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5章 湖中阁
正值中春,院内鸟语花香,草木丛生,假石成堆。
亭榭、小桥、流水、阁楼,一一具应。
不仔细看,还真难以一时相信,这居然是调查司的总部?
那不应该阴冷森罗的地方吗?
眺目远望,却见前面一排四五层木制楼阁,成排列序,足有百步之长。仔细观摩,似乎上方有人,注视着此处,议论纷纷。
“伯喈兄,前方是为何处?”
段煨不禁感到奇惑,因为逛了一大圈,调查司的总部虽然具体在哪仍有些疑惑。可观周围态势,已然是方圆数百步,皆非闹市之所。
蔡邕摇摇头,苦笑一声,言道:“唉~当真高明。某本以为从不知调查司所在,谁成想早已观望数百遍,竟不识也!”
“上回请蔡师观之,景色怡人,绿木成海,颇为雅趣。现在思之,如何?”
郭嘉笑眯眯的看着蔡邕,这老头子就喜欢坐在那外阁,望着下面的林海庭园。结果,来来去去数百遭,都发现不了此处端倪。
“那里便是纾清坊!”
贾诩见段煨仍未识得,于是开口解答。
段煨闻之一怔,疑惑的言道:“纾清文坊?那岂不是在西市南城之间?”
“正是!”
郭嘉傲娇的说道:“段公以为如何?纾清文坊,来来往往者数以千计,却无一人察觉。正所谓,小隐于野,大隐于市也~”
“妙啊!妙!”
段煨也是不禁摇头,谁能想到,暴露在万人之下的地方,却是大周国最隐秘的调查司署衙。
很快,一名年轻人来到四人面前。
“小子拜见诸位伯父!”
年轻人岁数看起来约莫二十四五,当是与郭嘉相差无几。
蔡邕盯着眼前这位小辈,很明显,他认识自己几人,可能也有己等有所关联,故而称伯父。于是,问及:“观汝似乎,并未谋面?不知令尊是~”
“回蔡公,先父乃是凉州刺史盖勋,小子盖顺,字子远。未先自名,有所失礼。”
盖顺躬身大礼,颇有几分请罪之意。
“嘶,竟是盖使君之子?快快请起!”
贾诩当即上前,亲手扶起盖顺,注视着眼前的年轻人,张口欲言,又作罢,只是摇头长叹。
“令尊之壮哉,老夫久有耳闻,惜哉,惜哉!”
“子远,多年来,何故不寻汝踪影?于今日方得谋面!”
段煨感慨一声,随即怒目看向郭嘉,斥声道:“奉孝,汝是怎么办事的?为何不向王上言及?”
郭嘉眉头一横,顶了一句:“段公,嘉半岁前就向大王举荐了,可大王一直没有召见,嘉又能如何?”
“嗯?怎么可能!定是汝郭奉孝从中作梗!”
段煨被呛了一下,随即向着盖顺安慰道:“子远,明日老夫便向王上荐汝。”
盖顺笑了一下,言道:“段公,不必了。小子守孝三载,又遍游五州,而后居乡苦习。至长安后,本想寻一小吏,没想到为郭兄所现,现已任调查司镇抚使,足矣。”
“来,诸位,吾等寻一雅处相叙。”
说完,盖顺便请三人挪步。
三人本还有些迟疑,因为公务要紧啊。现在天色已经有些渐深,再耽搁下去,今天可就办不成事了。
一旁的郭嘉倒不在意,挥挥手言道:“走啊,反正下面的主事还要整理,少说也得一两个时辰才能送过来。吾等大可偷得一闲,何乐而不为?”
“子远,寻个最显眼的地方,正好也给王妃做做宣扬!”
“奉孝兄放心,早已安排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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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人,很快就来到这庭园中的一处湖泊前,趁着月色,再添纾清坊之灯火,显得波光粼目。湖中,温藻即生,水草既有,芳春绵绵。
这些都不算什么,一个湖而已,真正让人意外的是湖中央的那出露天阁台。
踏上小舟,蔡邕三人来到了阁台下方,自湖中填塞的假石处下。而后,顺木梯之上,登上阁台。
阁台约莫一丈有余,居其上临其下。
回身看向背后,与纾清坊的外阁,相距不过三四十步。而且,越过大片丛木,视线清晰了很多。
纾清坊的外阁,依旧是长安城内士子流连忘返的地方。
天色已深,却是灯火阑珊,越过丛木,很多人都发现了这几名进入庭园,登上湖中阁的人。
万目相瞩。
而随着湖中阁上,乐舞骤起,纾清坊内越来越多人来到外阁,羡慕的看着湖中阁众人。
“哎,过来过来!”
一名锦袍士子,冲着路过的一名小厮呼唤一声。
端着茶水的小厮,当即舔着笑,来到此人面前,问道:“公子有何所需?”
“吾且问汝,尔等曾言,湖中阁无人可入吗?眼前,这又是何道理?”
“嘿嘿~”
小厮嘴角一扬,回道:“吾家管事确实曾言,湖中亭无人可入。但此时此刻,湖中阁内,岂是凡人,那都是天上星宿下凡!”
“哎呦,好大的口气!”
“就是,一小厮且能信口开河耶?”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不恰之声,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闲来无事焉能不讨个趣。
能入纾清坊的人,可不是一般人,大多数都是太学院及上林学宫子弟,或者是京中权贵子弟。
富户子弟,都没那个资格进入。
这些人,基本上都是知书达理,礼节尽到之人。
小厮也明白大家不过是想讨个趣,没人敢在纾清坊闹事。于是,故作表情,夸张言道:“嘁,尔等却是不知。今岁元宵,王上祀太一神后,月圆之际,于此阁作息。更有王妃、侧妃、世子同在!”
“知道大王最信任的亲卫统领吗?”
“那当然,阎行将军,一身武艺,打遍三军无敌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没错,当时阎将军,便驻于阁下,领诸壮士,环湖护卫。立于此间,正见阎君豪迈!”
小厮大气一扬,面上表情更是极度自豪。
“那今日居阁中人,岂不是.....”
“起码也得是三公九卿啊,其下诸司署官长,恐怕都不敢入其内。”
“不会吧~”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连坐在湖中阁的蔡邕,都感觉有些吵闹。
“肃静!”
就在此时,纾清坊内一人至外阁,冲着周围高声大呼。
随后,又言道:“国朝御史大夫、中尉、总参军、祭酒,留阁赏夜,尔等喧吵,自顾私乐乎?”
一句话,震得外阁中人,皆不再支语。
“多谢主事,吾等失礼,还请见谅。”
一名士子挺身一礼,随后落归原座,仔细的注视着湖中阁中端坐的几人。
其余人也皆是当即晓得,自己失礼之处,各自归之,至多私语。
第876章 贪腐风气
阁中。
蔡邕欣赏着眼前的歌舞,轻呡一口温酒,目光转向了郭嘉。
“奉孝,使吾等居众目之下,莫非只为饮酒赏舞?”
蔡邕有疑惑,贾诩和段煨又何尝不是如此。
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
郭嘉摆了下手,言道:“诸君,嘉又有何所求,不过是为王妃的纾清坊添添人气罢了。”
段煨皱起眉头,这话给谁说谁也不信啊。不可否认,纾清文坊日进斗金,然王妃是缺钱帛的人吗?
贾诩默不作声,不再顾及此话题,继续欣赏着自己的歌舞。
唯独蔡邕,凝视着郭嘉,问道:“世子,最近颇为好学,已能读全诗经子集。待此事忙完,老夫便要授之论语、孟子、中庸、大学。”
“蔡公何作多谜语?嘉不解矣~值此良宵,偷的半日闲,饮酒作宴,赏乐赏舞,岂不美哉!”
“哼~无趣!”
蔡邕冷哼一声,也不再询问郭嘉。
这小子明显是绷紧了嘴不说话,但既然与王妃有关联,宫内究竟生了何事?
近两日,也没听到什么风声啊!
接下来,蔡邕可就没有那么好的心思,来心上眼前的乐舞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一人上阁,与盖顺附耳一句。
盖顺抬手冲着阁中的乐师挥了下手,阁中当即安静下来。
“蔡公、段公、贾总参,下面的人已经将几位所需要的情报整理出来了。”
“噢,这么快吗?走~且去看看。”
早就做不下去的段煨,站起身来说道。
一行人,很快便走下阁台,乘孤舟,复入林木深处。
蔡邕三人在前走着,郭嘉慢慢的落后了两步,低声与盖顺私语。
“怎么样,都处理干净了吗?”
“奉孝兄放心,这里是咱调查司的地盘,那些个探子全都处理了。纾清坊内的,想来稍后便能押回来了。”
“那就好,过些时日,调查司就要全权交给汝了。为兄,又可以闲憩下来了。”
说完,郭嘉得意的笑了笑,盖顺则是摇头苦笑。
“奉孝兄,为何~”
“调查司可不是什么好活计,知道的越多,以后的路就越难走啊!”
“那顺,该如何做?”
“按大王的意思去做,大王信得过汝。不过,最好还是要与世子多接触接触。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啊!”
郭嘉拍了下盖顺的肩膀。
“多谢奉孝兄教诲,顺谨记。”
对于郭嘉,盖顺丝毫不介意居其之下。其才华,何止过己数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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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邕三人在调查司内,看到了数百封打开的密信,心情都不怎么好。可这三四百张的密信,也只不过是眼前两个箱子中的一丁点吧。
大周上至国相,下至县中小吏,各级吏员已过一万一千之数。
然而,看着两个大箱子中一层层的纸质密信,全都是各级官吏的黑料。
他们三人,仅仅看的只是身在长安,以及长安周边数县的官吏资料。结果,让人大感意外,三公九卿官署内,蛀虫一点都不少。
难以想象,大周刚刚安稳了不过两载,各级郡县吏员就已经开始腐烂了。其中,还包括一些出身太学院、上林学宫的仕子。
等走出调查司后,三人回到车驾,在其内,不禁开始讨论起如何来处理眼前的事。
“大范围严查,不可行。国朝征伐巴蜀在即,必须维持朝野稳定。”
段煨暗叹一声,考虑到正在准备中的伐蜀之役,坚定言道。
蔡邕附和着点点头,言道:“段兄放心,老夫并非不识大体之人。此次只能先杀鸡儆猴了,待到拿下巴蜀后,再究其前事不迟。”
坐在车内,三人也不禁沉默了片刻。
“自古以来,贪腐之风,素为国疾,侵蚀社稷之本,坏江山永固。邕无大智,教书育人尚可,二位可有高见,一解永患?”
随着车驾的摇晃,蔡邕身子左右微微摆动下,口中也问向贾诩和段煨。
段煨摇着头,言道:“大汉一朝,为官为吏者,皆是世家豪族,姻联错杂,互为遮蔽。庙堂之上,三公九卿亦有其私,难避凡俗。郡县之间,游侠纵横,大贾行走,官民勾结,或为图财,或为牟利。蔡公想要一绝永患,除非先把国朝的商贾梳理一通。而后,还有庙堂之上,却又难如登天!”
“那段公的意思是,此患不能除了?”
蔡邕不由心中暗自感慨一声,面对整个社稷盘纵错杂的关系网。莫说自己,便是王上也会有些力不从心吧!
“王上,似乎也没有对那些贪腐之人,也甚是纵容。以王上的性子来看,不当如此。毕竟,军法之严,科举舞弊的处罚,令人望而生畏。可偏偏,却纵容了贪腐之风,甚是奇怪!”
段煨的神态,比起蔡邕要轻松不少。
大周军政分家,他一个中尉,不用去考虑蔡邕在考虑的问题。即便是军中贪腐,那也是有军法司的庞恭去处理。
贾诩在一旁听了一会,向蔡邕言道:“蔡公,依诩之见,此事蔡邕最好还是见一见王上。王上深谋远虑,必有独特之见解。”
闻言,蔡邕冲着贾诩点了下头,没有说话。
贾诩虽然年岁比自己年轻,但论起揣摩人心、上意,十个自己也不是对手。看来,得抽个时间见见王上了。顺便,这御史大夫的要权,也该放放了。
......
