志,毕竟要给儿子留下家产呀,之前他只有吴时初这个女儿的时候根本没有丝毫斗志,只觉得自己怎么拼,最后家产都会落在外人手里,所以没动力拼。
有了儿子就不同了,毕竟“皇位”有太子继承了啊,当然得江山打得更大了。
小四生了儿子也嚣张起来,甚至在吴时初放假回家的时候,都敢明目张胆地打压她了,还想把她赶出家门。
吴时初怒了,于是釜底抽薪,把她儿子不是吴承岳亲生的证据甩到了吴承岳面前,吴承岳当然不信,以为吴时初想独占他的家产才污蔑他的小娇妻。
但他到底有了怀疑,自己带着儿子去验了DNA,证实这儿子真不是他亲生的,他便气得当场中风了,幸好他当时在医院,抢救得及时,所以中风后只是腿脚不便、说话不利索,其他的没什么。
带了绿帽子又险些给其他男人养儿子,吴承岳身体恢复之后就第一时间跟小四离婚了,让她和便宜儿子净身出户。
受了那么大的打击,又中了一次风,怕死的吴承岳终于收心了,还想把公司交给吴时初,但吴时初有自己的事业,不想继承,他只好请了职业经理人来管,自己则顾着修心养性,时不时地催一催吴时初生孩子给他带,又因为怕孤单,每年都跑去京城跟女儿女婿住几个月。
吴时初和祁岱渊工作都忙,就随他了,反正他知道自己不受待见,根本不敢烦女儿女婿。
634、半桶水大夫(1)
“小初,你不能再这么混下去了,趁现在为师还活着,你得多学一点医术,以后才有养活自己的本事啊。”李大夫一边整理着自己从山上采摘的草药,一边苦口婆心地劝自己的小弟子李时初。
李时初是个孤儿,刚出生就被人抛弃在野外,如果不是李大夫刚好在那座山上采药,那她很可能就是被野兽吃掉了。
不过她运气好,遇到了心肠好的李大夫,李大夫收养了她,把她当自己的小徒弟养,说是小徒弟,但其实更多的是当小孙女养,因为李大夫很疼爱她,根本没办法狠下心来压着她去那那些艰涩的医学知识,于是李时初跟着他学了十几年医术,依旧是半桶水。
李大夫虽然看着普普通通,但他的医术很高,附近村镇的人生病了,第一时间找的就是他,甚至连镇上、县里的有些病人也会请他看诊。
他想趁着自己还活着的时候把一身医术交给小徒弟,奈何小徒弟烂泥扶不上墙,被他宠坏了,并不喜欢学医,更喜欢胭脂首饰这些姑娘家打扮的东西。
李时初刚把原主的灵魂踹去投胎,就听见了这么一句话,她看着院子里头发花白,已经有七十多岁了的李大夫,回答了一句,说:“师父,我想人要是生病了,就只能吃药针灸,不能用其他方式吗?比如哪里坏了就割掉哪里……”
她上辈子做了一辈子的名医,手术不知道做了多少台,可以说她上辈子行医的方式就是“哪里坏了割哪里”,再辅以药物。
李大夫听见她最后这句话,大惊失色:“你这口无遮拦的姑娘!快给我住口,这话也是随便能说的?小心祸从口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所有人都要爱惜父母给的身体,哪里有人治病是用伤害自己身体的方式?那岂不是成了巫术?这些话你以后可千万不要再说了……”
李时初顿时叹了口气,保证道:“好的,师父,我以后不会再说了,一定好好地跟你学看诊针灸。”
李大夫听她这么说,这才松了口气,接着就把她叫到身边,开始考校起她以前学过的医学知识。
李时初有好几个世界是当神医的,李大夫这点考校自然难不倒她,她全都回答出来了。
李大夫十分惊喜:“初儿,你真是长进了,没想到这些知识你都记住了,好好,看来你以后肯定能接我的衣钵了。”
李时初抬着小下巴说:“那当然,我可是您的关门弟子。”
李大夫顿时哈哈大笑,但笑过之后又有些担心:“哎,你跟着为师学医,不知道对你是好事还是坏事……如果你是个男子就好了,女子行医总会被人瞧不起,经受的歧视更多,也没什么名声可言……”
李时初却不甚在意地说:“师父,你就别担心了,我学了一身医术去哪里都不怕饿死,名声算什么呀?现在这世道,能活着就已经很好了。我有了医术,就算是只给妇人看病接生都不愁活不下去。”
“你说得也是。”李大夫听了她这话,便松了眉头,小徒儿说得对,这年头能活着就好了,就算不给男人看病,只当个接生婆也能养活自己。
“李大夫,快!我儿子上山打猎被狼咬了,您快去帮我看看!”一个满头大汗,一脸焦急的中年男人从外面跑进来,急匆匆地对李大夫说。
李大夫一听,便说:“我去捡几份用得上的药,初儿你去把为师的医药箱拿出来!”谷
李时初很快就把李大夫的医药箱拿出来了,李大夫也飞快地包好了用得上的几种草药,便匆匆忙忙地跟着中年男人往他家去了。
过了一刻钟左右,三人就到了一家农户院子里,院子里已经围了一群人,那群人看见李大夫来了,便连忙让出口子,让大夫进来:“李大夫,快!刘二流了很多血!”
李大夫气喘吁吁地走到伤者身边,看到他被狼咬到的是侧腰和腿,侧腰伤得最严重,伤口处的肌肉都露了出来,血糊糊的一个大口子,十分可怕,血流得地上都积了一摊。
李时初瞧了一眼刘二的脸,发现他嘴唇苍白,脸上毫无血色,眼睛半睁半闭着,不过他并没有晕过去,还时不时地低声痛呼。
刘二的家人担心急了,各个眼眶通红,着急又紧张地看着李大夫的动作。
“没伤到内脏,血流的多了些,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止血后好好养伤就行了。”李大夫看过伤口之后说道,然后给刘二清理了伤口,把药粉糊上去,又拿了干净的绷带给他包扎好。
“多谢李大夫!”刘二的家人听说他没有生命危险,这才松了口气,谢过李大夫后,便是狠狠地责骂刘二了:
“老二,这次是你命大没死成,下次你要是再胆大包天跑去招惹野狼,弄得半死不活回来让一家人担心,那你就不用被狼咬了,我直接打断你的腿!”
“就是,害得一家人那么担心,吓都要被你吓死了!”
刘家人七嘴八舌地骂起了刘二,刘二被止血之后倒是有了些精神,听见家人的责骂,再加上伤口的剧痛,就算再虚弱,也连忙保证:“不、不会了,我、我再也不打猎……”
刘二身上的伤口其实都是皮肉伤,除了血流得凶、伤口有点可怕,并不太严重,李大夫经验十足,很快就处理好了他身上所有的伤口。
刘二的家人千恩万谢地把李大夫和李时初送了出来,除了诊费外还给了一块肉。
李时初看着那块肉,高兴地对李大夫道:“师父,我今晚给您做一道红烧肉吧!”
李大夫最是疼爱她,哪里会不答应?所以乐呵呵地说:“好好,红烧肉好吃。”
晚上李时初果然把红烧肉做得香喷喷软糯糯,即使是牙齿不好的李大夫,也吃得十分顺心,还直夸李时初:“初儿,你的厨艺越来越好了,为师真有口福。”
李时初吃得满嘴流油,嘴巴甜甜地说:“师父要是喜欢吃,我以后还给您做啊。”
“好好,你有这个孝心就行了,咱们家可没办法天天吃肉……”李大夫笑眯眯地说。
635、半桶水大夫(2)
李时初刚从山上采药回来,就看见李大夫正一边翻晒着炮制过的草药,一边愁眉苦脸地叹气。
“师父,你叹什么气啊?”李时初放下药篓子问道。
“今儿又有官爷来抓壮丁了,又是征兵,这回连年龄都放宽至十三到四十岁了,村子里很多顶梁柱的男人都被征走了,这让一大家子怎么活啊?这天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太平……”李大夫叹着气对李时初说道。
李时初这才知道原来是因为征兵,幸好她是女子,而李大夫又上了年纪,才逃过一劫。
如今的皇朝已经开始走向末路了,朝廷内有昏君贪官,外有敌寇侵边,整个天下开始大乱,再加上近几年天灾人祸不断,弄得民不聊生,许多地方都有活不下去的人起义了。
不过李时初住的这地方还好一些,因为土地肥沃,没什么天灾,粮食收成不错,官吏也不是太贪,所以即使税收一年比一年重,但大家的日子即使没以前好,也还能过得去。
“爷爷,这种事你担心也没用,这天下还有得乱呢。”李时初很直接地说道,确实,按照原主的记忆,这天下还得乱十几年,才有一个雄霸天下的豪杰成功推翻腐朽的皇权,成为开国皇帝。
但原主和李大夫都没能成功活到那个时候就死掉了。
李大夫点点头说:“你说得对,我担心也没用,还是多救点病人吧。”
李大夫和李时初虽然也住在桃花村,但他们是最近十几年才搬来的,没有自己的土地,日常生活所需都需要用钱买,所以即使李大夫医术高明,但也没能剩下多少钱,毕竟附近来看病的人给不起太高的看诊费和药费。
“明天我要去镇上给王老爷看病,你跟我一起去吧。”李大夫对李时初说道。
王老爷也镇上一家饭馆的老板,生病了就一定是找李大夫看的,李时初对他也很熟,便问道:“王老爷这回生了什么病?”
