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戌染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遇到这样的困境来。
从戌染有记忆开始，他便在这鼎城内的小街小巷与无数的乞儿们一起，跟着那些老乞儿们四处乞讨，有时能吃饱，有时却是要饿上三四天的。冬日苦寒，可是他的身上却是从来没有一件多的衣裳可以披上，那一件破烂无比的单衣他穿了一年又一年，直到彻底地烂掉......
也就是那一年，戌染遇到了一个贵人。
那是一个奇怪的老头子，一身的黑衣，头发半百，脸上全是皮肉褶子，看起来年岁颇大，可是那老头子的身子骨却是硬朗无比。冬夜里的风雪割在戌染的脸上，只让他觉得如同刀子一般，疼的钻心，可是那个老头子在那般的天气之后，就着了那么一件黑色的单衣，却是显得精神奕奕......
戌染永远都记得，那个老头子本是路过，却是突然停下了脚步来，站到了他的面前，挡住了大片的风雪，定定地看了他许久之后，这才开口问了一句：“你，要和我走吗？”
那个时候的戌染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跟着他走了，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有衣可穿，有食可吞？
“我许你温饱！但是将来如何，得靠你自己去挣！你可愿意？”那个老头子似乎是看懂了戌染眼里的渴望，倒是平淡无比地对着他许诺了一句，看着戌染一边狂点头，一边努力地把那根本无法遮体的破衣片往身上裹的动作，轻轻叹了一口气，便不知道从哪里扔出了一件黑衣来，直接丢到了戌染的身上。
“穿上，跟我走吧！”
戌染根本没有多想，套上了那身宽大无比，根本不可能温暖身子的黑色单衣，倒是开心无比地笑了起来，跌跌撞撞地便跟在了那个老头子的身后，沿着鼎城的小巷穿行了许久，最终与那老头子一起出了城......
之后的几年，戌染就跟着那老头子学起了武来，只是那老头却是根本不让戌染称呼他一声师傅。
老头子的武功应该很高，至少戌染在跟着他的十年时间里，能练成现在这般的实力，也多亏了那老头的教导。
戌染曾经想过，再跟着那老头子学十年，他兴许便能试试看，能不能与他切磋一番，赢个一招半式的。
可是，老头子根本没有给戌染任何的机会。
某日夜里，老头子与戌染多说了几句闲话之后便直接消失了。
那个时候的戌染是茫然的！十年的相伴，怎么就换了一个不辞而别呢？他想不明白，这十年，自己与那老头子，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关系？而那老头，为什么要养了自己十年，又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呢？
他去哪里了？
戌染曾经抱着要去寻找的念头，找了一年，可是，根本没有找到任何的消息。
茫然无比的戌染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所以最终便又回到了鼎城。那个时候，正逢郑公府上招揽门客护卫，没有去处身上又没有钱财的戌染只能投入了郑公府，在蛇老的手下当起了差来。
戌染与蛇老相交不深，平日里也就只见着他阴沉着脸坐在院子里喝酒饮茶，倒是一句多话都没有说过的。在戌染的印象里，蛇老此人时时都散发着一种让人感觉寒气逼人的感觉，是他最不喜的。
因为那种冷，只会让他不停地想起与那老头子相遇的那个风雪之夜。
在蛇老的手下，戌染只待了大约一月的时间，便因为那郑家四公子需要挑选护卫而被选中，从而成为了那郑家四公子的人，开启了他的护卫生涯。
戌染跟在郑家四公子的身边，大约也有三年了。
这三年里，那郑家四公子的脾气，戌染多多少少是了解的。也就是因为了解，也清楚自己的身份，所以郑家四公子会出什么事情，戌染的心里其实都是有谱的。
只要不过分，戌染觉得自己都是能忍受的。
可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过，那郑家四公子只是因为那素医的事情，便这般的怀疑他不说，更是要让蛇老来抓了自己？
蛇老的本事，戌染不了解，但是看蛇老在郑家的地位，他也是清楚，那人是绝对不能招惹的！更何况，作为武者，戌染很清楚，自己在蛇老面前，那绝对是吃不了好的！
“头儿，你走吧！”报信来的那个男人一脸同情又担心的表情，看着愣在原地了一般的戌染，忍不住朝着周围慌张地张望了几眼，赶紧又说道：“头儿，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不是？公子和夫人现在都在气头上，你要是不走，真让蛇老来给抓走了，这事情可就麻烦了.......蛇老折磨人的本事，我们都听过的啊！那可是做不得假的！”
“头儿，你走吧！”跟着戌染一路回来的其他人也是赶紧点头，附和着劝道：“你就出城去躲躲，等府里的事情好了，夫人和少爷的气性都消了，我们就立刻给你送信来！到时候你再回来就是了。”
“是啊！头儿，你去躲躲吧.......”
几人忙不迭地对着戌染劝道，目光却是担忧无比！他们很怕这蛇老要是一个不在意便直接冲出来，把戌染给抓走了怎么办？他们可是没有办法，也没有本事去救人的。
“头儿.......”
戌染晃了晃身子，只觉得那被郑家四公子用重物打中的脑袋隐隐有些发晕：“公子......不信我！”
“头儿！！”那几人忍不住对着戌染喊了一声。
“罢了罢了.......”戌染却是突然想通了什么一般，有些凄然地笑了笑，朝着那郑家四公子的院落方向看了眼，这才望向了身边，跟了自己好几年的手下：“你们也跟我走吧！公子如果不信任我了，也不会信任你们的.......到时候我走了，公子与夫人都是会迁怒于你们的！”
那些人闻言，倒是顿时都楞在了原地，面色微微有些迟疑了起来。
“怎么?”戌染顿时不解地看向众人。
来报信那人抬眼朝着戌染看了看，这才低声说道：“头儿，我是家生子......我的父母兄弟，可都在郑家啊......我不能走的........”
第三百一十七章
有些事情，戌染是没有想到的。
自己带了这几年的手下，大家要说没感情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不然怎么可能会有人这么火急火燎地来给只报信，怕了自己被蛇老给抓住而出事呢？
戌染想的很简单，自己要是走了，把这些手下兄弟们留下，要说郑家的人不迁怒，那绝对是不可能的，所以，让他们跟着自己走，那也是为了保护他们！
离了这家主顾，戌染还真不相信，凭着自己的本事还活不下去了！到时候，带着手下的这些人一起，在鼎城......哦不，或者是离开了这鼎城，去其他的城池寻个好的差事，怎么也是饿不死的啊？可是戌染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这建议提出来，手下的这些人却是没有一个吭声的。
而那个报信的人小心翼翼地把自己与郑家的关系给说了，瞧着戌染目光有些茫然地看着他的样子，顿时又愧疚了几分，对着戌染说道：“头儿，我们都知道你对我们很好！人也很义气......当初与我们一起做事，也从来不问我们的家底，端的一碗平水，让我们信服不已！可是，眼下这情况，四公子肯定是要找人撒气的，你也知道夫人对四公子的宠，这要是不能拿头儿你来让四公子消气了，那怎么可能？”
戌染的目光随着那个报信之人的话而重新聚焦，落到了周围其他人的身上。
“夫人叫来了蛇老......要是头儿你不离开的话，蛇老那边，可是不会善待与你的！”那个报信的男人苦苦地皱着眉头，对着戌染认真无比地说道：“所以，头儿，你还是赶紧走吧！要不然蛇老真的到了，可就脱不了身了.......”
戌染听到这里，顿时身子一震，朝着面前的众人都看了眼，心中却是有些凄然的惶惶.......
他们只是不想与自己一起离开而已！
想到这个可能，戌染顿时兀自自嘲地笑了起来，看着众人一脸担心地望着自己的样子，只能在心中默默地叹息：“我知道了.......你们不跟着我走，也是对的！被蛇老盯上，我还不一定能再在鼎城待着.......你们跟着我，只能颠沛流离，说不得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可是，他们怎么能不回来呢？他们和自己可不一样啊！他们都是鼎城的人啊！
想到这里，戌染立刻便后退了一步，望着众人认真地都看了一眼后，这才抱拳说道：“今日一别，他日再见了........”
“头儿！”一直没说话的其他几人顿时红了红眼睛，想要说什么，却是最终都默契地闭上了嘴来，看着戌染直接利落地转身，跳墙离开之后，留在原地的这些劲装男人们这才咬了咬唇，朝着那郑家四公子的院子方向看了过去。
蛇老，应该还没有到吧？
“我们赶紧回去吧！”那个来报信的男人看着戌染消失之后，这才叹了一口气，对着众人说道：“见了夫人他们，就说你们与头儿是分开去找的.......至于头儿去了哪里，便不知道了！”
“如此的话，且不是落实了头儿放走那素医的事实？”有人闻言，顿时有些不赞同地说道。
“那不然呢？”那个报信的男人朝着说话那人望去，然后说道：“如若不这般说，你准备怎么说？说你与头儿一起去找的人，结果人没有找到就回府来了？那么，头儿跟着你回府之后，为什么会自己跑了？他知道了什么？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些事情，你能回答出几个让夫人他们满意的答案来？”
说话那人瞪直了眼睛，目光忍不住朝着周围的其他人都扫了一眼，似乎很是郁闷。
“现在既然夫人认定了头儿就是放走了那素医，那我们即使为头儿辩解，也是辩解不出什么东西来的！”那个报信的男人沉声对着众人说道：“有些事情，夫人与公子说是，那就是.......不是，也得是！！”
众人顿时戚戚然，相互望了一眼后，这便抬脚朝着那郑家四公子的院子过去。
院子里此刻一片寂静，有淡淡的风在院里打了个转，然后才消失。
这些劲装男人们一到院子里便直接寻了一些稍微隐蔽的地方站着，仿佛一直都在这里值岗一般。
只是，他们却是没有想到，他们刚在院子里站好，那郑家四公子的房门便被推开了，一个漂亮的丫鬟缓缓从屋内出来，静默地站在门边，垂下了头，倒是一派恭敬无比的样子。
随后，众人便微微有些吃惊了起来。
从郑家四公子屋内出来的，却是他们一直都以为还没有到的蛇老？
众人顿时便有些慌张了起来，毫不犹豫地便望向了周围的其他人，大有几分想要相互商量一下的意思来。只是，眼下这情况可不允许他们这么干，所以他们只能老实地站在原地，不敢多动弹一分。
那个报信的男人在见到蛇老的那一瞬，整个人便感觉后背一下涌起了一道异样的感觉，引的他全部顿时泛出了冷汗来。所以，他毫不犹豫地便往院子深处移了两步！
而蛇老也就在这个时候，目光一下便扫向了那个报信的男人，瞧见他的身子微微地抖了抖！
偃师不屑地朝着那个报信的男人看了眼，这才黑着脸出了郑家四公子的院子........