三日后,纠风署彻查在京官吏,去职、贬职、罚俸者,足有百余人。这些人,涉及了大大小小十几个官署。
而后,纠风署这一股清流,扫荡了长安后,率先向蓝田大营席卷而去。
蓝田大营内,驻扎在此的第三军、第八军,计三万六千余将士。以及营内训练的新卒,教导团,约莫近五万人。
但今日一早,营门大开。
数之不尽的将士,列着队,出了营门。
有的向北赶向长安,有的向西赶去武功,有的向东往潼关一带赶去。
这三个去往不同方向的队伍,在途中更会逐渐散开,直到最后归到乡里,去见一见父老乡亲。
与此同时,驻扎在武功的第一军、第二军、第五军,驻扎在华阴的第六军,都通过了第一批归乡省亲的将士。
数目,约莫在全军的两成左右。
其余人,则是要比往常忙上一些了。
毕竟,归乡省亲是大事,可种在地里的庄稼也是大事啊。少了一部分袍泽,他们自然也要承担起这一部分的耕田照养。
但,所有人都很开心。
也许,下一批就轮到自己回乡了。
目前,大周军中将士,多数以上都是关中子弟。凉州由于常年战乱下,青壮力损失严重,导致现在只有第四军,以及几支特殊部曲内的西凉子弟众多。
可即便是关中子弟,最短的也有一年没回过故里了,最长的可能都有两年了。
乱世之下,战事一起。
谁还会管他们这些底层的士兵,有多长时间没有回过家,没有见见自己的妻儿了。更多的时候,都是驻扎在前沿重镇,亲属探望都不允许。
再说了,也许下一仗,他们就成为了沙场上的无名尸体。
谁会在意?
第877章 无题
宣室庭间。
高诚端坐院中湖畔前,一张奇异的胡凳,垫在下面。手持一杆精致竹竿,前悬肠线,下坠银钩,挂之饵食。
胡凳前,更是一副正好好处的铁制架子,深插软土中。
将鱼竿放到特制的鱼竿架上后,便回头看向身后端坐的一人。
“蔡公,纠风署的事如何,成效应该不错吧!”
“自是不错,短短十日,长安县处罚官吏百余人。蓝田大营处罚军吏、将士达一千八百余人。军中还好,诸将士最多不过有些傲气,随便训斥训斥即可,无碍大局。但是,各梳理长安诸官署,只处理二十余人,未免有些轻了,连杀鸡骇猴之效都达不到啊!”
蔡邕说完,捋着下巴处斑白的胡须,连连叹息。
高诚亦是点头,处理二十多个司衙掾属,确实算不上什么大事。更何况,仅是处罚,最严重的也不过去职而已,刀头不曾见血,上哪骇猴去!
“蔡公,贪官污吏,自古有之。忠孝礼义,虽能教化于人,可终究带不来实际利益。想做官的人,哪一个不是抱着借着朝廷的权力,来为自己谋利,无外如是。”
“可那也得时不时杀一杀,震慑人心啊。不然,长久下去,蛀虫丛生,莫提定鼎天下,便是这四塞之关中,亦不能保得周全。须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蔡邕皱了下眉头,怎么王上的口气,有些放任彼等的意思,于是当即劝言说道。
闻言,高诚抬手一笑,言道:“蔡邕多虑了,孤前言已明,谋官者皆为谋利也。从底层小吏,到郡县明庭,再到三公九卿,皆是如此。便是孤,亦是如此。然,孤戴王冠,需承其重。彼等上秉君意,下治万民,其重亦不轻也。”
“贪腐,图钱帛、私利,皆小事尔,不足一提。大周每岁税入六万万钱,养的起这万余官吏。贪可以,但得做事。如果治一地、一县、一郡乃至一国有方,就是贪个几十万、几百万钱又能如何?孤给的起!”
“可若是事都不做好,还想要多捞点,那孤可就不乐意。干的好了,捞到手的钱,孤大不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只要能帮孤治理地方,钱帛、名利皆不过是孤一句话的事。孤需要的百姓安乐,国力日盛。”
高诚的一番话,显然带着后世诸多的理念,与眼下的世道,有些不合,又有些合理。
用人之道,千变万化。
作了十几年的人君,高诚也不敢说能把每个人都用对地方,更不敢说让每个人都才尽其用。但只要有用就可以,钱帛、名禄,都算不得什么。
毕竟,当这个王,自己也是在图谋名利,也是属于广义的贪腐之中。
不图享受,不图名声,不图家族显赫,不图一统天下,不图留名青史的话,自己何必活得这么累?
挖个坑把自己埋了,或者寻个山坳,隐姓埋名度过一生,岂不是要少去诸多烦恼?
自己图的就是这些,名和利!
不得不说,高诚的一番话,对于蔡邕的冲击,也很大。
老人家不由摇摇头苦笑,长叹一声:“唉,闻陛下所言,老夫才恍然大悟,邕又何尝不是如此?一图名声日盛,二图留名青史,亦是谋利之辈啊!”
“蔡公,怎地自扰?孤方才已有所言,图钱帛名利,无可厚非,人之常情。但要能办事,办好事!一句话,贪,可以!但,腐,不行!”
“贪可以?腐不行?”
蔡邕低声自语一句,暗自颔首,或在揣摩,亦或在思忖着其他。
高诚回过头来,细想一下后,略感不对劲,于是又言道:“当然,这个贪也是要有限度的。毕竟,国家需要运转,用钱的地方多的事。若一个个巨贪无比,上下其手,那朝廷岂不得穷的当当响了。纠风署,还要严格遵守着惩贪惩腐的正义精神,来消灭那些人民和国家的公敌!”
“臣明白。稍后,老夫再与杨懿交代两句。另外,年岁大了,精力不济,御史台之事,吾看可以都交给文德负责了。”
“蔡公这是哪里话!文德虽然勤勉清明,能力斐然,但毕竟资历不足。御史台若是没了蔡伯喈,还是御史台吗?”
“哈哈哈~王上戏言也。国家公台,岂能言无老夫不成制?”
“哎,孤晓得啊!只是,蔡邕若是不做御史大夫了,那往后望眼国朝,何人还敢挺身直言不讳啊!”
高诚暗叹一声,蔡老头子虽然脾性不怎么善于变通,还非常犟。但不可否认,一位大儒,在这个时代的召唤力。
太学院、上林学宫以及诸郡学,甚至教学署内,那些颇善育人的儒士,几乎都是蔡邕凭借着自己的名望找来的。兖州、豫州、扬州、司隶、青州、荆州,皆有。
“王上,老夫也即近花甲,也是时候该想想清福了。再说了,昭姬已怀胎三月,再司职一载,老夫就要好好教导外孙了。”
说到这,蔡邕布满枯皱的面庞上,顿时洋溢起笑意。
对于那个即将到来的小亲人,甚是期待。
听到蔡邕如此说,高诚也不由苦笑起来,言道:“唉~也罢也罢。回想当年,蔡公被掳回长安,一晃十余载啊。如今,也有了外孙,可颐养天年矣。”
“是啊,恍若隔世啊!长安一行,无悔也。公瑾得体大方,老夫便是他日踏鹤西去,也能放心了。唯独,这幼女贞姬,尚愁也。”
“嘁,蔡公看上哪个女婿了,直说便是!”
“王上果然聪慧。不知王上以为杨氏子弟杨修杨德祖,如何?”
“杨氏吗?”
高诚眯起眼睛,脑子里迅速想着这其中的利益关联。
片刻后,言道:“杨德祖,有急智,有文才,但无治国之能。日后其若入朝,至多位尊职轻。”
高诚口一开,蔡邕便点了点头,言道:“臣已与杨仆射商议过了,德祖或可为名士,为大儒,却不善从军从政。若王上无异议,那老夫便要准备挑个良辰吉日了。”
“自当如此。订礼时日,可莫要忘了孤。骤时,孤可要讨樽喜酒尝尝。”
“多谢王上厚爱!”
........
伴随着一声老臣告退,高诚满面的笑意,也逐渐消逝,继而思忖了杨蔡联姻,是不是还有自己没想到的地方。
两家联姻,得益最大的便是杨氏嫡子杨修。
自己已明言,不会给予杨修重任,蔡邕也说的明明白白,要让杨修往大儒的方向发展。
但,自己却看不出杨家从此中得到什么利益。
第878章 其为人孝弟也
纠风行动、春耕、士卒归乡.....
大周从里到外,都在忙碌。
脚步迈过四月,来到五月。
春意越来越浓,原本长出嫩芽的树木,也再度焕发青春。巴掌大的树叶,在微风中摇曳,为下方休憩的一行人,遮蔽烈日。
高诚一家四口,正在这一片树荫下,准备着中午的餐食。
四张桌案,相向摆放。
果盘、肉脯、羹汤。
简单而奢华。
身在上林苑,端坐半山中,遥望林海,甚是佳处。
一名名宫卫,自山脚而上,百步一哨。观景之处,四周更是伫立着百余名将士,护卫着大周国最尊贵的一户人家。
高诚坐北朝南,正对着自己的爱子高龑,右为姜纾,左为蔡玑。
女婢时而添酒,时而割肉奉上。
正所谓食不言寝不语。
一顿午餐,几人言语寥寥无几,或许有些烦闷,但高诚也早已习惯如此。
待到女婢收拾干净,奉上茶水后,一家人才开始聊天。
高诚把高龑叫到身边,又命人拿来了他今日的学业,一边教着高龑习读,一边又与其讲着其中典故。时而,还会把后世中的寓言故事,也掺杂其中。
而王妃、侧妃两人,则是另寻了一隐蔽之处,带着身边的侍女,坐到一起聊些平常琐事。
似乎,这一天,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可以轻松写意的度过。
但,作为一国之王,领下数百万口,怎么可能没有事打扰。
况且,真要是一天不问朝事,高诚自己心中也不舒服。不得不说,自己已经沉浸其中,慢慢的将君主当成了工作。
“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
“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
“龑儿,莫要擅自断句。”
“噢~”
高龑点了下头,然后又再次背诵:“其为人也孝弟,而....而...”
脑子里的那句话,突然没了半部分,高龑不由心急起来,烦躁的挠了下脑门,可就是想不起来。
“而好犯上者。”
高诚看着小家伙那忘词的模样,不由暗笑了几下,继而与其言道。
“噢对,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
背完这句话,高龑大松了一口气,还好父王没有责怪自己。
“嗯,龑儿,汝可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高诚合上书册,看着自己的儿子问道。
高龑摇了摇头,他十天前才跟随着蔡师学习论语。这第一篇数百字也不过才熟读几遍,背都背不下来,更不用说释义了。
高诚揉了下小家伙的脑袋,说道:“汝读此句,已不下二三十遍,以字观意,理解出来什么?”
“啊这个啊~其为人也孝弟,应该说的就是吾等为人要孝顺。而好犯上者,犯上孩儿知道,就是谁敢不听父王的话,就是凡上。”
“嗯~”
高诚拧着眉头,咂着舌,不能说高龑回答不对,但回答的绝对不严谨。或者说,是真的以字解意啊!
“唉~这句话呢,就是告诉吾等,作为人,首先要明白孝悌之重。其次,就是告诉吾等一个人若是孝悌之人,那么他一般就不会犯上作乱。”
“不对不对,若是依父王的意思,那些犯上作乱的人,难道都是不孝之人吗?”
高龑歪着脑袋,提出疑问。
高诚摇摇头,说道:“当然不是,那些犯上作乱的人之中,肯定有不孝之人,但也一定有孝悌之人。如若不然,缘何此言后面,有一鲜矣。不忠之人,未必就是不孝之人。但不孝之人,必然有诸多缺点。”
“噢。”
小家伙只是噢了一声,显然对于这句长长的话,根本理解不过来。
但这些不重要,高诚也不在意。
儿子才刚刚过了八周岁,放到后世也不过是小学二年级而已,能理解的过来才怪。论语确实是一本非常深奥的书籍,它最大的好处就是建立一个人的道德观。
可是,一万个人就有一万个哈姆雷特。
每个人生而不同,所拥有的道德观自然也就不一样。
论语有可用之处,也有不可用之处。因为,没有人能够将论语中所讲述的道德观念做到一丝不差,也没有十全十美之人。
比如自己,正应了这句话。
其为人也孝弟,而犯上者,鲜矣。
偏偏自己就是其中之一。
犯上作乱也就算了,还害得二老身死,不忠不孝,正如是也。
“来,继续。”
“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
“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
“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
“.......”
教导高龑温习了几段之后,高诚便停了下来,把书册交给高龑,言道:“今日就到这里了,去寻汝母后吧。剩下的几段,待回到宫里温习。”
“诺。”
一听不用再温习了,高龑当即面露喜色,接过书册,躬身一礼:“孩儿告退。”
不等高诚点头,小家伙就兴高采烈的飞奔而去,直看的高诚摇头不已。
随后,目光看向在一侧等候了片刻的阎行。
阎行见到世子离开,也踏步朝着高诚走来。
“王上,河东传来的战报,还有国相的奏疏。”
见礼过后,阎行递上手中的两个竹筒。
高诚接过,先行打开一个,取出其内信封。
“嚯,不错,不错。”
阅读完毕后,高诚扬起嘴角,赞了两声。而后打开另外一个竹筒,看着两张纸间,密密麻麻写满的字体,眉头不禁紧了紧。
观阅完后,高诚将信封一一塞回竹筒。
“命人将此送回宫内,封入天禄阁。另外,告诉阎相、中尉、总参、祭酒,明日一早,宣室听候。”
“诺!”
