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0章 忠、义、信、礼
战争疑云愁布,两方高层倒是信心十足,底层将士则想不了那么多,唯独可怜了夹在中间的一群人。
他们既不知道上面的具体安排,又对战争的走势越来越看不懂。
赵军还好,毕竟赵国实力强盛,兵马众多,仗势而行,胜算还不小。汉军中,便是人心惶惶了。更别提其各军,多非正规军,尤以白波军、黑山军为甚。
偏偏赵军还不着急进攻,巨大的压力顶在心头,汉军军心士气明显不足。
随着时间推移,进入八月份。
大河南岸孟津,三万楚军备齐舟筏,水寨林立,北视河内。河东周国第六军进抵箕关,与楚军遥相呼应,欲图谋河内。
赵国对于周、楚两国的动静,根本没放在心上。袁绍主力大军,仍然呆在上党郡内,只派了一两千人马,驻守天井关,扼守太行径要道。
此外,兖州曹操亦是率领三万兵马,进抵函谷关外,给楚军施压。
三路攻晋汉大军,仍驻原地,未有异动。
这场战争的契机似乎还没有到来!
……
八月七日夜。
身在平城外军营的吕布,收到刘和、刘备的密信,相约于后日子时,以为内应,进攻屯于道人的韩猛大军辎重。敬请汉军铁骑,掩护左右,截断韩猛退路。
吕布看着上面写的计划,摇着头,冷嗤一声。随即,将密信投入油灯之中。
再度褪下披风,躺到榻上,临眠前,冲着帐外喊道:“明日卯时,中军聚将议事。”
“诺!”
帐外亲卫恭应一声。
次日一早,天色微微。
汉军中军大帐,一员员上将走进帐内。
大将军吕布,披甲戴胄,端坐于前。
“大将军,诸将皆至!”
魏续躬礼报之。
吕布抬起头,扫了一眼众人,沉声言道:“战机已至,入夜后,三军整顿兵甲,听候本将军令,发弹汗山。”
“弹汗山?”
帐内众人一阵惊讶,有些不得其解。赵军主力兵马屯于北平邑和高柳,距离白登不过百余里。现在却要跑到数百里外的弹汗山,岂不是多此一举!
吕布没有解释什么,也不想解释,冲着公孙续、赵云言道:“范阳侯、子龙,明日汝率本部人马,避于道人附近,伺机而动。”
赵云还处于迷茫之中,公孙续却是眼前一亮。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机会来了。
“诸位,大战将至,任何疑惑都给本将憋着,先打赢这场仗,再言其他!”
“诺!”
吕布明令如此,帐内诸将自不会抗命。
不仅仅是吕布,身在高柳的韩猛,也收到一封密信。其中所言,尽是刘备、刘和之计。虽不似吕布那般轻视,但韩猛也确实没有将此事看的太重。
几名信骑,飞奔出城,传告三军。
当夜之间。
刘备帐中,掀起了一场争吵。
关羽本就枣重的面色,此时更是通面涨红,大声的与刘备争执道:“大兄,袁绍名曰国之重臣,实乃逆贼尔。当初,奉天子不过三月之久,加九锡、封王,皆僭之。待之日后,其势纳四州之地,必起逆心!”
“二弟糊涂,当今天下大乱,群贼四起,忠臣蒙尘,放眼天下,其等皆一丘之貉。赵王虽有僭越,势力雄厚,但为人志大才疏,懈意无备。待来日义士盈朝,其势必落。如此,方可借赵王之势,来复吾汉室!”
刘备凛着眉目,盯着关羽耐心的说道。
关羽摇了摇头,带着不解与质疑问道:“大兄!王司徒有除晋王、魏王之功,鼎复朝廷,置三公九卿,汉室复振。吾等助其得胜,覆灭韩猛,同吕布夺赵之幽燕。骤时,挥师南下,鲸吞冀州,重现光武之基,亦可鼎定天下!缘何,非要弃盟背信,助纣为虐乎?”
刘备白眼一翻,差点一口老血给吐出来。自己二弟也没这么傻啊,怎么今日就愚笨至此?
自己先前叛燕王、杀皇甫嵩、害卢植,名声尽失。先不提王允信不信,反正自己肯定信不过王允这老东西。
运筹于庙堂之高,覆国于千里之外,莫过于其。
魏晋值盛之际,却被王允玩弄于鼓掌之中。甚至,周楚两国大战,也绝对是其所谋。袁术余威正盛,惨遭周国当头棒喝。
而周国呢,实力稍胜一筹,赢了洛阳之战。结果回头便是鲜卑诸胡大举南下,无奈放弃洛阳一带,回守关中。
这一来一往,魏晋覆没,周楚元气受损。
如此,自己能信王允?
说不定,自己在其手中,也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
还是那种随时可以放弃的棋子!
再说了,投了晋汉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王允打败了袁绍,占据幽并,甚至是冀州,那得利的也是王允。其于朝堂之上,更是势力滔天,自己就算想要从中作谋,也不是其对手。
还不如帮助袁绍打赢这场仗,说不定还能筹谋一番。
站在一旁的张飞,看着两位兄长争吵了半天,也终于站岀身来,说道:“大兄、二兄,小弟有一言。”
刘备点了下头,回道:“翼德,吾等兄弟,尽可言来。”
“二兄之见,弟不敢苟同。自光武以来,吾大汉承继,以嫡长制。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当年高逆与董贼,攻破洛阳,先帝而后崩于宫室。所立后嗣,无人可知。然天下大乱,先帝英明一世,弟以为先帝必然知晓此际立幼之害!”
张飞说完,刘备立马就明白了其意所点之重,紧接说道:“嗨,二位贤弟,为兄正是因此,方愿背负骂名,苟存于世啊!”
随即,刘备摇着头,继续说道:“当年陛下如蓟,刘司徒以宗室之身,辅佐陛下执政。更有大将皇甫嵩、朱儁、卢植为鹰犬,万民臣服。谁想刘司徒失身,为公孙贼逆所害,陛下更是落入贼子之手。”
“为保陛下安平,为兄才有杀皇甫嵩之事。非是如此,不足以除国贼之疑,不能保陛下安平。至赵王北上,方趁得良机,以除国贼,护驾如冀。如今,赵王虽有不臣之心,但吾等奉天子之诏,焉能背之而从伪帝?”
“不论此战胜败,为兄是为陛下杀敌,而非为袁绍杀贼也!二位贤弟,话至于此。人各有志,何去何从,大可尽便!”
说完,刘备一摆衣袖,落座案前。面有愁容,心有忧思……
“大兄,吾等兄弟结义盟誓,弟宁死于此,而不负兄弟之言!”
张飞是万万没想到刘备会说出这话,愤恨的瞥了一眼关羽,拱手顿喝,声如雷霆。
关羽短叹一声,缓缓闭上眼睛,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自己莫非真能不顾兄弟结义之情?
不可能啊!
从一白衣,逃亡天下,为一卖枣夫。
若非大兄,自己又有何机会,立身于此,高言忠义之词!
“弟糊涂,还望兄长恕罪!”
“云长,吾等兄弟,些许歧意,乃常事也。日后,切记三思!”
第651章 礼崩乐坏
次日一早,公孙续与赵云,率领数千骑兵,再登白登山。
同时大营内,旗鼓布置一如昨日,斥候游骑,不复减弱。
刘和、刘备见此之状,心中皆是一安。
众人怀着紧张的心情,漫漫渡过白日,黄昏夕落……
蓟县城外,一骑快马飞奔直抵城门。
“前线急报,快开城门!”
蓟县守军没有迟疑,当下将城门打开一片空档,信骑驰骋而入。
州牧府。
一名从事快步走进牧府后庭,来到李宣所在。
“启禀使君,韩将军快骑来报!”
“速速呈上来!”
李宣站起身来,看着气喘吁吁的下属,接过腊封密信,打开观阅。
稍后,轻吐一气。
“张从事,速速下发布告,召集城内丁壮,准备守城物资。再责令各郡县,立即派兵驰援蓟县,不得有误。”
“诺,使君!”
……
不仅仅是蓟县的李宣,身在井陉关的朱儁,亦是收到了韩猛的密信。
深帐之中,夜色希希。
年岁已高的朱儁,紧了紧肩上的披风,趁着烛火,观阅着密信所言。心中却是疑虑忡忡,不明白韩猛这是什么意思,亦或者赵王是什么意思。
是在试探自己吗?
或许吧……
自己既然收到了这封密信,那张颌也必然已经知晓。
也或许是警告呢?
哈哈……真是没想到,老夫一朽徒,竟然也成了关乎两帝争锋的关键了。
夜色渐入,子时将近。
朱儁走出帐外,望着夜空,思绪逐步飘向北方。
道人县,只不过是代郡郡内一座残破不堪的小县邑。
放到几百年前,大汉正盛之时。有仙人足迹的道人,绝对是代郡一胜地。但现在,时光变迁,沧海桑田,繁荣的城邑也在战火之中,沦落为鸟兽不近的荒僻之地。
韩猛大军的军粮正囤积于此,约莫万余兵卒,以及数万民夫,悉数驻扎城外。
城内屋舍之中,堆满了粮食。即便如此,在军营内依然遍布着数之不尽粮垛。
借着月色,依稀可见呆在哨塔中的赵军士卒,以及时不时掠过营门的巡逻兵。
或许是听到了什么响动,那哨兵突然探出身子,朝着漆黑的夜色望去。
匍匐在地上的士卒,当即趴下身子,静止不动。
略待片刻,未见异状的赵军哨兵,再次缩回箭塔围栏后。
鲜于辅轻松了一口气,半蹲起身子,观望对面赵营形势。手掌轻挥,趴在地上的士卒们,再度朝着营门匍匐前进。
更后方,刘和、阎柔等人,带着近两万将士,或静坐,或躺着,等候着斥候消息。
约莫两刻后,远处的赵营外,突然响起一阵喊杀声。众人当即惊醒,抬首端望东南。
“好,定是刘玄德已至。传令下去,立即进兵!”
“诺!”
阎柔神色稍动,点了下头。
随即,招呼大军,起于四野,朝着赵营快速移动。
早已埋伏在西营门外的鲜于辅,见到南营刘备已经发起进攻,也高呼一声。
“杀!”
黑夜中,近千人呼啸腾起,挥舞着刀矛,直奔营门。
哨塔上的赵兵,本正端望南营,此时刚回过来头,便遭一阵箭矢覆盖。
鲜于辅带着兵马,迅速冲到营门前,当即开始撞门。
几十名身强力壮的士兵,一次次的撞击着栅栏寨门。余者兵马,于左右放火焚营。
“嘣!”
接连撞击几十下后,寨门应声而破。
数十士兵呼啸入营,将守在附近的十几名赵兵,悉数杀尽。
越来越多的刘和军士兵冲进营寨,于四处放火烧营。后方疾步赶来的刘和大军主力,也越来越近。
望着不远处的赵军营寨,燃起熊熊烈火,刘和的嘴角不禁扬了起来。
意气大发,冲着周围高呼一声:“诸将士,杀!”
“杀!”
知晓袭营成功的将士们,也受此士气大阵,纷纷涌入营内。
这一冲,便是数百步。
沿途所遇赵兵,在人数众多的刘和军面前,无异于螳臂当车。火势也愈来愈大,逐渐蔓延四周。
看着化为火海的赵军军营,麾下将士几乎所向披靡。
这一幕幕,让刘和心中不由大喜。
想必此时,大将军帐下数万精骑,也已经埋伏好了。只要韩猛大军敢出兵救援,那就是有来无回。
“启禀将军,鲜于将军已经杀至中军,但并未见到刘备兵马。”
一名士卒飞马来报。
刘和没有在意,得意的与那士卒言道:“告诉鲜于将军,继续冲击赵军南营,助刘玄德一臂之力。”
“诺!”
士兵应声而退。
身后阎柔却是感觉有些不对劲,或者说从一开始,刘玄德要分兵时,就让人感觉莫名其妙。而现在,刘备的兵马居然没有突破赵军南营?
“公子,事情怕是有变!”
阎柔沉着面色,劝言一句。
听到阎柔开口,刘和也平复了下心情,问道:“阎师,怎么了?”
“公子,还请速速召诸军退出赵营,吾等入伏也!”
阎柔神色一变,匆忙说道,吓得刘和不轻。
“阎师,赵军已经溃败,吾军将士所向披靡,缘何言中计矣?”