“失眠多梦,嘴巴生疮,托了人来让我去一趟,我看他就是焦躁的,因着征兵招走了许多青壮年的原因,镇上越来越萧条了,他饭馆的生意不好做啊。”李大夫叹息着说道。
李时初心想,以后他生意会更不好做,因为很快离他们最近的一个郡也有人开始起义了,他们离得近生怕受了牵连,大家就越发不敢出门逛街了,街面上的生意可不就难了吗?
但这是他们普通人所无能为力去改变的境况,大家只能多存钱存粮,苟着活下去。
在原本的故事轨迹中,李大夫会在明年去世,留下原主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差点被人拐卖了,幸好她还有点脑子,扮成了男人靠着跟李大夫学到的半桶水医术来挣钱过活。谷
李时初来了之后趁着李大夫睡着后给他看过身体,发现他并不是身体有什么大病才导致不久后的离世,而是他的命数到了,身体器官因为衰老而衰竭,没了生机,这种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即使是中西医都一流的李时初也没办法解决,毕竟她并不是神。
知道没办法挽留李大夫,李时初便打算趁他还活着,尽量改善他的生活,每天按照他的口味给他做饭菜、听他的话努力学医,让他不为自己操、心,给他配药或者针灸让他身体舒服些……
所以李大夫这段时间只有因为村里很多男人被征兵走了的事而烦恼过,其实时候都是很顺心的,特别是李时初最近很听话懂事,像是突然开窍了似的,学起医术来举一反三,让他很是惊喜,觉得小徒弟以后肯定能学有所成,即使没了他这个师父,也能过得不错。
“初儿,为师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如何?”李大夫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李时初吓得一激灵,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不,我不想嫁人!”
“为师也不知道当初收你为徒弟到底做得对不对,会不会对不起你?毕竟当女大夫远比当一个普通女子艰难得多,大多数女子一辈子的期望就是嫁个好男人,有个好归宿,生儿育女。当你当了女大夫就没办法跟普通女子一样过相夫教子的生活了,为师怕你以后会后悔啊。”李大夫忧心忡忡地看着李时初,说道。
“师父,我不想嫁人,一辈子为男人和孩子转有什么意思?当女大夫就好多了,可以治病救人,这是行善积德的好事,你怎么会觉得对我不好呢?”李时初反驳道,“而且就算我嫁了人,可你瞧瞧现在三头两天征兵的日子,如果哪天我嫁的丈夫就被抓壮丁了呢?留下一大家子还不得累死我啊?”
李大夫被她的话噎得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儿才颓然道:“你说得不错,万一嫁的男人打仗死了,你还得当寡妇,要是有孩子就更惨,在这乱世活得不如狗。哎,还不如干脆当个无牵无挂的女大夫呢。”
李时初说:“您老想明白了就好,所以别再想让我嫁人了。”
因为王老爷的病是心病,所以李大夫并不太担心,带着李时初慢慢地走了半个多时辰的路才去到镇上王老爷家。
王老爷的饭馆以前生意还不错,所以他的家是镇上修得最好的几间房屋之一,还养着几个仆人。
李时初跟着李大夫进去,就看到王老爷和王夫人坐在客厅里,王老爷很富态,肚子大得有寻常妇人怀孕六七个月大,但他现在脸色不太好,黯淡发黄,李时初略略一看,就知道他上火了。
“李大夫,你终于来了,快给我家老爷看看,他晚上老是睡不着,嘴里长疮吃饭也吃不下,脾气比往常大了很多。”王夫人一看见李大夫,便一叠声地跟李大夫诉说王老爷的症状。
李大夫给他看了舌苔,又翻开眼皮看了看,之后是把脉……很快就得出结论:就是着急上火,吃些降火的药,保持心情平和舒畅就行了。
王老爷眉头拧得紧紧的,说:“饭馆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我怎么能不着急上火?眼见着一天都没几个人来,我厨房里的材料都发臭了,只能白白浪费,哎,如今这世道让人怎么活?”
636、半桶水大夫(3)
“这你急也急不来,要我说,你不如干脆先把饭馆关了停业一段时间,看看以后形势如何,省得依旧不好,亏太多把所有家底都赔进去了。”王夫人劝自己的丈夫。
“停业是那么容易的吗?停得久了就算以后再开,那老顾客都跑完了!”王老爷瞪了一眼王夫人,暴躁地说道。
王夫人也气了:“那你想怎么办?继续开着赔光家里的财产你就甘心了?”
夫妻俩吵了起来,不过却丝毫没有影响李大夫开药方,李时初也当做没听见两人的争吵,帮着李大夫把带来的草药按照药方一一配好。
终于夫妻俩吵完了,李时初师徒俩也配好了药,李大夫说:“一天三遍药,三碗水熬成一碗,喝个三天就差不多了。”
王夫人连忙说:“谢谢大夫。”
从王家出来,李时初看着街上,发现果然少了很多人,不如以前热闹了,几乎看不到摆摊的人,就算有寥寥几个路过的人也是脚步匆匆。
转到一条巷子的时候,李时初忽然听见有一群小孩子打闹的声音:“快揍她!白小丫会偷钱,是个小偷就该打!”
“我……我没有偷钱……”一个惊慌而虚弱的小女孩挣扎地解释。
“就是你,你偷了你伯母的钱,我都听到你伯母骂你了,晦气鬼!”
“快揍啊,再不揍她那个疯狗哥哥很快就会来了……”
“打她的眼,她最怕眼睛瞎了,变成跟她死掉的瞎子娘一样。”
李大夫走进之后,听见了这些孩子恶毒而不自知的话,顿时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快步走到那几个孩子聚集的地方,开口斥责道:“你们在干什么?人的眼睛是能乱打的吗?你们是谁家的孩子,这么恶毒……”
几个孩子见是大人来了,还有些不服气:“打就打了,你这个老头能怎么样?她是小偷就该人人喊打!老头你要是不离开,小心我们连你一起揍了!”
李大夫气得脸都涨红了:“你、你们这几个恶童!”
李时初往四周看了看,见不远处又跟手臂粗的木棍,便捡了起来,走到那几个依旧对小姑娘动手,真正还拉扯起李大夫的恶童面前,狠狠地往最近的那个十分嚣张的恶童面前打去,抽出了一阵风啸声,那木棍是贴着他的衣服抽打下去的,只要李时初方向再偏一点点,那挨打的就是他了,而这风啸声就能证明她用的力气有多大,打起人来有多痛。
那恶童顿时就被她吓尿了,是真的吓尿,裤子都湿了一片。
李时初嫌恶地看了一眼,冷漠地问他:“你们想揍谁?”
其他一伙儿的看见她那么横,立马嚣张不起来了,这些欺软怕硬的小东西已经知道谁是能欺负,谁是不能欺负的了,看见李时初这凶狠的模样,顿时就知道怕了。
李时初拿棍子一一指着几个恶童:“你、你、你……哪个不怕死的,出来跟我打!”谷
“不不,我不打了……”几个人吓得脸色苍白,最后居然一转身一溜烟地逃跑了,慌不择路跟后面有鬼追一样。
欺负人的逃走了,还剩下一个被欺负的,那个被一群孩子打得鼻青脸肿的小姑娘,蜷缩在角落,偷偷地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了李时初一眼,见她看过来,又慌忙低下头去。
她瘦骨嶙峋,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破,都看不出颜色来,跟个小乞丐一样。
李大夫叹了一口气,拿出王家刚刚送他的点心,递到小姑娘面前,说:“这些吃的给你了。”
小姑娘看见那包还冒着香气的点心,眼神渴望极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却不敢伸出手去拿。
“拿着吧,送给你的,不要钱。”李大夫总是心肠很软,看见可怜的人就忍不住帮一把。
在李大夫的几次催促下,小姑娘终于鼓起了勇气接过点心,还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了一句:“谢、谢……”
就在李大夫要离开的时候,远处传来一个呼喊声:“小丫、小丫,你在哪里?”
声音越来越近,小姑娘听见这呼喊声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眼睛一亮,用不大的声音回应:“哥哥,哥哥,我在这里……”
没一会儿小巷拐角处就出现了一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少年来,同样的面黄肌瘦、衣衫褴褛,他看见了小姑娘,便冲上前来拉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脸上那些伤口,顿时咬牙切齿地问:“那些又来打你了?我不会放过他们……”
“哥哥,我不疼,你不要去找他们,大伯母会更生气的。”小姑娘拉了拉少年的衣袖,劝说道。
李大夫见小姑娘的大哥找来了,便拉着李时初悄悄地离开了。
走远了之后,他才对李时初道:“看见那兄妹俩的惨状了吗?这就是没有父母、无人依靠的后果啊。”
李时初不甚在意地说:“那小姑娘不是说有个大伯母?”