阎行抱拳应声,躬身取回两个竹筒,请退而去。
高诚端起酒樽,满饮一口,而后眺望着远处林间。
河东传来的战报,皆是好消息。
晋汉轻松拿下了代郡,进入上谷境内,不出意外,此时想必也该快到居庸塞外了。
显然,遭此雁门大败的韩猛,小心了很多。戍夫山、灵丘、桑干,这些要地悉数都放弃了。甚至,有可能连涿鹿都会放弃。
而后收缩兵力,仗关守隘,依靠着后面的蓟县,粮秣兵员可谓是源源不断,上上之策。
但是,事情又哪有韩猛想的那么轻松。
幽州,不出意外,即便赵军顽强的守了下来,恐怕也难以在两年内恢复元气。
十余万饿的发慌的人,只要过了居庸关,那画面,难以想象。
除此之外,便是雁门不少流民,涌入西河。
这些流民,也许是没有口粮支撑到离石,也许是不想再遭受战乱之苦,多数隐匿于山中。
第879章 二事
回到宫内,夜色已落。
不过,一家人自北城入城,压根就没经过繁华的夜市,直接回到了未央宫。
第二天一早。
高诚天色未亮,便已经来到了宣室内,站在舆图和沙盘前,若有所思。
钟声一响,浑厚的声音,告之着宫内的人,卯时已至,天色即亮。
宫门外,稀稀松送的官员,也随着宫卫打开宫门,进入宫内中央官署,开始新的一日的工作。
今日不是朝会,大多数官员的办公时间,都没那么早。更多的只是他们这些中央官署文吏、天禄阁、石渠阁的吏员,因为他们每天都要整理公文、藉册。
天色大亮后,阎象四人,结伴入宫。
“启禀大王,阎象等人已在殿外听候。”
“着其等觐见。”
“诺。”
片刻过后,听到室外的脚步声,高诚整理了下衣袍,来到室内主案坐下。
“臣等拜见王上。”
四人入室,依旧见礼。
礼后,各寻桌案端坐。
“河东太守张既的信报,想必诸位爱卿也已清楚。至于纠风署的成效,每日皆都上报各署衙。今日,召四位爱卿前来,议的只有这两件事。先说说幽州那边吧,如何看?”
高诚将话题点开,而后等待着几人抒表看法。
“幽州隔之千里,吾等爱莫能助,只能坐观其变。”
阎象一句话说出自己对于幽州局势的态度,能做的他们已经都做了。现在,只能看赵汉之间的战争局势变化了,再作应对了。
段煨同样点头附应,太远了。
不比在雁门,离石兵马随时都能够北上作出行动。但现在,随着轲比能的妥协,第四军和第二骑兵军已经开始向西调动。河东境内,也只有数千守备军,守土尚可。
“想来,晋汉应该撑不了三个月了。”
郭嘉拧着眉头,摇头叹息一声,继续说道:“韩猛直接退回幽州,吕布他们不好办了。”
“嘁,怪得了谁。危难之际,尚且争权夺利,浪费良时,有此下场,只能说是天意了。”
贾诩捋着须发,附应一声。
高诚点了点头,两人说的不错。自己也是昨夜才想通彻。不仅推翻了白日间的想法,更是有些担忧。
韩猛一退进入幽州,沿途收拢兵卒。再加上幽州本地赵军,虽有两万人马支援常山战事,但细数一下,多的不说,四万人马肯定凑的出来。
更何况,还有损失不大的冀州骑兵。
另外,韩猛既然都回到了幽州,邺城方面也肯定有所应对。现在就看是谁棋差一招了,或者说谁能算的更多。
“三个月,吕布败的有点快啊。曹操现在仍未击败刘勋大军,反倒是虎牢关杀出的楚军,已经围了陈留数日。孤担心,事情恐怕没咱们想的那么顺畅了。”
高诚道出心中担忧。
说起来,吕布的死活,刘协的死活,都不关他们屁事。但袁绍却不一样,现在才五月份。若如郭嘉所言,最多也就是到八月份,袁绍就能消灭晋汉的话。那完全能够解散庞大的民夫,使其归乡秋收。
如此,赵国可能在秋收后,还有一阵余力出兵。不说别的,夺回青州肯定是足足的。
曹军主力,可不在新纳的青州境内,皆被牵制在豫兖之间。
“那就要看曹操的本事,究竟有多大了。现在,他的昌邑王的封号,也很快进入长安。不如这样,让蓝田大营的兵马,与华阴的兵马,进驻弘农。一来,掩护天使进入兖州境内。二来,也能让曹孟德轻松一些。”
贾诩揪了下胡须,献策说道。
高诚沉吟了一声:“也好,让徐荣亲自率军走一遭。反正近日来,春耕将毕,正好拉练一下。不过,归乡省亲一事~恐怕要耽搁了。”
“第一批归乡的将士,已经回到营内。第二批也已经出营十日,不若将第三批归乡将士提前几日。大军主力进驻弘农计划不变,留下几名将校在营内,待归乡将士回营,慢慢调去弘农也不迟。甚至,也许能让袁术更加担心呢?”
“奉孝的意思是,虚张声势?”
“不错。”
“好计策。希望,能够帮到曹孟德吧。”
此事定下计议,高诚又言道:“嗯,纠风署的成效,甚是明显啊。”
阎象不说话,方才议军事,自己外行,发个言衬合一下就行。现在,主要矛头也不在自己身上。
对面的段煨却是苦笑一声,起身请罪:“臣督导不方,以致各军违法犯纪者众,还请大王责罚。”
说到底,归乡士兵的缘故。
闹得事,都算不上是什么大事。打架斗殴,干扰地方政务,基本上就是这俩毛病。
打架斗殴都不算啥,汉家儿郎嘛,值此归乡,少不得醉饮几场。再加上军营内憋的一肚子燥,肯定少不了一些治安上的麻烦。
但好歹没出人命,最多就是多补偿点医疗费。
干扰地方政务,也多是醉酒所致。禁酒令的解除,避免不了事情。若是换个普通人,那铁定不会是干扰政务。
可谁让他们是军中现役士兵,别的不说,大周建立起来的军队形象,被这些家伙拉下了一大截。
“此事非中尉之过,孤也是带兵之人。不过,吾大周三军在百姓眼中的形象,绝对不能坏,该罚就罚。必要的时刻,可以杀几个人,镇镇那帮子家伙。还有,告诉周瑜,伐蜀之前,他要是还管不好第八军,那就给孤留在蓝田,从头练兵。”
高诚的郁气可不轻,自己马上起家,最看重的就是三军将士。
现在倒好,给了三军将士那么好的福利,结果一个个也太不像话了。不到半个月,一千多人犯纪。相比之下,待遇差了一截的地方官吏,却只有区区三十多人被惩处。
“王上放心,臣定会好生叮嘱公瑾。”
“明日,段公与文和一起,召集中尉府和参军寺中才华出辈者,编著步军操典。每天几时操训,操训几时,几时休憩,休憩几时。军法条例,操训要点,凡是一名士兵需要做的,全都编著出来。骤时,让刊印司刊印,每个士兵都要发一册。”
“........”
段煨感觉一阵迷茫,步军操典?
贾诩倒是有所思忖,很显然,这就如同那仓颉篇,普及之物,也是一良策啊。
“王上之策甚好,只是,军中将士多不识字,恐怕徒作无用功啊!”
贾诩一句话,让高诚一愣。
随即拍了下脑门,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唉~头疼。
不识字,这些大头兵连军法都只能记住重要的一部分而已。
“罢了罢了,不过该编著还是要编著。正好,陆校已经建成,各郡也都建了一座武备学堂。光有兵法书籍不成,还要有各军操典,骑兵操典就交给张任和公孙续想法子。水师操典,联系一下蔡瑁,找他们要几个能手。”
“..........”
段煨已经不知所措了,水师还要操典?
咱大周倒是有水师,昆明池也泊着几十艘船,汉中那边还有几十艘船,更有楼船。
但每天除了遛弯,还能干啥。
不论是大河水,还是汉水,都不适合大规模船队作战。尤其是汉中,都是从荆州让纤夫协助拉来的!
算了,编吧,给水师一个面子。
第880章 驻军弘农
北面的战事,一如郭嘉所料,转眼之间,局势立便。
就在徐荣率军进驻弘农后不久,距离上次河东信报,还没有十日之久。吕布大军惨败的消息,就送到了高诚的案前。
不得不说,晋汉上下的想法非常好。
拉拢刘备,使其骗开了居庸关。一直率军协助朱儁,坚守真定的宋宪等人,亦是分出半数狼骑,下涿县,支援吕布。
结果,居庸关确实被刘备拿了下来,并且为汉军打开关门。毕竟,最多驻军五千的居庸关,在大半都是刘备军的攻击下,想守住很难。
而吕布只是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太相信刘备了。
数万大军过了居庸关,天子移驾关内,随行家眷,皆留于沮阳。
后面的发展,就是关门打狗了。
一心想要趁着关后韩猛大军未作出反应之际,奇袭破之的吕布,在距离军都山出口不远的北关寨外遭到赵军伏击。
前军北军将士本就士气不高,突遇伏击,被数不尽的赵军步卒,宛若杀鸡一般屠宰。中军的吕布、赵云等数千骑,想要支援前军,却又为步卒所阻,根本施展不开。
同时,汉军后军牵招复叛,引其部袁军降卒,扰乱后军。
溃败已成必然。
前后皆乱,这种状况,莫说吕布,任谁去了都是无计可施。
奋力杀出重围后,吕布和赵云等人,丢弃了大量的将士、辎重,仅余寥寥数百骑,回到了居庸关南关墙外。
关门紧闭,门楼上的大汉旗帜,悉数成了赵国旗帜。
心下悲愤的吕布,只能率残部逃入军都山。
凭借数百骑兵,想要打破关墙,他们不是天兵天将!
关于此战详细的军报,是在两天后才送到未央宫。
不过,再怎么详细,也没什么用了。吕布大军已败,刘协为赵国所获,就连那百官诸卿,也悉数被擒,晋汉算是灭亡了。
朱儁?
一个忠臣,一个敢于拿着几万大军的性命,来为吕布主力争取时间的名将。
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等到晋汉天子刘协,路过真定的时候,汉军士气必然崩溃。
怎么说呢?
遇人不淑?
也许吧,只是不知道当年朱儁为何一心要背弃刘辨,转而投向刘协。
数年前,天有二日,晋赵争执焦灼之际。
莫看刘协几道诏书下去,拉拢了将江南三州入伙。但这所谓的盟友,也就只能咋呼两声,壮壮声势。
真正具有大汉人心的,依旧是刘辨。
因为,他是皇长子。
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唉,又少了一个牵制袁绍的帮手,又少了一个争霸天下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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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内,原汉北宫。
徐荣率领的四个军,已经进驻弘农,对于洛阳的压力自然是极其大。
若不是周国没有向函谷关增兵,袁术都要认为周军想要声西击东呢。别看最近大周一直嚷嚷着要再征巴蜀,但只要其精锐部队,一日不入褒斜道,那就多一分攻打楚国的可能。
尤其是眼下,周国大军不仅没有西入褒斜道,反而进驻弘农,更是让楚国上下心惊胆战。
崇德殿内。
作为楚国之王的袁术,显然早就按奈不住心中的欲望,安然的坐在曾经大汉天子的位置。
下面,群臣百官林立。
陈纪、陈谌、杨弘,袁胤、韩胤、何夔等要臣,皆列于前。
“大王,老臣以为,当容天使过虎牢。”
满发苍白的陈纪,佝偻着垂弱的身躯,躬礼言道。
袁术没说话。
依本心,他并不想放天使一行过虎牢,进入兖州。昌邑王的王号,若是入了昌邑,只会增长曹阿瞒的声势。
现在,自己手下十几万大军,正在与曹军交战。放天使过虎牢,算什么?
再者,前几日的信报,吕布大军溃败,刘协都已经被袁绍那庶子给捉了去,百官皆陷赵国。晋汉都亡了,那所谓的天使,还算是天使吗?