很快，被人请回来的巫医与素医便也进了这处院子，直奔了那郑家四公子躺着的大床。
只是，两方人在那郑家四公子的床边停下后，却是根本没有一点要动手诊治的样子，反而是各自都盯向了对方，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都来，还愣着做什么啊？”那郑家夫人瞧着那巫医与素医都没有要动弹的意思，顿时忍不住怒了起来，对着两人呵道：“我儿似乎是中毒了，你们两人之中，谁有这解毒的本事，赶紧先使出来......莫要让我儿出了差池，不然，可不要怪我们郑公府向朝廷告你们一个医术不精，到处坑蒙拐骗的罪名来.......知道了吗？”
在场的巫医与素医忍不住相互看了眼，却是又嫌弃地移开了目光，倒是专心致志地把心神都落到了那郑家四公子的身上，仔仔细细地观察了起来！
第三百一十八章
被郑家请来为那位郑家四公子看诊的巫医与素医都是年纪颇大的两位。
那位巫医大人姓商，具体叫什么，倒是没有几人知道，据说以前也不是鼎城的人，而是其他地方的，因为家道中落便被送到了商家老宅族内生活，一应的东西，也都是由家族来承担的，倒还是有那么几分的好运道。
只是这好运道也是别人嘴里说的，其中的苦楚与难熬也就只有商巫医自己的心里才清楚。
而就在这商家巫医大人十二岁那年，商家族里却是突然有人染了疫病回来，这疫病来势凶猛，倒是立刻便引的家族里的亲眷们都纷纷有了症状，差点便要被那疫病给弄个全军覆没了！
万幸的是，当时有一位路过的巫医大人听到这商家族里的下人们出门采买而议论出的这消息，毫不犹豫地便去敲那商家巫医大人主宅的大门，然后成功地让商家给渡过了这一劫。
商巫医大人到现在都还记得，当初那位巫医大人在看诊之后见到自己跪在地上，要求拜师学艺时的情况。
十二岁的孩子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再加上那个时候的商巫医大人本身就因为在商家祖宅里吃的不好而瘦弱无比，所以他这样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还着实让那位路过的巫医大人心软了几分，倒是静静地听了商巫医大人的求师要求之后，随意地出了几道题来考察了他一番。
于是，那位巫医大人便成了商巫医大人的师傅，然后带着商巫医大人一起离开了商家学医去了。
商家人本以为，这商巫医大人学成归来，他们家族中便能出一位巫医大人的，将来的日子可就真是好过了。却是没有人想到，这商巫医大人却是在学成之后便直接进了鼎城，在鼎城里落了家。
心中有怨，最终化成了恨，之后的商家到底怎么样，商巫医大人便根本没有要去打探的意思。
而另一位素医大人姓蔺，是土生土长的鼎城百姓。家中世代从医，所以在鼎城内，倒是积攒了那么几分的名气来。郑家夫人叫了蔺素医来为郑家四公子看诊，也算是合该的！
这一点，倒是颇有些让蔺素医得意的。
只是，得意归得意，这郑家四公子的病症，可不就是那么好医治的。更何况，这里可是有巫医大人在的，要是自己开罪了那位巫医大人，那他以后的日子可要如何过啊？
一想到这些，蔺素医顿时便不露痕迹地往后退了半步，看着那位商巫医大人给郑家四公子看完后，蔺素医这才赶紧凑上前去，忍着那郑家四公子凶狠又有些期待的目光诊了脉，然后有询问了一番后，这才退到了一边。
“如何？我儿的毒，你们都看出来吗？”那郑家夫人立刻高声朝着商巫医与蔺素医问了一句，看着他们都沉默地站在那里，心中有把火顿时便腾腾腾地冒了出来，然后朝着眼前的商巫医与蔺素医叫骂道：“说话啊！本夫人请你们来这里，是来看你们罚站的吗？说话！！”
蔺素医小心地朝着商巫医的方向看了眼，却是咬了咬牙，只能站了出来开口道：“夫人，我们这素医与巫医大人之间的规矩您也是知道的.......我这要是给四公子开了方子，商巫医大人肯定会不高兴的......而如果商巫医大人能治的好公子的话，那我便真的是心满意足了！”
蔺素医把姿态放的很低，这是他与巫医接触中学的最好的一点。
倒是商巫医闻言，顿时斜眉便朝着那蔺素医看了看，然后听见那郑家四公子中气十足，却又是明显很害怕地喊了起来：“那就巫医说说，本公子这身上的毒素要怎么才能解决？到底是用的什么毒药？”
商巫医皱了皱眉头，把目光落到了那郑家四公子的身上后，这才开口说道：“四公子，我观你这情况，并没有中毒的！”
“没有中毒？那怎么可能！？”那郑家四公子一听商巫医的这话，顿时便从床上跳了下来，光着脚冲到了那商巫医的面前，恶狠狠地盯住了商巫医的眼睛，对着他厉声说道：“我怎么可能没中毒？那个混蛋可是给我喂一颗药丸的！他肯定是想把我给毒死的.......”
商巫医闻言，顿时感觉心里有些好笑，脸上却是面无表情地对着那郑家四公子说道：“四公子，也许他只是给您吃了一颗糖豆呢？”
“那怎么可能？！”那郑家四公子明显不相信，探究地朝着商巫医看了几眼之后，立刻便扭头对着郑家夫人说道：“母亲，这巫医不行，让他滚！让他滚！”
郑夫人闻言，倒是反而有些踌躇了起来。
这商巫医可是她派人去请来的，虽然说商巫医在这鼎城内并没有什么家眷亲属，但是这么多年的行医，这商巫医最终也是在鼎城内站住了根，引了不少人追捧的！
郑夫人的心里也清楚，自己刚刚说的那番话，那商巫医大约是不会计较的！毕竟，这中毒的是她的儿子，她要是不着急，那才奇怪了！可是如今，自己的儿子却是跋扈无比地对着那位商巫医大人大吼大叫了起来，其中也不乏污言碎语，引的那位上商巫医大人频频皱眉。
这样的情况下，自己能赶人吗？他们郑公府上还要面子不？
想到这些，那郑家夫人便立刻站起身来把郑家四公子给拖了回去，让他老实地待在了床上之后，这才朝着两人示意了一番，一起转进了那郑家后院的长廊下。
“我儿这病症，你们能治吗？他真的没有中毒？”这话虽然是郑家夫人朝着两人看过去的，可是商巫医很清楚，这个问题就是问在他身上的。
“夫人，我观四少爷的情况，根本不像一点中毒的样子！”说到这里，商巫医便又朝着蔺素医看了眼，这才继续说道：“不过，四少爷染病是真的.......”
郑家夫人冷漠地点了点头，这才又问道：“既然商巫医大人都看出我儿的情况了，那么，商巫医大人什么时候才开始医治我儿？”
“医治？”商巫医大人闻言，顿时便愣在了原地，一脸茫然地望向那郑家夫人。
“怎的？”郑家夫人瞧着商巫医一直没动，顿时忍不住朝着他走了两步，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商巫医，对着他冷冷地问道：“商巫医，你倒是来给我说说，既然看了我儿的病症了，不给开方子是什么回事？”
第三百一十九章
商巫医此刻的心中也有些懵的。
这郑家夫人此刻怕也是关心则乱了吧？他是巫医大人，巫医大人什么时候还管开方子配药的事情了？那可都是素医们才干的事情啊？这问题要问，那也应该是对着蔺素医问的不是？
这样的想法在脑子里一炸开，商巫医便立刻沉默了下来，倒是把目光都落到了蔺素医的身上。
蔺素医也不是傻的，赶紧便朝着郑家夫人拱了拱手，然后说道：“郑夫人......郑公子的脉象并未显示出他有任何中毒的迹象，我的看法与商巫医大人是一致的.......”
郑家夫人闻言，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是闹了个什么样子的乌龙来，可是明白归明白，郑家夫人嘴上却是管不住地再次说道：“兴许是你们没有发现呢？而且，商巫医，既然你也说了，我儿身上确实还有病症，那便准备一下，赶紧把我儿这病症给先除掉，然后你与蔺素医便现在我们郑家住个几日，守着我儿看看......”
不然，郑家四公子要是真中毒而毒发再去找人的话，怕时间就被浪费掉了。
郑家夫人的心里很清楚这一点。
只是，商巫医在听到郑家夫人的话之后，却是毫不犹豫地皱起了眉头来，把目光落到了郑家夫人的身上，认真不已地说道：“郑夫人......恕我不能给郑公子看诊.......”
“商巫医，你这话是何意？”郑夫人猛然听到这话，顿时怒火便从眼底给冒了出来，语气冰冷地对着商巫医问道。
“郑夫人，郑公子在我们来之前，怕便是由着素医在医治的吧？”商巫医却是神色平淡地看着郑家夫人，对着她淡淡地说道：“我们巫医与素医的规矩，想来郑夫人您也是清楚的。今日我与这位蔺素医一起为郑公子看诊，已然是坏了规矩了，这要是再给了药，献了祭的话，这规矩可就真从我这里给坏掉了.......到时候，我这巫医大人，可就是这巫医界内最大的笑话，也就成了过街的老鼠了......所以，还望郑夫人体谅一二，莫要强求于我.......”
蔺素医静静的看着商巫医，眼珠子顿时便转了两下，倒是突然体味出了什么来，脸色瞬间有些发白了。
“商巫医，你可知道你今日拒绝了我，将来是要后悔的？！“郑家夫人的目光如同那酷暑的冰渣，直勾勾地刺到了商巫医的身上，倒是真让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然后赶紧拱手垂下了头去，大有一副要立刻就离开的样子。
那郑家夫人哪里肯？即使这商巫医要走，那也是必须要等着郑家四公子的病情再好转一些，能让她安心之后才可以的！
更何况，那郑家四公子还叫嚷过自己中了毒呢！这哪里能让郑家夫人答应放了商巫医离开？
只是，商巫医却是态度坚决地直了直脊背，倒是平静无比地对着郑家夫人说道：“后悔与否，那便是我自己需要承担的了.......郑夫人，如果您非要让我为郑公子献祭的话，那便先让那位为郑公子治过病的素医大人到我这里来吧......否则，今日我便只能告辞了！”
“你敢！”郑家夫人闻言，顿时怒目看向商巫医，毫不犹豫地便对着身后的小厮吩咐道：“来人，把商巫医带到我们郑家的柴房好好地看看风景，等商巫医想明白了之后，再请他回来！”
“是！”郑家夫人的这话刚一落音，便有几个穿着劲装的男人从一侧窜了出来，直接左右开弓地便把商巫医大人给降服般地压制住，直接加着他便朝着最近的一间柴房过去。
蔺素医见状，顿时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身子，脑子里不停地在转着，想着，他得找个最完美的理由离开啊！那郑家四公子的病症，可不是他看的了的啊！这要是不注意，可是会被眼前的郑家夫人给打死的.......