“道人乃赵军军粮重地,有精兵万余,更有民夫数万。可现在观其营寨,伏尸者不过寥寥,其主力必伏于外。”
阎柔心神不宁的转头望向左右,只是火势不小,全然遮蔽了视线。
“刘和小儿,还不下马献降!”
一阵山呼海啸,压下嘈杂的赵军军营。不明所以的刘和军将士,皆迷茫的看向四周,探索山呼之音,传自何方。
“刘和小儿,还不下马献降!”
一阵接着一阵的高呼声,伴随着浑厚的脚步声,滚滚而来。
至于刘和与阎柔,早已大惊失色。
“公子,速退!”
“撤,撤!”
阎柔话音刚落,刘和便招呼三军撤退。
最不济,也要先撤出赵营再说。否则,火海滔天,一旦赵军堵住西面,自己等人可就难了。
撤退的军令一下,心知遭遇埋伏的刘和军将士,惊慌失措的朝着西面营门跑去。
刘和及阎柔等一众心腹大将、亲卫率先出营。身后数之不尽的士卒,拥挤着奔岀敌营,沿途践踏,死者不计其数。
只是,出了赵营,所见之状,更煞军心。
西、南、北三面,一支支火把高举,不知多少赵兵,列阵而进。逐渐形成一个半圆形的包围圈,一点点挤压着刘和兵马的空间。
“怎么会这样?韩猛怎知吾等谋划?”
刘和六神无主,脑海中一片片疑云丛生,全然没注意到麾下三军将士,心气正在跌入深渊。
“公子,必是刘备叛吾!”
阎柔咬着牙,恨恨的道了一句。紧接着便继续说道:“公子,立即整顿兵马突围,尚有一线生机。”
刘和回头,迷茫的看了一眼阎柔……
第652章 绝地
“公子,且于中军压阵,末将率军护公子突围!”
见刘和这副神态,阎柔便知自家公子心态已崩。不过也是,第一次作战顺风顺水。眼下本以谋划好的一切,惨遭刘备背叛,深陷死局,没有丢下大军独自逃走,已经算是不错了。
刘和没有说话,只是顺从的点了下头,匆忙拨马退入军中。
阎柔一接过指挥权,立即派身边信骑通传各部将校,重组兵马。同时,以亲卫为督战,凡有擅自逃走者,枭首示众。
短短片刻,亲卫连杀数百逃兵,镇住了惊慌失措的大军。也将大军溃败之势,硬生生挽住。只是,大纛处仍然无法与诸将校保证通讯。
眼看赵军越来越近,阎柔只得派心腹校官,组织已经出营的数千兵卒,列阵迎敌。至于营中还未撤出来的主力大军,没时间顾及他们了。
赵军中军处,张南看着刘和军逐渐恢复镇定,也懒得再打击敌军士气,直接大军压上。
“杀!”
两军交锋,戈矛相抵。
刚刚镇定下来的刘和军,都来不及将重组军阵,便与赵军厮杀在一起。
短兵交接不过一刻,刘和军数部兵马便已显败势。
阎柔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每每有兵马出营,立即就顶到阵线上。可纵是如此,各军仍在徐徐后退。
再这样下去,只怕会被赵军给赶回火势冲天的营寨之中,那就真的是十死无生了。
“鲜于银!”
“末将在!”
“速带精锐,保护公子突围。吾以大军作掩,务必使公子安然入晋阳,明白吗?”
阎柔厉色彰显,鲜于银沉重的点了下头,转身抽调精兵,退至中军刘和所在。
“传令下去,全力突围!”
“诺!”
……
突围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尤其是在敌军的合围之下。
但是,在强烈的求生欲望下,刘和军众将士还是迸发出了顽强的勇气。
困兽奋勇。
只可惜,后继乏力!
数千刘和军在拼命冲击下,一度击垮了赵军两座军阵。鲜于银更是带着百余锐士,护着刘和差点冲了出去。
但是全军突围下,没有人顾得上左右围上来的赵军。尤其是从营中刚刚出营的刘和军将士,根本挡不住锐气正盛的赵军。
随着时间推移,赵军彻底将刘和军拦腰截断。阎柔、刘和等人被团团围住,几次冲击不果。而多数兵马,被赵军给堵在营中。
张南望着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刘和,心中大松了一口气。若非靠着伏击,仅凭手下万余精锐,和那数万民夫,还真未必能够击溃刘和大军呢。
啧啧,这刘和还真是够愚蠢啊!
真以为他是举足轻重的角了?
笑话,不过孺子尔。
“老焦,刘备那厮还没赶来?”
局势已定,张南也开始环顾左右,久久不见刘备兵马,也不禁产生了一分疑虑。
焦触摇了下头,回道:“嘁!没呢,斥候来报,这贼厮还在整兵进军。看来,看来是想要保存实力。”
“保存实力?”
听到焦触的猜测,张南嗤笑一声:“区区不足万人,也叫实力?罢了,焦兄,汝率本部兵马,列阵东南。免得刘备这厮,再临阵倒戈,行不义之举。”
“不会吧,刘备先叛刘和,已与伪朝结恨。再叛吾大赵,那整个北方可就无其容身之所了。”
“小心为上,毕竟吕布兵马迟迟未至。高柳那边的信骑,也未曾见到大部骑兵行进。这可是吾二人第一次独自领军,打好打不好,关乎吾等前程啊!”
“好,张兄放心,触这就去安排!”
为了前程,焦触也不再迟疑,当即应下,离去调动兵马。
刘和军陷入绝地,赵军团团围困下,已是必败之局。
而在战场西南之侧,公孙续与赵云二人,也正琢磨着如何插入战局。
“世子,刘备大军仍然列阵而行,进军缓慢。”
一员校尉上前,朝着公孙续拱手汇报。
公孙续眉头紧起,端目望了眼深邃的黑夜,不由长叹一声:“子龙兄,汝怎么看?”
赵云微微颔首,对于这种局面也是疑惑不已。毕竟,按照常理来言,刘备背叛了刘和,应当会急速行军,赶至战场。如此,己军便可借势,一口气将赵军、刘备、刘和悉数解决掉。
可现在相距数里,近万刘备军列阵而行,速度却是要多慢有多慢。
“世子,吾等八千精骑,冲垮刘备军阵不成问题。”
赵云看向公孙续,信誓旦旦的说道。
身后数千静默的将士,已是蓄势待发。他们都是已覆燕国的精骑,是公孙家的嫡系部队,是久经沙场的锐骑。
面对刘备手下那不足万人的兵马,不说十成胜算,可起码也有八成胜算。
“好,那便杀!”
公孙续面色一转,肃杀之气横溢。眼前这片战场之上,皆与己有覆国之仇,毁家之恨。
“全军上马,杀!”
“杀!”
数千人齐齐一喝,随即翻身上马,扬蹄奔驰,直往刘备军去。
刘备此时可不知道还有人在紧盯着自己,但也没有放松警惕。依刘和与吕布的密通,晋汉铁骑很有可能出现在附近。
再加上自己实力本就不济,赶至张南处,也不过锦上添花,无足轻重。还不如现在谨慎些,多多保存实力。这日后,没了刘和的帮衬,自己可就要独面赵国君臣的高压了。
寂夜之中,隆隆声越传越近。
就在边地的刘备军将士自然是分的清这是雷声,还是骑兵行进的声音。
“西北有骑兵靠近!”
军中立有将校高呼,直传刘备所在中军。
“大兄,必是吕布铁骑杀至,当速速列阵迎敌!”
关羽眼眸一横,手中长矛紧提,向刘备进言。
刘备点了下头,望向西北,挥剑出鞘,传令:“整军列阵,备战迎敌!”
本就保持着阵型前进的刘备军,在短短片刻之间,便调整好了整座军阵的部署。
刀盾在前,戈矛于后,列圆阵,置弓弩手于阵中中军。
坚守待援。
敌骑尚不知几何,以圆阵坚守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同时,信骑出阵,往赵军处疾驰,请求援兵。
近万人的圆阵之中,竖起火把千余,明堂通亮。
不过,星夜稀寥,防守的难度要比白日更甚。
第653章 夜战
“杀!”
黑夜之中,人影重重,马蹄震天。
刘备军众将士不由咽了口气,担忧的望着不知多少敌军的骑兵,愈来愈近。
隆声滚滚,其势煌煌。
“御!”
“发!”
夜间视线不明,临近百步,弓矢先发。刀盾戈矛,紧固阵型,枪林徐徐。
“杀!”
硬抗着刘备军弓弩的射杀,公孙续亲率大军冲阵,直撞阵中。
“轰!”
人仰马翻,无过其是。
源源不断的铁骑,如同波浪一般,一次次冲击着刘备军军阵。
不只如此,赵云亦是领着半数精骑,自后而攻,与公孙续遥相呼应,欲一鼓作气凿穿刘备军阵型。
刘备、张飞等一众将校,勉力强支,只是两军兵力相近。一为精骑,一为步卒,正面相抗确实无法匹敌公孙续。
酣战声传数里,正在围剿刘和等人的张南、焦触二人皆目视东南,遍洒斥候,打探情况。
很快,率军监视东南方向的焦触,亲自赶回张南所在中军。
“张兄,刘备信骑前来请援。言其赶来途中,遭遇骑兵突袭,敌军具体兵力,犹未可知。”
张南肃着面容,沉思了片刻,说道:“焦兄,汝按兵不动,坚守吾军侧翼。吾这边,尽快剿灭刘和等人。倒是三军云集,只要不是吕布主力,未必不能一战。”
焦触点下头,刚欲离去,却又折返身来,担忧言道:“张兄,汝说会不会是李使君猜错了。万一这吕布,没有直奔蓟县,转而埋伏于此,那……”
“焦兄,事已至此,多言无异。还是要尽快解决掉刘和,吾二人也能早点离开。”
“嗨,好!吾这便回去。”
焦触一回去,张南就下令诸部,奋力勇进,加快围杀刘和等人。
至于刘备~
阿谀小人,无信无义之徒,救之何用。
况且,自己手下只有万余精锐,全都投入到围杀刘和等人的战斗中。能支援刘备的人不少,但全是民夫整编的兵马。
别说对抗骑兵了,就算是对抗晋汉步军,也有点悬呢!
刘备付出了这么多,却只得到了如此待遇,不由得让人感到心寒。
尤其是公孙续骑兵攻之甚急,己军军阵岌岌可危之下,援军迟迟不至。甚至连个回信的信骑都没有归来,对于刘备的打击不可谓不小。
站在中军大纛下,望着百步外冲杀的敌骑,心都凉了半截。攒了一两年的家底,现在全都要没了。
可叹啊!
敌骑冲至中军,纵是护持中军的将士竭力抵抗,可也无法挽回败局了。
左右诸部已经被敌骑踏碎军阵,来回驰骋。敌军凿穿、分割己部兵马,只是时间问题了。
“三弟,整顿卫骑,撤吧!”
败局已定,刘备可不想再把自己给搭进去。于是,冲着护在身旁的张飞言道。
“大兄,吾护着您杀出去。”
张飞虎目环视周遭,坚定说道。随即,又转头与身后几名亲卫言道:“尔等速速去寻诸将,告之撤兵。”
“诺!”
几人应声而走。
刘备中军旌旗一动,也代表着这场战事进入掩杀阶段。
收到军令的关羽、孙乾等人,皆仓皇而逃。数以千计的步卒,在一瞬间陷入崩溃,再无人去阻挡呼啸冲杀的敌军骑兵。
公孙续更是率领亲卫盯着刘备的旌旗大纛追杀,整个战场瞬间形成一片倒的局面。
……
天色渐亮,道人一带的战场,也早早停了下来。
公孙续、赵云追杀刘备至焦触阵前,见无机会,便退了下去。
而张南亦是率主力及时与焦触汇合,晋汉骑兵退走后,这才能够从容打扫战场。
一场夜战,损失最为惨重的无疑是赵军。
刘和的叛变,以及刘备兵马的溃败,损失的全都是赵国在幽州的兵力。原本总兵力高达八万的幽州赵军,仅此一夜便没了两万人左右。
死在这一役中的将校,更是不计其数。
刘和、阎柔、齐周、张瓒、刘德然等人,重新归附的还有鲜于辅、鲜于银兄弟,孙瑾、张逸、赵该等。
简略收拾了一下战场,张南、焦触便率军直奔蓟县而去。
韩将军主力早已远去,他们两人带着万余将士,既要押着俘虏,还要拖着数万民夫,呆在道人实在是太危险了。
昨天夜间,晋汉骑兵没有冲击己军,主要原因便是视线不明。敌将不晓得自己帐下泰半都是民夫,否则哪里还会那么客气。
公孙续与赵云连夜朝着平城撤回,此战虽未能杀了刘备,报仇雪恨。但杀敌数千,将刘备小儿赶若刍狗,心里煞是解气。
高丘之上,公孙续与赵云两人驭马相游,大军于丘下顿足。
“子龙,就到这吧!”