“老司徒所言差矣,曹阿瞒若是接下这昌邑王之号,对于前线曹军而言,必士气大振。吾军战力,本就略逊曹军一筹,若是前线兵败,吾等尚能在此北宫畅言?”
杨弘心情很不好,不仅仅来自于陈氏这两个老不死的压力,更多的是来自楚国数千里大地上的沸沸扬扬。
楚国实力很强,口户众多,钱粮广仓。
可再强大能强的武帝时期?
自天下大乱以来,楚国上下几乎年年大战,少有修养生息之时。最让人感到郁闷的却是军队的连战连败,每次征伐少则兵马四五万,多则十余万。
可十战七败,再雄厚的家底,也经不起如此折腾。
而今,楚国已是多线作战了。征讨江左的孙策部与惠瞿所部,进攻徐州的刘勋所部,进攻陈留的张勋所部。
全国上下二十五万大军,投向战场的高达十八万。余下的七万兵马,三万在洛阳及周边诸塞,两万在南阳,防范刘表。豫州、扬州以及新占的徐州十一个郡国,只有两万驻军。
这只是军队的调动,还没有算上那庞大的民夫队伍。
十八万聚集在前线的兵马,光是抽调的民夫就有四十三万。也得亏楚国地多人众,否则谁他顶得住。
“哼,国相莫非认为大将军、车骑将军会败不成?”
陈纪冷哼一声,回顶一句。
而坐在上首的袁术,面色就有些不善了。虽然咱大楚的军队是有点不争气,可也不能在文武百官面前这么说道吧。
杨弘明白陈纪是想要借力打力,向着袁术直言道:“大王,周国不敢攻吾大楚。彼等为巴蜀之地,望之若渴。周军自去岁于巴蜀退兵后,便在谋划着再征蜀。不论是搅乱关东局势,还是结好刘表、曹操,皆是为征巴蜀尔!”
“万一周军东出,国相敢保证刘表不会北上?若是因一昌邑王之号,引得周军东出。骤时,何以抵挡?莫要忘了,函谷关在周军手中。”
陈纪自是不会语穷,当即反驳说道。
旁边的陈谌也插了一句,担心的说道:“司徒所言不错,若是周军东出,刘表北上,河洛、南阳皆危矣。更兼,齐国未灭,但其粮秣充足,足以供应曹军。再加上惠瞿、孙策尚在伐江东。稍有差池,便是社稷倾覆之危。”
袁术看着下面的杨弘,又与陈氏两兄弟争了起来,不由皱眉生怒。
每次都是这样!
陈纪、陈谌这两个老不死的玩意,早知道今日,当年就不该让这俩人进朝堂。
“莫要说了,遣使往虎牢,传孤旨意。告诉他高子明,要打吾楚国奉陪到底。要不打,就赶紧去他的褒斜道。”
“这.......”
“王上,万万不可啊!”
“王上,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第881章 长安行
袁术的口谕,最终显示在一封楚国国书上。
手持节杖的楚使,亦是昂起了胸膛,踏上周国的国土。
与其一同进入虎牢的还有大周国的太常卿韦端。
时隔半载,韦端望着虎牢关,心中的感叹,犹盛当初出虎牢之时。
演了大半场的戏,却半路夭折。
韦端是真没想到,居然有人比自己做的还狠,比自己还要疯狂。如此也罢,家族不用遭此之罪,功劳小点就小点吧。
现在的自己,位至九卿,再往上一步已经不可能了。眼下,立下的每一份功劳,都是在为自己的长子立功。
只有康儿和畿儿,才能扛起京兆韦杜两家的大旗啊!
守关都尉并没有为难楚使,轻易的便放其过关。
函谷关以东,韦端是随在楚使身后。函谷关以西,却是楚使随在了韦端身后。
未到陕县县城。
一行人便见到了磅礴澎湃的周军大营。
北崤山西部出口,正在陕县县城不远。而现在,这军营,就堵在此处。
行不过三里,沿途仅是周军斥候,便遇十余道。随后,每前进一步,楚使都愈加的心惊胆战。
周军具体有多少军队聚集在此,楚使不知道,楚国高层也不太清楚,只能估计是六个军,十万精锐。
一座座营寨相连,延绵二十余里,旌旗不计其数,游骑更时刻可见。营寨之内,一阵阵士兵的齐声大喝,震撼人心。
操训!
早就听闻周军操训甚是严格,日日皆出操,风雨无阻。
相比之下,再看看自家的军队,简直没得比。
当看到弘农县城后,一望无际的平原尽头,也不见了周军营垒的盛状。
过弘农,经湖县,抵达华阴。
站在关城前,楚使一脸懵逼的昂着头,看着眼前的关墙。
潼关!
知道,听说过,但没来过。
今日第一次见到,发怔的两目,已经足够表现出楚使此刻的心情。
震撼!
“这关城,不下四丈吧?”
楚使不由自问一声。
身前出了车驾,乘马在前的韦端,顿生自豪,与楚使解释道:“潼关,天下第一雄关!四面关墙,皆三丈九寸。门楼,两丈有二。北倚大河,南接潼关城。”
“潼关城?”
楚使疑惑疑问,随即便将目光,朝着南面望去。可惜,延绵的关城,实在是看不到尽头。只能感觉关城,似乎越往南去,越高!
韦端点了点头,言道:“不错,潼关城,便在潼关以南。南面关城,与潼关城以瓮城相接,县城城墙与关城相接,沿山而建。其内林木尽伐,谷壑皆填。由此,潼关即潼关县,潼关县即潼关。南北十二里,东西三里,周三十余里。横厄北崤函道,塞绝东西。蛇虫不得过,飞鸟不能越。”
“嘶~”
楚使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周长三十里?
这,居然堪比洛阳内城!
到了这里,显然关卡排查也要比函谷关严格许多。
韦端出示太常卿印绶,楚使则出示国书。自函谷关护送而来的周骑,自此而归。楚国使臣团,除重要几名人员外,悉数留于关外,不得过关。
进入关城内,楚使才窥得其中丝毫。
箭塔、楼阁、沟壑。
数之不尽!
甚至,在关内,楚使也见到了潼关官衙,一座内城。
潼关不大,却是五脏六全。
楚使并非无知之人,对于周军擅长深沟高垒,多有了解。现在这座潼关,无疑就是周国深沟高垒的巅峰之作了。
此关,应该能容纳近万守军。很难想象,这得拿多少人命去填,才能踏平雄关。
唉~不可能了。
潼关之南,又有潼关城,必然屯兵屯粮。
粮草充足,兵力不绝,甲械齐备。
好一座雄关啊!
不比函谷,函谷关扼守北崤函道,地势险要。大军完全不必要攻函谷,大可走常走的崤函南道,杀进弘农。但潼关不一样,彻底堵死了从弘农进入长安的通道。而崤函南道虽然可以继续向西,但会进入武关道。
想要再攻入长安,看来只能经由河东进入左冯诩,而后渡渭水。
只是,如此一来,潼关的周军却可以随时进攻河东,断绝粮道。
出了潼关整整两日,楚使才从那震撼人心的阴影中走出。
过郑县、经新丰、出霸陵、至长安。
雄阔的长安城,依旧是那座关西重镇,大汉旧都。
不过,长安的繁华,却是再也无法重现。一次次的羌族叛乱,将整个关中扰的七十余载不得安宁。
天下大乱十年,又经戊辰大水,鲜卑之乱。
能有现在的模样,已经算是非常好的了。
只有三十万多万口的长安,当然比不上楚国国都洛阳。要晓得袁术拿下洛阳后,一口气从豫州各地,迁了五十万口,填塞河洛。再加上后续洛阳稳定下来,逐渐定居于此,或是逃难百姓的回归,让河洛一带的人口大幅度增长。
目前,绝对还是天下第一大城。
七十万口。
楚国政治中心,豫、兖、青、徐、荆、冀、并七州商贸中心。
第二城则是冀州邺城,五十万口,大河以北的唯一重镇。
其下是益州成都,荆州江陵,而后才轮到了长安城。
放到光武时期,即便是惨遭绿林军、赤眉军的祸乱,光武皇帝迁都洛阳。但天下仍有人相信,大汉长安依然可以恢复往日辉煌。
东汉前期,朝廷还没有放弃长安的恢复工程,也没放弃迁民填关中。
中期,更是一度成为北击匈奴的后方基地。
但可惜,任谁也没有想到,以前只是疥癣之疾的羌人,却成为了心腹大患,更为了关中的破坏者。
从那以后,关中日渐残破。
直至今日,才开始重新焕发生机。
楚使,历经一十六日,来到了长安城,也在第一时间见到了周国君臣。
国书,随即递交。
看着那嚣张的话语,高诚摇着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朝会一散,周大鸿胪卿杜翕,再度与楚使会谈,给予了楚使答案。
周军已经在回军长安了。
晋汉将亡,天使即非天使。
昌邑王,即非昌邑王。
楚使带着满怀的疑惑,在入长安第三天后,离开长安,开始返程。
周王,天下名将。
怎么可能因为大王一句坦言,而改变心意?
大周,从来都没有惧怕过楚国。
或者说,由于一直保持着对楚军的不败战绩,周国上下真没几个人认为大周将士,会打不过楚军。
所以,能让周王改变心意的,也许只有征蜀一事了。
五月匆匆而过,六月即至。
第882章 进军(上)
未央宫,宣室内。
郭嘉、贾诩、徐荣、傅燮、周瑜、赵衢。
坐于上首的高诚,看着徐荣挑选出来的傅燮、周瑜以及赵衢三人。第二军,大周八个野战步军中排名第二的步兵军,名至实归,不出意料。
但后面的第三军和第八军,是高诚万万没有想到的。
第三军,曾在甘泉宫,几近覆灭,连军旗都掉了。按理来说,丢了军旗,第三军也就撤销了编制。
只是,别说各个武官署衙了,便是高诚也舍不得。平白浪费一个军的编制名额,并不算什么。但是第三军军将、副将以及两个正副级师帅。六位军中大将,只活了赵衢一个。各级军吏、兵卒的损失更不用提了。
其次,第三军在某个时刻,曾经被所有人都放弃过。毕竟,身在十几万胡骑包围之下,区区数千将士,想要杀出重围,难如登天!
历尽千辛万苦的第三军惨部逃了回来,可是面对来自各方各面的声音,不绝于耳。
军中唯一的最高长官赵衢,承受的压力更是无比巨大。
第三军的覆灭,究根问底,还是李堪的缘故。然而,死者为大,人都死了,责任只能由活着的人来承担。
赵衢没有想到,但也没有后悔。
击退鲜卑后的大行赏赐,没有他赵衢的功劳,也没有第三军将士的功劳。只有,那些战死沙场的人,得到了一定的安慰。
而活下来的人,什么都没有。
军心尽丧,赵衢都有过放弃的想法,因为实在是无能为力。从上到下,谁都知道这次大胜没有他们第三军的缘故。
因为,丢了军旗。
从接过印着大周第三步兵军大字的军旗的那一刻,所有的将士都被告知,军旗丢了,编制也就没了。
也有过许久的时间,大周朝野之间,无人提及第三军。
但是,王上给了他们最后一个机会,重整旗鼓,没有旗号,没有编制。新来的军将,也是一个不熟悉的人,叫耿临。
听说是耿氏一名老者,文治武功,皆可。
第三军残部,虽然经历了最黑暗的时段,可他们依旧自傲。因为,他们在甘泉宫,挡住了十几万胡骑的强烈进攻。
左右无援,硬生生凭借着血肉之躯,拦住了波涛汹涌般的敌军攻势。
耿临显然是一位老将,在军中旬月,几乎不过问军中事宜,悉数交给了临时提拔的副将赵衢。
第三军上下感觉似乎没有这个人一般,依旧过着随遇而安的军营生活。除了正常补给,他们几乎没有任何事情可做。
只剩下操训,剩下无奈,剩下无主!
王上没有第一时间撤销第三军的编制,反而新任命了一名军将。有人猜测,也许第三军不会遭到最惨的结果。当然,也有人猜测,这可能只是王上为了拉拢耿氏,而做出的选择。
因为,当时的政治背景下,关中大姓,汉室几朝外戚,名将辈出的耿氏,无疑一个非常大的筹码。
这其中,就包括了赵衢。
自上而下,都散发着一股丧气!
只是后来,莫说赵衢,连高诚都没有想到。
耿临,为第三军保留了他们的编制番号,他们这些残部还是大周野战步兵军第三军的将士。
随着兵卒的补充,第三军焕发出新生的气息。
即便那些新兵是士族私兵,可仍旧被那些经历过生死,经历过人生谷底的老卒,训得老老实实!