郑家夫人在商巫医被带走之后便把目光落到了蔺素医的身上，看着他垂着头站在那里，似乎一直都没有动过的样子，倒是有些皱了皱眉头，不满意般地问道：“蔺素医，你们家中世代都是素医，想来也看过不少的病症，也为别人解过不少的毒......我儿这身体，蔺素医应该是能看的吧？”
郑家夫人这话说的倒是平静，可是落在蔺素医的耳朵里，却是让他顿时哆嗦了一下。他明显感觉到这郑家夫人言语里透出的威胁之意，再想想那郑家公子的脾气，蔺素医根本连话都不敢说一句，就怕自己莫名其妙地便栽进了这郑家的麻烦事里！
他们可是连巫医大人都要强迫的啊！
“蔺素医！”那郑家夫人似乎有些不耐烦，顿时提高了声音朝着蔺素医喊道：“你不会也要告诉我，一定要让我去把那个素医给找到了，放在你面前，你才能看诊开方子了吧？”
“不敢不敢！郑夫人您多虑了！”蔺素医一听，顿时一个激灵，赶紧又弯下了一分腰来，对着那郑家夫人说道：“夫人，前面那位素医大人既然给公子看诊过，想必是开了方子配了药材的吧？不知道郑夫人您是否能先把这药方子给我看看？我也好斟酌一下，是否有相冲的药材来，免得伤了郑公子的身体！”
这话说的还算不错，所以郑家夫人顿时便点了点头，吩咐了身边的丫头立刻去取了方子，这才蹙紧着眉心，朝着长廊外的天空望去，也不知道脑子里到底是在想什么。
蔺素医只知道，他此刻的压力很大！而且，这压力就是一旁的郑家夫人散发出来的。
舒沄给那郑家四公子开的治病方子很快便送到了那蔺素医的手里，看笔迹，是才誊抄出来的药方。
药方上的药材不多，也就只有七味，上书着麻黄、桂枝、杏仁、生姜等药材，下方写着在服用之后，会出现的一些症状与效果，倒是引的蔺素医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一副惊讶又有些惊喜的表情，把那药方给看了又看，几乎都能全部默背下来之后，这才哆嗦着手掌，望向那郑家夫人问道：“夫人，不知这位给郑公子看诊的素医是何人？”
第三百二十章
蔺素医在看完方子，又想到了那郑家下人们当初在请他来时便提过的郑家四公子病症的情况，与服药后的情况，所以在看着那方子下方写的一些详细备注之后，蔺素医是真的有些激动了。
就如同他们这些素医自己写出来的药方，那一个是能如这个方子一般，直接把能估计到的症状和讳忌都给写在方子上啊？那可都是他们这些素医的传承，是属于很秘密的学识呢！
可是，人家这位为郑家四公子看诊过的这位巫医大人确实如此大公无私地把一切都给写在了方子上，完全没有一点的小气，这让蔺素医顿时便感觉快要无地自容了.......
“蔺素医，你看的到底如何了？”郑家夫人还站在廊下，此刻在瞧见了蔺素医激动的表情，倒是以为他看出了这方子有问题，觉得郑家四公子多半是有救了，而那张药方，也将成为去官府告了舒沄的证据！
可是，郑家夫人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这还想问的话都位说出口，便是听到了蔺素医激动的声音。
“郑夫人？这方子.......到底是何人所写的？”蔺素医一脸眼巴巴地望着郑家夫人，倒是还真让郑家夫人忍不住有些不解又困惑地望向了蔺素医。
“是何人所写有关系吗？”郑家夫人皱起了漂亮的眉头来，倒是冷意地朝着蔺素医望向，“蔺素医，只是一位性子不好的普通素医，你有什么好去关心的理由？还不如趁着这个时间，赶紧给我儿看看！”
“郑夫人！”蔺素医微微有些失望，却还是挺直了腰杆，对着郑家夫人认真无比地说道：“郑夫人，我观了这药方子，又仔细地斟酌了一下郑公子的病症情况......我能肯定，这给郑公子看诊的素医大人，可是真的药方对症了的......想必郑夫人您也应该是知道的，郑公子最初服了这素医大人的药汤，病情是好转了不少的！”
“蔺素医你这话是何原因？”那郑家夫人似乎极为的不满，瞪眼看着眼前的蔺素医，对着他说道：“即使那方子有效果又如何？现在我儿这般模样，还不也是那素医造成的！？”
“郑夫人！”蔺素医听到这里，顿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对着那郑家夫人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与商巫医大人的诊断是一样的，郑公子并没有中毒，而他的病情.......只需要照着这方子上的药汤继续喝两方，便是能痊愈了的，并不需要我再问郑公子看诊的........”
“这么说来，蔺素医也是不愿为我儿看诊了？”那郑家夫人听到这里，顿时脸色便阴沉了下来，面色不虞地看着眼前的蔺素医。
“郑夫人，不是我不愿意为郑公子看诊，而是郑公子本身便未中毒，而且，就这位素医给的方子，完全是能让郑公子好转的啊！”蔺素医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被想顺着那郑家夫人的想法来办的，却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这说出来的话，却是硬气无比地捋反了方向，惹的那郑家夫人顿时便恼怒了起来。
“既然如此，还留你在此何用？！”那郑家夫人顿时便怒目朝着蔺素医看了眼，也不去管他脸上陡然出现的惊讶之色来，直接便对着身旁的人吩咐道：“那边把蔺素医也送进柴房去，让他与商巫医都好好地想想看，这病到底是给治还是不给治.......”
蔺素医闻言，顿时便瞪大了眼睛要朝着那郑家夫人大喊了起来，却是没有想到，这话音都还没有说出喉咙，便被人一把给捂住了嘴，根本说不出任何的一句话来了。
“什么时候你们想好了，就什么时候离开！”那郑家夫人阴冷无比地盯着蔺素医说了一句，看着他惊恐无比地被人拽住了胳膊，又不能说话后，那郑家夫人这才又继续说道：“只是，蔺素医你们还是要自己开窍的快一些才是！不然，我儿这真要是中毒了，出了任何的以外，你们不仅得赔命，你们家中也是不可能就此安宁的！这一点，蔺素医还是与商巫医好好地说说，早些想明白了才是！”
说完，那郑家夫人便冷哼了一声，直接抬脚跨进了那郑家四公子正在时断时续地嚎着的房间内，直接扑到了那郑家四公子的床边.......
蔺素医被人架着很快便到了柴房的门前，看着那郑家的小厮把柴房大门给打开之后，他便感觉身上一松，后背有人狠狠地推了他一下，然后自己便不受控制地冲进了那柴房内，跌跌撞撞地跪在了地上。
“没事吧？”嘭的一声关门声响起后，商巫医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我以为，蔺素医你为那郑家公子看诊之后，应该已经离开了！”
“我也想离开的！”蔺素医闻言，顿时苦笑了两声，一边打量起了这柴房内的环境，一边坐在地上没动地对着商巫医说道：“只是，郑夫人不喜欢听实话！”
“那郑家公子本来也就没有中毒.......”商巫医也是一脸的叹气，有些郁闷地说道：“要我猜测的话，那郑家公子约莫着就是被人丢了颗糖丸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东西在嘴里而已，可是他偏偏是觉得比人给他下毒，自己吓自己而已！”
“话是这样说，道理也是对的！可是商巫医大人........”蔺素医扭头望向了不远处，正靠在墙角的商巫医看了眼，这才叹气又道：“你有没有想过，这世间的毒物千千万种，真要是被人研制出来，在服下的几日不发作，又或者是要很多年之后才发作的那种毒物的话，我们估计也是看不出来的.......”
“不！我能看出来的！”商巫医听到蔺素医的这话，顿时便自信无比地对着他说道：“我们巫医与素医不同。救治一人，我们需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先观了那人的样子，要是从他的脸上找到了东西，那边没有要去继续祭祀的可能了.......而那郑家公子的脸上却是什么都没有的，这样的情况只能说明那郑家公子一时半会人，一年两年的功夫是绝对死不掉的.......”
“这么厉害？”蔺素医闻言，顿时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倒是有些高兴他们今日居然有时间在这里聊这些.......
第三百二十一章
巫医大人的神奇之处，对于素医来说，那就如同带着一丝传奇色彩的故事，只可听，不可信的。
更不论，一般的巫医大人们在对待素医的态度上，那也是高傲而不屑的，总有一种高高在上的疏离感，让素医们根本不敢去接近。
所以，此刻能与商巫医在一起平静地说话，蔺素医倒是有种受宠若惊的兴奋感来。更甚至，在瞧着商巫医似乎很好说话之后，蔺素医便试探着向他问起了这巫医行医的一些辛秘消息来，却是没有想到，话才一说出口，商巫医便望了蔺素医一眼，目光中倒是充满了淡淡的讥讽之色来，燥的蔺素医顿时便垂下了头去，把手里那张誊抄的方子攥的更紧了几分。
“咳咳......商巫医大人，您说，我们要在这里被关多久啊？”觉得气氛明显有些不太对的蔺素医清咳了两声，一脸赧然地笑了笑，巴巴地朝着商巫医问了一句，倒是并没有期待能从他的这里得到准确的答案，为的，也就是缓和一下这尴尬的气氛而已。
倒是商巫医听到这话，皱了皱眉头，朝着柴房内的一扇小窗看了眼，沉声开口说道：“想来也不会太久的......重要郑家公子的病症好转，也没有引出什么毒发之类的假象来，我们大约很快便能出去了！”
“很快？这病症好转，怕不是一两天的事情吧？”蔺素医一听这话，顿时便皱起了眉头来，有些担心地说道：“来时我只给铺子里的伙计说了要来郑公家中看诊，并未吩咐回去的时间......要是我们在这里被关个几日，我那傻伙计怕都不知道来寻人问消息之类的.......”
商巫医哪里不明白蔺素医这话的意思，有些不屑地朝着他看了眼，面上倒是平静地说道：“无妨，我家中夫人定会差人来问的！”
“那......商巫医大人，您走的时候，请一定带上我！”蔺素医顿时便喜上眉梢地赶紧对着商巫医说道，“不然，要是留了我在这里，谁知道还得什么时候才能归家呢......我可是真担心等我归家之时，铺子都被那傻伙计给废了，那我可就得哭死了！”
商巫医没有吭声，直接寻了一处靠墙的位置便合眼假寐了起来，柴房内倒是又静了。
蔺素医偷偷地朝着商巫医的方向看了看，学着他也选了一处靠墙的地方坐好后，这便又把那张誊抄的药方子给翻了出来，盯着那上面的字迹看了又看，似乎在脑子里琢磨了起来。
只要有了事情做，时间自然是过的很快的。
当蔺素医觉得眼前这方子上的字迹越来越看不清楚的时候，柴房外已经夜幕初垂，华灯初上了......
“这就天黑了？”蔺素医一脸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睛，只觉得自己的这双眼干涩而发胀的难受，赶紧把手里的药方子给折好，揣进了怀里之后，便抬手揉了揉双眼，等到这种难受的感觉消息之后，这才看向了商巫医的方向，忍不住说道：“这都几个时辰了，为何无人来给我们送食？他们难不成真把我们当成犯人了？”
商巫医抬眼朝着蔺素医看了看，这才把目光落到了柴房的门上，倒是淡淡地说道：“要吃食的时候，顺带让他们送盏油灯进来，我不太习惯夜黑的时候！”
蔺素医闻言顿时一愣，心里倒是隐隐生出一丝不爽来，他又不是他巫医大人的下人？只是，想到商巫医家中之人有可能会去找郑家夫人要人，自己要是与商巫医给闹僵了，人家不带他走怎么办？真要把自己单独留在这里，蔺素医的心里可是极为惶恐不安的。
“外面应该是有人守着的，你与他们说了便是了！”商巫医瞧着蔺素医一时没动，倒是催促般地说道：“吃食之类的，管饱便是了，我没有多大的要求！”
蔺素医顿时气闷，倒是没有多看商巫医一眼，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之后便走向了那柴房的大门，伸出手在上面敲了敲，然后高声说道：“这都什么时辰了？怎的不给我们送吃食？还有，商巫医大人还需要一盏油灯，你们也一并送来吧.......”