正值二十芳华的公孙续,望着坦坦原野,巍巍白登,轻道一声。
说完,舒展腰身,似乎卸下了浑身压力。年轻英俊的面庞上,也洋溢出久违的笑容。
赵云扭头看了一眼公孙续,这位比自己还小的世子殿下,倒是心明的紧。
凡事,比自己想的开!
“也好,世子在朝廷,也是倍受冷眼,怨不能释。时日益久,朝廷可能也会对世子不利。倒不如远走大周,听闻周王仁厚,想必待世子总比朝廷好的多!”
说着话,赵云却是逐渐低下了头,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究竟对还是不对。
公孙续自然知道赵云心中在想什么,前夜交心彻谈,了解甚多。
“子龙兄,这大汉不再是百年前的大汉了,也不再会有光武帝这般宗室子弟,力挽狂澜于大厦将倾了。”
“世子莫要再劝了,云心意已定,不能护持世子左右了。”
赵云拱手一礼。
“嗨~续怎么不知兄忠义之情,只可惜此一行,日后怕是再难相遇。”
公孙续没有继续劝说,赵云心性坚定,且本就是忠心汉室之人,非己所能憾。
赵云摇着头笑了一下,也未说话。
一眨眼,不知不觉都数年时光了。想当年,自己心怀忠义,引家将入伍。随燕王征战胡夷,建功累累。
自己也从一无名之辈,积至燕国将军,领白马义从,麾战山原之间。
燕赵大战一起,诸事不利,连战连败。接着便是巨马水大胜、燕王杀司徒刘虞、据霸朝廷、封王、加九锡……
燕王的野心,也随着刘虞的覆灭,显露无余。
曾经想过离开,只是天子在燕王权下,自己又是燕王一手提拔,忠义难分。
随着赵王勾结胡虏,大军进抵,燕国惨败覆国。天子辗转邺城,而后赵王封王、加九锡,原来皆是一丘之貉。
现在入了晋汉,倒是感觉好上了三分。
司徒王允虽然同样权倾朝野,但对待陛下,君臣之道未失,礼敬有加。朝中公卿,亦多国士,忠耿有余。
且司徒日夜教导陛下,待日后天子亲政,大汉未必不能重定天下!
第654章 君臣相交
公孙续走了。
带着身旁百余亲卫,纵马西去,直奔西河。
世子的离去,对于众将士打击很大。他们效忠燕王,效忠燕国,也同样效忠于世子。
燕国灭了,燕王死了,世子就是他们的主家。
可现在……
军心低落,不可避免。
赵云也知道众将士的心思,别说他们了,自己心中都感觉突然少了什么。
只是,人各有志吧!
自己要报效大汉,世子想要延续燕国社稷。
其去大周,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周王待人仁厚,先王与世子与周王虽未曾有过交集,但亦曾无甚纷争。去了周国,或许还能如魏王一般,承燕国社稷。
不求王公,哪怕是一侯国,都足以慰世子之心了。
行至平城,赵云便率余下的诸骑,收拾行装,南奔晋阳。
依大将军布略,道人赵军退去,自己要驰援晋阳。只是,晋阳方向,朝廷大军云集,有十余万众。赵军兵力虽不少,可仅是那连绵群山,便足使其顿兵要隘之下。
疑惑归疑惑,赵云还是坚决的遵吕布将令,赶往晋阳。世子一走,帐下诸部也急需休整一番,恢复士气。
晋阳,是个好地方!
也确实是个好地方!
高耸入云的宫中楼宇之间,年近十一岁的大汉天子刘协,已经褪去了浑身童稚。
伫立在护栏之侧,手持一本韩非子,明亮的目光,俯瞰着整个晋阳城。
大汉万里疆域,短短数年之间,分崩离析至此。天下诸侯纷争,宵逆群起,据州割郡,肆虐县邑。
长安成了周国的国都,洛阳成了楚国的国都,邺城成了赵国的国都。
唉~自己缘何长大如此之慢!
想到此处,满怀壮志的刘协,也不得不垂下龙首。
“启禀陛下,王司徒求见!”
一名宦官快步入阁,伏身汇报。
刘协身形一转,面色张喜,言道:“快请司徒入阁。”
说完,刘协整理衣襟,正身端坐案前,静候王允觐见。
稍后,一名半百老者,华衣锦饰,翩然入内。
“臣允,拜见陛下,陛下万安!”
王允俯身作揖,声洪音亮。
刘协急忙起身,虚扶一下,言道:“王公不必多礼!且安坐!”
“谢陛下!”
王允再躬一礼,落座右首。
随后,刘协挥手示意周围宦官、宫婢退下。这才兴致勃勃的向王允问道:“王公,前方战事如何了?可有捷报献阙?”
王允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颔首作答:“回陛下,战事尚持,无甚捷讯。”
闻言,刘协张口抬手,哑口稍顿,短叹一声,默不作语。
“陛下,老臣与诸公卿谋划得当,此次大战无需担忧。倒是陛下伤年幼,正当汲学之时,万不可分心他处。”
王允带着一丝训诫的口气,躬礼劝言。
刘协嘴角一苦,言道:“王公,朝廷与赵逆数十万大军云集太行,战事成败关乎国运,朕又岂会心无所虑!”
“两军交战,乃临阵大将之务。陛下既有忧虑,又能如何,难不成君临阵前,御驾亲征?”
说到这,王允的口气已经算是非常严厉了。接着,又继续说道:“陛下乃天命之子,当放眼天下,而非一军之争。老夫日渐年幼,能为陛下保驾护航的时日,已然不足。此期之间,若陛下才无所学,国朝何以为继,老夫又有何面目去见先帝!”
“王公,朕受教了!”
见王允动气,刘协不禁暗自自责,抬礼致意。
“陛下身系大汉社稷之重,万民之望。三军之争,由公卿布筹庙堂,责大将临阵督导。陛下无需尽知,唯善用人尔。州郡政务,亦有牧守、诸吏处置。陛下承国之治,以孝道继之,待人以恩威,纳言以忠恳,赏罚以律明即可。如此,国朝必兴。”
“王公,吾大汉以儒道之国,而朕习读韩非子这般法家著作,是否有些不妥?”
说到学业,刘协看着眼前的韩非子,疑惑的问向王允。
王允眉头一展,不怕陛下不学习,就怕陛下习读诸册,却一无所问。
“老臣斗胆,敢问陛下,治国以何为重?”
“这……吾大汉以孝道治国,自是孝道为重!”
刘协不假思索的说道,大汉传承数百年,孝道为国之大重,礼之典要。
但王允却是摇了摇头,问道:“臣多有不敬,再问陛下。必欲烹乃翁,幸分吾一杯羹,出为何处?”
“……”
王允话音一落,刘协便愣神失色。
出自何处?
这根本不用想!
高祖所言,子孙又怎会不知。
刘协一下子陷入迷茫之中,高祖此言可谓是大不孝之语。偏偏高祖并天下后,又以孝道治国,颇有相驳。
“陛下,敢问汉楚之争,谁胜谁负?”
“吾大汉!”
“那么,陛下明白了吗?”
“这……还请王公赐教!”
刘协虽然聪慧好学,礼仪得体,但终究还是一名十一岁的孩子。
“陛下,孝道治国,并非有误。然此为国运昌隆,安定长远之用。而乱世之争,国之重者,一如兵法所云,奇正相合。以律令治内为正,以阴诈谋外为奇,方百战不殆。”
王允不急不忙的继续说道:“正所谓,律明则吏清,吏清则民治,民治则国盛。律令之重,国之大者。法家律令,虽有严苛,然乱世之中当行重典,方醒人心脾,慑其余胆。且韩非之语,重在变通。秦因变法而盛,赵因易服而强,吾大汉遭此劫难,亦乃旧律晦暗,不行变通,无以强基。”
“王公欲行变法?”
这回刘协倒是聪明的紧,当即听出司徒所言中的要点。
王允点了下头,算是承认此事,言道:“势与俗化,而礼与变俱,圣人之道也。老臣教授陛下韩非子、法经、商鞅书等,所图者亦为法变。不过,变法一事,宜缓不宜急。老臣年迈,自为陛下先驱,效商君故事。”
“王公……”
刘协探手呓语,心中颇是感怀。
商君故事!
商鞅一朝强秦,夕为己法所杀!
纵观行变法者,皆无所善身。大汉若是变法,只怕较于战国诸国更难!
四百年来,不仅是汉室深入人心,连带着汉旧律亦深入人心。
“陛下,老臣所虑者一,愿陛下通熟诸律,谙习权谋之道,得以持之新政,以免臣身死法断尔!”
“王公谆谆教诲,朕铭记于心!”
第655章 局
晋汉,算不得当今天下强大的势力,比之伪朝、楚逆,皆要差上几筹。
最主要的便是耕田的问题,晋汉坐拥并州泰半,口户百二十万,多集中于晋阳一带平原。兵多粮乏,燃眉之急。
平城的消息,于第四日传到晋阳。
王允日常授学天子后,得此消息,情绪古井无波,似乎自己好像与这场战争没有任何关系。
朝廷余者诸公倒是忙上忙下,筹备物资,准备着接下来的军事行动。
张扬亦是率领汉军,出上艾,逼近驻扎在长城关口的赵军所部。
这所谓的长城关口,现在倒是籍籍无名,远远比不上身后的井陉关、土门关。
桃河穿过整个井陉道,于长城关口处形成了一座几字形。关城便建立在这个几字中间的空档区域,依山傍水,截断山谷道。
桃河南北两侧连绵群山之上,皆竖有烽火台,眺望方圆数十里。尤其是关城南侧,更有一道连接烽火台的城墙,延绵直至关墙。
易守难攻。
横扼天险。
娘子关!
没错,这座长城关口,在后世便叫做娘子关。
关城中,宗员领五千赵军坐镇于此,直面上艾汉军。身后则是朱儁帐下的两万锐士,屯于井陉。再后面,还有五千精锐及大量民夫,驻扎土门关。
有如此胜兵坐镇,汉军想要自井陉杀入冀州,难如登天!
“启禀将军,太尉有令,着将军立即退回井陉关!”
一名信使飞快跑上关城,向宗员传达军令。
宗员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斥声问道:“嗯?尔莫非传错军令?”
“回将军,此乃太尉亲口口命,小的不敢忘记!”
信使抱拳颔首。
“当真?”
“绝无失误!”
一再询问下,宗员很是不解,烦躁的摆了下手,示意信使滚蛋。
“将军,关口险要,足以当敌十万。为何太尉要吾等退回井陉,岂不是将如此天险,平白让给伪朝兵马吗?”
一名校尉同样是疑惑不解,井陉关并非是一座险关,而是由数道隘寨所组成的井陉关。井陉道之中,真正的关口只有长城关口以及土门关而已。
放弃长城关口,汉军便可直逼诸寨,防守难度要大上数倍不止。甚至只要汉军愿意,完全可以绕过不少险寨,直抵土门关前。
宗员何尝不是如此作想,只是想不通太尉究竟作何打算。
“嗨,传令下去,整军退回井陉。”
“这……”
“这什么这,太尉久经沙场,天下名将。吾等晓得的事情,太尉会不知晓?”
“是是是~”
校尉挨了一句批,立马折身下城。
宗员也是抱着对朱儁的信任,毕竟卢公与皇甫将军故去后,自己能够信任的也只有朱儁了。
至于说赵国诸将~
哼!
一群鄙夫,余竖贼无异。
不到两个时辰,整座关口便人去城空。
赵兵退出长城关口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张燕的耳中。茫茫太行山内,出身蟊贼的黑山军再熟悉不过了。甚至于连宗员所部的行进,都落在黑山军斥候的眼中。
张杨以太尉之身,总统上艾周遭所有汉兵。黑山军近五万人,晋阳兵两万,自己帐下万余上党兵,以及数千名附庸的南匈奴骑兵。
林林总总,八九万之数,声势浩荡。
第一次统帅这么多的兵力,确实感觉力不从心。别说临阵指挥了,仅是每天日常的些许杂事,都快把自己烦死了。
呆在大帐内,端视着下面军吏汇报上来的琐事,张杨不禁颔首抚额,叹声连连。
“启禀太尉,车骑将军到了!”