李大夫嗤笑了一声,说:“这种大伯母有还不如没有,那兄妹俩的爹去打仗后就没了音讯,他们的娘一年前又病死了,他们的家产田地都被大伯家占了,占了就占了,可他们偏偏还要虐待两个小孩,真是毫无人性,之前那些小孩说那小姑娘偷钱,大概又是那大伯母污蔑的。”
李时初心想,那个少年看着有十几岁了,难道还不能自己当家?如果想要反抗,并不是没有办法的吧?
不过李时初又想到那个叫白小丫的小姑娘,大概那少年是因为妹妹才没办法反抗?毕竟妹妹就是他的弱点,他不敢有一丝大意也是有可能的,如果只有他自己,说不定还能豁出去了,毕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李时初并没有把这兄妹俩的事放在心上,她每天跟着李大夫学医,要不然就悄悄给他调理一下身体,当然,虽说是“悄悄”的,但李大夫医术高明,哪里不知道自己吃的、喝的都有一些药膳和药茶?只不过他知道李时初并不是要害自己,所以就假装不知道了,心中却为小徒儿有这份心思而高兴。
转眼就过了几个月,李大夫的身体似乎到了年限,一下子就不行了,李时初即使有了心里准备,却依旧感到有些悲伤和不舍。
637、半桶水大夫(4)
“初儿,为师、为师要走了,你好好的啊……”李大夫气若游丝地拉着李时初的手,依依不舍地叮嘱自己放心不下的小徒弟。
“师父,您放心,我继承了您的医术,以后就有养活自己的本事了,而且我还能调配一些迷药、毒药,你不用担心我的人身安全。”李时初轻声安慰着李大夫。
李大夫用尽最后的力气,握了握她的手,看了她最后一眼,便脑袋一歪,眼睛一闭,没了气息。
李时初闭了闭眼睛,压下心中的酸涩,给李大夫换上了寿衣,便开始出去找村民帮忙办丧事。
这年头大家过得不易,每年村里死去的人都不少,可李大夫医术高明又心肠好,附近的人受了他不少的恩惠,因此得知他去世,大家都很悲痛,李时初一告知他们这个消息,他们二话不说就来帮忙了。
丧事办了三天,李时初安葬完李大夫之后,便打算收拾一下离开桃花村。
桃花村现在比起其他地方来还是安全的,但她知道,要不了几年,战火就会延伸到这里,最后村子依旧逃不过被搜刮、蹂躏的命运。
李时初跟村长提了一下,说以后他们村子可能会被战争波及到,让他早做准备,村长见她一脸凝重的模样,对她的话就听进去了,记在了心里。
李时初了无牵挂,便在某一天清晨,换上了男装,没有跟村民们告别,就离开了桃花村。
她其实并没有什么目的地,毕竟如今进入朝代末年,各个地方不是天灾横生,就是起义频频,兵荒马乱的,哪里都不太平。
她走到哪里算哪里,当了个潇洒不羁的游医,她的医术自然是高明的,一路上救了很多人,慢慢地居然闯出了些名声,但这名声并不都是好的,因为她亦正亦邪。
看得上眼的病人,不管病情多严重,她都会救;看不上眼的,不管给多少钱,她都不屑一顾;富贵人家的看诊费她要得很高,可有些贫穷人家的病人,她有时候又能分文不取。
她这样的行事作风,自然是有看不惯她的,但奈何她医术高明,又武功高强,甚至还能配制各种稀奇古怪的毒药,所以别人根本奈何不了她。
“李大夫,我儿子的病怎么样?还能不能好?”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红着眼眶问李时初。
“他不是得了病,是吃了有毒的蘑菇,先给他灌一碗泥水,让他把肚子里的东西吐出来吧。”李时初对妇人道。
“吃了毒蘑菇?”妇人一听李时初的前两句话,一下子就懵了,连后面让她给儿子灌泥水的话都没听进去,就开始悲痛欲绝地哭嚎,“吃了毒蘑菇哪里还能活得了啊!我可怜的儿子,你怎么就这么命苦啊,在村里饥荒没饿死,却死在了逃荒路上……”
李时初皱了皱眉,见妇人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只好对旁边呆呆愣愣的中年男子道:“不想你儿子死就快点去弄泥水来!”
中年男子打了个激灵:“我儿子还有救?”谷
“有!但要是你们再耽搁下去,他那就只能等死了。”李时初冷漠地说道,这对夫妻可真不靠谱。
“我马上就去弄泥水来!”中年男子立刻拿出一个破碗,在旁边挖了些泥土,之后在一个水坑里找到了水,弄好了一碗泥水。
“给你儿子灌下去。”李时初吩咐道,泥水自然很脏,很可能引起各种疾病,但现在更重要的是把小男孩肚子里的毒蘑菇吐出来,否则命都没了,还怕脏水引起的疾病?更何况这些疾病李时初完全可以治好。
夫妻俩连忙把泥水给儿子灌了下去,小男孩果然没一会儿就开始吐了,周围围观的难民们一下子跳得老远,生怕被他吐出来的脏东西沾上了。
等他吐干净后,李时初往他嘴里塞了一个小药丸,接着开了药方给男孩的爹:“你儿子暂时没生命危险了,但我身上没有药,你自己去山上找找,或者到有人的地方买药吧。”
“我、我不认识字,也不认识草药,怎么采?”中年男子满脸焦急地说道,然后哀求地看着李时初,“大夫,您能不能想想办法?”
李时初指了一个方向,对他说:“那边直走一个多时辰有一个小镇,你们可以背着你儿子去镇上买药。”
中年男子顿了顿,愁眉苦脸地看着李时初,欲言又止,李时初却并没有再理会他,她都让他去镇上买药了,还给他指了方向,他还想怎么样?难道还要自己给他钱?这是把她当冤大头了。
这一家三口虽然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跟其他难民差不多的样子,但仔细一看,就能看到出来他们三人并不像其他难民一样面黄肌瘦、神情麻木,反而挺有精神的,要不然刚才那妇人也不会哭嚎得那么大声。
大概他们的儿子之所以吃了毒蘑菇,也并不是太饿,而是调皮好奇。
李时初给他们儿子看病都没要诊费,他们还想得寸进尺那就太过分了,要是惹恼了李时初,她能把自己开的药方再拿回来,反正死得不是她儿子。
中年男人知道李时初不可能好心给他药费了,这才背着儿子,带着妻子往小镇的方向去了。
难民的队伍没了他们一家三口,却依旧浩浩荡荡,李时初跟人打听过了,这些人都是因为家里发生了旱灾才离乡背井的。
地里颗粒无收,偏偏官府还派人来收税,根本没收成,哪来的粮食交税?这不是逼大家去死吗?所以那片地方的人就往外逃亡了。
李时初随遇而安地跟着大队伍一起走,偶尔出手救几个病人,所以大家对她印象很好,觉得她心善,看病都不收诊费……这都是错觉,李时初知道他们是难民,身上没钱又没粮,怎么交诊费?她还没有那么冷血。
“李大夫,你家是哪里的啊?家乡也遭难了吗?”一个瘦削的老妇人好奇地问李时初,“我看你有一身好医术,要不是家乡遭了难,应该不会背井离乡才对。”
“我家在昌宁郡长荣县一个叫桃花村的地方,那里倒是没有遭灾,只是我家里只剩下我这根独苗了,我怕下次招兵被抓去打仗,就只好离开了。”李时初找了个借口说道。
638、半桶水大夫(5)
这个理由果然立马让大娘相信了,她点点头说:“你做得对,要是真被抓去打仗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那你家不就断了香火?”
李时初心想,我自己一个孤儿,亲爹亲娘都不知道是谁,给谁传香火?没必要!即使要传也是给养她长大的师父李大夫传。
“是啊是啊,大娘你又是因为什么离开家乡,准备去哪里?”李时初点点头问道。
大娘躺了口气,说:“是旱灾啊,地里没有收成,再留在家里就得饿死了,还不如出来讨饭。至于去哪里?我也不知道,去到哪里就算哪里。”
李时初很理解,这年头难民都是有今天没明天的,谁知道死亡和明天哪个会先到来?
正当她们俩还在聊的时候,突然从前方冲过来一个脸上脏污得看不清模样,瘦得跟根竹竿一样的少年,他慌里慌张地跑到李时初面前,不容分说就抓住她的手腕,哀求道:“李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妹妹!”
李时初看了看他,并没有拒绝,边跟着她往前跑,边问他:“你妹妹是什么情况?”