说完，蔺素医便侧目朝着商巫医的方向看了眼，倒是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只能呵呵地干笑了两声，倒是有种在解释的心虚感：“商巫医大人您的身份比我高，这样他们才能安排的更好一些.......”
商巫医没有说话，只是在黑暗里朝着蔺素医的方向瞥了眼。
而柴房外守着的那几个小厮在听到蔺素医的话之后，倒是微微一愣，随即便皱了皱眉头，这才高声回道：“是否给你们送吃食，这个事情还得问过了我家夫人之后才定......你们这便先等着吧！”
说完，便有一个小厮抬脚朝着郑家夫人待着的那栋院子过去了。
蔺素医倒是有些不爽地撇嘴瞪了那扇大门一眼，这才走回了墙边，语气自然地说道：“既然这样，我们便再等到等吧......”
“嗯！”商巫医应了一声，房间里便又再次寂静了下来。
蔺素医觉得很难受，但是却又不敢表现出来，他的双手手心都开始冒出了汗水来，不停地在衣袖上擦拭了起来，那种衣物与肌肤摩擦的声音，在这狭小的空间内被放大，倒是让商巫医皱起了眉头来，忍不住开了口：“蔺素医，你安静一些！”
“安静？我没有说话啊!?”蔺素医猛然听到商巫医的话，顿时便不解地愣在了原地，努力想要看清楚商巫医此刻是什么样子的表情，眼里却只能看到一篇灰扑扑的黑色，里面只留着商巫医的一个身影轮廓而已！
“我说的是你擦手的声音！”商巫医一脸的嫌弃，淡淡地对着蔺素医说了一句，瞧着他顿时没有了动静之后，这才又说道：“医者在外，得注意言行举止，莫要因为困境而让自己呈现出一种邋遢的境况来，这样......会让人不喜而笑话的！”
蔺素医闻言，正准备擦手的动作便停了下来，不停地朝着商巫医的方向看着，半响才说道：“商巫医大人......我们难道不应该折腾的凄惨一点走出这郑家的大门，让所有的百姓们都看看他们郑家是如何对待我们这样的素医与巫医大人的吗？”
第三百二十二章
商巫医觉得，与素医相处那就不能太和气了，不然，就是让自己难受。
让郑家的人难堪？那个蔺素医可真是个傻子啊！
这郑家是什么人家啊？给他们难堪，那不就是给自己找麻烦吗？还要给百姓们看看？商巫医觉得吧，这蔺素医就是想死的慌了.......
他可不掺和！
蔺素医等了半响没有等到商巫医的回话，犹豫地朝着大门的方向看了两眼，这才咬了咬牙，倒是沉默地等待了起来。
郑家小厮的行动速度还是很快的，也就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左右，柴房外便响起了脚步声来，引的蔺素医顿时有些紧张地望向了柴房的大门，紧张无比地搓起了手掌来。
商巫医皱着眉头，嫌弃地看着蔺素医的方向......
“喂喂喂......可是有人回来了？”蔺素医等了几息，并没有听到人与他们说话，赶紧便贴到了门边，朝着门外喊了起来：“可是有人回来了？郑夫人怎么说？”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消失，片刻之后这才响起了一个小厮的嫌弃的声音来：“吵嚷什么呢？老实地在柴房里等着就是了......夫人说了，会让人给你们送吃食过来的！”
“好！好！好！”蔺素医闻言，顿时便大松了一口气，似乎又响起了什么，赶紧喊道：“还有油灯，莫要忘记了！”
门外的小厮冷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这柴房的大门才被打开来，两个小厮一前一后地从门外进来。
走在前面的那个小厮冷着脸，手里举着一盏油灯，在看见蔺素医的脸出现在身边后，顿时嫌弃地蹬了他一眼，这才看向了在屋内一角坐的沉静无比的商巫医，然后举着手里的油灯站到了商巫医的面前，语气倒是客气了两分：“巫医大人.......这是您要的油灯！”
商巫医朝着那个小厮看了眼，点了点头没有吭声。
跟在后面的那个小厮手里则是提着一个大大的食盒，漆着黑底，上绘彩色吉祥花纹的食盒被打开之后，便有一阵阵饭食的香味传出来，飘进了蔺素医与商巫医的鼻腔内，顿时引的他们饥肠辘辘，忍不住吞咽了两下口水。
只是，很明显的，商巫医的表现要沉静许多，而蔺素医则是一副垂涎之色了。
提着食盒的小厮也站到了商巫医的面前，把食盒放到地上后，这才缓缓地跪下，从食盒里端出了几碟小菜与一碟肉食、一碗杂米饭与一碗鸡汤。
“怎么只有一碗饭？”蔺素医看着地上摆的东西，顿时一愣，忍不住问了一句，随即又笑着说道：“这是商巫医大人的？那把我的摆在这边好了......”
那个负责提食盒的小厮却是没有要挪动位置的意思，反而是把那放在一旁的食盒盖子给又盖了回去，然后便起身与另一个小厮站到了一起，便是要直接出门了。
蔺素医明显发现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赶紧拦在了那两个小厮的面前，对着他们高声问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的饭食呢？”
那个提着食盒的小厮却是冷笑着朝着蔺素医看了眼，这才淡淡地说道：“谁告诉你，有你的一份了？这是我家夫人特意吩咐给商巫医大人的吃食，又没有说要给你准备！你哪里来的吃食？”
“这......你们......”蔺素医闻言，顿时便怒目看向了眼前的那两个小厮，双手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另一个小厮见状，顿时微微翘了翘嘴角，这才缓声淡淡地又说道：“说起来啊......素医大人，你今日有这番的遭遇，也是怪你自己！”
“你什么意思？！”蔺素医瞪眼，看着那个小厮问道。
“可不是吗？巫医大人有巫医大人的规矩，我家夫人不说什么.......可是你一个素医也要学着巫医大人一般的作派，在我家夫人面前耍小心机，被罚也是很正常的事情.......”那个小厮嘴角泛着冷笑，目光却是明亮无比地盯着蔺素医，看着他惊愕地望着自己的样子，这才垂了垂眼，淡淡地说道：“我家夫人开口让素医大人为四公子看诊，可是素医大人你却不给看，这不是故意挑衅我家夫人吗？所以啊......素医大人你想要吃食？还是等着什么时候，我家夫人消气了，再说吧！”
说完，那两个小厮抬脚便要走人。
蔺素医见状，顿时心里一急，毫不犹豫地便拉住了其中的一个小厮，看着他们冷漠地回过头来望着自己的时候，蔺素医的心里飞快地掠过了无数的想法，最终在他自己都没有决定要说哪一个的时候，他的嘴皮便哆嗦了一下，然后自顾自地冒出了一句话来：“我懂！我懂.......请告诉郑夫人，我愿意给四公子看诊.......我要给四公子看诊.......”
“你愿意去给四公子看诊？”那个小厮听到蔺素医的话，却是顿时讥讽无比地笑了起来，看着蔺素医冷冷地说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啊？你愿意给我们四公子看诊，我们就要送你过去了？哼.......这鼎城内，可不只有你一个素医，这一点，素医大人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我知道的......“蔺素医只觉得自己的后背全部冷汗，说话都有些费力了起来，看着眼前都用一种讥笑表情望着自己的两个小厮，蔺素医连转过头去看一眼商巫医的勇气都没有了，“我......请你们去告诉郑夫人，我能治四公子的病症！我能治.......”
“真能治？”一个小厮似乎很满意蔺素医终于说出了他们想要的这句话，顿时挑眉看着他再次确认道。
“真的能治！我真的能治！”蔺素医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努力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吼着。
此刻的蔺素医，心里是很惶恐不安的！
他怕身后的商巫医抢他的机会，也怕商巫医更为地轻视他，而蔺素医此刻最怕的，便是眼前的这两个小厮到最后也不同意放他离开！
这吃食的问题就已经显现出了他与商巫医的不同，所以，即使商巫医的家人来要人，他也极有可能走不出去的！一想到这样的情况，蔺素医便顿时又哆嗦了两下。
第三百二十三章
素医与巫医的地位，那可是天壤之别的。
而蔺素医在最初跟着商巫医与郑夫人对抗之后，便是在脑子里生出一种错觉来，以为自己和巫医大人都一样了！可是，眼下这些小厮们的作为，却是让蔺素医瞬间清醒过来了的！
他只是素医，和巫医大人不一样的。
那郑夫人不会，也不敢杀掉巫医大人，即使如现在这般生气、恼怒，也只是把商巫医给关一会儿，兴许到最后，都不需要商巫医的家人出面，便是会放他离开的！可是，他这个素医却是不一样的！
这鼎城内，有多少的素医啊？而他们这些素医的地位又是如何的？要是真被那郑夫人给寻了由头处置了，兴许把消息送到官府去，到最后，官府也不会为他说一句好话的！
一想到如此的情景，蔺素医便忍不住攥紧了双手。
跟着一个小厮沿着夜色里的长廊走了好一会儿，蔺素医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白日里来过的那间郑家四公子的屋前，而领路的那个小厮则举着灯笼，站在门边，打着眼神示意他自己进去。
蔺素医深吸了两口气，用手紧紧地攥了攥那张誊抄的药方，这才抬脚进了屋子。
屋内灯火明亮，隐隐有唉声连绵不断，细细听来，便是那位郑家四公子。
“我儿莫急，莫急！”郑夫人皱着眉头，倒是满脸愁容地从丫鬟的手里接过了冷水帕子，轻轻地为那躺在床上，泛着满头汗水的郑家四公子擦拭着，“那些素医们没本事，自然是会有能看你这病症的素医来的.......为娘已经让你父亲派人去城里找那些会看毒的素医与巫医大人了，很快便再会有消息回来的.......”
“母亲......娘......”那郑家四公子却仿若发了癔症一般，躺在床上一个劲地叫唤着，倒像是根本没有听见那郑家夫人的话一般，这让蔺素医忍不住心里慌了慌！
他这要是出了差错，可就是要出大事的......
“夫人！白日里那位素医到了！”一个丫鬟的目光在蔺素医身上转了眼，低声附到了郑家夫人的耳边，轻声说道：“守门的人说，这素医说能治好四公子.......”
那郑家夫人闻言，倒是抬眼侧脸朝着不远处正垂着头，半弯着身子站在哪里的蔺素医看了眼，目光中却是隐隐带着一丝的不屑来，抬手为那郑家四公子把汗水都擦拭干净了之后，这才把帕子丢给了一旁的丫头清洗，缓缓地开了口：“你说，你能治我儿的病症了？”
“是！是！是！”蔺素医闻言，赶紧便抬手提了提袍子，直接跪在了原地，倒是有几份惶恐地说道：“我......我在柴房里仔细地琢磨了一下郑公子的病症，这才忆起，从前似乎见过与公子相似的病症，也有可用的方子......这才赶紧来请夫人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再给你一次机会？”那郑家夫人的嘴角却是泛起了一丝冷笑来，侧身转向了蔺素医，沉默地打量了他好几眼之后，这才冷笑了两声，站起身来走到了蔺素医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问道：“这么说来？素医大人你是有把握能治好我儿的病症？也能为他解毒了？”
蔺素医咬了咬牙，肯定地点头：“是的，夫人！”
“如此，倒是不错！”那郑家夫人顿时笑了起来，目光阴测测地看了蔺素医好几眼，这才朝着一旁的丫头们吩咐道：“既然这样，便去准备东西，等素医大人给我儿看诊......”