张杨抬起头,挥手言道:“请其入帐!”
“诺。”
随后,整顿了下衣衫,张燕也阔步走进帐内。
“太尉,宗员退出了关口,往井陉而去。”
一见面,张燕直奔主题,向张杨汇报宗员所部的动向。
张杨眉头促然紧凑,起身来到帐内悬挂的與图前,盯视了片刻。
回头与张燕说道:“张车骑,速遣一部兵马,占据关口。其余各部人马,也依次过关,进逼井陉。”
“太尉放心,末将已经安排郭大贤、杜长、白绕三人率部抢占关口。只是,末将担心,这是否有诈?”
张燕疑惑的问了一句。
朱儁乃当世名将,平生历大小数百战,怎么会无缘无故拱手让出关口?
张杨摇了下头:“张车骑,尽管放心便是,朱儁乃忠国之士。”
“嗯?”
张燕一愣,转而便心有意会。原来是这样,如果说王司徒拉拢了朱儁,那这一战的胜算可就大多了啊!
……
同样,在上党长子,袁绍与帐下诸幕僚,亦就代郡战事商议云云。
“韩猛到哪了?”
“尚在飞狐径,最多三日便可抵达卢奴。”
“那不如使韩将军率精锐,沿沱河西进,截断上艾汉军后路。吾等则发大军相攻,必能一战而定!”
“也好,只是雁门郭缊态度不明,而且太尉是否兵行险招,也未可知之。”
“太尉那边不用担心,且安心便是。”
“若诸事捷顺,吾大赵破伪朝必也!”
帐内一群人熙熙攘攘,嘈嘈杂杂,但整个氛围还是喜意四溢。
袁绍亦不例外,两军南北战局相交数百里,山峦横阻。然尽了于兄,燕赵名士,岂是王允所能小觑。
一场大议结束后,帐内不少人纷纷归去,仅留下沮授、田丰、许攸、荀谌四人,以及跟在荀谌后面的一名后辈子侄。
“大王,吾等也是时候往壶关而去了。颜将军兵马已经北上,不出数日,想来袁术和高诚也将发兵断吾等归途。”
众人所议自然是当下局情,而现在帐内几人,无疑要多往后看几步。
沮授一言点在袁绍心中,轻嗯一声言道:“公与,周楚二国若是加入战局,是否会影响大计进展。”
“大王放心,长公子已密调青州兵马及曹使君帐下万余精锐,急发邺城。周国出兵,最多攻吾河内。楚国亦是如此,骤时长公子大军入河内,曹使君出虎牢,足以迫使楚军无力牵制吾军。”
沮授当即回道,赵国虽然做不到以一敌三,但周楚二国也没那个实力倾巢而出。短时间内让周楚两国兵马,无法影响战略布局即可。
“不错,另外,周国与楚国刚刚大战一场,会不会出兵也不一定。尤其是周国,连战近载,不足为虑。”
许攸也不复往日阿谀之色,面情谨重,不断的揣摩着战局的走向。
荀谌看了一眼身旁的后辈,似乎在询问其有何看法。
荀彧回之一笑,没有说话。
沮授、田丰乃河北名士,智略百出。这一场战争,几乎所有能考虑到的方面,此二人都想到了。
但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
王允并非凡辈,其既会防一手刘备诈降,又怎么可能不防范朱儁诈降呢。
忠义?
嗨~
晋汉、赵汉,又有何区别?
第656章 追赠
宗员率军回到井陉关。
井陉关坐落于山谷之上,居高临下,其侧谷道林立,确实有利于防守。但同样,井陉所在之地地形的状况也导致这座关隘,并不能扼守诸道,只能起到威胁敌军侧后的作用。
沿途过了几道立在谷道中的军寨,宗员来到朱儁中军大营所在。
随后,一路直奔中帐,打算寻朱儁好好询问一番。
见到朱儁时,其正在营内望楼之上,左右将校林立,端视谷中诸军营盘。
“末将拜见太尉!”
宗员上前,拱手拜礼。
朱儁回头看了一眼,顺口言道:“宗将军,本将知汝心中疑惑甚多,权且莫问。”
“这……”
宗员面上更是不解,苦涩溢溢。
旁边皇甫嵩之子皇甫坚寿,劝言一句:“宗将军,太尉腹有谋略,大可安心。”
“诺!”
皇甫坚寿给了个台阶,宗员也顺梯下墙。毕竟,太尉不想说,自己就算是吼破喉咙,也肯定问不出来什么。
默默的来到诸将之中,伴随着朱儁眺望营盘,观之良久,也未曾发觉什么门道。
朱儁也不晓得在想什么,一言不发,让宗员心中糊涂非常。
直至日落西山,朱儁方才长叹一声,言道一句:“国事唯艰啊!宗将军,明日汝率本部兵马,驻守后营,接应粮草。”
“末将得令!”
宗员应声接令。
随后,朱儁又安排其余将校各自职司,至始至终宗员都没明白太尉所做安排的用意。
难道,真如一些谣言一般,太尉要投晋汉吗?
怀着奇异的心思,宗员领着自己帐下将士,来到一座破旧的村落处,就地休整。
夜色过半。
宗员来到了皇甫坚寿的营中。
皇甫坚寿,皇甫嵩之子,深得朱儁重视。去询问朱儁,宗员感觉自己很可能什么都得不到。反倒不如,探探皇甫坚寿的口风。
“宗将军,请!”
亲卫掀开帐帘一角,向着宗员躬身作礼。
宗员探身入帐,这一进去,当即给吓了一大跳。
只见,朱儁正襟危坐,面带笑意,注视进入帐内的宗员。旁边皇甫坚寿、皇甫郦、朱皓三人亦在此中,皆目视宗员。
“夜半之时,还要劳烦贤弟前来,儁多有不当啊!”
“……”
宗员嘴角一苦,挤着脸色言道:“太尉说得哪里话,是末将鲁莽了!”
“坐吧。”
朱儁挥手示意宗员落座,又询问道:“贤弟有何不解,尽可相问,老夫知之必答。”
“末将不敢,只是员不明白太尉缘何轻弃长城关口?”
“长城关口,确为天险,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弃之可惜。然,非若如此,怎使贼军入瓮!”
朱儁没有迟疑,顿了一下,便回了宗员缘由。
“太尉的意思是,此为诈降?”
“对,诈降!”
“王允非凡之徒,若其不中计,又该当如何?”
“贼军必入瓮也。”
朱儁信誓旦旦的说了一句,似乎拿捏住了晋汉将校的心思。
宗员沉默了一会,心中纠结了半天,才迟口再问:“太尉,今天有二日,当何分之?”
话音一落,帐内几人便齐齐凝视朱儁。别说宗员了,即便是朱儁之子朱皓,也心怀疑惑,摸不透父亲的心思。
朱儁老目沉沦,明晦交替,顿了片刻,幽幽叹道:“国难自中平始,董贼、高逆犯上作乱,坏吾江河。更兼朝有奸臣,以应逆贼,使国家不宁。先帝忧愤难平,敕二位皇子,分据两州,以保大汉社稷久存。当今天子,乃陛下亲诏,以嫡长子继承大统,顺应天命之举。协皇子为权臣所迫,擅觊大位,有负先帝之命,乃乱臣伪逆之流。尔等切记,嫡长继承制,乃大汉祖制。今上无恙,便轮不到协皇子!”
“末将等谨记尊诲!”
这下众人心中仿佛吃下了一颗定心丸,纷纷鼓奋应喝。
不比晋汉,赵汉权柄,为赵王袁绍及其百官掾属掌控。其下诸官皆效忠于赵王殿下,但他们这些朝廷忠义之事,却是陷入两茫之间。
效忠今上,那几乎就相当于效忠袁绍了。其次赵王短时间内封王、加九锡,也使得他们心中大为反感。
晋汉则不同,庙堂之高,悉数为先帝尚在时,充斥国朝的大臣名士。他们一直都聚集在大汉这杆旗帜下,王允虽权倾朝野,却也从未有违制之举。只可惜,协皇子登基,名不正言不顺!
不过两日功夫,朱儁便已与张扬、张燕秘密联络,约定时日,伺机夺取井陉道,直入冀州腹地。
而此时,两军在代郡的交战,才刚刚传回长安。
对于袁绍与王允的战争,长安并没有心思去参与,也没那个精力。
历经数月之久的休整,各部兵马兵马悉数布满兵员,严加训练,以望早日恢复战力。各军之间驻防地点、中低层军吏展开调换工作,这其间不可避免的会产生一些军心的动荡。
但相交于即将到来的大肆封赏来说,那点动荡真的算不得什么。
上至军将,下至兵卒,都在期待着这次封赏奖罚。
不论是与楚国的洛阳之战,还是与鲜卑诸胡延绵千里的大战,周国各军大多数都上了战场。不管斩获如何,两场国战的大胜,足以让所有人都被此余泽。
八月中旬。
国朝首先公布对于战死将校军士的抚恤,林林总总,望之发麻。
第三军军将李堪、副将梁兴、师帅梁宽、敦煌太守张恭、武威太守黄华、凉州守备副将王国、师帅习仲、酒泉太守黄衍、张掖太守赵楠、北地太守傅信、安定太守庞沐,以及韩遂帐下大将阳逵、鞠演。
仅是军政千石大员以上战死沙场者便有二十余人,其下掾属、军吏死亡者数百人。尤其是第三军、韩遂军、京兆守备军、原羽林骑、原骁骑校、三个子弟师、河西四郡、安定、北地。
吏员死者不计其数,兵卒百姓更是有数万之众。
得幸于两场大胜,高诚也毫不吝啬,反为国朝捐躯者,悉数爵加一等,由子嗣承继。抚恤钱粮加倍,滋养烈士家属。
此外,于蓝田县南百里外秦岭山修建王陵。将东南鼎湖延寿宫残城,改为共葬墓陵园,倚王陵葬之英杰。
追赠故军将、左中郎将、关内侯李堪为汉阳亭侯、镇东将军。谥曰肃,陪葬王陵。
追赠敦煌太守张恭,为敦煌亭侯、凉州刺史。谥曰烈,陪葬王陵。
追安定太守、关内侯庞沐,赠大司农、临泾亭侯,由其子庞恭承之。谥曰惠,陪葬王陵。
余者数十人,尽有追赠无谥。
第657章 强弱之势
八月底。
并州战场传回消息。
晋汉太尉张扬、车骑将军张燕,于井陉关大败。八九万大军,余者不过三万之数,退守长城关口以及上艾县城。
赵国大将军颜良率军三万,兵围上艾。赵王袁绍亲率两万锐士,以为后继,屯于上艾至关口之中,决断张扬与张燕之联。
赵汉太尉朱儁率两万余众,汇合赵国大将韩莒子所部,合兵三万,围堵长城关口。
赵国大将韩猛率众两万,翻越太行群山,出上艾西北,择要道驻扎,绝晋汉援军。
而长安尚不知晓的幽州战局,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赵汉幽州刺史李宣,屯重兵于军都径内的居庸关。大将张南、焦触进屯昌平,为居庸后继。本以为吕布必将攻居庸,却不知其远在千里之外。
吕布自弹汗山,汇合中部鲜卑轲比能帐下数万精骑,留高顺统帅两万铁骑,虚张声势,顿兵居庸。余者与鲜卑骑兵,赶往西部鲜卑诸部。随即,数以十万计的鲜卑骑兵以及晋汉精骑,横扫了整个乌桓诸部。
乌桓王塌顿及难楼、乌延三人,奉赵王之命,早在半月前率领部族精骑三万余众,赶至蓟县支援李宣。
留守后方的楼班、苏仆延,手中精骑不过万余,又分散于各地。面对数之不尽,杀之不绝的鲜卑骑兵,连连败退。
数十万乌桓部民,更是惨遭鲜卑铁骑杀戮,死者不计其数。
一场大战下来,乌桓王苏仆延战死沙场,仅余楼班率万余部落百姓,远逃扶余。
至于说塌顿,他们仍不知自己的老窝已经被吕布和轲比能给掏了。尚且还在蓟县周围,布下天罗地网,准备剿灭这关外数万晋汉铁骑。
……
长安城内,周国诸文武要员,于宣德殿议事。
望着與图上袁绍和王允两军数十万大军交锋的战场,可谓是吁嘘不断,这还真是一场大戏。
刘和真降,刘备诈降,可似乎吕布早已看穿一切,看都不看这两人一眼,直接北上消失了踪迹。
结果导致想要反叛袁绍的刘和部,被赵军和刘备给剿灭,丁点浪花都没翻起来。再之后,韩猛大军南下,张南、焦触率军驰援蓟县。
而李宣好像也知道吕布不会中计,布下大军死守居庸关,使得突然杀来的吕布大军,只能顿兵在此。
并州战场上的具体情况,也已经传回。朱儁仍是诈降,晋汉兵马中计,死伤惨重。眼下,残存的兵力,更是被赵军分割包围在上艾和长城关口两处。
粮道断绝,援兵受阻的情况下,张扬与张燕守不了多长时间。
各种玩心理!