“我妹妹先是发热高烧,接着就开始肚子疼,然后拉肚子,她最近没吃什么东西,最后拉出来的都是血了,大夫你一定要求求她……”竹竿少年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请求李时初。
李时初说:“我尽量。”
跑了没多久,竹竿少年就带着李时初到了一个小土坡上面,他妹妹正躺在一堆干草上,旁边还放着两个破旧的包袱。
李时初刚走进一点,就闻到从小女孩身上散发出来的浓烈的臭味,像是腐肉发出来的恶臭。
竹竿少年强忍着羞耻跟李时初道歉道:“不好意思,我妹妹很爱干净的,她只是生病了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把她的脸擦擦干净,我要看看她的脸色和唇色。”李时初吩咐道。
竹竿少年连忙从破包袱里拿出一件干净的衣服给他妹妹擦起了脸。
“没关系,为大夫,这种情况我见得多了。”李时初摇摇头说道,然后并不嫌弃,直接抓起小女孩瘦作骨伶仃的手腕给她把脉。
等那张青白色的瘦小的脸蛋露出来的时候,李时初愣了一下,因为她发现这张小脸她几个月之前见过,就是在王老爷家附近那个被一群小孩欺负的白小丫。
没想到他们兄妹俩居然真的逃了出来,但运气还是病人不够好,在逃难的途中生病可是九死一生。
李时初只是惊讶了一下,就把他们俩当成普通了,给白小丫看了脸色和唇色,又看了看舌苔,又仔细询问了竹竿少年他妹妹近几日的饮食和排泄物的具体情况。
了解之后,李时初就得出了结论:“你妹妹得的是痢疾。”
竹竿少年一听,脸上顿时就失去了血色,强忍着心中的悲痛,抱着一丝丝期望问李时初:“大夫你一定能救我妹妹的对不对?你医术那么好,你肯定有办法……求求你救救她吧,她还那么小……”
竹竿少年跟着难民们逃亡了那么久,自然听说过得痢疾之后有多难治好,特别是在本身就缺少药物的逃亡路上。
“你放心,这并不是很难治的病,只要注意卫生,按时吃药。她会得这个病是因为吃了不干净的食物或者喝了脏的水。”李时初安慰他,竹竿少年听了果然没那么伤心了。谷
“可我和妹妹吃喝的东西都是一样的啊,我怎么没事?”少年又疑惑地问。
“大概是因为你的身体抵抗力比你妹妹强。你妹妹的身体本来就虚弱,又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自然比你更容易得病。”李时初解释道。
痢疾这种病如果在后世得,其实很好治疗,但在这医术不太发达,看病只靠望闻问切的古代,就不容易了,但这对于李时初来说都不是问题,她拿出一颗药丸塞进了白小丫的嘴里,然后对她哥哥说:“她还得吃药,你想办法给她找药吧。”
“多谢大夫,我会带妹妹去买药,希望大夫你给我妹妹来个药方。”竹竿少年感激地对李时初说道。
李时初一听,有些惊讶,没想到他这么有决断力,于是很爽快地给他来个药方。
少年接过药方,从破包袱里掏出几个铜板,说:“我,我的钱现在不多,还得给妹妹买药,就,就只能给这些诊费了,对不起…”
李时初摆摆手说:“不用了,我不收你诊费,你快带你妹妹离开吧。”
少年只迟疑了一会儿,便没有再纠结,然后一脸郑重地对李时初说:“你的恩情我记住了,如果我和妹妹以后能活下来,一定会报答你。对了,我妹妹叫白小丫,我叫白河。”
李时初见他这么说,就没拒绝他的好意,说:“好,我记住了。”
少年于是小心翼翼地把妹妹背起来,又提起两个破包袱,最后深深地看了李时初一眼,便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
李时初看着他竹竿一样的身材,却背着一个孩子,还带了两个包袱都走得这么快,不由地惊叹了一下他的体质。
等兄妹俩都走了半天,李时初这才突然记起来,白河这个名字在这个世界并不是无名之辈啊!
她就说怎么觉得有点耳熟,原来是因为白河以后会成为大将军,是跟在男女主身边的人,立下了赫赫战功。
但现在这个未来的大功臣,却还在逃亡。
这个时候应该就是他带着妹妹从伯父伯母家中逃出来的时候了。
不过后来他妹妹并没有出现,大概就是在今天病没了吧。
李时初有些感叹,这乱世真是命如蝼蚁,活着真难。
白河应该是因为相依为命的妹妹没了,孑然一身,才毅然投入到反抗大军中来的吧。
李时初想了一会儿未来大将军的事,觉得能让他欠下自己一个人情太值得了,以后她可以让他罩着自己。
白河的运气还不错,他背着妹妹走了三个多时辰,终于来到了一个热闹些的村镇,立马就去找了药铺买药。
白小丫命不该绝,喝了药之后病情慢慢好转,终于从鬼门关里逃了出来。
639、半桶水大夫(6)
李时初跟着逃亡的难民到了阜宁城外之后,就被阜宁城的官员下令不准进城,连城门都关了,甚至还派了差役来驱赶他们,一时之间弄得难民怨声载道,有些冲动的青壮年甚至都打算强行冲进去了。
乱世容易出枭雄,被挡在城门外被人驱逐的难民无处可去,又被差役们打伤了不少,还有好几个是重伤的,这样冷酷无情的做法激起难民们的强烈的愤怒。
于是终于在差役的又一次打杀、驱赶难民的时候,无法忍受欺压的一群青壮年终于决定联合其他人,打算在夜半的时候爬上城墙,强行闯进去。
李时初因为扮了男装,又是年轻有精力的“男子”,自然也被拉了进去参与。
她听着包大强义愤填膺地诉说阜宁城官员的见死不救,又看着他跟其他几个青年商量如何爬上城墙,进入之后又改做什么……总之,算得上有想法、有行动力的男人。
不过大概没什么经验,又缺少见识,所以包大强他们的计划只到了强闯进城,至于进城之后下一步该做什么,他们居然并没有商量,李时初一脑子的疑惑,这些不都得提前计划好吗,怎么他们似乎一点都不着急?
“进城之后的下一步呢?”李时初连忙问。
“下一步?下一步就是打开城门,让所有难民都进来啊。”包大强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李时初张了张嘴,最后不得不继续追求:“那所有难民都进城之后,又该怎么做?难道就不怕官府的人反应过来,又让人把咱们赶出去吗?”
“对啊,就算我们都进去了,那些狗官也会把咱们赶出来。”一个憨头憨脑的青年恍然大悟道。
包大强听见他的话,也想到了这个可能,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咱们进城之后就分散开来,到时候躲藏着点,装成本地人,官府也不能有那么多人手一一辨别出咱们吧?”
李时初叹了口气,包大强想得也太简单了,难民一不会讲本地语言,一说话就露陷了;二没钱没粮,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精神面貌跟本地人差远了,很容易就能辨别出来,所以他说的计策根本没什么用。
“这不行啊,咱们难民很难融入本地人之中,得找个万无一失的办法。”李时初解释道,“而且我们人数太多,进城之后都没个落脚的地方,即使去乞讨,街上一下子出现那么多乞丐,不摆明着有蹊跷?我们进城之后注定会损害本地人的利益,得想个方法不让他们对咱们太过排斥。”
“那李大夫你有什么好办法?”包大强一脸期待地问她。
李时初定定地看着他:“这就得看你们胆子有多大了。”
“我们胆子肯定大,为了活下去,还有什么不能豁出去的?你就说吧,到底有什么办法?”包大强连忙问。
李时初没有卖关子,直接说:“杀贪官、开仓放粮,当然,放粮的对象不仅是难民,还得包括本地人,要不然本地人会团结起来驱赶我们。但如果我们放粮的对象把他们囊括进去了,那我们的利益就是一致的,他们就不会反抗。”
包大强以及其他青壮年听见李时初这番话,个个震惊极了,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居然要他们杀贪官!谷
几个胆子小一些的已经打起了退堂鼓,李时初并不意外,毕竟强闯进城跟杀贪官、放粮不是一个级别的事情,杀掉了贪官,那就意味着要跟朝廷撕破脸,开始对抗了。
“这、这会不会太严重了?就没有其他办法?我们虽然逃难出来,但并没有杀过人……”包大强深吸一口气,干笑着对李时初道。
李时初耸了耸肩,说:“你们自己决定吧,这只是我自己的建议,你们不想这么做也是可以的,进城之后大家各自谋求生路也行。”
李时初其实很无所谓,毕竟她怎么都不会饿死。
“我、我们再商量一下……”包大强拉着好几个人到另一边商量去了,那些人应该是他的老乡,都听他的,所以他们要再商量也很正常。
李时初便自己找个地方坐着去了,她耳朵灵敏,还能隐隐听见身后包大强他们说话的声音:“那些贪官不是好杀的吧?万一朝廷追究下来怎么办?”
“朝廷哪里有功夫追究?我听说很多地方都有人起义造、反了……”
“那我们这也是zao反?我们也能争天下了?”
“zao反是不是就能吃饱饭?是不是就能娶婆娘?”
……
李时初摇了摇头,这些家伙,行动还没开始,就已经畅享成功之后的辉煌了?
李时初没有野心,不想建功立业,不想争霸天下,她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大夫罢了,治病救人就是她的心愿了。
过了大半个时辰,不知道包大强跟同伴们都商量了什么,反正最后商量下来的就是他们同意了李时初的建议,决定闯进城之后就杀掉所有贪官,开仓放粮,然后把阜宁城当成自己的根据地——因为他们要仿效别人,打天下了。
包大强跟李时初说起这些的时候,瘦削的脸上罕见地显出了些许红晕来,显然他此时是激动澎湃的,觉得自己真的有争一争天下的可能,而成功之后那就是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如花美眷,还有名留青史,哪个男人能抵抗得住这样的诱、惑啊?