话音一落，屋内站着的几个丫鬟便立刻四散开来，纷纷开始准备了起来。
蔺素医不敢抬头，依旧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那坠地的裙摆，连再多说一句话都不敢。
“素医大人.......”也就在这个时候，那郑家夫人的声音却是低沉地响了起来，引的蔺素医背脊顿时一绷，赶紧紧张地点头，等着那郑家夫人继续说话。
“你与商巫医大人一起待了好几个时辰......可有说过话？”那郑家夫人挑着眉，看着蔺素医的后脑勺，淡淡地问道：“可有把我儿这病症状况，都聊清楚了？”
蔺素医听到这里，哪里还不明白那郑家夫人话里的意思啊？合着当初把他与那商巫医关在一起，其实就是这郑家夫人计划好了的啊！
想想也是，人家巫医大人有原则，必须要让那位为郑家公子看诊过的素医亲自到他面前来放弃治疗，他才愿意给郑家四公子诊治祭祀......可是，那位素医要是还在郑府里的话，何故那郑家夫人不去请那位素医大人？反而要请了商巫医与他？
更何况，那郑家夫人还准备把整个鼎城的医者都找来呢！
这能说明什么？前面那位给郑家公子看诊的素医让他的病症好了一些，只是那郑家公子又不知道为何非要说自己中毒了，而那位素医极有可能也就是因为这个中毒的事情，害怕被怪罪牵连之类的，这才离开了的吧？所以，这接下来的药要如何开出来给那郑家公子，可就是个问题了。
这药方子，可不是谁拿回去看看，就能揣摩出来，是否能给病人使用而治好他们的病症！
而蔺素医之所以有了底气敢夸下海口，说他自己能治好那郑家四公子的病症，归根结底便是在商巫医哪里得了一点肯定的消息，明确了那郑家四公子的病症已然在大好，而且也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
而蔺素医一直都以为，这会是他和商巫医之间的秘密，却是怎么也没有想到，那郑家夫人早就想到了这一层，这才故意把他关进了那间柴房内去的.......
蔺素医只觉得自己的后颈一片冷汗，在心里暗暗发誓，已经要是再出诊为人看病，可千万不能因为诊金丰厚就来这些大户人家里了！不然，这宅子里的阴私暗涌，一个不小心说不一定就被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到时候，莫名其妙地丢了性命，那才是真的冤，追悔莫及都来不及了......
蔺素医只觉得豆大的汗水从他的脸上开始泛出，然后一滴滴地落到了地上，他的喉咙却是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第三百二十四章
那郑家夫人眯眼看着蔺素医，瞧着他那面色发白，冷汗淋漓的样子，似乎心情好了几分，冷笑着盯了他好几息之后，那郑家夫人这才越过了蔺素医，淡淡地说道：“素医大人既然有把握来给我儿看诊，那便去为我儿诊诊脉再看看......只是，素医大人可是要看仔细了，莫要眼花......”
“是.....是......”蔺素医闻言，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里发出了这么两个字来，然后便由着一旁的小厮把他从地上给拖起来，直接架到了那郑家四公子的床边，听着他一个劲地在哪里无病呻吟地交换着，谩骂着......
“素医大人，你还愣着做什么？夫人还在屋外等着你回话呢！“一个小厮瞧着蔺素医呆呆地坐在床边却是半响都没有回过神来一般，赶紧推了他两下，拖着他的手便落到了那郑家四公子的手腕间，对着他沉声说道：“素医大人，你可是要为我家公子诊清楚了......”
蔺素医茫然地朝着眼前的小厮看了眼，似乎一下便清醒了过来，赶紧一个劲地点了头，哆嗦着手捏在那郑家四公子的手腕之间，努力地想要把心思都给沉静下来。
可是，蔺素医却是发现，他似乎根本做不到。
那郑家四公子似乎是察觉到了蔺素医那颤抖的手指，猛然一下便睁开了眼睛，朝着他狠狠地瞪了一眼，然后便直接抽回了手腕来，扬起手臂一巴掌便扇到了蔺素医的脸上，那沉重的力道瞬间便把蔺素医给打倒在地，半边脸颊立刻便肿了起来。
“把那个女人给我带来！！让那个女人给我看病！！让那个女人给我开方子！！”那郑家四公子似乎迷怔了一般，满眼凶光地朝着周围的小厮与丫鬟们吼道：“让那个女人把解药给我拿来！让她去给我拿来！！”
“公子！！公子！！”守在一旁的小厮丫鬟们赶紧便冲上前去，紧紧地把那郑家四公子给压在了床上，一个劲地宽慰了起来。
蔺素医惊恐地睁大着眼睛，把嘴里涌出的一股子腥味给咽了回去之后，丝毫也没有犹豫地便退出了屋子。
只是，才出门，蔺素医便又腿软地瞧见了郑家夫人正雍容高贵地站在门外等着他的。
“郑......郑夫人！！”蔺素医赶紧扶住了门框，哆嗦着朝着郑夫人喊了一声。
“素医大人可看诊完了？”那郑家夫人似乎根本没有发现蔺素医那被郑家四公子给打肿的脸，神色淡然无比地问道：“我儿这病症，素医大人是否有方子了？”
蔺素医哪里开的出方子啊？他连郑家四公子的脉像都还未品出来呢！！
“郑......夫人.....”蔺素医结结巴巴地望着郑夫人，脑子里一片混乱，“我......我还未诊出脉象......就被.....公子给打出来了......”
那郑夫人闻言，顿时一脸嫌弃又讥讽地朝着眼前的蔺素医看了眼，缓声说道：“既然如此，素医大人为何不为我儿把脉诊完？这是不想给我儿看诊不成？”
“不是的！不是的！郑夫人......夫人......”蔺素医闻言，顿时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双目流泪地喊道：“夫人，请您明下......要让我如何才好！我......我一定听从夫人的安排！！”
那郑家夫人讥讽地看着蔺素医跪在她的面前大哭的样子，半响这才撇开了目光，然后冷声说道：“商巫医如何说的？”
蔺素医闻言，顿时精神一震，如倒豆子一般便把自己从商巫医哪里听来的话都给说了一遍，还特意又强调了一下：“商巫医大人说了，郑公子没有中毒，病症也在好转的......应该是无事的！而且......而且我白日里为郑公子诊脉时，也觉得公子并无中毒的迹象.......”
“可是，你看看我儿......他到现在的神智都未清楚，你现在也觉得我儿无事吗？”那郑家夫人听到这里，顿时便冷冷地对着蔺素医反问了一句，看着蔺素医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样子，顿时厌恶又嫌弃地说道：“你这素医......我与你废话那么多作何？”
蔺素医一听这话，赶紧便把头埋到了地上，挂着哭腔喊道：“夫人......我虽然医术不精......不能为郑公子看诊，但是其他的事情确实能帮夫人您做的！只要夫人需要，但请夫人吩咐便是了.......”
那郑家夫人确实冷笑了一下，转身便要离开，却是在转身的那一瞬间突然想起了什么来似的，这才冷冷地看着跪在石板上的蔺素医，想了想后说道：“我儿这病症，据说是被一个今日才入城的素医给看的......那素医开出的方子，你也瞧见了！那笔迹都是仿着她的字迹临摹的，至少也有七八分的相似之处........”
蔺素医楞了楞，只觉得自己放方子的那个位置似乎有一团火一般，灼热的很。
“今日你不能治好我儿这病，你便算是欠了我郑家一事，自然是需要为我郑家做一事才能抵平的，素医大人，你觉得可公平？”
“公平!公平！请夫人吩咐便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蔺素医还敢说什么？
他可不想自己把命都给丢在这郑公府上呢！
“嗯，素医大人倒是通情达理之辈.......”那郑家夫人十分满意蔺素医的态度，嘴角微微翘起了一丝，这才继续说道：“这鼎城之内，素医大人认识的医者应该也不少吧？这写了这个方子的人，我希望能在最快的时间内找到，就看素医大人这能帮多大的忙来？素医大人，你懂吗？”
“懂，懂，懂！我这便回去让人照着这方子的字迹誊抄个百份来......立刻去找！！”蔺素医此刻哪里还会去在意这入城的素医到底是不是鼎城本地的人啊？他只想答应了赶紧回家去缓一缓.......
“如此便最好了！”那郑家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淡淡地说道：“哦，对了，素医大人可要记清楚了，那素医是个女子......听说，模样还不错......素医大人可要记清楚了，莫要随意地给我找几个男人来凑数才是呢！！”
第三百二十五章
一直等到出了郑公府的门，蔺素医都还未回过神来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最后就变成了让他去抄写药方子在鼎城内去找一个女素医呢？
正常情况下来说，这找人的活计，这郑家的人去官府知会一声，再花钱银钱四处打点一点，自然会有不少的渠道把消息送来的，哪里用得着他这样的一个普通素医？他也就只是一个素医而已啊！
蔺素医紧紧地捂着胸口，只觉得在哪里贴身放着的那张药方子灼热的仿佛要烧透了他的心窝子一般。
“罢了！罢了！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便好了.......”抬眼冲着郑公府那气势不凡的大门看了两眼，蔺素医连多停留一息的想法都没有，直接便摸着夜色便朝着家中的方向而去，倒是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这才摸出了那郑家巷，寻到了归家的路去。
至于那位商巫医大人却是好好地在柴房内待了一个多时辰，然后便由郑家的小厮送着出了门，上了自家来接的马车，到时候比那蔺素医早了半个多时辰归家......
而出了郑家的舒沄一行却是在日暮时分就找到了他们的目的地，住进了鼎城南面，喜暖巷深处的一栋小宅院内。
这处宅院不大，只有两进，一共六间屋子，标志性的识别物便是那院门旁的两棵高大的梧桐树。据说，先前这家的主人有两个女儿，都出嫁去了外地，而小女儿孝顺，夫家又富足，便接了家中的父母、祖辈一起举家去了外地，把这宅子卖给了一个姓张的行商。
而这姓张的行商一年也就到鼎城两次，每次也就不到半月的时间，所以这宅子大部分时间都是空闲着的，请了一户就住在喜暖巷内老实人家帮着看看宅子，时不时地清扫一二。
至于这姓张的行商到底是谁的人，舒沄便没有去关心了。总归，能告诉她的偃师自然是会说的！
住下之后的一应事情便都不需要舒沄去关心，自是有人会全权安排妥当的。
之后的几日时间，舒沄每日要么便是把那疫病的方子拿出来研究研究，找吉旸他们问问是否有听到关于那疫病的消息，要么便是坐在那两棵梧桐树下，没事看看天，或者便是跟着吉旸他们学几招拳脚功夫，日子过的倒是有那么几分的惬意与轻松。
在进了鼎城的第五日，偃师却是神色有些严肃地出现在了舒沄的面前。
“他们护着那几个染病之人已经到了鼎城外了......”
舒沄一惊，顿时惊喜地望向了偃师，对着他问道：“那偃师，我们这是要去接他们进来吗？”
偃师却是摇头，沉着脸对着舒沄说道：“他们不能入城的......”