不过看起来赵军的胜算还是很大,甚至袁绍只在后方留下了万余兵力,驻扎在天井关和壶关,一点也不担心周楚二国的进攻。
“啧啧……诸君,这场战争,孤怎么看都感觉后续未完啊。王允若仅是如此话,那吾等先前可就高看此人了!”
高诚捏着下巴,盯着與图,似笑非笑的说道。
下面郭嘉、贾诩都是神秘一笑,肯定没那么简单。
沮授、田丰虽然是河北名士,但涉入官场的时间可远远比不上王允。更不用说,王允在先帝一朝,几经沉浮,直到如今权倾一方。
钟繇倒是神色严谨的说道:“大王,依臣观来。王允所仗者,无非便是南匈奴。前者诸胡败于吾等之手,呼厨泉兵力损失不大,又得吕布相助,吞并了屠各胡,实力反而更胜几分。不过,田丰、沮授,也不会忽略南匈奴的存在。只看赵国诸军,至始至终不入太原平原一带,便可明之。”
“尚书所言甚是,不知文和兄、奉孝可否解惑?”
阎象同是不解,因为大家都知道南匈奴现在跟晋汉一伙。但是战局进行到这地步,王允又如何救出张扬、张燕大军呢?
阎象说完,殿内众人皆是看向郭嘉与贾诩,高诚也是兴致满满的盯着。
郭嘉瞥了一眼老神在在的贾诩,又看看众人,言道:“大王、诸君,王允如何救出张扬大军,嘉亦不知。但吾所却看到,日后赵国并不会好受。”
“韩猛大军南下,也就是说幽州的局面,在赵国总体战略中,处于防守地位。田丰、沮授这一手调虎离山确实不错,如果能够迅速歼灭张扬所部,合众军之力,威压晋阳,胜算很大。”
“而王允则将计就计,以张扬等人拖延赵军主力,以便吕布帐下铁骑,横扫幽州边地。或许,轲比能及西部鲜卑素利等人,亦会参于其中。只要晋阳不失,日后幽州定会为吕布驰骋,甚至趁机南下冀州腹地,也未尝不可。”
郭嘉说完,高诚眼前一亮,经此一解,脑海中的思路顿时明朗不少。
晋汉的整体实力,比赵国差的不只一倍。硬碰硬,仗着骑兵众多也有一定的机会。但万一败了,那就不好了。
而像现在,避重就轻,拉拢鲜卑,侵扰幽州乃至冀州,重现当年公孙瓒于北方的雄姿,无疑是一招秒棋。
“依奉孝之见,这场战争可能要打上几年了?”
“这一仗,不论赵国是否能拿下晋阳,都将会是一场持久之争。只是,嘉也有些不明白,王允许了轲比能、素利、呼厨泉等人什么利益,居然如此相助。”
郭嘉说完,贾诩便言道:“无非就是名义!呼厨泉刚刚吞并屠各,虽有匈奴单于的称号,但未必就能让屠各人服帖。轲比能所需的亦是一个名义,来统帅中部、西部鲜卑诸部。至于素利,情况不明,犹未可知。”
“也说的通,文和兄可还有高见?”
郭嘉琢磨着低吟一声。
“唉~高见谈不上,老夫还是小觑了王允的胆魄啊!”
“噢……何解?”
众人将目光集中在贾诩一身,贾诩暗叹一声,继续说道:“此战,王允意在削藩。”
“削藩?”
高诚皱着眉头,仔细的思忖片刻,恍然大悟。
怪不得!
“原来如此,那张扬和张燕,能否逃出生天,可全就靠自己本事了啊!”
“不错,这王允还真非易与之辈。”
……
第658章 二十等爵
“汉赵之战,且先作罢。诸君,前些时日杨御史奏报的三爵制,尔等以为何如?”
高诚打断众人对于汉赵战争的讨论,将话题引到今日的重中之重。
爵制,是一个国家最重要的基础。
它可以为勋贵增加几分尊荣,也可以为平民百姓,松开一个上进的缝隙。同样,它还是军队的永动机。
对于士卒而言,单纯的战胜劫掠、军纪维持、功赏刑罚,都不没有爵位来的爽快。
有了军爵,钱财、土地全都有了。
至目前为止,大周使用的仍是汉朝的二十等爵制。或者说全天下都是如此,大家短时间内并没有更好代替二十等爵制的制度。
但今天不一样了!
高诚话音落下,殿内也沉寂了下来。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他们是这个时代的精英,否则也坐不到现在的位子。
二十等爵,始于先秦商君变法,沿用至今,已有五百余年,根深蒂固,已入人心。
二十等爵,亦称耕战制,****的典范。秦兵仗此制度,横扫六合。至始皇帝时,其实已经开始出现改变。
大量耕田用于赏赐军卒,必然也就导致国家财政的收入大幅度降低。其次,战争年代大量军功的产生,能够惠及多数士卒。而统一战争结束后,军功的不足,加上军法的严苛,以及各国降卒的补入,已经让耕战制出现崩溃的痕迹。
秦末大乱,六国遗民复起,巨鹿之战后,秦兵接连败退下,这耕战制也就彻底崩溃了。毕竟,打不了胜仗,再好的制度也都将化为虚有。
汉兵杀入关中后,耕战制的崩溃后果显露无遗。之后汉国的统一,也并没有完全将耕战制拿来用。
首级充为战功是不变之法,但高等级的军爵成为了赏赐之物。随着武帝临朝,南征北战,耕战制再度拿来使用,但此时已经变了味。
尤其是后期连年战争下,经济的崩溃,使得二十等爵悉数可货。武帝更是重新搞出了一套军功爵制,结果仍然被成风的卖官售爵给吞噬。
幸运的是,大汉居然抗住了。
说起来汉武帝与隋炀帝非常相似,吃着老本,展示着自己的雄心壮志。如果说大汉没有抗住,恐怕也是与隋炀帝一样,落个下谥。
等到现在,其实二十等军爵几乎已经完全变了副模样。
二十等爵所带来的利益仍然有,但比起先秦时期早已大幅度削减。甚至,普通士卒想要再仰仗战功,拼到大夫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是第四等不更,遇到大赏,悉数爵加一等,才有机会更进一步。
但这种事情,十年八年都碰不到一回。而且,士族、豪强甚至商贾,仅靠钱粮,便能得到比此还要高的爵位。
这明显不是个好的讯号。
不能说耕战制不好,只能说看一个国家,来如何调整耕战制度。
宣德殿内,一应大臣都在思忖着自己在这一场变革中的得失。
杨懿?
他只不过是个御史,得大王厚爱,但还进不了大周的高层班子。所以,是谁使得这把枪,不言而明。
此外,参照着前些年自家大王的性子,这回动二十等爵,肯定没那么简单。后面,指不定还要搞出什么幺蛾子呢。
“大王,臣以为此际吾大周战乱方休,正值休养之期,不宜大动干戈!”
没人说话,身为大周国相的阎象,迫不得已站出来拱手言道。无论如何,这场子不能冷了,否则大王的面子放哪里。
阎象的话,劝谏的成分居多。只不过谁都知道,大王决定的事情,没那么好拉回来。
高诚也认同的点了下头,并不否认阎象的话。事实也是如此,接连大战下,三军将士都很疲惫,大周更是疲惫,经不起大手术。但谁让眼下这个机会太好了呢,有些制度前期定下来,总比日后再定要更加容易。
“国相所言甚是,然孤以为,趁此大胜之机,全军将士气势如虹之际。借此大赏,以更旧制,对吾大周来言,并非坏事。纵有波动,亦无妨。”
果然。
阎象抽了下嘴角,没有继续说话。自己开了个头,探出了大王的决心,剩下的就交给其余人来。
钟繇环视了一下,摆身而出,躬礼言道:“大王,爵制三分,是否有些繁杂?”
“三爵制,乃必行之举!”
高诚毫不犹豫的说道,自己一心要改爵制,为的就是爵制三分。并不是说更改爵制有多么重要,这其中三分爵制才是重中之重。
“臣等无异议!”
“……”
看着殿内众人,除了阎象和钟繇外,其余人齐声附议,高诚明显愣了一下。
你们,不反驳一下?
或者讨论两句也行啊,不然自己准备了几个月的说辞,难道要全都烂在肚子里啊?
罢了罢了。
心中默默吐槽了一番,高诚也不再扭捏,直言不讳的言道:“既然如此,那明日相府便发告令示百官万民。”
“大王放心,臣定不负大王厚爱!”
阎象拱手应声。
高诚又看向贾诩,询问道:“文和,三爵制一实行,调查司与参军寺将庭径分明矣。汝有何想法,尽可言来。”
贾诩似乎早就料到会是如此,躬身请言:“启禀大王,臣身兼总参寺卿、都指挥使二职,颇感力不从心。臣恳请大王,容臣卸都指挥使之职,专司总参寺。”
“唉,文和领都指挥使数年之久,调查司为吾大周立下汗马功劳。卿之请辞,孤心甚愧。”
高诚暗叹一声,破带着些愧色。此次更制,受损最大的无疑就是贾诩了,不论是总参寺,还是调查司,在大周都是举足轻重。
现在,必须要弃一而取其一。
“这样吧,玑儿如今也有五岁了吧,日后便跟着龑儿吧。”
“臣多谢大王!”
贾诩眼前一亮,这个补偿可要比其余爵位、钱财来的好。
如今穆儿正与杨修、法正、鲁肃等人交好,与世子殿下亦是相熟。如果玑儿能够随世子长大,日后贾氏之兴,当必然也。
“文和,说到调查司,汝最清楚不过。汝以为,眼下谁人可担此重任?”
“回大王,臣以为,郭祭酒再合适不过!”
贾诩嘴角一扬,朝着高诚拱手一拜,目光却是带着笑意,转向郭嘉。
而郭嘉方才听了这话,一个踉跄差点失态。现在更是直视贾诩,恨得牙痒痒。
第659章 科举
这贾文和……
那调查司都指挥使是好职位嘛,亏的自己先前还劝其早日卸下此职,以免日后有不测之遇。
现在倒好,好心全成了驴肝肺。
“大王,臣才疏学浅,更不善密探、细作之法。出任都指挥使,唯恐误了调查司大局,坏了吾大周耳目。”
郭嘉匆匆忙忙的施礼,想要把这烫手的山芋,再丢给贾诩。
只可惜,高诚心中的本意就是如此。
“奉孝之才,孤岂会不知,便如此吧。”
“……”
根本不给郭嘉反驳的机会,高诚便直接宣布散会。众人纷纷而退,只留下郭嘉无奈的看着自家大王头也不回的进入侧室。
要命喽……
怀着沮丧的心情,郭嘉满是惆怅的回到了自家府邸。
方至门外,便见一众车驾停靠于侧,不由好奇了一下。
“主君,您回来啦!”
一名仆役见到郭嘉回府,立即上前恭迎,又言道:“主君,周家公子及其诸友,前来府上拜访。夫人已经命人招待了,只待主君归来。”
“原来是公瑾啊,速速备下宴酒,今日本祭酒加职,当值一贺!”
一听是周瑜,郭嘉原本忧色密布的面庞,当即喜色洋溢。
“恭贺主君,主君放心,仆这便通晓厨匠。”
……
未至厅室,郭嘉便已经能够听到室内众英杰的谈论之声。
挥手示意守在室外的仆役莫要开门,随即附耳近门倾听。
没听几句,郭嘉便已经知晓室内之人谈论的事情。
明岁秋季科举!