可惜,第三军新生后的第一战,并没有获得什么战功。
作为新任军将的赵衢,也没办法改变上面的主意,只能听之任之。而现在,赶上征蜀一战,若是再不立功,第三军上下将士,真的对不起耿军将的再造之恩。
徐荣亦是抱着如此心态,不仅是为了给第三军机会,也是为了让第三军重复往日辉煌。
往日辉煌?
谈不上,大周军中的辉煌,始终都被两个骑兵军,以及第一军、第二军占据着。但这不代表,其余六个军就没有任何用处。
尤其是步兵军中的前四个军,都要比后面四军成立的时间早的多。可却成为了大周第一个差点被撤销编制的军,无疑让其他三个军脸上有点挂不住。
再说了,赵衢的能力不差。
中规中矩,时而有点急智。
但其是凉州老人,段煨、耿临,皆认可其能力。
所以,没有人反对,也无从反对。
至于第八军,高诚特别查看了下周瑜以及徐荣的面色。
大周,谁都知道周瑜乃是当世大儒蔡邕女婿,长安四君子,与军师祭酒郭嘉相交莫逆。消息灵通的人,则是知道更深的内幕。
周氏,救过王妃以及世子殿下。
周瑜,自然而言,就成为了大王心中最瞩目的人。
徐荣眉目一抬,不与自家王上对视。大王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无非就是担心自己徇私舞弊。
可事实并非如此,周瑜的才华,不负其名。在中尉府时,深得段公欣赏,更有意培养成后续接班人。
在军中,虽无大功,可全军都没有大功。
第八军建成不过一二月,便奔赴河东,再不济也有着夺取界休、平周等地的功劳。可是,在全军皆不计功的情况下,第八军上哪混功劳去。
至于先前纠风署调查的结果,那也不是周瑜短短半年之内就能搞得定的。
私兵,为何成为私兵。
说白了就是仗着背后主子的势力,狐假虎威。
周瑜想要改变军中的这种意识形态,只能靠时间来慢慢消磨。不同于第三军,有着辉煌的过往,第八军真的什么都没有。
能带着这么一群乌合之众打仗,主将自身的能力,就绝对不会差到哪里去!
瞥了良久,高诚这才冷哼一声,不再介意选军之事。
“文良,现已至六月,关中霖雨最迟也会在七月份到来,有何打算?”
行军打仗,敌军的因素,仅占其中一部分,更多的还是天气缘故。关中霖雨,少则两月,多则三月。
雨季一到,便是褒斜谷也难以行军。
“回王上,臣以做好打算。负责进入巴西,进攻垫江、江州一带由第三军、第八军负责。协同部队,有汉中军五千人,賨兵三千人,另配民夫六千人携带粮秣,合计五万人。第二军和第五军,则汇合氐兵、汉中兵三万,合计八万人,进攻葭萌,牵制蜀军主力。”
“伯达和公瑾,八日出兵,赶往汉中。他们应该会赶在霖雨之前,进入汉中。而后,马不停蹄,进入宕县,在此整修,稍后即往垫江。沿途供给,悉数交由汉中以及賨人负责。臣与南容部,则于二十日,赶往汉中,途中即便遇上霖雨,也应会接近汉中,粮秣压力不大。实在不行,冒雨行军也未尝不可。”
“不过,现在虽然往汉中运粮一月,但老霖雨过后,便是冬季。其中,能抽出一月时间运输粮秣,已是万幸。待到大雪封山,臣担心汉中维持不了十余万兵马的供给。”
徐荣说完。
高诚点了下头,问向郭嘉:“奉孝,荆州那边联系的怎么样了?刘表能出多少石粮食?”
“最少三百万石。不过其有一要求,若是王上扶持刘琦担任荆州牧、征南将军,五百万石粮秣,两月可至。甚至,可派出荆州水师、步军,分兵两路,支援益州战局。”
“噢?”
高诚拧起眉头,嗤笑一声。
第883章 进军(中)
“诸卿如何看?”
“借此相挟罢了!”
贾诩冷声言道。
高诚暗叹一声,无奈说道:“可现下,却是要应了刘表这老不死的啊!”
“那也无妨,刘琦不是刘表,其未有其父之风,亦无其父之能。想要执掌荆州,没那么容易。相比之下,只要能够拿下巴蜀。荆州,何以阻吾大周?”
郭嘉一句话,倒也激起了室内几人的心气。
荆州,四战之地,以大周的角度来看,攻打荆州的路线选择很多。
自汉中出兵,可直捣荆州腹地襄阳。自益州江州出兵,沿长江南线,可取荆南四郡。
“好,既然如此,那便答应刘表的要求。派遣快马,飞报襄阳。伯达、公瑾,汝二人稍后回去安排诸将士,准备一下。此战,务必拿下巴蜀!”
“诺!”
郭嘉等人,皆是奋声应诺。
————————————
六月六日。
周国朝会。
朝会散后,各种小道消息,立即流向长安的大街小巷。而在随后,征蜀一事,将会在整个大周境内流传。
益州牧刘璋,弑父杀兄,大逆不道。先有趁国朝之危,犯吾边郡,更残害郡内贤良,屠戮义兵,横征暴敛,无恶不作。
大周奉天讨之,以戡此不忠不孝之獠。
征伐必应大义。
而刘焉的死和刘瑁的被看禁,就成为了最好的打击借口。哪怕是刘瑁没死,那也无所谓,周国的老百姓连刘瑁这个名字都是第一次听说而已。
既是流言,又是大义。
原本自宫内传出的消息,不到半天的时间,就成了一篇可以讲上一个时辰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刘璋,早已被黑的不成模样了。
不管周国百姓是将这个故事当作饭后笑谈,还是认认真真的批判刘璋悖逆时代道德,也都不重要。
大周,只需要一个勉强看的过去的借口。
紧接着,第二天,国朝重将前将军徐荣,荣进右将军,加征蜀都督,组建征蜀都督幕府,专司征蜀事宜。
同时,从长安不断奔驰而出的信骑,也将大军即将进兵的消息,以及国相府的政令,传达各地守宰。
整个关中这个战争机器,全面运转起来,少说也得一个月后。
当天下午,数日前便被召至长安的周生烈、张就、庞延、庞淯、武周、鲁肃、李义、耿纪、傅巽、傅允、傅干、射援、贾穆、金袆、窦宾、黄华、张时、颜俊等二十余人,悉数被授予征都督幕府各职。
其中,周生烈、张就、庞延、庞淯、武周、傅巽六人,司幕府诸曹。余者如鲁肃、李义等人,悉为参军。
除此外,征蜀都督幕府,也在短短一日之内快速成立。
幕府护军,由自关中各处抽调的部曲构成。其中姜叙的羽林骑,杨阜的虎贲军,郝昭的中尉府卫军、函谷关都尉士孙萌部曲、华安的骁骑校。
五支部曲,人数各有不等。
羽林骑虽多遭损失,但都及时补充,保持着满编的两千骑。虎贲军则是三千精锐步卒,远远超过正常一个校的部曲。函谷关守军一千二百人,中尉府卫军八百人,而骁骑校更只有区区百余人。
谷口一战,骁骑校不仅几近全军覆没,连大周一直储备的铁甲,也悉数搭了进去。现在,好说歹说,又凑齐了五百套铁甲,倒也能再度给骁骑校补充兵员了。
当然,征蜀一战就没那个必要了。
征蜀幕府中的幕府以及部曲,基本就是踱金去的。混点战功,好方便提前升官加爵。
再说了,徐荣既是征蜀都督,更是第五军军将,有着第五军将士护持左右。若是幕府护军还需要上阵杀敌的话,那征蜀计划也基本上宣告完犊子了。
又一日。
自蓝田大营调回长安的五千精锐将士,于城西章门校阅誓师。
高诚携百官,于章门外高坛,备足三牲五畜,祀兵主蚩尤,宣读誓词。
而后,授右将军徐荣虎符、兵符、令箭、斧钺、纛旗等。
随即,三军大阅。
看着威武之师,排山倒海一般从身前结阵掠过,整齐划一,鼓号齐鸣。一早便聚集在城外的百姓,大饱眼福,无不欢呼雀跃。
校阅完毕,誓师结束。
徐荣亲上帅車,纛旗立于其后,斧钺并于两侧,拜别王上、诸卿,发号进军。
三通鼓罢。
五千将士,各整阵型,成一字长蛇,寻南而去。
自章门外,沿城行进,掠过南城,数之不尽的百姓,一直欢送兵马至安门。
而后,折向西去。
一日而至丰镐。
过丰镐后,沿大河河堤,直去武功。
而此时,一支大军进入斜谷,开始朝着褒斜道行进。
三万六千将士,五万民夫,近十万人,在斜谷之中,拉出一条近二十里的长龙。
不只是如此,武功县外的第二军全军,以及第五军主力,也在朝着斜谷外第三军和第八军将士留下的军营而去。
关中五郡,也开始为规模浩大的征蜀而竭尽全力的贡献自家的力量。
得益于大周基建工程的大力投入,五郡之间,密密麻麻的官道,横接东西南北,通寰无阻。而此时,这些夯土路上,一支支队伍在朝着预定目标前进。
数不尽的牛车,载着粮秣,留下轧痕而去。
弘农、河东粮秣辎重,悉至长安。左冯诩、京兆尹、右扶风粮秣辎重,悉至武功。
一时间,武功,成为了大周最显目的县邑。
从长安而来的粮秣、甲械、弓弩,一车车的进入城外仓廪。近万名民夫,就在仓营的旁边,另起炉灶,继续修筑仓廪,以便赶超物资抵达的速度。
周国章门誓师,以及境内大规模的粮秣辎重调运,都在第一时间,朝着函谷关而去。
要不了一个月,全天下的势力都会知道,大周开始了又一次的征伐步程。
作为弱势的一方,成都的刘璋也一直没有闲着。
为益州立下破天大功的张松,也再度被启用,欲再合纵,以抗强周。
葭萌关内外,也是在如火如奢的进行着防守准备。
关内囤积了大量的粮秣,守军也从一万人,增加到了一万五千人。再加上防守其余诸要寨的五千将士,整个葭萌关防线,刘璋就布置了两万兵马。
黄权依旧是葭萌关守将,站在险峻的关城西角望楼上,眺望着涛涛而过的西汉水。
从三个月前,关中就有消息传来,大周在一心准备伐蜀。
有人说是春耕后,也有人说是秋收后,也有人说是来岁春耕后。
一人一言,万人万语。
在大周庞大的压力下,很多人都吓的不知所措,语无伦次!
第884章 进军(下)
周国第一次伐蜀失败了。
但益州上下,没人会认为大周不堪一击,大周也确实没有不堪一击。
义军逃到南中地区,若非赵韪突然搞起对峙,成都上下恨不得飞过长江,先灭了这股一直想要帮助周军打进益州的叛贼。
义军没成事,周军被堵在葭萌关外不得进。再加上张松的一手合纵,逼退了周国进犯大军。益州,也得以免过此祸。
可这一次,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可谓以一己之力而退周军的张松,仅仅得到了一个广元郡从事的吏职,连益州牧府都没能进去。由此,少不得一些人灰心沮丧。
其次,河首宋建被回师的周军打的大败,退到了积石山一带,不敢再犯周境。对汉中王张鲁不满的起事賨人,也被轻松摁成了灰灰。南中大族与五溪蛮,攻棘道不利后,亦是各自退去。如今,两家在牂牁郡一带,打的不可开交。
至于遥远的永昌郡,到现在还在吕凯和王伉的手里。这俩人,同是益州大姓,而且与李氏、王氏等叛贼,互有勾结。
如此状况,想要再合纵,难也。
最后,大周的实力,也确实让益州上下,很是恐惧。
周国十军,十六万百战精锐。二守备,近四万人。再算上各关都尉,官署护军,近二十二万兵力。
很难想象,人口至今还不足四百万的大周,是怎么做到供养二十二万马步军。
再加上为之犬牙的汉中兵、氐兵、賨兵,以及益南的叛军。林林总总细数下来,起码三十万兵力。
这很恐怖!
全天下,实力最强的周、赵、楚,就是以二十万以上的军队,来维持本势力的威望。但,坐拥千万人口,豫淮平原的楚国,也没有到达聚集三十万军队的那一步。赵国带上其鹰犬曹操、乌桓,兵力一度逾越三十万。故而,在曾经的某一时刻,实打实的天下第一诸侯。
可现在,兵力逾三十万者,唯有周国一家了。
益州全境倒是有着十四五万的军队,可现在广都对峙,已经让二者筋疲力尽。再不加紧时间灭掉赵韪,待到周军南下,谁也无力回天了。
先前,周国不过动用一个第四军而已。现在再来,必是倾尽全力。
天险?