“那......我们出去看他们？”舒沄皱起了眉头来，立刻便想到了当初他们入城时的情景，赶紧对着偃师问道：“他们还剩下了几人？”
“两个！”偃师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两人情况还算不错，听说病情倒是一直都维持着，一路上过来也没有要恶化的样子。看情况，大约是在朝着好转的情况发展的！只是，是否真的好转了，还需要舒素医你再去瞧瞧.......”
“好，好，好！那我们现在就去看看.......”舒沄一听偃师的这话，立刻便转身去拿了自己的一个小药箱子便要跟着出门，却是被偃师给拦了下来。
“药箱之类的东西，舒素医还是不要拿了！”偃师皱着眉头，对着舒沄冷冷地说道。
“偃师？！”舒沄惊了一下，一脸疑惑地对着偃师说道：“这药箱子里有我的银针与做的一些药丸子......以作备用的！”更何况，她还准备了纸笔在里面，到时候要换方子的话，也是能更方便一些的。
只是偃师却是再次摇头，对着舒沄说道：“这些都不能带！而且，我们出城去的时候，还得换一换模样.......”
“偃师，这是有人在找我们？是那些人吗？”
“都有！”偃师想了想，看着皱眉望着自己的舒沄说道：“那郑家的人在鼎城内放了风声，说是要寻一位厉害的女素医道谢......你如果背着药箱之类的，太打眼了！”
更可恨，有城门守卫是见过他们的，要是被认出来，那这几日的安逸日子可就到头了！
“哦！”舒沄闻言倒是微微一愣，返身把东西都放下，又换了身衣物，在脸上画了一块淡红色的印记用细纱遮住后，这才重新出现在偃师的面前，瞧着他点头便是可以了之后，这才低声问道：“偃师......那郑家的人，不是真心要感谢我们的吧？”
“自然不是！”偃师撇了撇嘴，倒是有些心情不错地对着舒沄说道：“听说，最开始的时候便是这鼎城内的素医间在流传，说是有位本事厉害的女素医，给那郑家公子开了药方子，便让那郑家公子连巫医大人都不看的病症很快便好了！于是，郑家人便想重金感谢，却是没有想到那位素医却是连诊金都未收便离开了，这让郑家人惭愧不已，立刻便去寻了鼎城几位名气不错的素医大人询问，却是无人知晓这位女素医大人是谁......于是，无奈的郑家人便请人画了肖像，又让人照着那素医大人写的方子字迹誊抄了无数份，四处散发，只期望有谁能见过那位女素医大人........”
舒沄听到这里，顿时便又皱起了眉头来！这可真不是什么好事！
“而这事情，在经过几个城门守卫们的证实之后，便更显得玄乎了起来！”偃师一边对着舒沄说着，一边用手在脸上捏了捏，待到舒沄发现的时候，偃师的模样已经大变，嘴角也长满了黑乎乎的胡子来，倒是与他的气质大相径庭......
“现在在鼎城内，不少的巫医大人也在寻找这位素医大人，据说......是想好好地与那位女素医大人一起研究一下现在这泌阳境内的疫病到底要如何控制.......”
舒沄听到这里，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这又变成巫医大人们的眼中钉了？
想想看，她这行医路似乎总是和那些巫医大人们相冲，似乎就没有平静下来过的时候呢？
第三百二十六章
要说这鼎城内，认识舒沄他们的人其实并不多的。
除了当初那城门之下的几个守城官兵外，大约也就只有那郑家的一行人们了。可就是这么一点人，却是在这鼎城内硬生生地把舒沄的名气给炒了起来，让他们本想安静地在鼎城内生活的打算彻底地生出了变化来。
“为了以防万一，以后我就叫你的沄娘了.......”偃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直接对着舒沄说道：“我们就是姓张的行商手下的人，来鼎城就是等着他来的......知道了吗？”
舒沄赶紧点头：“那，偃师，我要怎么称呼你啊？我们又是什么关系啊？”
这话一出，倒似乎是问住了偃师。
只见偃师的表情顿时僵了僵，顿了几息之后，这才说道：“我是你小舅！你记住这一点就行了......我也姓张，那张姓行商就是我们本家的叔叔.......”
舒沄在脑子里捋了一下关系之后，赶紧点头，然后便有些好奇地对着偃师问了一句：“偃师......能问一下，你到底姓什么吗？就姓偃吗？”
偃师斜着目光朝着舒沄瞥了眼，却是没有要回答她的意思，直接示意了舒沄上了马车之后，一行人便朝着城门的方向而去。
此刻的鼎城城门之下，出城的人倒是不多，所以舒沄他们几乎没有耗费多少的时间便走出了城门。
只是，才出了城门一会儿，便有守城的官兵们高声警告道：“申时正便关城门，你们这些出城的人，可要记清楚了时间，莫要误了时间才进城，到时候，这城门可不是为了你们而打开的！”
不少百姓们赶紧应了一声，加快了脚步便离开了。
城门之外连着无数的建筑群，大多数都是依附着鼎城而建成的小村落式的木屋，基本上是各种不适合在鼎城城内做生意的店铺。而依附着这些店铺再建的那些屋子，便是一些民居，里面都住着一些曾经的流民，或者是一些附近的农户平民们，倒是一派安宁的气氛。
马车沿着大道一路远去，在最终走出了这片村落之后，却是又折返了个方向，绕着鼎城的城墙走了段路，这才在一块大石头前遇上了一个穿着灰色衣袍，正戴着斗笠在清理鱼篓子的汉子。
舒沄靠在车窗旁，朝着那个汉子打量了两眼，正想问问吉旸他们这停下来是要做什么，便是看着那个汉子抬眼朝着他们的方向望来，刚刚还冷漠的目光顿时便亮了起来，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便把鱼篓子给背到了背上，然后高声说道：“我们落脚的地方就在前面.......”
说完，也不等吉旸他们回应什么，那个汉子便抬脚朝着前方的一片黑漆漆的屋舍走去。
“那就是护送的人吗？”舒沄感觉到马车又再次移动了起来，忍不住对着吉旸问了一句，“也是温公子的人？我怎么好像没有见过？”
“应该是的！”吉旸却是肯定地对着舒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偃师大人刚刚确认过了。”
舒沄哦了一声，这才有些好奇地朝着前方望去，脑子里却是在想象着，那坚持到了现在的两个染了疫病的人现在到底会是一个什么样子的情况。
马车大约也就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又再次停了下来，舒沄从马车跳下之后见到的便是几间荒废了的屋子。只见那屋墙上都趴上了不少的藤蔓杂草，有两间屋墙都垮掉了大半。
“偃师......舒素医大人，他们就在里面了！”带着舒沄他们过来的那个汉子此刻已经把斗笠给摘了下来，站在一间还算完好的屋子前，对着他们指了指，然后便直接跨进了屋内，对着跟上来的舒沄与偃师说道：“他们两人一直到现在都是照着舒素医您开的那方子的药喝着的......一个时辰前，有一人的情况似乎更好转了些......”
舒沄闻言，顿时有些惊喜而紧张地点了点头，倒是迫不及待地跟着进了屋子，一眼便瞧见了正被安顿着半靠在墙角的两个浑身都是尘土而显得狼狈又杂乱不已的人身上。
“小姐！”陈小花在看见舒沄进门之后便忍不住激动了起来，赶紧扑到了舒沄的面前便大叫了一声，“小姐，可是把您给盼来了啊！！”
“一路上幸苦了！”舒沄看着陈小花，赶紧叫了他起身来，瞧着他那脸上也是灰尘泥土的狼狈样子，倒是有些歉意地说道：“这一路上，辛苦你了！”
“没有！没有！小姐不用担心我！”陈小花顿时扬起了灿烂的笑脸来，对着舒沄确实有些惭愧地说道：“只是......我没有为小姐把所有的人都给带到这里.......”
“我知道的，你们也遇见意外了！”一提到这里，舒沄便有些难过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对着陈小花说道：“你先好好地休息一下，我去看看他们两人！”
“是！是！是！”陈小花一个劲地点头，立刻便让开了两步，看着舒沄走向那两人，这才赶紧站起了身来，亦步亦趋地跟在了后面，在舒沄准备为那两人诊脉的时候，陈小花又赶紧提醒道：“小姐，您还没有拿帕子......”
舒沄本想说不用的，却是没有想到，她这话还没有滚出喉咙，便有一张洁白的帕子丢到了她的面前来，随后偃师那清冷说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比人都记得的事情，你怎么就忘记了？”
舒沄楞了一下，倒是有些脸色地吐了一口气，然后便把那帕子给搭到了其中一人的手腕上.......
只有两个病人，诊脉的时间自然也就没有耗费多少！
舒沄细细地把两人的情况都给回忆了一下后，这才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对着正望着自己的偃师与其他人说道：“不用担心！他们的病症确实是好转了......只是他们现在喝药的方子需要改一改......嗯？有纸笔吗？”
“纸笔？！有，有，有！”那个鱼篓汉子楞了一下，立刻便点头对着舒沄说道：“有几张用来装药的硬纸，还有几根我们平时用来做记号的炭木枝........”
“那就够了！只要能写方子就行了！”舒沄倒是不讲究，直接点头便对着那个鱼篓汉子说道。
那鱼篓汉子闻言，赶紧便点头转身，从屋内的一个角落翻出了个黑漆漆的包袱来，倒是从里面真拿出了几张用于包装的干净纸张来，然后有翻出了一个小盒子，从里面拿出了一根小指大小的黑漆漆的木炭树丫来.......
第三百二十七章
偃师只会玩毒，对着医者治病的事情并不了解，所以一直等着舒沄写完了方子，交给了那个鱼篓汉子之后，这才对着舒沄问道：“这两人也算是一直服着你的药方熬到现在了，你觉得，你那方子......是不是完善的差不多了？”
舒沄楞了楞，却是皱了皱眉头，想了想后说道：“算上他们两人和陈小花，我这方子也只是救了三个人而已......其他人，却是全部都死掉了！这方子，能有用，但是想要个个都服药之后好转的话，是根本不可能的！”
“个个都好转？舒素医你这是在做什么白日梦呢？”偃师听到舒沄的这话，却是顿时一脸奇怪地看向了舒沄，对着她说道：“这巫医大人都不敢保证自己接手了的病人就能个个都治好呢，你一个素医，却是有这样的想法？真不知道是该说你太异想天开了，还是该说你不谙世事.......”
舒沄张了张嘴，却是没有想要和偃师辩驳什么的意思。
她自然不可能期望自己的药方子开出来，就能百分百地治好谁？可是，作为医者来说，哪一个不希望自己写出来的方子，就是能救回一条人命，或者是医治好疾病的呢？
“你整理的那些方子，你觉得能有几成的把握？”瞧着舒沄一时没有要再说话，偃师却是又继续问了一句。
“照我们这尝试的结果来看，一成都不到的！”舒沄有些担忧地说道。
“你这般算却是不对的！”偃师却是直接摇头，对着舒沄说道：“他们之中，犯病而死的有多少个，我可是与你说过的！！至于那些在过来的时候死掉的......他们那是属于意外，不用去计较了！”
舒沄沉默地站在原地，没有可能。
“方子，你誊一份给我，我明日要去见一个人！”偃师深深地看了舒沄两眼，然后对着她说道：“你挑两张最好的方子出来........最好是，所有的疫病染病之人都能用的......”