与射策无异,不过针对的却是太学院及上林学宫中授学满三年之期的学子。
而且,不同于射策的进学考核。科举之后,中策者,必然会分配职属,成为大周命官中的一员,正式踏上仕途。
对于科举,郭嘉心中有些好奇,但并未放在心上。选才之制,从古至今都是弊端丛生。对待寒门学子,也是很不友好。
整理了下衣襟,郭嘉推门入室。
室门一开,引起其内众人的瞩目,见是郭嘉回府,众人纷纷应声。
“吾等拜见祭酒!”
“诸君光临鄙舍,无需多礼,且坐且坐~”
郭嘉一边朝着空着的主座走去,一边压手示意几人安坐。
趁着数步的距离,郭嘉也多关注了两张陌生面孔。周瑜、鲁肃、杨修、法正、贾穆、李义、射援、傅允、傅干,这些人都是熟人,相交往来不少。
落座后,郭嘉便笑着与周瑜问道:“公瑾,今日另有英才荟萃,可否为为兄介绍一番。”
大伤初愈的周瑜,缓缓起身,探手向一名文士打扮的青年言道:“严干,字公仲,冯诩东县人,与孝懿兄莫逆之交。现于京戍守备军军部任文职,器干卓著。”
“原来是公仲贤弟,幸会幸会。”
郭嘉见其年岁不长,以贤弟称呼,可是让严干颇有些不自在。
于是,匆忙回道:“干未持锦贴,贸然前来,祭酒不怪罪,已是万幸。”
“哈哈……公仲,莫要拘谨。长安诸贤才,荟聚郭府,嘉倍感欣慰,何言怪罪。再者,吾虽年长,但与诸君相差无几,当同辈论交。”
郭嘉见严干还有些不适应,也明白严干怕是才刚刚加入这世子殿下幕中。
“愚弟谨遵贤兄教诲!”
严干放开心怀,拱手敬言。对于今日之聚,说真的自己是真的没想到。
原先,孝懿兄拉着自己,说是引荐些朋友。正值这些时日,军中功赏刑罚已经上报,闲暇无事,自己也终于能抽出时间,再与孝懿一聚。
初次见到长安四英才时,自己就被狠狠的震撼了一把。平常之时,孝懿兄可从未与自己说过其交往之友。
这也罢了,见到龑世子时,脑子已经有些糊了……
现在又来到郭府,主人未在,众人却鱼龙而入,丝毫不在乎礼仪所失。眼下,当今王上心腹重臣,军师祭酒郭嘉郭奉孝,居然与自己称兄道弟了!
天啦噜,这是怎么了?
当然,要说严干不欣喜,那是不可能的。别的不说,自己一个小小的军中文吏,能够在世子殿下和郭祭酒面前露个脸,已是天大的荣幸。
如果说今日之事,传了出去,那自己的声名,也将会在一瞬间,闻于长安诸闾里。
不提严干此起彼伏的心情,周瑜将手掌摆向郝昭。
不等公瑾说话,郝昭便起身执礼:“末将郝昭,字伯道,太原人士,见过祭酒!”
“奥,原来是汝。嘉先前倒是听闻段公提起过。文资勇烈、刚毅忠直、治军有道,不徇私谊。”
郭嘉注视着郝昭,脑海中回忆着段煨与自己闲暇所谈。随即又摇摇头,言道:“嘉与段公私交经年,数之国朝,能得段公如此称赞的可没有几位啊!”
闻言,郝昭面色无触,拱手言道:“祭酒过奖了,谷口一败,昭行进无方,若非镇北将军,力挽狂澜于将倾,昭万死难尝大错。”
旁边周瑜亦是面色一暗,自是回想起了谷口一战。
原来,战争一直都没自己想像的那么简单。
自诩熟读诸家兵书,又擅射艺搏击,更兼于中尉府有所历练。结果,初次上阵,颇有力不从心之感。
“伯道、公瑾,谷口之败,非战之罪,切莫自责。”
郭嘉回了一句,真要算起来,谷口之败的责任,肯定要放到已故的汉阳亭侯责任身上。但毕竟逝者已逝,为国捐躯。又是跟随大王南征北战的心腹旧将,盖棺定论下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郝昭显然也知晓,没有多说。
中尉段公,日后只怕……
“方才听到汝等谈论科举,不知有何感想啊。听闻,这状元、榜眼、探花三甲,可是要诏告国朝县邑。子敬、孝懿,汝二人可有信心哉?”
“奉孝兄说笑了,关中英才济济,车载斗量。肃虽有薄才,可亦未曾想探取三甲,能中策即可!”
鲁肃苦笑一声,倒不是自己谦虚,而是真的没啥信心。鬼知道科举会出什么试题,入上林学宫的射策,自己也不过得了个第七名。
而太学院众学子,很多人受学的时间可不止三年,比新生长太久了。当然,这其中多是功勋子弟,但万一出了几个才华横溢之辈呢。
毕竟,一群当世大儒的教导下,太学院的师资力量,比起上林学宫,强的不止一倍。
“子敬兄谦虚了,以兄之才华,尚不望三甲,那小弟岂不是连五十及第都不难矣~哈哈!”
李义开了个玩笑,颇是活跃了下氛围。
第660章 论
宴至深分。
九月的夜晚,还是干燥烘人。
没有那春意凉凉,秋风习习,一群儒雅之士,全无往日风度。
勾肩搭背,袒胸敞衣,互扶大笑,狂语连连,相拥而出。
一出府,早已恭候等候多时的各家仆役,立即上前相迎,却又一时插不了话。只能看着这些世家公子、名士良才,带着熏醉之意说着一些碎言碎语。
良久,众人方辞别,各归己处。
而周瑜与鲁肃,同乘一驾。
车马驶动,接过仆人递上来的湿锦,插拭了下面庞,略微清醒一些。
“唉,这德祖和文雄,还真是善饮。”
周瑜苦笑一声,摇了下头,无奈说道。随即,便匆忙用手掌摁住两侧阳穴,颇感不适。
鲁肃见周瑜此状,大笑了几声,言道:“公瑾,怎地数月不见,酒量渐下啊!”
“子敬兄,莫要笑话瑜了。常日伴在段公身侧,饮酒甚少。”
“唔,不当如此啊。段公西北名将,本就豪饮,怎么到了公瑾这,反倒约束起来了。”
鲁肃略带笑意,盯着周瑜,这说辞可确实不合乎情理啊~
周瑜亦是愣了一下,随即便晓得鲁子敬已经看透自己的说辞。
“哈哈,看来马公对子敬兄是倾囊相授啊。放到往常,兄岂会有此问哉!”
“嘿,好汝个周公瑾,也敢嘲笑为兄往日。”
鲁肃故作面厉,却是引来周瑜再度畅怀大笑。
“不提此事了,公瑾对前些时日,杨御史所奏改二十等爵如何看?”
待到周瑜笑罢,鲁肃顿了下神情,疑声相问。
说到二十等爵的改制问题,周瑜也散去玩笑,肃整形容,坐而言道:“子敬兄,杨御史素为大王看重,改制一事,怕是大王所意。纵观往年,王上意下,必行鉴之。”
“吾倒是有些关心这所谓的三爵制,究竟会是如何?”
“瑜以为,倒也不错。军政两分,以除弊端。”
“非也,自古自来,为将为相。若将不识文,相不知武,定生分歧。长久下去,文武相持,恐生祸端。”
鲁肃带着些许反对意见,对于三爵制的未来并不怎么看好。而且,二十等爵深入人心,不论将校、相卿,皆抱有出则为将,入则为相的心思。
也正是如此,有秦汉二朝,但凡为相者,多能临阵统军,运筹帷幄之中。而为将者,入之一地,教化百姓,耕理地方,亦不在话下。
周瑜也陷入了沉思,两者谁也不好说孰优孰劣。只不过,潜意识中,自己还是感觉文武两分最佳。
况且,这仅仅只是爵制划分所显现出的表象,对于文武两分一事,大王肯定还有另外的准备。至于鲁肃所言的武不识文,相不知兵,自己却不担心。
纵观大周官署分化,便已经出现了文武分庭的意味。武署自是以中尉府为主,其下总参寺、军务司、军法司、宪兵司以及各军军部。而文署则是国相府领导的诸寺,以及郡县邑衙。
文武两分,或许也只是爵制、官职的分开。毕竟,当今天下,身兼文职、将职的人一点都不少。而这种情况,才是滋生祸乱的主要原因。
沉默了良久,周瑜才言道:“子敬兄不必担心,前日听闻蔡公所叙,大王凡事皆先于预。再有朝廷主公佐助,三爵制之行,应当万事无忧。”
“罢了罢了,肃今尚白身,却探讨国政大事,颇不自知。吾朝公卿,皆贤良名士,平白为己添忧!”
鲁肃自嘲一句。
随即,周瑜会意一笑,问道:“吾看子敬兄是在担心日后如何抉择吧!”
周瑜说完,鲁肃微微颔首,言道:“嗨,肃曾立志,出将入相,辅佐明君,堪定天下。现在,看来只能要么出将,要么入相了。”
“子敬兄,贤弟有一言相荐。”
“公瑾旦言无妨。”
“瑜与兄相交经年,以为兄可为相,而不适为将。兄之厚重,天下闻之。然率军征伐,奇正相合,以为上也。倒是持国执政,不宜行险,需稳重持谨,与兄秉性极近。”
周瑜说完,鲁肃承认的点着头。确实,自己的性格所致,偏于稳重。行之犯险,只怕心不能决绝。而奇兵所要,旨在于心如坚石,一往无前。
不过,天下间,若论秉性稳重,可尚且有人高己数筹。
“公瑾,肃不敢自比王上。但王上经略战事,便稳若磐石,吾何不能效上之略?”
周瑜就猜到鲁肃会这么说,当下便言道:“子敬可知,大王近些年来,缘何久不临阵。纵是洛阳一战,也只不过是坐镇函谷,使权于前将军。”
“不知……”
鲁肃皱起眉头,心中有了些许猜测,但不知是否与周瑜所想相同,故而问之。
“纵观王上沙场所历,多是蛮夷、胡虏,叛军贼民。其等主将,多不知兵。且不论南讨板楯、东平黄巾、西定羌祸,王上手中兵力虽处下风,但战力强悍,持之以重,固能无往不利。”
“但随着天下各方势力,逐渐吞并弱小,壮大己身。经验丰富的大将、名将,也相继涌现。大王再效往稳重,只会将战事拖延持久,形成一战定胜负之势。”
周瑜刚顿了口气,鲁肃便疑惑问道:“如此不好吗?”
“子敬兄,若临弱敌,自是甚佳。可若吾为弱,敌为强,则便是另一番局面了。一如洛阳之战,楚强吾弱,正面战之,胜算不足三成。大王亦是心中明了,故而以前将军督统三军,行之险策,以弱胜强。”
“另外一原因,便是出在众将身上了。大王以持重扬名天下,也导致吾大周军中将校,多怀持重之正,少有犯险之奇。与鲜卑一战,若非镇北将军当断立下,以奇兵相攻,只怕吾等难有今日之闲暇。”
“公瑾的意思是,大王想要让诸将校,莫要独以稳重为念?”
“正是!吾大周眼下实力虽非俯瞰群雄,但亦是国力强悍。些许犯险,纵是失败,也能转瞬即复。然若为胜,那便可大大降低战争所耗。”
“……”
鲁肃咋了下舌,苦笑言道:“难不成,肃只能从政了?可惜啊~肃这一身剑术,无用武之地矣!”
“嘁,就子敬兄那剑术,瑜轻而破之!”
“嘿,周公瑾,不若切磋一番。肃习剑射艺,无有不精,何以小觑哉。”
“来就来,待稍后归府,定要子敬兄见识一番,何为杀人之术!”
“好,为兄跃跃欲试也!”