李时初见他们个个膨胀得好像立马能上天的模样,忍不住给他们泼了泼冷水:“你们如果选择了这样一条路,那就要有随时死掉的觉悟,毕竟这种事情,不死人是不可能的,你们既没有强大的武力,又没有厉害的武器,想要杀掉里面脑满肠肥的贪官,都得想办法智取,更何况要守住这座城,成为你们的大本营?死人是一定的,你们想好了?等看到熟悉的人死在自己面前,真的不会后悔?现在后悔还不迟,但真的行动起来才后悔,那就太迟了。”
果然,她的话一出,那群兴奋的青壮年脸色顿时就凝重起来,之前被美好的想象所迷惑住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一点,李时初的话是对的,这种事本来就很残酷,所有人都有可能死掉。
“反正饿死是死、被杀也是死!那我宁愿临时前做个饱死鬼也比当饿死鬼好!”一个青年悲壮地喊道。
640、半桶水大夫(7)
其他人一听他这么说,很有同感,对啊,他们本来就是逃难到这里,如果没办法进入城里,那等冬天来了,他们还不一样要死?区别只是饿死、冷死还是被人杀死而已,既然迟早要死,那不如干脆大干一场再死,起码临死前也享受过了。
“包大哥,我们就跟你干了!”其他人纷纷跟包大强表了态,李时初已经提醒过他们风险了,他们还要继续做,那以后有什么事就不能怪她了。
李时初虽然是提出了大概人为了生存下去,是很有勇气的,包大强把难民中有力气、还能干活的男人都联合了起来,大概是约定了什么时候就开始闯城门。
虽然李时初是提出关键性建议的人,但她不是包大强的同乡,信任度就没那么强,所以包大强并没有把他算在“心腹”里。
但这正好是李时初所希望的,她并没有要辅助包大强称王称雄的想法,只是想搭着顺风车进入阜宁城,买间铺子开个医馆而已。
包大强还是有点领导力的,很快就整合了难民群中最有行动里的人跟他一起干。
等到凌晨三四点的时候,李时初被告知他们准备强闯进城了。
包大强带着人,拿着刀——刀都是难民们自己的家当,毕竟逃难的时候,大家把能带动的家当都带出来了,因为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
李时初没有刀,但她有匕首。
百姓间也是有很多人才的,要不然不会有“高手出民间”的说法,包大强让几个最会爬墙的人悄悄地爬上了城墙。
阜宁城并不是一座富裕的城市,而且因为朝廷腐败,被派到这里的官员也有样学样,个个都是贪官污吏,把钱财都搂到自己怀里了,自然就没有钱修城墙,于是这城墙就老化、破败了不少,正好便宜了包大强他们。
先爬上城墙的人并没有惊动城里的守卫,他们放下了几根绳子,接着一个个地把自己人拉上来,没过多久,就拉上来上百人,李时初就在其中。
“杀啊!冲进城、打开城门!”包大强大喊一声,同时城门下的守卫也被惊动了,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些难民居然胆大包天,居然趁着夜晚强闯进城。
被吓醒过来的守卫连忙拿起武器抵抗,但奈何他们本身就没怎么锻炼过,连武器都生锈了,又个个贪生怕死,根本没有忠于职守的精神,因此很快就被难民们打趴了。
包大强也没想到这些守卫居然不堪一击,这么容易就被打败了,心中的紧张顿时缓解了很多,信心十足起来,如果那些城里那些贪官污吏也是这种战斗力,那他们基本上是赢定了。
李时初踹掉了一个守卫,往他脑袋狠狠地一敲,便把他敲晕了,其他守卫也都被大家一一解决了,包大强便连忙让人把城门打开,于是城外的难民个个都开始拖家带口地进来了,争先恐后,生怕晚一点就进不了了一样。谷
李时初让包大强连忙带人去解决城里的官员,务必要让他们一个都不剩,否则容易有后患。
包大强便连忙带人去了,但刚走了几步,他就尴尬地问李时初:“李大夫,阜宁城的官府在哪里,那些贪官的府邸在哪里,我们全都不知道啊,万一这期间没来得及找过去让他们跑了呢?”
李时初很想翻白眼:“官府一般都在城的最中心,官员的府邸一般在官府附近,最繁华的地段,你们要是实在找不到,就找找城里的乞丐,让他们带你们去,只要你们说想开仓放粮,乞丐们肯定跟着你们干!对了,不要一窝蜂跑去一个地方,你们要兵分几路,要不然真的会有漏网之鱼,要是实在不知道有几个贪官,那就问本地乞丐!”
“哦哦!我明白了!”包大强一听,心中顿时有了底,连忙按照李时初的吩咐把人分成了几对,再去找城里的乞丐了。
李时初看着他们的背影,拍了拍额头,这种赶鸭子上架的计划都能成功,应该是老天都在帮他们了,朝廷太烂,官府的威信和官员的能力降低到了极点,这才能让冒失的包大强取得了成功,毕竟天时地利人和。
李时初没有跟着他们去杀贪官,而是帮忙组织难民们进入城里,说实在的,阜宁城并不是一个大城,想要收留这么多难民很困难,但包大强能把粮仓的粮拿出来救济他们,他们就能自己谋出路,因为人类的求生本能是很大的。
这天凌晨,阜宁城里的百姓都听到了街上的各种喧闹声,但他们不敢起来查看,这世道不太平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如果好奇心太强,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所以他们只能明哲保身。
于是包大强的行动果然很成功,城里的乞丐听说杀掉贪官后,自己也能分到粮食,不用难民们强迫,他们自己就迫不及待地带路了。
贪官们都怕死,又贪了很多钱财,生怕被百姓报复,所以请了很多护卫,包大强带着难民们只有一腔孤勇和不怎么锋利的武器,对上膘肥体壮的护卫,是很难取得成功的,但有李时初这个变数在,他们就容易多了,因为李时初给了他们好几大包的迷药,让他们迎风撒开,又或者粘在武器上,弄到护卫身上,便轻易而举地解决了护卫。
包大强带着人杀掉贪官之后,在贪官的库房里看到了满满的金银珠宝以及各种贵重物品,简直能闪瞎人的眼。
“包、包大哥,这、这些珠宝全都是咱们的了?”一个小弟咽了咽口水,眼珠子都转不动了地对包大强问道。
包大强也看花了眼,小弟的话惊醒了他,他这才反应过来,对啊,贪官已经被他们杀了,那贪官的这些财产不就归他们了吗?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珍贵的东西,这里面随便一颗珍珠,都能换几百个钱,包大强意识到这是多大的一笔财富后,连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了……
“包大哥,我们是不是先去找粮仓,再来处理这些财产?”一个脑子比较清醒的同伴提醒包大强。
“对对,我们得先找粮仓,要开仓放粮……”包大强压制住心中的贪婪,想起自己的计划,只好呐呐说道。
641、半桶水大夫(8)
阜宁城混乱了好几天,刚开始当地百姓得知城外的难民居然霸占了这座城,把所有官员都杀了之后,就惶恐不安的,连出门都不敢,但等知道这些难民不但没有劫掠他们的意思,反而把粮仓里的官粮都拿出来接济百姓之后,便立马对难民们的印象好了许多,都不太害怕他们了。
包大强其实还不太想把粮食拿出来给当地百姓,毕竟他们难民人数也很多,他作为难民的一员,私心里当然想把粮食都留给自己人,但他的同伴牢记李时初的话,劝了又劝,他才没有做出糊涂事。
李时初进城之后就再也不管包大强那伙人了,他们想占地为王还是怎么样,李时初都没有兴趣参加,所以她只是找了间临街的铺子,买下来改造成医馆以及自己住的地方。
包大强似乎也把她这个外人忘了,根本没来找过她,李时初倒是希望他们把自己忘了才好。
阜宁城被难民占领的消息几天之后就传了出去,附近的城市自然十分警戒,生怕包大强他们侵占了阜宁城之后又会对周边其他城市下手,就跟其他地方起义的农民一样。
然而穷人乍富的包大强才没有这么伟大的理想,他如今有了一座城,从一个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难民一跃而成左拥右抱、吃喝不愁的人上人,醉生梦死地享受都来不及,又怎么有那么大的野心继续去扩张领土?
而且他们这群人真的只是乌合之众,连游兵散勇都算不上,也就是阜宁城的那些贪官实在太废了,又没有丝毫准备的情况下,才会这么容易就被包大强这群难民得手。
李时初的药馆毕竟是新开的,有些药材没那么快采购好,所以她有时候还得亲自出城上山采药。
这次她出城后不久,就遇到了一个似乎是商队的人马。
当头一个红脸的大汉叫住李时初:“哎,小兄弟,你是从阜宁城出来的?”
李时初看了看这伪装得不是很成功的商队,对红脸大汉点点头:“对,我是阜宁城的大夫,出来采药,这位壮士是要去阜宁城吗?”
红脸大汉一听,连忙说:“对对,你是阜宁城的人真是太好了!我车队这些货物本来都打算运到阜宁城去卖的,但到了这附近,才听说阜宁城似乎沦陷了,被不知道哪里来的难民占领了……我这什么情况都不清楚,就不太敢直接去了,万一碰上不讲道理的,亏了货物不要紧,但要是把命都留下那就太冤枉了,所以,小兄弟,我想跟你打听一下情况。”
李时初也揣着明白装糊涂,微笑着一脸纯善地说:“可以啊,大哥你想要打听什么情况?”