舒沄皱眉望向偃师，想要告诉他这样的方子根本不可能有的，却是看着偃师已经利落地转身走到了院子里。
一脸郁闷的舒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偃师往院门外走去，半响后，这才对着一旁的吉旸问道：“吉旸大哥......你说，偃师就是不玩医，那也应该是知道，这病症方子大部分都是因人而异的！让我写一张所有人都能用的治病方子，那怎么可能啊？“
这世上要是有这样的方子，那可不都得是神仙老儿不小心落下来的？
最终，舒沄还是选了两张方子誊了一遍，交到了偃师的手里，一行人这才又上了马车，准备回鼎城去。
鼎城的城门在申时便会关掉，到时候，如果没有官府出的正式批文，那是绝对不可能放任何人出入城的，所以，在规定的时间内，所有在城外行商或者是采买之类的人都会抓紧了时间，赶着这个时间点进城去！
因为把该办的事情办了，他们走的距离又不算太远，所以舒沄与偃师他们在回鼎城的时候，倒是有了时间在那城外的作坊铺子逛了起来。
这城外的铺子十分的多，什么打铁的，卖各种原材料的，加工的，卖各类百货食材的......几乎是应有尽有！而周围往来逛街的百姓也不少，倒是别有一番热闹的景象！
吉旸跟在舒沄的身后，小心地护着她，目光却是有些埋怨地盯着偃师看着的。
如果不是偃师发话，他们也许就不用在这里闲逛了！而也如果不是有偃师发话的话，舒沄哪里会从马车上下来？这鱼龙混杂的地方，要是有人不小心冒犯到了自家小姐的话，吉旸可是觉得自己肯定会生气发火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吉旸的这低气压，舒沄小心地转脸朝着他看了看，想了下后便笑着说道：“吉大哥......那边还有卖花灯的，我们过去看看.......”
“小姐！”吉旸朝着远远的一个花灯铺子看了眼，皱了皱眉头对着舒沄说道：“小姐喜欢花灯的话，小的帮您过去买几盏便是了......那边人太多，要是挤着小姐便不好了！”
“我又不是真的千金小姐，怕什么挤不挤的？”舒沄却是笑着舒沄吉旸说了一句，然后便示意他跟上，一个劲地朝着前方那个花灯铺子钻了过去。
吉旸无奈，只能高声朝着偃师他们的方向喊了一声，看着有人望向自己之后，这才朝着花灯铺子的方向指了指，然后便瞧着有人对着他点头之后，吉旸这才松了一口气，两步便追上了舒沄。
穿过拥挤的人群，舒沄好几次差点被人给撞到了，还好几样眼疾手快地把人给推开，不然，倒在地上的那绝对就是舒沄了。
很快，舒沄便钻到了那花灯铺子的门口，仰头朝着铺子的牌匾看了眼，这才带着几样一起跨进了铺子。
一入铺子，便算半个客人了！
所以，当时正在扎着花灯的白胡子老板赶紧便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搓了搓手便朝着铺子深处的方向喊了一声，很快便有一个模样清秀的妇人端着一些瓜果甜食之类的东西出现，轻轻地放到了舒沄一旁的一张小桌上。
“小姐......可是需要购置花灯？”店铺老板瞧着那妇人退下之后，这才笑眯眯地对着舒沄问了一句，看着她点头之后，这才又说道：“小姐可以先瞧瞧我们铺子里的花灯样式......如果小姐有灯样的话，我们铺子也是能照着做的.......只是，这银钱要稍微贵一点点！”
这铺子老板在商场里浸..淫了多年，早就练就出一双火眼金睛，目光在往舒沄和吉旸的方向看了眼后，便在心底把舒沄和吉旸之间的尊卑关系给确定了，问问题，也都一直盯着舒沄在问，倒是并没有要去多看吉旸一眼的意思。
舒沄好奇地朝着铺子里那些墙上挂着的无数的花灯成品和一些花灯的样式设计稿，倒是忍不住有些惊讶了起来。
这花灯铺子可是不了的啊！
看看那墙上挂着的不少精美无比的花灯样式，舒沄只能默默长叹：这手巧之人，真的是比比皆是的啊！
第三百二十八章
花灯铺子的老板是个中年大叔，面容和气。看着舒沄的目光一直在打量着铺子内的墙上挂着的花灯，顿时便又笑眯了眼睛，语气倒是开心地不已地说道：“小姐可以慢慢看看......我这铺子里的花灯都是自家做的，每一个做工都精致.......”
“嗯嗯！”舒沄倒是真被那墙上活灵活现的各种花灯给吸引住了目光，一边朝着那花灯铺子的老板点头，一边站起身来，站到了墙下一盏一盏地看了起来，许久之后，这才停在了一盏精致无比的莲花花灯之下。
那花灯铺子的老板一见舒沄停下，赶紧便对着她介绍了起来：“小姐可是看中这盏莲花灯了？”
舒沄点了点头：“这盏花灯多少钱？”
“小姐要是喜欢的话，给五两银子便可。”那花灯铺子的老板赶紧笑着报了一个价，瞧着舒沄微微有些诧异地望向自己，这才赶紧又说道：“小姐可是觉得这价格贵了？”
舒沄顿时点头。五两银子，这价格可是不便宜的呢！
“小姐，其实这价格不贵呢！”那花灯铺子的老板一脸了然地笑了笑，一边从墙上把那盏莲花花灯给取了下来，递到了舒沄的面前，一边对着她说道：“若是寻常的花灯，就我这做工，比别人贵两成，一两银子一盏，这价格也是极为合理的！”
舒沄提起花灯来看了看，倒是认同地点了点头。这花灯，确实做的活灵活现的，远远望去，就如同一朵真的莲花一般！
“至于这剩下的四两银子，主要是费在了这花灯的灯油上！”那花灯铺子的老板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了手来，轻轻地拨开了那莲花花灯中间的花瓣，露出了一个青色的莲蓬来。那莲蓬做的极为逼真，颗颗莲子都是可以取下或者是放回去的！
只见那花灯铺子的老板笑了笑，用手指把那莲蓬中央的一颗莲子上轻轻地取下后，便扯出了一根细细的铜线来，铜线的末端，连着一根灯芯。
“小姐请看！”那花灯铺子的老板把灯芯拉了一点出来，对着舒沄介绍道：“只要把这颗莲子取出来，便能扯出灯芯来，点上火，这盏花灯便亮了！而当小姐不需要这灯芯时，把这铜线与莲子放回去便是了......”
舒沄点了点头，一脸的惊讶之色。
“这莲蓬是我特意去寻了铁匠用薄铁打了三层制成的，每一层之间都留有空隙，这样即使花灯点燃的时间太长，也能保证这莲蓬不会太烫......”那花灯铺子的老板一脸得意地对着舒沄介绍道，“也就是因为这样，到最后，这莲蓬内能用来装灯油的地方就不多了！所以，如果用我们平日里用的灯油，这盏花灯可是燃不了多少时间的.......”
舒沄掂了掂这盏花灯，份量不算太重，这做工，确实设计的很好：“那，这灯用的是什么灯油？”
那花灯铺子的老板神秘地笑了笑，侧目朝着铺子左右看了眼，瞧着并没有其他客人入内，这才压低了声音，对着舒沄说道：“小姐可知道，在那海外之处，有鲛鱼？”
“鲛鱼？”舒沄楞了一下，瞬间便反应过来这花灯铺子的老板说的大约就是传说中的人鱼了。
“传说啊，那鲛鱼生的似人，却是长着鱼鳍般的耳朵，满脸鱼鳞，更是有一张布满尖牙的大嘴.......”那花灯铺子的老板一脸认真地说着，激动时还忍不住比划了两下，“这鲛鱼力大无穷，入水游动快如疾风......”
舒沄有些好笑地看着眼前那花灯铺子的老板，听着他把这鲛鱼神乎其神般地夸了又贬的，忍不住开口打断道：“掌柜的，你说这么多，不会是想告诉我，你这花灯里用的灯油，就是那鲛鱼吧？”
“咳咳！”那花灯铺子的老板楞了一下，顿时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这才对着舒沄说道：“这鲛鱼身上的鱼油可是好东西呢！小姐可听说过长明灯？那长明灯百年千年不灭，就是用的这鲛鱼的鱼油呢.......”
“所以呢？”舒沄微笑着看着眼前的花灯铺子的老板问道。
“我这灯油......据说就是用了那鲛鱼的鱼油制出来的！”那花灯铺子的老板似乎瞧着舒沄有些不太好骗，这才止住了要继续再谈论那鲛鱼的意思，有些呐呐地说了一句。
“用了鲛鱼的鱼油制出来的？”舒沄闻言，顿时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怀疑地朝着那莲蓬之内看了两眼。
“小姐可不要不信呢！”那花灯铺子的老板一间舒沄的表情，赶紧对着她说道：“几年前，藩国有个临海的小国中，有一队勇士出海便遇上了这鲛鱼，与它大战了几天几夜之后，这才让这鲛鱼力竭而亡......而这一队勇士最终也只余下了两人......之后，这鲛鱼便献给了那小国的王，然后由那小国的王亲自守着，制出了不少的东西来......那鲛鱼鱼油，也就是那时从那小国贩到我朝来的。”
“只是，那鲛鱼来之不易，这鲛鱼鱼油也珍贵无比，所以，那些买到了鲛鱼鱼油的商人们便寻了个法子，把这鲛鱼鱼油与其他的一些东西配置了一番，制成了不同的东西又四处贩卖开来！”那花灯铺子的老板严肃了表情，对着舒沄说道：“而我这灯油便是如此而来的。只是，我这灯油已是不知道被加了多少次东西，才配成现在这般的模样，不过，这灯油却是极为耐用的！就拇指大的一块，泡在桐油内，至少也能燃二十四个时辰！”
二十四个时辰，那便是两天的时间了呢！
舒沄微微有些吃惊地看了看手上的莲花花灯，然后望了吉旸一眼，这才转了转眼问道：“那掌柜的，我这花灯内的灯油，能燃多少时间啊？”
“二十四个时辰，绝对不少！”那花灯铺子的老板一脸自信地对着舒沄拍了拍胸脯，“要是少于这时间，小姐随意可以来找我理论理论的！”
“那倒不必！”舒沄却是笑了笑，一边用手摸了摸那莲蓬，一边对着那花灯铺子的老板说道：“只是，掌柜的.....你这灯油能不能单独卖一些与我？以后我这花灯灯油用完了，也能自己换一换.......”
第三百二十九章
换灯油这种事情，在那花灯铺子老板的印象中却是十分少见的！
想想看，能买的起他这铺子里花灯的，家境都不会太差，那些有钱的千金小姐、妇人夫人们买了花灯回去，也就新奇地赏玩些许日子也便罢了，一晚上，大约也就耗费个两三个时辰的时间，总不可能白天里也点着花灯玩耍不是？
就是有这样的可能，等到那灯油用尽之后，客人们自然是直接拿到铺子上来请他给添加灯油的，这样且不是方便不少？反正他这铺子换灯油，也不收钱的，何乐而不为呢？
想到这里，那花灯铺子老板赶紧便对着舒沄说道：“小姐，在我这铺子里买了花灯，需要换灯油的话，是不收费用的！您要是灯油用尽，直接来我这铺子里换便是了，我这也只收灯油的银钱而已.......”