第661章 三爵制
次日一早。
尚书台制诏盖印,下抵国相府。
随即,国相府则署衙刊印,分于长安个闾里、城门、村邑,布告于民。
数以百计的信使,也持之复件,奔往司隶、凉州各地。由各地府衙,刊印发布,公示国朝官员、百姓、商贾等。
军爵。
第一等,辅兵。月支五十钱、粮五斗。
第二等,正兵。月支百钱、粮一石。
第三等,公士。月支二百钱、粮二石。
第四等,造士。月支三百钱、粮三石。
第五等,良士。月支五百百钱、粮五石。
第六等,奉国都尉。月支六百钱、粮六石。
第七等,辅国都尉。月支八百钱、粮八石。
第八等,镇国都尉。月支一千钱、粮十十石。
第九等,奉国将军。月支两千钱、粮二十石。
第十等,辅国将军。月支三千钱、粮三十石。
第十一等,镇国将军。月支五千钱、粮五十石。
第十二等,关内侯。月支六千钱、粮六十石。
第十三等,都亭侯。月支八千钱、粮八十石。
第十四等,都乡候。月支一万钱、粮一百石。
第十五等,亭侯。月支两万钱、粮二百石。
第十六等,乡侯。月支三万钱、粮三百石。
第十七等,县侯。月支五万钱、粮五百石。
第十八等,郡侯。月支六万钱、粮六百石。
第十九等,县公。月支八万钱、粮八百石。
第二十等,郡公。月支十万钱、粮千石。
凡军功爵,无战功者不得赐,永为典制。
文爵。
第一等,假吏。
第二等,正吏。
第三等,公士。
第四等,造士。
第五等,良士。
第六等,下大夫。
第七等,中大夫。
第八等,上大夫。
第九等,下卿。
第十等,中卿。
第十一等,上卿。
第十二等,关内侯。
第十三等,都亭侯。
第十四等,都乡候。
第十五等,亭侯。
第十六等,乡侯。
第十七等,县侯。
第十八等,郡侯。
第十九等,县公。
第二十等,郡公。
凡文绩爵,无政效者不得赐,永为典制。
民爵。
第一等,平民。
第二等,士民。
第三等,公士。
第四等,造士。
第五等,良士。
第六等,关内侯。
第七等,都亭侯。
第八等,都乡候。
第九等,亭侯。
第十等,乡侯。
第十一等,县侯。
第十二等,郡侯。
第十三等,县公。
第十四等,郡公。
凡民爵,五等及下,非有资国重者不得赐。六等及上,非有大功于国者不得赐。
文爵各等月支与军爵无异,民爵五等及下,与军爵同。六等及上公侯爵,与军爵同。
三爵制分,可谓是将原本的爵位制度给砸了个粉碎。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并没有太多的抵触。
尤其是三军将士,封赏虽然未下,可早有消息传出。凡参战之将士,以自身现有二十等爵爵位,同置新颁军爵。此外,另加一等。
新爵与旧爵的对比,无疑是新爵更加惹人喜欢。二十等爵早已崩溃,没了与爵位等同的田地赏赐,士卒所能获得的利益已经大大缩小。
反倒是新爵,每一等的待遇,张之于众,属于那种看得见摸得着的既得利益。
大周继承了不少汉制,尤其是无军饷的征召兵制度。士卒现在虽然不用自备武器甲胄,可在军中的消费程度一样不小。而他们能够赚取钱财的方法只有一个,首级。
基本上大多数人都拿首级去换钱,军中也不乏富贵子弟用钱币从士兵手里买脑袋。
如此也导致了军中士卒的爵位普遍不高,皆在二三等徘徊。至于说货殖首级会造成无用之徒,袭居高位这个问题,没人能够解决的掉。
唯一的限制就是个人所获首级,能取得的爵位只能到第八等公乘爵,即新爵镇国都尉。再想往上升,就得看部队的斩获了。
所以,对于普通士卒以及低级军吏来说,新爵制度要更加友好。而对于中高级将校而言,却没那么友好。
因为,纵是最高级的万户侯,也没了封邑。也就是说,现在大家有食邑的,在不久将来,全都要还给朝廷。
虽然食邑制度早已名存实亡,但食邑与不食邑所带来的地位上的尊荣,却是两相庭径。而且,有食邑才能够组建自己的心腹部曲。没了食邑,自然也就无部曲可言。
佃户所组成的部曲,一直以来都是违法的。可以预见,日后大王少不了要针对佃户制度。
文爵对于文职官员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甚至可以说,多了文爵的月支,县中明庭的日子要更加好过。因为,那些小吏吃的官粮,可是从他的俸禄中扣的。
当然,地方官一般也不会缺钱,油水很足。
而民爵,明显就是针对于那些商贾、豪富之家。资国,说白了就是捐钱捐粮,得到五等爵后。剩下的公侯爵,就要看有没有机会了。
比如说,国朝大战,缺钱缺粮了,一口气捐个几千万甚至几个亿,帮助国朝打赢仗,那肯定能算上于国有大功。
正如某些人所想,新爵制的改革,无疑将会带给大周不少的利益。其一便是军民士气,新爵的制度不再说给予田地,但明明白白的讲明了每一等爵位的赏赐。变向的将征召兵,形成了带有募兵制的定念。
征召兵与募兵制孰优孰劣,谁也不好说。可按照历史的进程,募兵制终将代替征召兵。
最关键的是,新爵的赏赐比起旧制,要好上不少。哪怕是第一等的辅兵,一岁六百钱、六石粮。对于很多人来说,都算的上非常好的待遇了。
以工代赈宫城让百姓开始有了积蓄,只是效果并不明显。因为口算、算赋,对于百姓来说是非常沉重的负担。
一户五口之家,一名七岁以下儿童,四名成年男女,每岁口算、算赋高达六百二十钱有余。还有成年男子的更赋三百钱,总共近千钱左右。
平常百姓,除去春种秋收,仗着以工代赈最多也就得两千钱左右,再去除日常花销,能够积攒的余钱,委实不多。
其二,新爵制已经确定了不再使公侯食邑,没有食邑对于百姓,对于国家长远的益处显而易见。
其三,亦是最现实的利益。卖爵这种事情,在泱泱数千年历史中,从来都没有缺席过。并非是国家制度的问题,而是体制外的人谋求利益的表现。
对于这一点,高诚从来没有过多的考虑,也无需考虑。
不可否认,民爵制度一出,必然有大量的人会购买爵位。但是,没有食邑、没有实权,还伤不了大周的根基。
而且,民爵六等及上,设立的初衷,是为了那些没有任何政治资源、雄厚资訾的各类匠户。
这个时代对待匠户很不友好,偏偏这些人又是国家不可或缺的人才。所以,为了能够加快心中科技与工业的进程,提升匠户在社会中的地位,势在必行。
爵位,就是最有力的方法。
第662章 诸事
三爵制的颁布,在数日之内,传遍了整个关中。唯有凉州,相距较远,尚需余日功夫。
驻扎在关中各地的大军,在军务司的调度下,纷纷开始更爵。
依册典录,重书在籍。
工程量很是庞大,短短旬月间都未必能够完成。同时进行的还有两次大战的战功封赏,以及更爵后即时领取的月支钱粮。
方进行两日,大周国相便面见君上,大倾苦水。
高诚正与郭嘉、贾诩两人,围绕着轰轰烈烈的汉赵之战讨论。
阎象苦着脸闯进来,直言道:“大王,更爵月支,可否容后再行发放。长安府库之中,难以为继啊!”
高诚白眼一翻,抬手示意宦官撤下與图。看着短叹不休的阎象,不由咋舌言道:“阎相,府库之中钱粮万万,何以不继?”
阎象眉头一横,就差顿足拍腿,叹声回道:“大王,今岁上计已入府库,有两万万六千万钱。然去除各寺预支,内府之用,阵亡将士抚恤,所余不过半数。眼下三军将士,新补丁伍,悉为辅兵,有近四万之数。余者众士卒,为正兵、公士、造士者,七八万人。为三都尉者,数以千计。为三将军者,近千之数。关内侯、都亭侯、都乡候、亭侯、县侯,二百余人。”
“尚有文爵各等者八千余人,两者所耗预估将达四千余万钱。余下不足万万钱,何以支持一岁?况且,钱币尚小,粮秣为重。久经大战,各地府库存粮不足三百万石。新秋粮税,尚未入库,实在难以供应月支!”
国相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堆,可却听得高诚嘴角抽抽不已。大周别的自个不知道,但肯定不会缺钱。
这几年来,铸钱署每年都要铸造数以千万计的通宝钱。尤其是自去岁占据了河东后,原先每月限制在三四十万的铸钱量,全力生产下都快超过三百万了。
短短一年时间,整个河东的市面上流通的全是通宝钱。而这背后,还隐藏着数之不尽的旧币。河东一地不大,人口却占去大周的一半。富户、士族更是遍地皆有,一抓一大把。
再者大周的商贸可是非常发达的啊,丝路才被截断几个月,影响还没有扩散至全国各地。关中南连天府之国益州,汉中水路直通荆扬,崤函两道更是中原河北西行必经之路。
关中作为中国的经济中心长达千年之久,并非没有原因。
最最关键的是,大周的家底厚啊。粮秣或许不多,但几年下来攒下的钱帛少说也有几亿钱。若是连士卒的工资都发不起,那自己还蹦哒个什么劲。
“阎相,三军百官月支谷粮虽匮,但亦可折兑钱帛。彼等手中钱帛一多,必然需要购买商货,而后国朝又取其税,岂不美哉?”
“大王,只是不知众国士是否愿意折兑钱帛啊。毕竟,人以食为天。更值乱世,谷粮尤有甚之。”
“嗨!临近秋收,谷价必降。吾等大可以现价兑之,何愁众人不取钱帛,独钟谷粮。”
“……”
此言一出,别说阎象了。纵是在侧旁听的郭嘉、贾诩,也不禁为大王的想法感到无话可说。
看来,从一开始自家大王就已经做好了谋划啊!
阎象咋舌了片刻,囔囔了两句后,无奈拱手应道:“臣明白,这便下去安排。臣告退!”
“阎相且慢,尚有一事,需要阎相操劳。”
高诚顿语止住正欲离去的阎象。
阎象再躬礼,言道:“大王还有何吩咐?”
“三爵之制,想必阎相也已了然于胸。这其中,有不少爵称与现今诸职多有重复。所以,有些职称,必须要更名。”
“诺,且待臣回去后,与钟尚书讨论一番。”
……
阎象一走,殿内又只剩三人。
高诚将先前的话题再度拾起,与郭嘉、贾诩二人说道:“文和的意思是说,上艾之战未必没有转机?何出此言?”
眼下,并州战场的最新消息言,赵汉两国兵马齐聚上艾。镇守长城关口的张燕,业已率众向太行深山中突围。
整个上艾地区,仅剩下两万人左右的张扬大军在镇守。也亏的上艾城池虽然不大,却一直倍受王允关注。先前也据之险地,建立了不少防线。
此外,呼厨泉率领的南匈奴大军,也越过离石,进入太原郡内。
赵军想要一鼓作气,拿下上艾,破南匈奴大军,兵围晋阳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同样王允获胜的希望,也一样很是渺茫。
除非说这个时候,吕布率领并州狼骑奔回晋阳,参与这一场大战。否则,仅靠着南匈奴近五万骑,以及五六万的步卒。面对总兵力高达十三四万的精锐赵军,守住晋阳就不错了。
至于贾诩说的转机,高诚委实想不到。纵观整个北方,目前就是周、赵、楚、汉四国争雄之局。
眼下汉赵交战,对于赵国来说,具备威胁能力的只有的周国和楚国。而先前周楚交战,皆损失不小,很难再支撑起一场大战。。
并州战局倾向于赵国时,楚军仍是屯驻在孟津,由此便可观,楚国根本不会出兵渡河攻赵。
那么,贾诩所谓的转机在哪呢?