在黄权心中,对于天险的理解,并没有上升到天花顶的地步。
所有的天险,也都是由人来防守。而只要是人,那就必然有缺点。平常或许不以为意,战端初开,也有可能不会显露出来。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再厉害的守军,也终究会出现失误。
自己不是神,也不是天下闻名的名将。
黄权,没有信心做到万无一失。
尤其还是在后方内部矛盾极其激锐的状况下!
站在望楼上,看着那一座座半隐于云端的山峦,黄权彷佛看到了山的另一端,数之不尽的大军,正聚集在斜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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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苍天幸佑,赵衢和周瑜二人率领的先头部队,赶在了雨季之前。
褒斜道,五百里,耗时二十三日。
出箕谷,近十万人的队伍,只剩下八万五千人左右。
途中伤亡不大,只有千余人受了伤,亡数人而已。少的近万人,几乎全都是民夫,沿途觅开阔之地,构筑营寨,囤积粮秣,为后续主力大军供给。
五百里,留下了十座营垒,各自留守千人。
离开箕谷,行不过数里,便抵达汉中褒中县。
汉中王张鲁,亲自率王府僚属、郡内官吏、三军将校、天师道诸人,候迎大军。
褒中,即在箕谷谷外。
东面是褒水,自北向南,汇入沔水。
南面不远,便是南郑,与其隔褒水斜望。
而现在,赵衢、周瑜率领的大军,刚过褒中十里,便见到了褒水对岸的汉中王一行。
大军就地驻扎,二人自帅将校,奔赴褒水东岸。
过桥梁,即见汉中王。
“末将赵衢、周瑜,见过汉中王!”
不比以前,现在的张鲁不仅仅是汉中王,更是王上侧妃的生父,大周的外戚。赵衢与周瑜,自是先行见礼,给足面子。
“二位军将莫要多礼,快快起身入座。”
张鲁一副和蔼的面容,让人看起来不由得心声好意。关键还是没有那王威,倒更像是汉中太守一般。
依次见过汉中军诸将后,赵衢、周瑜,这才落座。
刚刚席于案前,便闻张鲁言道:“久闻二位将军英名,今日一见,弱冠英雄啊!”
赵衢已是二十有四,而周瑜更是刚及二十,如此年轻便充任大周军将,果然是深得周王看重。不过,汉中众人,也不会自此小觑二人。
大周的军将可没那么好当,便是权贵子弟,也最多在军中充任军候。干的好了,慢慢往上爬。干的不好了,那就直接滚蛋了。
两人能够担心军将,必然有着绝对的能力,以及一定的功勋。
汉中众人在注视着两人,两人也在注视着汉中众人。
一场位于褒水河畔的聚宴,两家人和和气气,洽洽而归。
而在褒斜谷中。
徐荣抬头看着天上的乌云,以及拉了足足十余里的三军,不由皱起了眉头。
第二军、第五军以及幕府护军,共计四万两千余人,行走在谷间。运输粮秣的民夫,则是在他们前面。后面,也有一支民夫在行进,不过皆相距甚远。
七月中旬,已经到了老霖雨即将到来的时候。或许,凉州已经迎来了老霖雨。
带着忧郁的心情,三军到了褒斜道中段的一处营寨。
当夜无雨。
次日,天色晴朗。
如此,徐荣的心情反而更加不好了。
乌云聚而无雨,只能说明一件事。
那就是,今年的老霖雨,看来是不会小到哪里去了。
也有可能,在七月下旬落下。
而他们,距离褒斜道的出口箕谷,还有十余日的路程。
心中有些着急的徐荣,当即便号令三军,加快行军速度。同时,又派人向后面的粮队传令,注意避雨。
至于关中地区。
各地的粮秣运输,还在进行。
可武功城外,足足方圆二十余里的粮营,已经在为数量高达三千二百座的仓廪,准备防雨工作了。
留守营内的周生烈与武周二人,抽调了不下五万的民夫,临近伐木。甚至禀于长安,欲使诸县邑、乡里,筹集木材。
好在所有仓廪在构筑的时候,就考虑到老霖雨的问题。仓廪坐在木台之上,足以保证不会被浸泡。现在,只要在其周围,构筑木仓,谨防雨水渗漏即可。
随着一批批运送粮秣的民夫抵达粮营,周生烈与武周手中能够调动的民夫也越来越多。
三千二百座仓廪,就是三千二百座木屋。
可容纳粮秣百万石,甲械弓弩箭矢五万人之用。
而这,仅仅是一个中转中心而已。
真正庞大的囤粮之地,在汉中南郑!
第885章 夷狄而华夏者则华夏之
汉中城东北方向。
一座座仓库伫立,百仓一营,计八十二营。
营垒周围,皆掘埑壕,独留营门四条通道,以保证军粮的运输。便是每座仓库四周,都被沟壕围绕,充作防火带。掘壕所得之土,悉数入袋,堆在仓库旁边。
各营前后左右,皆有五十步之距,夯筑主道,连同诸营。
最后,更是沟通各营埑壕,形成一道简单防线。近万驻军,各司其职,监察四方。
不仅只是如此,在这几十座营垒组成的大营外,更有军队封锁四周诸路,沿途设卡。但凡身份不明之人,皆被拒之十里开外。
然而,营垒越大,漏洞自然也就越多。
汉中军一边要抽调兵力协助周军攻打巴蜀,还要留出兵马以驻守各县邑、险隘,能够调来驻守粮仓的兵力委实不多。
由此,也导致了此仓内的状况,几乎完全暴露在巴蜀探子的眼中。
从春耕过后,三个月来,汉中几乎抽调了所有民夫,来建造这座庞大的粮仓。甚至,在前面数批运送粮秣至汉中的周国民夫,也留了下来共同营造。
如此,才在今日建成了这座足足八千余栋的仓库。而在大营的一侧,每天都有新的仓库建成,数不尽的粮草悉数入库。
这座粮仓在计划之中,是要足足容纳五百万石粮秣。
现在,才刚刚不过一半而已。为了保护粮食的安全,迷惑巴蜀暗探,有的粮仓内堆满了粮食,而有的则是空仓。
所有仓库,尽皆上锁,再加上沟壕环绕。巴蜀探子每天都能大概估计出进入仓内的粮草数量。可却无法打探出仓库的具体情况,也无法进一步实行放火的计划。
赵衢和周瑜所部,以及大批的民夫,历经两日,构筑了一座足以容纳十万人的大营。同时,民夫仍在继续建造营寨,以便后续大军的进驻。
今日。
赵衢与周瑜,来到了这座粮仓前。
从里到外逛了一圈,足足用了半日功夫。
不得不说,汉中军的军纪依旧很差。大营的守卫,见到自己等人,丝毫没有任何问查。基本上就是自己让做什么,他们立马就会做。
这种状况,放到大周军队里,铁定少不了三十军棍。
营内各处的守卫,也多有空缺,考虑到汉中兵力不足,这一点二人也没计较。
来到营内一座建立在高丘之上箭楼。
“公瑾,这掘壕之策,当真能防火势?五百万石粮食都要聚集在一起,若是无效,一把大火下去,那便是前功尽弃啊!”
赵衢还是有些担心粮仓的安全,十几万大军征蜀,最重要的就是粮秣。险关要隘,在粮草面前,什么都不是。
周瑜点了下头,言道:“此乃是大王所命,瑜亦曾在营内有所验证,确实可以阻挡火势的蔓延。不过,若是赶上大风,星火余烬四散,肯定还是会波及到其他仓库。”
赵衢抬目环视了粮仓四周地势,北面不远便是南山南麓,东面一片平原,西面基本上也是无甚遮挡之物。
“冬季北风凛冽,西风萧萧,风势不会小了。缘何不分散开来囤积,尤其是南山南麓之中,谷壑颇多,甚是隐蔽。”
“山麓之间,谷壑虽安,却无法掘壕设防。愈是深山老林,守卫便越难发现巴蜀探子。反倒是现在,无数双眼睛看着这里,可他们却进不来!”
周瑜回头望了营外,嗤之一笑。
“罢了罢了,待到右将军至,再向其禀报,必须得留下一支兵马看守粮仓。这些汉中兵,实在是太大意了。”
“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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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关中霖雨抵达。
覆盖了几乎大半个关中,许多地方的粮秣辎重运输,都停了下来。
而身在褒斜谷的民夫,赶着粮车,身披蓑笠,冒着小雨,加快了速度朝着下一个补给营赶去。
徐荣亲率的主力大军,仍在继续前进。他们的头顶上,可没有那滴落不断的雨珠。
南山西部大山之中,一路快马奔驰而回的护氐军军将杨驹,也赶回了凉州冀城南面的西县。
迁出来的氐人,多数集中在西县、上邽两地,口数十一万。
比起两年前,无疑又多了不少氐人部落,走出深山向大周归附。
大周护氐中郎将杨腾,躺在病榻上,正轻微的呼吸着,眼眸微闭,思忖着诸多之事,等待着心爱之子。
“砰!”
“阿翁!”
屋内匆促而开,杨驹披挂着浸透的甲衣,来到杨腾榻前。
杨腾歪着头,看向来人,见是自己儿子,不由心中一喜,眼睛都笑了起来,言道:“驹儿,在长安如何?”
“阿翁,孩儿好的很呢,王上甚是照顾。”
杨驹鼻头一酸,看着不过一载有余未曾谋面的父亲,不禁流露出伤感之色。
远在长安,可自己并不是不知道自己父亲的情况。尤其是那次朝会后,自己莫名其妙的成为了大周护氐军军将。
比阿翁的家书还要快一步!
旧创复发,累疾在榻。
“阿翁,过两日孩儿就要率吾护氐军去汉中了。骤时,孩儿必杀刘焉,一雪前耻!”
杨驹紧紧握住父亲粗糙的左右,杀气腾腾的说道。
杨腾并没有杨驹想象的心情激动,反而摇摇头,说道:“驹儿,为父老了,这一倒,恐怕撑不了多少时日了。所以,汝要学会自己来做出判断了。王上乃英明之主,不介意吾等氐人,广纳入怀,氐人上下再无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楚。”
“所以啊~到了汉中,好好作战,定要把护氐军的名号给打成第九军!吾等是周人,不是氐人,何须护氐军?”
“父亲放心,孩儿必为前驱!”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杨腾一句话,就勾起了杨驹心中的熊熊欲火,那是对功勋的渴望。
“其次,莫要结怨于人。刘璋杀不杀,是王上说的算,不是汝一小子说的算。再说了,大周谁都能杀刘璋,唯独吾等不行。大王教化吾等,习华夏之礼仪,可大周并不是所有人都视吾等为周人。这点,只能用时间,来证明吾等一日入夏,终为周人。”
“最后,明日速派千万去长安,明白吗?”
杨腾说完,一双老眸紧紧盯着杨驹。
杨驹应声点头,没有迟疑,遣子为质而已,不算大事。再说,自己儿子在长安,能够得到更好的机遇。自己再在前线奋战,只要能建功立业,把护氐军打成第九军,那一个关内侯绝对跑不了。
“由吾入周,三世而立,代为周人!”
第886章 关东局势
次日,杨驹遣子杨千万,入冀城。
汉阳太守当即寻守备军,将兵护送,赶往长安。
第三日,杨腾病故。
不仅仅是归顺的氐人各部卒头领,便是汉阳太守,及守备军军将张猛、第六军军将张济,皆携诸官吏前来吊唁。
杨腾。
在关中并不出名,可在凉州,名气却是不小。
大王的关照,大都督的提拔,几乎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凉州众人,杨腾是大周的一员重将。随着被任命为大周护氐中郎将后,其在凉州的威望顿时再度拔高了几个档次。
放眼凉州境内各军,除去第七军军将张济外,就属他杨腾和第七军副将韩遂的俸禄最高了。
杨腾的葬礼也算是倍有面子了。
毕竟,现在谁都知道护氐军即将开往汉中,参与第二次征蜀之战。
只可惜,距离长安太远,王上的吊唁使者可能还在路上。
但这些并没有影响杨驹的安排,杨腾葬礼三日而毕。随即便征召各氐人部族壮勇,编入护氐军。
最终,护氐军以大周正规军制一万六千余兵员满编出征。
出征前,身披孝麻的杨腾,亦是向长安觐书,请求丁忧。而后,明言以军令不得误,暂代护氐军军将,率护氐军赶往汉中。
万六千余人,除杨腾本部将士披麻戴孝外,其余将士,也皆是头绑白巾,腰缠丧带,矛系白缨。
护氐军往汉中,自是入武都郡,沿沔水东去。
途中,于各县邑补充粮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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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大周军队主力进入汉中,其余仆从部曲,皆在整兵缮甲备战,周益之战,近在眼前。
周国的举动,自是传入了各方势力的耳中。
大松了一口气的楚王袁术,当即命令各军加快战争进程,以便迅速解决掉曹操,而后继续进行吞并齐国的计划。若有机会,肯定要趁着赵国虚弱之际,咬上一口。
曹操自然知道周军主力南下对于自己的不利之处,更知道袁术拦住了曾经的汉天子刘协的天使,赐予自己昌邑王的天使!