“阜宁城真的被难民占领了?里面朝廷派来的官员全都被杀了?”红脸壮汉压低了声音问。
“真的,都被杀了,那些贪官被杀了就杀了,反正他们鱼肉百姓,贪污了那么多钱,该杀。”李时初好不客气地说道。
红脸大汉被噎了一下,脸色有些不太好,忍不住问了一句:“那那些难民就比贪官好吗?”
李时初点点头:“那些难民大概是因为饿过肚子的缘故,占领了阜宁城的第一天就把粮仓里的粮食都拿出来分给百姓了,所以大家并不怨恨他们,反倒更感激他们。”
红脸大汉一脸不敢置信地问:“那些莽夫,不,那些难民居然把粮食分给百姓了?他们难道不想据为己有吗?”
李时初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表现有点不妥,连忙赔笑道:“我的意思是,那些难民还挺有大义的,大公无私!”
“有没有大义我不知道,不过大家都并不讨厌就是了。”李时初说道。
“那小兄弟,难民们大概有多少人,你知不知道?”红脸大汉把李时初当成了涉世不深的年轻人,居然这么直接地问她了。
李时初十分理直气壮地摇头:“这个我可不知道,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大夫罢了,哪里知道有多少难民?但应该不少,毕竟之前的那些官员就是见难民太多了才不肯让他们进城避难,还驱赶他们,这才逼得难民们反了的。”
红脸大汉一听,还想要问些什么,但李时初没兴趣当间谍或者细作,便摇头对他说:“这位大哥,不好意思,时间不早了,我得上山去了,否则今天采不了什么药,你要是想知道阜宁城的情况,不如派几个人先去看看。”
红脸大汉一听也是,他们直接派人去打听不就行了,于是就跟李时初告别了。
李时初上了山之后,回过头一看,发现那个“商队”居然还停留在之前他遇到的地方,而几个人在外面似乎商量些什么。
她目光就有些意味深长了,这些人不是附近其他城的官府派来打探消息的,就是其他起义军派来了解“同行”敌情的,可真有意思,就是不知道包大强会怎么应付了。
不过这些都不关她这个小小的大夫的事。
李时初采了大半个月的药,又用半个月炮制,之后采购的药材也准备好了,便开馆当起了大夫。
但毕竟她面相年轻,又身形瘦弱,所以并没有几个病人上门,毕竟大家更信任年纪大的老大夫。
李时初并不着急,她又不指望开药馆吃饭,只是个消遣罢了,所以有病人上门她就医治,没有她就写写药籍或者看看书,自在极了。
阜宁城虽然渐渐地安定下来,没有什么大乱,但小乱却是从来都没有少过,毕竟没了朝廷派下来的官员,只靠包大强一群赶鸭子上架,根本不懂治理的人物,阜宁城的治安能好才奇怪,所以偷偷摸摸的事情一直都有。
很不幸地,李时初这个刚开了一家新医馆,又只有她自己一个年纪轻轻,看着就很好欺负的人,就成了被有心人看中的猎物。
李时初正在后院里舒舒服服地躺着准备入睡的时候,忽然就觉察到自己在医馆门口设置的小机关被人动了。
她住的这地方,正是医馆的后院,所以医馆有什么动静根本逃不过她的耳目。
642、半桶水大夫(9)
王大头这是第三次半夜去撬别人家的门偷东西了。
他已经观察了这家医馆的大夫很多天了,知道他年纪轻轻就买了铺子,还能采购到那么多药材,就连没有病人上门都丝毫不担心,显然肯定是个家里有钱的,否则不会这么从容。
王大头家里穷得老鼠都绝迹了,却整天游手好闲、偷鸡摸狗,最是嫉妒这种家里有钱又长得弱鸡似的小白脸了,因此他偷了好几户人家之后,终于找上了李时初。
他发财还不忘带上两个狐朋狗友二赖子和李麻子。
“门开了,快进来!”王大头招呼两人,他开锁是一把好手,之前去偷的人家也是他撬的锁,他好像天生就是干这行的。
“大头,这就是小白脸的医馆?不是说她根本没什么病人上门吗?钱柜里能有几个钱?”二赖子疑惑地问道。
“你傻啊,医馆里除了钱不是还有药材?什么人参、鹿茸、灵芝、虎鞭,全他马的贵得要死,咱们随便拿一些都够本了!”李麻子极力压制着心中的兴奋说道。
“别说了,咱们分头去找值钱的东西。”王大头吩咐道。
于是三人就分开“寻宝”去了。
李时初此时已经起了床,她心中十分暴躁,作为一个女扮男装的大夫,她白天要装成男人,只有晚上的时候才能换上宽松的衣服当回女人,但现在三个小偷愣是让她美容觉睡不成,放松的时间又被耽搁,她的火气能不大吗?
胆大包天的东西,惹到她头上,简直是不知死活。
李时初简单粗暴地从柴房里抽出了一根三尺长的木棍,披头散发就走了出去,恰好王大头想先从后院偷起,毕竟一般前铺后院的人家,值钱的东西肯定藏在比较安全的后院。
于是李时初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王大头,王大头刚进门就看到一个披头散发,根本看不清面容的人,吓得心脏都仿佛要从喉咙里跳出来,连喊叫都恐惧得喊不出来了,整个人僵硬得如同一根木头。
李时初冷笑一声,举起木棍,狠狠地当着王大头的脑袋敲下,噗通一声,他连一声都没来得及出就倒在了地上。
解决了王大头,李时初就往前面医馆走去了,二赖子和李麻子不知道是艺高人高大,还是根本不把她这个主人放在眼里,翻找她药柜的动静根本不小,还把李时初那些收拾得整整齐齐的药材都翻腾得乱七八糟,李时初看见之后快要气炸了,难道他们不知道弄乱别人的东西有多可恶吗?她得花多长时间才能重新整理好?
于是气急而笑的李时初根本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就狠狠地敲了二赖子一棍,这回不是瞧他的脑袋,而是敲断了他的腿。
凄厉的哀嚎在寂静的深夜响起,但这种多事之秋可没有任何人有好奇心或者好心敢出来检查到底是谁发出这样的惨叫。
只有同在一处的李麻子,看见自己的同伙居然被医馆主人发现还打了,这才大惊,但很快发现只有李时初一个人,于是他恶向胆边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想把李时初解决了。
李麻子大吼一声:“我跟你拼了!”就举着手中的刀冲向李时初,他以为自己的刀肯定比李时初的木棍有用。
但他低估了李时初而高估了他自己,他冲上来正好,不等他手中的刀凑近,李时初就抬起木棍狠狠地横扫了他的底部,于是咔擦两声,李麻子的双腿就齐齐别打断了。
继而响起的是比二赖子还凄厉的惨叫。
三个贼都失去了行动力,李时初这才点起了灯,用绳子把三人都绑了起来,然后拿出一把匕首,一一地把王大头、二赖子和李麻子的手筋、脚筋全都割断了。
哦,对了,为了防止扰民,划断他们的手筋脚筋之前,李时初先用抹布把他们的嘴堵住了。
被割断手筋的时候,王大头终于痛醒了,但一发现自己如今的处境,便觉得还不如没醒,没醒他就不用面对自己以后成了废人的事实。
三人又痛又悔,恨不得时间回到晚上之前,这样他们就不会惹上李时初这个人,他们以为李时初是个软柿子很好欺负,但却没想到敢在如今境况不明情况下的阜宁城独自开医馆的人,能是普通人吗?是他们有眼无珠……
他们涕泪横流地用眼神跟李时初哀求,悔不当初,但李时初可不是什么好人,她把三人拖到了城外的垃圾堆里,把他们扔在了垃圾堆上,垃圾不就应该扔在垃圾堆里么?
忙了大半晚上的李时初收拾了一下医馆,便关好门继续睡了,完全不管垃圾堆里的三人是死是活。
等到第二天,阜宁城的百姓从垃圾堆里发现奄奄一息的王大头、二赖子和李麻子,这才解救了他们,除了把他们拖出垃圾堆,给他们松绑,之后就不管了。
谁让他们三个一向人憎狗厌,还经常偷鸡摸狗,从来不干好事?周围的百姓都很讨厌他们,这回能帮他们松绑已经是好心了,但要想让他们把他们送医或者送回家,那就不可能了,谁让他们人缘不好呢?
于是被李时初挑断了手脚筋,又被耽误治疗,三人都成了不能行动的废人,他们倒是痛恨李时初,但却吓破了胆,根本不敢跟李时初对上,所以李时初还以为他们的家人会来纠缠,却没想到以后都风平浪静,让她十分意外。
倒是医馆附近有些机灵的人家,模模糊糊地猜出王大头他们三个人的遭遇是李时初造成的,毕竟那天晚上的惨叫是从她的医馆方向传出来的,而第二天,王大头三个人又是那副凄惨模样,可不就令人怀疑吗?