舒沄却是笑着摇了摇头，对着那花灯铺子老板说道：“不了，我还是觉得自己换着方便一些......而且，我一年也就来这鼎城两次罢了，自己备了灯油，也省的以后专为了这灯油来鼎城奔波不是？”
这话没有毛病，但是那花灯铺子老板却还是忍不住狐疑地朝着舒沄看了好几眼。
他在这里卖花灯那么多年，还真是很少见到有人买了花灯，似要把玩一辈子一般......
只是，想归想，那花灯铺子老板还是不可能把这话给说出口去，只能对着舒沄点了点头，然后问道：“小姐说的是呢......那，不知小姐想要购多少的灯油呢？”
“掌柜的铺子里有多少灯油？价格又是如何卖的？”舒沄笑的一脸温柔和认真，仿佛是在说一件极为普通的事情一般。
只是，那花灯铺子老板却是忍不住楞了楞，脸色微微有些变化：“小姐这是要买多少？”
“掌柜铺子里有多少？能买下的话，我自然是希望多买一些的！”舒沄转着手里的那盏莲花花灯，笑眯眯地对着那花灯铺子老板的说道。
也就在这个时候，偃师带着人也跨进了这花灯铺子。
那花灯铺子老板听见动静，立刻朝着门边的方向望了一眼，转了下眼后这才对着舒沄说道：“小姐稍后，我先去招呼一下客人。”
“我们是一起的。”舒沄直接说了一句，看着那花灯铺子老板微微有些惊讶的表情，笑着继续问道：“掌柜的把价钱与我说说吧！”
那花灯铺子老板皱着眉头，朝着偃师等人的方向认真地打量了两眼，心下确实有些害怕了起来。他虽然常年都待在这花灯铺子内做灯，但是形形色色的人都是见过的！不说识人无数，但好歹这人散发出来的气势，他还是能感觉出一二来的。
最初这小姐踏进门来的时候，他便知道跟在那小姐身后的人不简单的。只是当时并为多想，毕竟这年头武艺高强的护卫护着千金小姐出门逛街那是十分稀疏平常的事情，不然，要是这千金小姐在闹事里出了事情，谁能担待的起啊？
也就是因为眼前这小姐带着这么一个看起来就很厉害的主，所以那花灯铺子老板这才就着这花灯多说了点话，想着能凭着自家这鲛油的优势，多卖上几盏花灯给那小姐.......
却是没有想到，那小姐明显便是看上他这灯油了！
这加了鲛鱼油的灯油，可不是那么好买到的.......
“小姐，我这灯油，其实铺子里也没有多少的！”那花灯铺子老板的目光闪了闪，摆出一脸无奈的表情来，对着舒沄说道：“小姐您也知道的，这可是好东西，我能弄到这点，也是托了不少的人情的.......”
“掌柜的这可就说笑了！难不成，你这铺子里的花灯也就只有这么一盏是用的这种灯油？”舒沄闻言顿时笑了起来，那张清秀的脸上挂上了温煦的笑容，看在那花灯铺子老板的眼中，却是犹如冬日的大雪一般，落地无声，却是寒意十足。
“那......你倒不是......”那花灯铺子老板只感觉后脊有些发凉，呐呐地回道。
“那你这铺子肯定还有多余的灯油的，卖一些与我吧！”舒沄继续说道，看着那花灯铺子老板的额头上开始泛出的丝丝冷汗来，倒是有些好奇地问道：“掌柜的，我只是买些灯油而已，为何你看起来，如此的不愿？”
“小姐您说笑了，您照顾我这生意，我哪里有不愿意的？”那花灯铺子老板一听舒沄的这话，顿时哆嗦了两句，眼珠子动了动后，这才咬牙问道：“小姐，说出来也不怕您笑话，我这铺子的生意，一来便是靠我这扎灯的手艺，二来，便是靠了我这灯油......您这要是把我灯油都给买走了，我这铺子的生意，短时日之内，可就是要清淡不少的.......”
言下之意便是，要卖灯油给舒沄可以，但是她不能买多了。
舒沄沉吟了两息，然后问道：“那掌柜的能卖我多少？”
“这一盏花灯，装有一两的灯油，作价四两银子......我现在能卖与小姐的，也就只能匀两百两银子的灯油给小姐而已.......”那花灯铺子老板一边说着，一边望向了舒沄，倒是满眼期盼着她会皱眉不要之类的。
只是，舒沄却是只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便让吉旸付了银票：“如此，那边劳烦掌柜的给我包起来吧！”
“好！小姐稍后！”那花灯铺子老板无奈地点了点头，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后便直接又叫来了先前给舒沄上过瓜果的清秀妇人招呼着，自己转身进了铺子的后院。
偃师不动声色地把铺子里的花灯都给打量了一圈，这才寻了个位置坐下，对着舒沄问道：“什么灯油需那么多的银子？”
“鲛鱼油啊！”舒沄笑眯眯地对着偃师回了一句。
本以为偃师会惊讶一番，却是没有想到偃师却是皱了皱眉头，一脸看白痴一般地望向舒沄说道：“先不说这鲛鱼油才四两银子一两的价格就能买到？就是再翻个百倍，那也是有价无市的！更何况，这铺子，哪里是能拿到鲛鱼油的？”
第三百三十章
偃师的这话不假，鲛鱼油那是多难找的东西啊？又那般的有用处，自然是抢购的货色。
先不说那些贵族家族们，就是一般的豪门大户也是不一定抢的到手的！而眼下这样一家小小的花灯铺子却是有鲛鱼油做的灯油，这让偃师怎么可能相信?
舒沄一脸讪讪地朝着偃师看了两眼，半响才说道：“是......舅舅说的对........”
偃师楞了两息，这才反应过来，舒沄说的便是自己，顿时喜宴朝着她看了下，然后便示意了那伺候在一旁的妇人斟茶，等着她收了茶水壶，又再次站到一旁的墙下后，偃师这才朝着那个妇人招了招手，看着她狐疑地上前来，最终停在了距离偃师大约三尺左右的位置。
“你这铺子里，真有鲛油的？”偃师的声音冷清无比，带着一种质问的语气。
那个妇人垂着眼眸，似乎不敢去看偃师，只能闷头点了点头脑袋，然后便朝着偃师的方向行了一个礼，匆匆地又站回到了自己的那个位置上。
舒沄有些奇怪地看向那个妇人，不明白她为何如此乖巧地就一直站在那里。
那位花灯铺子老板很快便从铺子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半大不小的罐子，一看，里面便应该装的是那所谓的鲛鱼油了！
“小姐！“那位花灯铺子老板把那罐子往桌子上一放，看着舒沄等人都凑上前来之后，那位花灯铺子老板却是立刻笑嘻嘻地对着舒沄说道：“小姐，钱货两讫！”
舒沄楞了楞，转身便看向了吉旸。
却是没有想到，吉旸也是一脸的无奈，只能对着纪小言耸了耸肩，然后低声说道；“小姐......我没有带那么多的银票在身上啊.......”
舒沄闻言，顿时便默了！
这还真该是偏逢屋漏连夜雨，在外人面前丢脸啊！
“偃师.......借我点银子呗！”自家护卫钱没有带够，那舒沄便只能把目光落到偃师的身上了！
舒沄很清楚，偃师可是比她有钱的呢！身上要是没有银子，舒沄可是不相信的呢！
偃师听到舒沄的话，却是没有回答，而是直接看向了那位花灯铺子老板，对着他问道：“这说你这是鲛鱼油？”
那位花灯铺子老板赶紧点头，想了一下，又摇了摇头，倒是有些惧怕地对着偃师说道：“这位老爷.......我这灯油只是混合了一些鲛鱼油在里面而已！要说是纯正的鲛鱼油，那可是担待不起的！”
“那还差不多！”偃师一脸嫌弃地嗯了一声，这才看向舒沄问道：“你要买？”
“嗯嗯！”舒沄毫不犹豫地点了头，脸上挂满了笑容，倒是真有几分像是家中的小辈遇上了喜欢的东西，让长辈买下的撒娇样子。
“那便买了！”偃师倒是不客气，点了头便让人去付了银票，看着那位花灯铺子老板一脸不舍地把罐子交给吉旸后，却是讥讽地说道：“要这鲛鱼油，何苦四处去乱买？回头我给你一点！”
舒沄没有想到自己买个灯油却是莫名其妙地混到了鲛鱼油，顿时一脸欢喜地看向偃师问道：“舅舅说的可是真的？”
偃师瞥了舒沄一眼，目光中尽是不爽。他何时说话不算话了？
“那便先谢谢舅舅了！”舒沄却是很高兴，欢喜地跟在了偃师的身后便出了那花灯铺子。
而那位花灯铺子的老板却是摇了摇头，神情微微复杂地朝着偃师他们离开的方向看了几眼，半响后这才把银票收进了自己的小匣子里，对着那一直站在墙角没有动过一般的妇人喊了一句：“还愣在哪里做什么？赶紧把东西收拾了啊！”
那妇人头也没抬，闷不吭声地把舒沄做过的位置收拾完毕后，这才进了花灯铺子的后院.......
舒沄得了一盏精致的花灯与一罐子她觉得有些神奇的鲛鱼油后，跟着偃师也就逛了半条街，然后便上马车，踩着点进了城门，回到了他们住的那间小院儿。
夜幕渐垂，有凉凉的夜风自远处而来。
舒沄举着那盏精致的花灯，看着那火苗映的花灯发出暖暖的光芒来，倒是越看越新奇。
这灯，一般的风可是不容易被吹灭的呢！这要是以后在外赶路的时候，这花灯倒是能起了那么几分照明的作用。
把这个想法与吉旸说了说，舒沄却是极为意外地在吉旸的眼里看到了嫌弃的眼色。
“怎么?我觉得这就是一个好办法啊？吉旸大哥觉得不好？”舒沄一脸不明白地望向吉旸，忍不住对着他问道。
“小姐的想法其实是很好的！但是，在夜里点着这样的花灯赶路......却是不太方便！”吉旸摇了摇头，对着舒沄说道。
“为什么啊？你们是觉得这花灯太花哨了，和你们不配？”舒沄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个原因。
“这是其一而已！”吉旸想了想，倒是极为认真地告诉舒沄说道：“这花灯现在看着还行，但是真要到了深山夜幕里，这花灯却是一脸照明的效果都没有的，还不如火把呢.......而且，小姐可能不知道，这荒野之外，可也是有不少喜欢追逐灯光的猛兽的......我们这要是没事就点着花灯赶路......得被人嘲笑死的！”
舒沄有些尴尬地朝着吉旸看了眼，只觉得自己这脑子完全不好使呢！
真要说起来，他们这一路来，舒沄似乎就没有遇上过野兽，她还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运气好的原因，却是没有想过，那完全是因为偃师他们在极快的速度里就把那些野兽们给消灭掉了的缘故.......
“我还就是想着以后要赶夜路，能有这样的鲛鱼油多用用，其实也是不错的......”舒沄一脸的失落模样，叹着气，对着吉旸说道：“我倒是没有想过其他的.......”
“买了便买了，有什么好后悔的？”偃师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里溜了出来，这会儿正站到了吉旸的一旁，对着舒沄淡淡地说道：“想法还不错，那东西还是勉强可以用用的.......至少，比一般的桐油要好使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