不想当王,那是假的!
尤其是汉天子刘协亲自赐下的封王制诏。
没办法,自己周围一圈全都是王,势力威望上对抗,肯定要占下风。
但,既是无缘,那便无缘吧。
心态良好的曹老板,可不会为了一个昌邑王而心生暴怒。反而伴随着楚军的接连强力进攻下,激起了胸中的洪荒之力。
于是,在大周和益州还没有打起来,甚至周军的部队都没有聚集完毕,中原的一场大战要开始了。
曹军主力自青州而归后,进驻沛县,已有旬月。
其间,曹操不仅派出了帐下大将曹仁,率两万精锐回援陈留,以阻挡张勋所部的攻势。更是派遣别部十余支,劫掠沛国、梁国二郡。
一直在下邳等待着曹军主力到达的刘勋,亦是派出大将雷薄、乐就引兵一万进驻留县。自己则率五万大军进驻彭城,大将陈纪、陈兰留守下邳,防范于禁以及齐国残兵。
不过,显然于禁的能力比起陈纪、陈兰二人要强的多。刘勋大军刚入彭城,便收到了下邳的来信。
城外军营被曹军攻破,折兵两千余,余者退入城内,为敌所困。
鬼知道收到此消息的刘勋有没有气的吐血,八万大军以及十几万民夫的吃食,全都在下邳城内。
虽然彭城大军不会缺粮,可自家的粮道算是暴露在曹军精骑的耳目之下,随时都有被切断的可能。
不等刘勋做出决定,曹操便领主力八万余众,进抵留县。
刘勋迫不得已,只得率军出城,支援在留县的雷薄、乐就所部。
十五万军队,二十余万民夫,聚集在小小的留县四周,一触即发。
主力战场,自然是平静淡然。
曹操在等待,等待着自己真正意义上的盟友。
刘勋也在等待,等待南阳的桥蕤率军来支援,等待着张勋大军攻破陈留,威胁曹军老巢昌邑。
而在下邳分战场上,却是刀枪热血,酣战连连。
陈纪、陈兰并非无名之辈,虽然失了先手,可也晓得困守城池不是王道。更别说,他俩敢在城内死守,城外的曹军就敢截断诸军粮道。
于是,短短十日,两军接连爆发了八次战斗。
尤其是对城外那座营垒的争夺,反复易手。
当洛阳得到徐州境内的战况后,立即开始征召兵丁。南阳的桥蕤也率领两万精锐北上,以支援彭城。
各地太守亦是征召壮勇,筹集粮秣,供应大军。
中原大战!
得益者自是坐观天下之辈。
赵王袁绍,看着河那边的两个人大打出手,简直笑开了花。
伴随着晋汉势力的灭亡,原汉天子刘协,被天子刘辨贬为晋阳侯,幽禁于邺城之内。其下诸臣百官,也多数去职,余者归降赵国,奉天子正朔。
吕布残兵败将的踪影,赵军并没有在意,因为没有意义了。
晋汉已经灭亡了。
最后一支在抵抗的汉军,就在真定、九门。
不过,朱儁手中仅剩下三万将士,以及两千余狼骑,不足为惧。
伴随着晋阳袁谭率军两万,出土门关。幽州韩猛、刘备率三万军南下范阳,颜良所部两万余人进驻高邑。
朱儁所部,已经被十几万赵军围了个滴水不漏。
十六万主力大军,步军十四万,骑兵两万。更有飞熊军、大戟士、先登死士等一系列赵国精锐部曲。
至于真定城内?
朱儁早已经没了先前的精气神,早就苍白的头发,近来掉了近半。精神奕奕面庞,也是日渐萎靡。
站在门楼上,望着城下血红一片的大地,空气中的腥臭味,更是让人窒息。
即便每日过后,都有民夫打扫战场,可是那渗入土中的血液,却无法做到清理。
接连大战,自己损失了万余将士,丢了城外所有的营寨、据点。现在真定城内,只剩下一万多能战之士,以及五六千名伤员。
而驻守九门的郭蕴等人,更是损失惨重。
雁门兵的战斗力可比不上身经百战的赵国将士,尤其是有着先登死士以及飞熊军相助的赵军。
城外狼骑,便是在李傕和鞠义的手中吃了大亏,损失惨重。
在城外营寨的争夺战中,九门两万余守军,只剩下眼巴前的一万两余人,困守孤城。
然而,对于朱儁率领的汉军,面对的最大的困难反倒不是赵军。
而是粮秣以及士气。
靠着狼骑劫掠,他们才堪堪撑了两个月。结果,等待他们的却是噩梦。
大将军兵败,天子被俘入邺,三军尽丧,故土皆失。
尤其是守御九门的雁门兵,在韩猛大军抵达城外后的次日,就差点崩溃。
雁门郡被天子刘协割给了鲜卑人,雁门百姓或入晋阳,或入幽州。
不知道是不是谣言,总之雁门兵已是士气全无。
为了进一步打击残余汉军的军心士气,赵军一手四面楚歌,更让朱儁感到绝望。
完了!
大汉完了!
第887章 江左易帜
深夜之间,明月高悬。
一声声晋地歌谣,自城外传入城内。
数不尽的汉军将士,或是依偎在女墙下,低声相附。或是瘫坐在帐篷前,珠目无神,泪流满面。
思乡,是汉人最煎熬的情怀。
战乱年代下,将士出征,短则数月,长则载年,全无故乡音讯,更无家书相传。
想念、担忧。
城内府衙内。
朱儁也沮丧的坐在首座,看着手下最信得过的几人。
“坚寿、郦儿,稍后汝二人准备一下,去关中吧!”
“叔父!”
皇甫坚寿眉目紧皱,话到口边又重整了一遍,最终暗叹言道:“侄儿一言,敢请叔父随吾等一同出城。”
“不了,汝二人去吧,老夫还想再见皓儿最后一面。”
朱儁勉强一笑。
顿了一下,又感慨道:“当初义真兄将汝二人托付于老夫,可惜老夫无能,不能匡扶汉室天下,有负子干、义真之望啊!也好,苟延残喘数载,老夫尽力了。天不予吾,奈何,奈何~”
“叔父。”
“唉,到了关中,便去寻尔等那妹夫吧。射氏一族,颇得子明信任。稍后,老夫再著一书。既不能保国,唯有全义了。”
听着朱儁的一言一语,皇甫坚寿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相劝。
从进驻真定的那一刻起,皇甫坚寿便知道叔父抱有必死的决心。而今,大势尽去,自己又有何能救出一位心死的老人?
“诺!”
“阿兄!”
皇甫郦惊呼一声,不由愤愤长叹一声:“嗨~!”
“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诺!”
事已至此,皇甫坚寿与皇甫郦,也唯有告辞相退。
明日一早,这城内还能剩下多少人,谁也不知道。
事情正如二人所料,趁夜出逃的士兵不计其数,在这种状况下,成功逃走的几率倍增。
天色一亮,九门县开城投降。
不过两刻钟,赵军快骑飞马来到真定城外,宣扬九门投降的消息。
精疲力尽,士气全无的汉军士卒,自主打开了真定南门。
随着大批赵军入城,一队队的俘虏也被驱赶至城外。
府衙内的朱儁,听到外面的喧闹声,整理了下去掉甲胄的衣袍,肃身而出。
自此,晋汉彻底消失在了群雄之中。
平定了朱儁之后,赵国大部分兵力都回到各地驻扎,唯有颜良率三万精锐,发前往青州。欲趁曹操与楚国大战无暇分心之际,夺回青州,以便日后南下大河,横扫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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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中原、益州,皆是大战即起,江左自然也是不甘寂寞。
数月以来,孙策不复先前顿兵坚城之下的沮丧,大显神威,亲帅轻兵夜袭曲阿。
不仅大破刘繇敌众,孙策更是得到了其囤积在曲阿的大量粮秣。而在与惠瞿对抗的扬州水师以及湖熟的张英大军,后路皆断,粮秣尽失。同时,秣陵的孙策主力大军在吴景的率领下,趁势相攻,大破张英。薛礼、笮融帅水师放弃水寨,退往娄县。
于糜、樊能两员大将战死,士卒文吏将校,死者近万,余者悉溃。
当刘繇逃回毗零后不久,根本来不及整顿兵马,身后的孙策便已率精锐奔驰而来。迫不得已,只能留下少量残兵断后,来掩护自己安然后退。
这一退,便是直到吴县。
前面的无锡县,刘繇都没敢多做停留。
回到吴县府衙,仓皇逃了数日的扬州兵马,这才得以喘上一口气。
可既是如此,那先前逃散的部曲,也就全都没了。指望那些残兵败卒,回到吴县重整旗鼓,还不如指望城内多征召几个壮勇呢。
不过一夜功夫,刘繇再度得到了孙策将兵城下的消息。
来着并不多,应该只是孙策本部部曲,不过两千余众。而且,他们也一样狂奔了三四百里,筋疲力尽。
仗着城内的五千以逸待劳的将士,刚讨回来的张英等人再次奉刘繇之命,率军出战。
想法非常好,也有一定的可行性。
只是,刘繇忘记了指挥大军作战的张英、陈横等人,可都是孙策的手下败将,早已没了心气。而且,驻守吴县的士兵,全都是从各地召来的郡兵。他们之中除了那些白发苍苍的老兵外,几乎都是没打过仗的年轻人。
几乎是一边倒的屠杀!
孙策军沿途追杀数百里,连连大胜,士气已经达到顶峰。面对吴县出来阵战的扬州兵,个个悍勇至斯,虎入羊群。
主帅张英投降,大将陈横战死,其部死伤者过半。
看到大军惨败的第二天,刘繇就在刘邵的建议下,趁夜出城,逃往会稽,欲投王朗、严白虎。
而城内败兵,在是仪、孙邵的率领下,开城投降。
从僵持数月,到彻底击溃刘繇所属势力,孙策仅仅用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尤其是数孤军深入,夜袭曲阿,百里逐寇,完全坐实了江东小霸王的名号。
吴县方定,孙策便传檄吴郡诸县,顺便等待着后面的叔父率主力大军赶来。
乌程第一个响应了孙策,更旗易帜。接着娄县、由拳、阳羡、余杭、海盐、富春、钱唐悉数闻檄而定。
当吴景收拢扬州军败兵,编入己部,来到吴县时,薛礼、笮融率领的扬州水师,也来到了娄县外的水寨。
可薛礼和笮融完全没有想到刘繇败的如此之快,缺乏粮草的扬州水师,也只能向孙策归顺。
其后,孙策整顿三军,照依周军制,成步兵三军,水师一军。又擅自任吴景为吴郡太守,孙辅为丹阳太守。其余诸人,皆有赏赐。
只不过,孙策本是袁术帐下大将,现在也仅仅顶着一个讨虏将军的名号,即便是想要给手下的人拔一拔官爵,也做不到。
几位扬州降将的俸禄都比他高,但孙策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处理他们,仅是去除兵权而已。
政务方面,无非就是安稳民心,告知百姓现在管他们的是讨虏将军孙策,而不是刘繇了。随着官府信骑持政令,传派各县邑,江东小霸王的威名也愈来愈重。
至于一口气逃到会稽的扬州牧刘繇,并没有在王朗、严白虎二人面前讨得好处。先前俩家还大打出手呢,现在汝落难了,不趁机宰了就算是大发善心了。
感受到有危险的可能,刘繇再度听从一手提拔的从事虞翻的建议,东去豫章,投奔刘表。
王朗和严白虎没有拦着这个丧家之犬,因为他们也得到了孙策击败刘繇的全过程。虽然刘繇失误众多,但这孙策委实厉害。
最关键的是,刘繇这厮曾经压着他俩打,这就不好受了~
第888章 江左之要
吴郡郡治吴县,暂时成为了讨虏将军府的驻地,自然也成为了孙氏势力的中心。
县衙之内。
孙策帐下的诸多文武大要,多聚集于此。
年岁刚刚二十岁的孙策,一身劲装束身,端坐案首,显得煞是英武不凡!