李时初根本不怕被人怀疑,如果谁想来找她麻烦,那尽管来就好了,看到底谁吃亏。
出乎意料的是,自从这事发生之后,李时初的医馆开始有更多病人了,其他人对她似乎也格外尊敬起来,前来看病的人之前还会对她不太敬重,但在那之后,就根本没有病人敢小看她,轻视她了。
这可是意外之喜,让她有了威信,知道她不好惹了。
643、半桶水大夫(10)
正当李时初给一个病人针灸的时候,忽然外面街上就有人开始大喊起来了:“不好了!不好了!有官兵攻打进来了!大家快逃啊!”
李时初顿时一怔,不过幸好她心理素质过硬,手中的银针才没有扎错穴位,还稳稳地落在了该落的地方。
只不过她的病人就没有她这么冷静了,吓得一下子就站起来:“又、又打仗了?”
“快跑啊,敌军马上要进城了!”街上一下子就乱了起来,行人惊慌失措地四处奔逃,李时初医馆里的病人也都慌里慌张地跟李时初道:“大夫,我们今天不看病了!”
说完就已经跑了,而李时初面前这个也一脸为难又着急地望着她,说:“李大夫、我、我也想回家,家里还有老人孩子在……”
“行。”李时初当然不会阻止别人逃命,她立刻飞快地拔下了病人脑袋上扎的银针,“快走吧!”
病人于是一溜烟地跑了,此时医馆只剩下李时初自己一个人,她想了想,把所有药柜都收回了自己的伴生空间里,这样即使打进来的敌军要烧杀抢掠一番,她的损失也不会太大。
正要关医馆们的时候,她发现街上的行人几乎已经走完了,只剩下寥寥几个也神情惶恐脚步匆匆,显然大家逃命的速度都挺快的。
只是不知道这回来攻打阜宁城的人是哪方人马,李时初想起不久前自己出城采药时遇到的那个红脸大汉带领的“商队”,会是他们吗?
包大强不知道能不能组织人手抵抗?大概是不能的,毕竟他手下最信任的是那群跟着他逃难的同乡,没有丝毫军事素质,遇上正规些的敌军,大概只有送人头或者投降的可能了。
生逢乱世,人命如草芥,阜宁城里的百姓自顾不暇,逃的逃,躲藏的躲藏,敌军还为攻入就乱得不成样子了。
李时初把医馆的大门关上了,易容成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年男子,便悄然跃上了阜宁城最高的一座建筑——五层的佛香阁,望向城门口的方向。
她拿着望远镜,清楚地看见城外乌压压的士兵正围攻城门,而守城的人里并没有包大强那些人,只剩下一些普通的守卫,那些守卫居然没有自己逃命,而是仍然坚守着。
但到底寡不敌众,李时初很快就看见城门被外面的敌军用几根粗圆木推开了,忠于职守的守卫被杀死,于是敌军汹涌而入。
李时初此时已经拿出了好些药粉来,如果这些敌军进城之后肆无忌惮地屠杀百姓,那她就反杀回去。
幸好这些领军的人还没有那么丧心病狂,虽然攻进了城里,却并没有纵容士兵胡作非为的意思,而是带着人马直往城中心官府所在的位置而去。
李时初松了口气,知道这方人马的首领并不是烧杀抢掠一番就跑的劫匪型,而是打算侵占阜宁城,打算长长久久地拥有这座城的野心型。
这倒是不用太担心城里百姓的性命安全了。
果然,等到李时初从佛香阁下来,回到医馆里待了大半天,都并没有听到百姓被杀害的哀嚎哭叫声。
只不过包大强他们的下场大概不怎么好,不过李时初没太在意,毕竟成王败寇,起义军不都是你杀我、我杀你的?识时务些的投降得及时还可以有个好下场。
当然,这都不关李时初的事了,她只是个普通大夫罢了。
夺得了阜宁城控制权的是另一方起义的人马,并不是附近州县的,这倒是让李时初有些惊讶,不过哪方人马都好,只要有底线不屠城,不折腾百姓就可以了,李时初要求很低的。
街上安静了两天,就又渐渐地热闹起来,百姓们都习惯了这种不安定的,上头管理者时不时就换一个的动荡生活,日子总要过的,所以一意识到新上位的管理者没有伤害他们的意思,他们就得出来为生活而奔波劳碌了。
李时初的医馆又开了,这回她的病人居然有几个看着是士兵的人,治的是开创性伤口,不过都不严重,李时初把伤口清理了,又给上了药,就处理好了。
“李大夫,那几个胳膊腿被割伤、刺伤的人是不是之前攻占咱们城的士兵啊?”之前那个因为时常头疼而找李时初针灸的病人偷偷地问。
李时初瞥了一眼好奇心重的这人,说:“你这么想知道,怎么刚刚不直接问他们?”
“这我哪敢问啊?万一惹恼了他们,那我还有命在?”病人脱口而出道。
“他们应该不会随便杀人,要杀早在攻进来的那天就杀了,现在不杀,说明他们不准随便杀无辜的人。”李时初淡淡地说道。
病人干笑道:“哈哈,李大夫你说得对,可能上头的人想收服百姓的心,不会犯众怒把咱们无辜百姓都杀了了的。”
“你倒是有些见识。”李时初有些意外地说,“还知道上头想要民心呢。”
“嘿嘿,我好歹也读过几年书嘛,什么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们百姓不就是水吗?”病人顶着满脑袋的银针,笑得傻憨憨的,跟只毛茸茸的刺猬一样。
李时初忍不住扬了扬嘴角。
刚把这病人脑袋上的银针扎好,忽然门口就传来一阵嘈杂声,然后三个年轻男子用木板抬着一个捂着肚子哀嚎的人急冲冲地进来。
“大夫,快来看看我兄弟,他被长刀刺穿了肚腹,流了很多血……”抬着伤患男子中的一个着急的对李时初说道。
李时初连忙上前查看伤者的伤口,只见他左腹部一片血肉模糊,连内腹里蠕动的肠子都看得见,还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其他器官。
“大夫您一定要救他啊,他都是为了我才被人刺伤的……”一个眼眶通红的男子悲痛地哀求李时初。
“大夫,请您一定要尽力救他!”另外的人也同样请求道。
“我会尽力。”李时初一边飞快地用银针扎在了伤者的各个穴位止血,一边回答道,“他需要一个安静干净的场所做手术,你们把他抬到旁边的小房间来。
小房间是李时初准备的手术间,她还以为可能用不上,但没想到这会儿就能用上了。
三个人按照李时初的吩咐把伤者抬到了光线充足,安静又卫生的小房间,就眼巴巴地看着李时初了。
644、半桶水大夫(11)
李时初没有搭理他们,她飞快地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各种手术材料和医疗器械,先是把伤者的受伤清洗消毒,三个送伤者来的男子看着她把病人的肠子都掏出来用那种带着怪味的水冲洗了一遍,全都惊呆了,眼珠子险些从眼眶里掉出来,然后就是不可抑止的干呕了。
“呕……你这是在干什么?怎么能把他的肠子都掏出来?你不会是想害他?”那个浓眉大眼的年轻男子边干呕边质疑李时初。
“闭嘴!不想他死,你们就滚出这里!”李时初最烦干活干得最投入的时候被人打扰了。
三个人半信半疑,他们虽然听说过李时初的医术高明,但并不知道她是这样行医的啊,虽然他们的同伴被伤到了肚腹,很大可能好不了了,但也不能让人这么对他的身体吧?
于是他们还想跟李时初辩驳,但李时初那双犀利冰冷地眼睛一看他们,他们便不由自主地选择了相信她。
李时初终于把麻烦的人打发离开了,便聚精会神地给伤者做手术,这人还是很幸运的,他的肠子以及其他内脏都没有被伤到,只是给肚子开了一个大口子,伤口看着渗人而已,其实只要缝合伤口,不感染,那就能好得很快了。
李时初用线给伤者飞快地缝合起肚皮来,这种简单的手上她已经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了,就算闭着眼睛摸索着做都不会出错。
没过多久,伤口就被缝合好了,李时初给他上了药,用绷带包扎好,又往他嘴里塞了一个消炎抗感染的药丸,便出门去对守在门口的三个人说:“伤者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你们注意观察一下,看晚上有没有发烧。”
“这、这就好了?周龙不会死了?”三人不敢置信地问。
“死不了!”李时初翻了个白眼,如果这种手术都能死,那她前世的几十年名医不是白当了?
“你们留一个照顾他就行了,其他人可以离开了。”李时初又叮嘱道。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留下一个机灵的同伴,其他两人则听话地离开了。
李时初出去之后,就到了给经常性头疼的病人拔针的时候。
把病人果然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他目睹了那个肚子开了个口子的伤者被抬进去,这会儿见到李时初,就眼睛发亮地问她了:“刚刚那个肚子穿了的人你真的救回来了?”
李时初点点头,下手讯速地给他脑袋拔针。
“你是怎么救的啊?真的不会死?我小时候见过一个被牛角顶穿肚子的人,那人就没能治好,活活地痛死了,死的时候肚子还是破着大洞的,唉,真可怜……”八卦头疼患者巴拉巴拉地说着。
李时初说:“如果只是肚皮刺穿了,那就比较好治,但要是肚子里的肠、肾、肝等内脏被刺伤了,那就比较难治了,会比较麻烦。”
“肠穿肚烂都能被救回来?我不太相信。”头疼患者眼神明显不相信李时初的话,“要是真的能救,那你就是神医了,虽然你医术确实不错,我的头疼症都没犯了,但你也不能吹牛皮啊。”
李时初扯了扯嘴角:“你爱信不信。”谷
其实很多人也不太相信李时初能把那个伤者救回来,他们把人送来这里只是打算死马当活马医,说不动有奇迹呢?