而其左右,吴景、孙贲、张昭、张纮等人,面色欣异的注视着上座的这位少年郎,天下其才莫出其右啊!
“张师,这是刚刚传来的信报,下一步如何行事,策甚是迷惑,还望张师指点迷津。”
孙策对于张昭,甚是恭敬,以师礼相待。手中捏着的信封,也是起身交予亲卫陈武,由其代交。
张昭眉头跳动了一下,带着疑惑的表情盯着陈武手中的信封。
刘繇已是大势皆去,江左最富饶的丹阳、吴郡二郡,皆纳入将军府之下。下一步,或是进击会稽,或是休养生息、整兵缮甲、精练水军、大造战船,不出三载,必能虎步大江两岸。
一场曲阿之袭,让遮在将军府目前的乌云,尽数击溃,又怎突生难择?
接过陈武递来的信封,张昭打开细细观阅。
纸张不小,却有两张。
所言之事,亦无紧要。
然,
笔墨之间,天下皆在其中。
看完后,张昭将书信,给了身侧的张纮,自己则陷入深思。
张纮观阅完毕,亦是依次交传观阅。
这一幕幕看的对面的诸将校,心急如焚。因为二张皆陷入了沉默,让人总感觉有些不妙。
“子纲兄,怎么看?”
张昭问向张纮,书信之中确实没有写些什么,但这隐晦的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了。
张纮深深的吐了一口气,反问向张昭:“子布,汝以为江左所重,在于何地?”
“江左倚长江天险,附有口众百万,良田广袤,江河之便,商贾之利,实乃称霸之基。然仅靠区区长江,不足守也。大江东去,江左居下,荆州居中,益州居上。荆州,乃江左之最重。不得荆州,江左不得安宁!”
张昭皱着眉头,心中约莫猜到了张纮所想。
书信来自于兖州牧曹操,信中所讲不过是袁绍已破吕布大军,迎晋阳公诣邺。周国、荆州牧刘表、汉中王张鲁,皆聚集大军、粮秣,将伐巴蜀。中原,楚国主力大军一在齐国下邳,一出虎牢进抵陈留。
而后,又讲些汉室不幸,忠君大义等等.....
说了那么多,无非就是想要主公背弃楚王,趁此之机,共击袁术。
恐怕,袁绍之盛,已经超过了曹使君的预期。
张纮摇摇头,言道:“子布,吾以为江左之最,在于江右。庐江、九江、广陵,与吾之地不过一江之隔。楚之水师,虽不善战,然甲船之众,已比荆州。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孙策眼眸一亮,拍案喝彩:“甚合吾意!张师,惠瞿那五万大军,威胁太大了。策每每昏睡之际,旦想到惠君渡江,不得安眠。”
孙策一句话,所表达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
不仅仅是孙策,这室内众人,无人不是如此之想。
扬州水军刚刚归顺,想要指望他们挡住惠瞿,难!更何况,眼下水军尚在娄县,丹徒只有自己帐下区区数百将士看着。
楚国水军想要进入江左,轻而易举!
“哈哈哈~英雄所见略同也!”
张昭骤然大笑,本以为张子纲意在荆州,不成想倒是自己猜错了。
“当初主公打下舒县,楚王非但不重其诺,以主公为九江太守。反而使刘勋任之,莫说主公,便是吾等每每忆起,无不愤慨!一国之君,失信于臣下,亦必失信于万民,更失信于天下,不足成事。”
张昭眉须尽张,对着袁术以前的一件糗事严加批词。没办法,似乎也只能以楚王失信,来激起众人的同心协力了。
对于室内众人来说,这句话丁点用处都没有。因为大多都是孙氏心腹,便是来投不久的陈端、程秉等人,也皆是慕孙伯符之名前来效力。
他们都是江右士族子弟,若是想投楚王,凭借家世完全不成问题。可最终,他们还是选择了更加值得去投资的孙策。
“不错,正所谓人无信而不立。楚王失信于天下,必为天下所不齿。今日将军据之江左,谁步三军七万余众,倚仗天险,楚兵何惧之有!”
秦松,秦文表,江右广陵人士。
不同于张昭,秦文表一番话,显然对于那些武将的刺激性更大。
“少将军,文表所言甚是。当年讨董之战,若非楚王蓄谋,持兵不进,吾等又岂会惨败。后又威胁逼迫,先主不得已而仰之,为其驱使。末将每想起,悲愤难平!”
“末将等,敢情少将军,举兵北上!”
程普话语一毕,韩当、黄盖、孙贲等人皆是起身应之。
孙策却慕然愣了神,想起自己的父亲,不由握紧拳头,凝声叹道:“策,何时方能报父之血仇!”
室内突然静下,程普等人也黯然垂首。
荆州刘表、黄祖!
“罢了罢了,不提此事了。张师,楚国地广人多,钱粮满仓,纵是与曹使君联手,也未必能破之吧?”
孙策甩了下头,心中知晓现在还不是报父仇的时候。此时,更应该考虑如何壮大自己的势力。与袁术决裂,从攻入吴县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已经在思考了。
袁术是什么为人,自己很清楚。
惠瞿为其所命扬州刺史,势必会寻找名头,率军进入江左。比如,扬州州治秣陵~
而楚军一旦进入江左,那自己很可能就如同上一次刘勋之事那般,徒费心力,一无所得。
“楚国势大,不容质疑,然并非牢不可破。”
张昭沉眸继续说道:“楚国与曹使君交战不下数十次,胜少败多。此次举国之力,欲灭曹使君,就是一个机会。庐江、九江、广陵乃至整个淮南之地,现在想必只剩下惠瞿的五万大军了。只要灭了这五万人马,千里楚地任吾纵横!”
“不错!楚军聚大军往中原,淮南兵力空虚,是为良机。天予不取,必受其害。”
“吾有一策,可助吾等聚以大义!”
张纮浑厚的声音,顿时惹起众人侧目。
第889章 决议
“张公有何良策?”
孙策引声问之。
张纮嘴角微微一扬,言道:“诸君,纮听闻楚王欲称帝久矣!”
语顿、室静。
“善!”
直到张昭的拍案而起,才打断这短暂的宁静。
“楚王好大喜功,手握传国玺,数年前便欲加至尊。不若联合惠瞿,上书请进之。毕竟,吾大楚,北至河洛,东携沧海,西及周境,南至江左,何止千里也。更兼,称帝一事,可鼓众军心气,必能大破曹操,横扫天下。”
“嘁,子布怎地将纮之语,悉数抢了去?”
张纮看似责怪的一语,反倒是惹起众人的欢声笑语。
孙策也不禁笑了起来,是啊,称帝的好处很多。
更多的却是招人惹目啊!
其若称帝,必失众心。
毕竟,这天下,以汉室忠臣自居者可不少。
都不需要别的,那番口诛笔伐,就足够自己的大王头疼了。
“那为何要联合惠瞿?”
孙瑜年岁有些小,疑惑的问了一句。
众人皆笑而不语,看向了张昭、张纮二人。
“仲邑可知引君入瓮否?如此,惠瞿必然不再对主公有所疑心,其若不渡江,则能为吾等争取很多准备时间呢。其若渡江,必然不会再将大军而下。”
张昭的话,仍旧听的孙瑜有些糊里糊涂。
不过,室内没人会在意这一点。因为惠瞿,真的不是领军作战之才。否则,凭借着近五万水军,又怎会被薛礼、笮融拦在江右数月之久。
“此计甚妙,然眼下最要紧的事,还是得先将老夫人以及二公子接回来,以免不测。”
陈端挺身而言。
二张点头应之,随后秦松献策道:“正值富春刚刚归顺,不若将军去书与惠使君,先议劝进之事。而后,再以归故土祀先祖为由,接家眷入江左。”
“甚好。惠使君乃是楚王心腹,而且这劝进之功,可是诱惑人心的紧。其若同意,主公家眷定能安然而归。”
“好,那便如此。”
孙策再无迟疑,冲着陈端言道:“子正善辩,可否一往?”
“端定不负主公所望。”
陈端面色一喜,作礼应之。
孙策点了点头,暗含谢意,又看向身侧众将,言道:“刘繇虽败,但其逃入会稽。会稽王朗、宗帅祖郎、严白虎、焦己,少则二三千众,多则万余,不可小觑。吾等若北上,势必要先击败彼等。明日典军校将,以讨会稽。”
“诺!”
众将齐声应之。
孙策目光辗转到吴景身上:“舅舅,江左四家,势力庞大,人才辈出。明日策率军伐会稽,恐无间拜访。还请舅舅多多操劳,安抚诸家。”
“策儿放心,顾综、张允,某倒是相熟。朱桓乃小辈,亦无大碍。不过,这陆康,恐怕不会轻易顺之啊!”
说道陆康,吴景也无奈的苦笑了一声。
孙策乍舌,言道:“无妨,最多来日凯旋归来,策亲自上门请罪。”
说完,孙策扫了一眼室内众人,作礼言道:“诸君,江左方定,还望诸君共勉。”
“共勉之!”
众人齐齐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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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孙策便来到城外军营,领着四万余人,开往会稽。
孙策虽效周国军制,却不是一成不变的照抄。由于势力新创,自然是不能削军中将校部曲。尤其是扬州降兵,几乎都是带着自己原本的手下。
于是,孙策只能用军这个大编制,来管辖诸多的校曲。
多则十一二校,少则八九校,每军编制在一万六千人至两万人之间不等。
此次征伐,除去孙家部曲的三千精锐外,余者两军皆是降兵,由孙贲、程普统帅。留守的一军则是占据丹阳后招募补充的兵力,余万八千余人,由吴景统帅。
三千精锐,领着三万六七千的降兵,来战会稽的兵马。
孙策,有那个信心。
毕竟,那些宗帅手下的部队,战斗力更加差劲。要不然,凭借刘繇的能力,能压着王朗等人打?
江东小霸王挥师南下,最紧张的莫过于王朗、严白虎等人了。
两人二话不说,就开始召集会稽郡内的各个宗帅,以便抵挡孙策大军。会稽南部的一众山越宗帅,纷纷领青壮出山,朝着严白虎的大旗下汇聚。
不过八日,孙策兵马就来到了钱唐县,与余暨相望。
王朗与严白虎亦是领众五万余人,进驻余暨,两军相持。而余暨的后方,越来越多的山越兵,逐渐靠近,最终都将汇聚到这战场之上。
孙策手下谋士陈端,也渡过长江,来到江北广陵城南的楚军水寨内。
沿途所见,可谓是让陈端既是震惊,又是讥嘲。
震惊的是楚军的水军实力之强,六艘楼船,众星瞩目。斗舰、艨艟各数百艘,女墙林立,旌旗入海。至于更小的走舸、轻舟、快船等,不计其数,填江塞海。
总数有多少,陈端不知道,但那主力战舰,少说也得有近千艘。
汉代船只,真正的主力战舰便是斗舰和艨艟。艨艟狭而长,以牛皮覆其背。甲板之上,三层船舱,左右前后皆开弩窗、矛孔,供将士作战。斗舰则比艨艟要宽上不少,船舷皆是女墙,船舷五尺之内建楼棚,棚上筑女墙。其上置楼阁,设牙旗、金鼓。
说白了,艨艟能打能抗,斗舰则是放弃了一定的防守力,加强了弓弩的密度。
此时的楼船,多是三层、四层,很少出现五层楼船。相比起艨艟和斗舰,楼船除了速度稍逊一筹外,攻防皆胜之数倍。
别的不说,仅是这六艘楼船,光是兵卒就能容纳三四千人。再加上水手、橹夫,六千人是最起码的。
不过,一般情况下,楼船都是作为旗舰的存在,很少跑到前面冲锋陷阵。毕竟,造一艘楼船,可比造十艘、百艘艨艟、斗舰容易的多。
走舸,乃运兵船。
轻舟,以作精锐突进夺船。
快船,则充为通讯往来。
铺满了江边三十余里的水寨,连绵不绝的船桅,以及那遮天蔽日的船帆,波澜壮阔。
相比之下,自家的水军就有些不够看了。
薛礼等人献上的两千余战舰,初一见感觉不可思议。现在再回想起来,感觉跟过家家一样。
两千艘船,千五百余乃是舟舸小船,剩下的不到五百艘才是主力战舰,还多有破旧。楼船更是只有两艘,皆是三层楼船,比起这水寨中,那足足有着五丈之高的四层楼船来,真是一个玩具。
但就是这样,惠瞿仍在此蹉跎数月,呵呵....
穿过水寨,陈端在楚军的护持下,直奔广陵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