没想到还真的有奇迹了,他们的军医都放弃了的人,抬到这小医馆来,居然真的让这面嫩的小大夫给抱住了性命。
已经过了三天,那个伤者没有再发烧感染,李时初给他换了药重新包扎好,便对伤者说:“你每天可以起来活动一下,不要整天躺着,血液不循环容易血栓。”
“啥?他伤得那么重,怎么能下地?还运动,万一他肚子又裂了怎么办?”伤者同伴立马反对。
“只要动作幅度不大,慢慢地起来活动活动,根本不会裂开,我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李时初耐心地解释道,这伤者只不过是破了肚皮,并没有伤到内脏,完全不需要那么担心。
在后世,那么多女人剖腹产,那可是连子宫都剖开了掏出一个孩子来,还不是缝好伤口几天后医生就让人下地活动了?难道这破了肚皮的大男人还不如剖腹产后的产妇?
反而是有些听了老人的话坐月子时一整个月都不下地活动的产妇,出月子后活动了几下,就得了血栓死掉了。
李时初是为病人着想才让他下地活动,又不是变态为了折磨他。
“大哥,我感觉好了不少,虽然伤口还挺疼,但能忍,我们还是听大夫的话吧。”周虎脸色苍白,但依旧微笑着对照料自己的同伴说道。
然后他还一脸抱歉地对李时初说:“大夫,不好意思,我大哥是担心我才会这么说,希望你不要怪罪他。”
李时初摇摇头:“不会,你安心养伤,有事你就让他叫我。”
十天之后,周虎已经能不用人搀扶,自己一个人慢慢地走路了,他的同伴们震惊不已,纷纷对李时初刮目相看了,有几个耿直地还来跟李时初抱歉,说当初不该怀疑她的医术。
大概是因为周虎的伤好得令人格外意外,他的同伴一个接一个地来医馆看他,就跟看什么西洋景似的,李时初光是知道的,来看周虎的人已经达到了三十多个。
“你们是韦家军?”李时初冷不丁地冒出这句话来,一下子就让周虎愣住了。
“怎么,不能说?”李时初问,周虎和他同伴们的精神面貌跟本地人以及难民们截然不同,而且他们身上还有行伍的痕迹,很容易就能让人看出他们的身份。
“也不是不能说,只不过咱们将军说让我们低调些。”周虎回答道,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李时初,“因为我们毕竟是占领了阜宁城的人,不能让百姓敌视、排斥我们。”
李时初点点头,韦家军就是这个世界的男主角韦乔远的起义军,没想到他都打到阜宁城来了。
既然是男主角,那当然最后是夺得天下的那个人,他的队伍当然不能跟其他起义军一样无恶不作,不把百姓当人看,毕竟他有野心,想要收服民心,不就得从他占领的领地百姓开始收服吗?
645、半桶水大夫(12)
周虎的伤口大半个月就好得差不多了,离开了李时初的医馆,只是之后他的同伴又陆陆续续送来好几个外伤严重的人,李时初都收下了。
“李大夫,请你一定要救一下他们,他们都是我的同袍,受了伤之后也上了药治疗过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伤口就是不见好,反而越来越腐败,每天发烧烧得浑浑噩噩,军医都说他们现在只是熬日子,没得救了。”周虎情绪十分低落地跟李时初说道。
“李大夫你连我都能救回来,我这些兄弟肯定也能,所以求求你一定要尽力。”周虎看着连申吟声都低得不可闻的同伴,一脸乞求地看着李时初。
李时初给几个伤患检查过了,全都是伤口没能抗得过感染这关的人,现在还没有抗生素,身上有伤都得靠自身抵抗力抗过去,这些人没办法抗,就变成了这样。
“我尽力。”李时初淡淡地说道,便给双手做清洁,开始给伤患割腐肉,看得周虎一阵干呕,连忙从手术间跑了出去。
送来的伤患有五个,李时初花了一天时间才处理完,之后就让周虎好好照顾他们了。
“李大夫,有两个伤者清醒了!”周虎惊喜地大喊道,他守了五个同袍一晚上,天亮之后就看见有两人睁开了眼睛,虚弱地问他这是哪里。
周虎给他们解释过后,就一脸激动地跑去告诉李时初了。
“醒了就抓紧时间给他们喂水喂食,身体虚弱就得多补充营养。”李时初对大惊小怪的周虎说道。
“好好,我这就去给他们喂吃的!”周虎又兴高采烈地跑了。
五个被军医判了死刑的伤患都活了下来,还一天比一天精神,明显已经慢慢好转了,这回李时初惊动的就不仅仅是周虎的同伴了,还惊动了周虎的上司。
于是李时初就在自己的小医馆里见到了一心想邀请她去韦家军当军医的陈将军。
“李大夫,你这一手好医术真的就是活死人、肉白骨啊,连快要不行了的人都被你给救回来了,真是名副其实的神医!李神医你这一手高明的医术,不去军中效力太可惜了,只是在这里给大家治些头疼发热的小病那不是大材小用吗?太浪费!只有在军中才能让你的医术尽情发挥啊……”陈将军见才心喜,恨不得立刻就把李时初挖到他的手下去。
作为他这种经常上战场,脑袋都系在裤腰带上的武将,谁不想随身拥有一个医术高明的神医?所以他对李时初势在必得。
但李时初可没有那么伟大去当韦家军的军医,所以她直接拒绝了:“我没有参军的想法,只想当个普普通通的小大夫,陈将军你高看我了。”
陈将军着急地说:“李大夫你真是太谦虚了,能从阎王爷手中抢人,怎么可能是普普通通的小大夫呢?你不愿意当军医,莫非是担心军医待遇不好?这个你放心,咱们韦家军的待遇很好,不会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如果你愿意嫁入的话日常生活根本不需要担心,我可以派人去照顾你的衣食住行,药材之类的也不需要你担心,你只需要给士兵们看伤就行了。”
李时初拒绝得很彻底:“我天性喜欢自由自在,不喜欢受人拘束,要是当了军医,那我就得受人管,这我是不能接受的,所以更愿意自己开个小医馆自在地过活,希望陈将军你不要勉强我。”
陈将军十分失望,依旧不死心地劝说:“你去了韦家军也自由的啊,不会有人敢强迫你……”
他的话在看到李时初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时停下了,李时初面带讥讽地说:“陈将军,这些话你就不用对我说了,你我都知道,只要我真的进了韦家军,那就注定身不由已,救什么人、不救什么人肯定不会由我自己做主,所以你不用说那样的话来框我。”
陈将军被她说得羞愧了,老脸一红,叹了一口气道:“是我强人所难了。但李大夫你要是以后改变主意了,那就来找我。”
李时初很笃定地说:“不会有那一天的。”
然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问:“对了,我听说你家主公心胸宽阔,为人光明磊落,想必不会因为我没有给他效力就报复我的,对吗?”
“当然不会!我家主公才不是那样的小人!”陈将军立马反驳道,然后郑重其事地对李时初道,“你不能给我们韦家军效力虽然很可惜,但咱们主公可没有自己得不到就毁灭的恶毒想法,你完全没必要担心这个。”
“那就好。”李时初微笑着说道,希望韦乔远能名副其实,是个能容人的君子。
陈将军没有招揽到李时初,垂头丧气地回去了,但他是个脸皮厚的,他那军中军医没法治好的伤患,就全都送到李时初的小医馆来了。
李时初没有拒绝了,毕竟都是上门求救的伤患,普通百姓跟士兵在她眼里是一样的。
陈将军的副将对于李时初,连将军亲自上门邀请都拒绝的不识相十分不满,还问过陈将军:“将军,这李大夫也太狂傲了,您都亲自去请他了,他还这么不识趣,真是给脸不要脸……”
陈将军却摇摇头,说:“老王啊,李大夫可不是普通大夫,他是个神医啊,有才华的人当然有自己的傲气,他不想来咱们军中当军医很正常,毕竟当了军医就要受管束,哪里是在外面当受人敬重的大夫能比的?”
“我看他就是沽名钓誉,看不上我们韦家军!”副将义愤填膺地说,“他医术再高明又怎么样,还不只是一个医者,只有咱们主公讲究仁和尊重,才会让不识趣的人自主选择。如果是其他有兵的人,看上了什么人,直接就掠走让他给自己效力了,不效力就让他去死,看有几个能嘴硬的,我看就是太给他们面子了……”
“你闭嘴!”陈将军瞪了一眼副将,没好气地说道,“人才之所以是人才,就是因为他们的心思不是普通人能比的,普通人被压迫一下可能就屈服了,乖乖给主人效力;但恃才傲物的人可不吃这一套,他们只会潜伏下来,然后抓住时机狠狠地报复一把,到时候能让人偷鸡不成蚀把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