老狐狸也没有明明白白的道出,只是隐晦暗笑,世态变幻无穷。
不提此事,郭嘉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情,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大王,前些时日,镇东将军张卫上奏,请求发兵攻蜀。不知大王意下如何,若是伐蜀,臣等也好准备一番。”
高诚摇了下头,缓缓皱起眉头,叹气一声,言道:“奉孝,方才阎相因三爵月支都亲自面奏了。若是再伐蜀,只怕整个国相府都要来宫内谏言了。”
“大王,巴蜀天府之国,四塞之地。刘焉非是凡辈,据此之地,虽不能出而拓地,但守城足矣。时日迁久,蜀地自成一方,只怕更难取之。”
郭嘉担忧的说道,蜀地险关要道不计其数,出去难进去更难。更兼其地钱粮丰硕,让刘焉再执掌几年,必然固若金汤。
“奉孝的意思,孤明白。如今蜀地尚未尽附刘焉,心向吾大周者众,确实是取蜀地之良机。然,今岁大战连连,吾大周也无力南下。再快也要等待明岁秋收之后了。”
高诚心中琢磨着时间,一年内,大周积两岁之粮,足以进行一场长时间的战争。
对于益州,自己至始至终都不敢小觑。倒不是担心蜀军的战力,而是担心那蜀道之难。
一打起来,没个一年半载,想要越过重重险隘,纯粹是妄想天开。
“这样,奉孝、文和,汝二人回去都谋筹一番。运筹帷幄在前,方有三军用命于后。”
“臣遵旨。”
第663章 援兵
八月底,轰轰烈烈的封赏军功进入最繁忙的时间。
自长安府库,一辆辆装满通宝钱及谷粮的车辆,向东、向北、向西、向南……
数以千计的精锐士卒,护送着押送赏资的民夫和车辆,驶向各军目前所驻驻地。
甚至,还有一批车队,进入斜褒道,去往汉中之地。
两场大战之中,汉中王张鲁的出力也不小。洛阳之战,调动汉中八成兵力,威胁南阳。作用虽然不大,但好歹也牵扯了楚军不少兵力。阻挡鲜卑之战中,也有两万汉中锐士,加入到凉州战场。战争末尾,又与北出的一部蜀兵打了一仗。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
为了加速汉中并入大周的进程,高诚并不介意给汉中兵些许惠利。
毕竟,汉中对于日后南下攻蜀的战略地位,着实排在首位,重要无比。
典录新爵、军功赏赐以及发放抚恤,并非短短几日之内便能完成。驻扎在长安周边的部队,自然很快。可远在凉州的第四军及诸壮勇,仅是钱粮抵运就需要旬月以上。
一系列的事情还没有忙完,大周又进入繁忙的秋收、上计。
田野之间,道出可见光着膀子,顶着烈日,收割谷粮的农夫。妇孺老弱,也都聚集在田埂间,尽心尽力的来操劳着一岁的成果。
丰收之年,最是喜人。
下至百姓、小吏,上至郡君、百官王侯,都在为这场丰收猎喜。
秋收之际,上艾战场上也没有丝毫停顿。数以万计的赵兵,一波波的涌向城墙,蚁附攀城。城内守军,奋力作阻。
一日下来,城上城外,死数以千计。
赵国的连日进攻,也让上艾压力倍增。尤其是后方路绝,能够坚守月余,已是万幸了。当然,这也多亏了张扬早有准备,将军中辎重悉数屯在上艾。
粮草充沛,甲械齐具,又有兵卒近两万,守城还是占有很大便宜。唯一让人担心的就是士气,没有援兵,自己也只能靠着宣传赵兵无恶不作,来激起士兵保护家园的心气。
城内兵马多是太原人士,妻小悉在身后。再加上,周围群山中,逃入此间的黑山军残兵,也时不时出山劫杀赵兵,倒也没让城内感到绝望。
对面的袁绍一点也不心急,汉兵布置在晋阳外围的主力大军,基本上都被包围在上艾了。整个太原郡内,只剩下郭太的两万白波兵。或许,还要算上可能南下支援的郭缊。
噢,对了,也许匈奴骑兵亦在。
但那又如何?
上艾别居于群山之中,占有附近的谷中平原。可通往此处的道路,皆是山路。匈奴骑兵要是进山来支援上艾,自己还巴不得呢。
如果匈奴骑兵不来,汉兵步卒来多少都是送。
大赵屯在此处的兵马有十二万之众,粮草更是往日兼运不停,足够三军将士半年之用。即便秋收其间,许众民夫归去收粮,也无碍大局。
不过,就是幽州的战局,让人头疼不已。
轲比能、素利、弥加等鲜卑头领,居然与吕布同流合污,率先剿杀了乌桓诸部。眼下,塌顿率领的三万余乌桓骑兵,军心极度不稳。
嗨!
好在李宣、张南等人没让自己失望,发现战事不利,及时分兵于渔阳、卢龙塞、碣石行宫三地驻兵,扼守要道。
渔阳倒不用担心,距离蓟县很近,若是吕布等人自此而攻,随时都可以支援。唯独卢龙塞与碣石行宫两地,与蓟县相隔近五六百里,援应不及。
偏偏卢龙塞涵纳着长城诸多隘口,一旦被吕布突破一处,整个卢龙塞防线就崩溃了。而碣石行宫,一宫两阙,连碣石山,扼守辽东之地西进之路。
碣石身后三十里外,便是大名鼎鼎的山海关。只不过,现在可见不到那座闻名史载的雄关。
眼下,碣石宫可远远比不上山海关那么雄壮。虽然有宫城,有两阙,但仍旧无法全面顾及到碣石山南麓直至海滨的这段平原地区。
看了无数遍的幽州與图,袁绍现在只要一想起蓟县,总是情不自禁的闪出碣石宫一带。
哼,日后,一定要在此处建座城,最好再修段长城,与其相连。如此,辽东、塞外诸胡,想要侵扰幽州,就没那么容易了。
想了很多,可幽州那边实在是太遥远了。再说,本就在整个战略部署中处于防守地位的幽州,出现现在的局面,也是理所应当。
眼下,还是要尽快解决掉上艾为好!
“报!”
帐外一声高呼,一信使飞奔入帐,言道:“启禀大王,韩将军来报。汉军近四万人马,驰援上艾而来。”
袁绍眼前一亮,匆忙问道:“那可曾发现匈奴骑兵?”
“回大王,吾等并未发现!”
“好,且退下吧!”
信使一走,袁绍立即对着帐外亲卫喊道:“来人,传田丰、沮授前来。”
“诺!”
约莫两刻,沮授、田丰同至,见礼过后,袁绍便将信使所报,道于二人听。
“大王,看来郭缊的雁门兵南下了,加上郭太的白波兵,四万人马。当速拨两万人马,驰援韩猛将军。无需击败郭缊、郭太二人,阻拦即可。只待吾等主力攻破上艾,其兵自退。”
田丰微眯眸目,思索着这其中关键所在。
而沮授则是抱着不同的意见,说道:“大王,元皓兄。吾等围上艾旬月,迟迟不破,所为者便是诱汉军来援,削其兵力,方便来日抵达晋阳,其等无兵作阻。现在,敌已入瓮,当速破之。”
“不妥,并州民众不多,丁壮甚少。正值秋收之际,王允却调遣主力来援,其必有信心接战。吾担心,这反倒是王允将计就计,调虎离山啊。匈奴骑兵不知所踪,若是蔽行至此,大军轻出,胡骑必犯中军,解上艾之围,反断吾等退路。”
田丰说完,沮授也有些拿不下准了,问道:“于中军设伏如何?”
“可吾等亦不知胡骑会不会来,又何时来攻。总不能其十余日不动,吾等便十余日作伏。如此,士气定然低落。”
“这……”
袁绍看着两大谋士陷入踌躇,顿时犯了难,不知道该听从谁的意见为好。
田丰凝眉半晌,似乎下定决心,言道:“这样,速传长公子、邺城发兵至此。调朱儁大军出关立寨,与中军互为犄角,以应万全。”
“如此也好。假若匈奴骑兵来犯,只要大营不失,吾等便可一战而翦灭并州所有敌军。”
第664章 两军调动
不过两日功夫,由晋汉大将郭太率领的近四万汉兵,进抵韩猛大军连营之下。同时,赵国大将吕旷、吕翔兄弟率军两军,驰至韩猛营后。
这条由太原郡榆次县通往上艾的道路之中,并非皆是险山深林。唯有一段二十多里的路段,才是艰难的山路。
如今,韩猛大军主力屯于上艾山中谷道出口。谷道之中,连下营寨十余座,分别扼守通途,层层作阻。吕旷、吕翔兵马赶到后,韩猛手中兵力充足,又增添各隘寨守军兵力,让郭太看的一阵头疼。
地形限制之下,自己纵是天兵十万,想要接连攻破十余座隘寨,少说也得半月功夫。现在上面的军令,却是要求自己在五日后,进抵上艾城外。
怎么可能嘛!
站在山丘上,看着那旌旗重重的赵军营寨,郭太暗叹一声。
想要迅速拿下这赵营,只有用人命去填。等赶到上艾,自己手中还会剩下多少人?面对兵力高达十几万的赵军主力,又如何行事?
想不出好法子,郭太也就地扎营,连试探进攻都懒得去做。
一连两日功夫,数万汉军无所事事。主将郭太更是每日饮酒作乐,丝毫没有进攻的念头,让不少将校心中都疑惑非常。
这不,不只是雁门兵将校,连白波军一众将校都齐聚中帐,问策郭太。
“君侯,吾等聚军于此,不复向前,可是布有良谋?”
白波军大将杨奉,也读过不少书,话语间也谦尽委婉。
郭太今日倒是没有饮酒,只是在处理军中杂务。众将一至,也放下那些琐事,盯着众人。
“赵寨地处险要,攻之不利。且待良机,自会不攻而破!”
一句话说来,众将却是更加心疑,皆以为是郭太的敷衍之词。毕竟,上艾危在旦夕,全靠他们这几万人救援呢。如今顿兵坚寨下,毫无进取,那当初又何必出兵救援上艾?
“君侯,您说个痛快话,也好让诸位弟兄稳下心来!”
出身匪盗的胡才,心一急,脱口而出。
郭太皱着眉头,盯着胡才这贼厮,心下也琢磨片刻,言道:“匈奴大军已经自北而来,此乃机密要事,本将言尽于此。尔等若是不能控制军心,那便归印离去,本将另择他人代之!”
严厉的口气,再加上长久以来在白波军中的威望。郭太话音一落,胡才、杨奉、韩暹、李乐等人,悉数拱手应诺,不敢再有异词。
雁门军诸将校,也顺势而下。今日来,本就只为解惑,现在既已明了,也不必跟郭太对着干。
于是,几员雁门大将拱手退去,帐中只剩下白波军一众将校。
郭太神色一凛,注视向胡才,斥声言道:“哼,被外人看了场笑话,尔等心满意足了?”
“末将不敢!”
胡才匆忙拱手应道,现在哪还能不知道自己方才误从口出。
“若非汝胡才乃吾军中大将,汝以为尔还有机会鞠礼请罪?退下!”
“诺!”
胡才嘴角一苦,默默退回几人行列。
只听见郭太又继续言道:“诸位,吾等是白波军,是黄巾军。郭缊那匹夫,本就与吾等不对付。现在,雁门兵更是猖獗不已,军号将令,多有不从。三军不合,如何破赵寨?尔等就不会多用用脑子?”
一番训斥下,直说的白波军诸将纷纷颔首。
唯独杨奉,长叹一声:“君侯,那吾等怎么办?王司徒现在的举动,明显是要乘此战,行削藩之计。如今,张燕数万黑山军,灰飞烟灭。张扬手下的上党兵被留在晋阳城,防守上艾的悉数是王柔、王泽、温氏等晋阳士族所掌兵力。”
“是啊,所以本将这才迟迟未动。郭缊那厮,肯定与王允勾通一气。哼!”
郭太点头言道。
杨奉又说道:“君侯,这郭缊并非庸人,怎地连唇亡齿寒之意都不明了?”
“嘁,彼等皆是士族豪强,有所图必有所予。倒是王柔、王泽兄弟,本将却没看懂为何不做反抗!”
“那咱们就停在此地不前,只怕日后回朝,王司徒以罪名加以君侯,亦是难为!”
“无妨,此战胜败未知。仅靠匈奴人,想要成事,怎么可能?袁绍帐下谋臣名将,岂是易与之辈!”
两人一言接着一语,听得旁边众将脑子直犯晕。
不过,既然郭太已经打算按兵不动,此事自是暂且没了后续。
次日,赵军又是两万余人赶至韩猛大军。到了晚间,大将颜良、淳于琼、高干、高柔等人,悉数而至。
自此,已是有七万大军。
天色一亮,韩猛等人亲率六万人马,朝着郭太大营杀来。
等郭太得知斥候所报时,已是午时过后。
赵兵大军杀来,让郭太大吃一惊,同时心中又是窃喜。
随即召集诸将,号令三军拔营且退,避赵兵锋芒。
汉兵拔营后退的讯息,也很快传到颜良、韩猛等人耳中。众将略作商讨,仍决定继续进军。后方中军已经做好万全之备,现在的关键是要匈奴骑兵给引诱出来。
两军一进一退,临近傍晚,相隔十里驻扎。
一夜相安无事,次日汉军加固营寨,似乎不打算再继续后退,准备和赵军一较高下。
颜良、韩猛等人自是欣然乐往,出兵列阵,进攻郭太军营。
初次试探交手,两军皆略有死伤。留下千余具尸体后,赵军鸣金收兵归营。
而在上艾城外,赵军同样收兵罢战归营。攻城之事,依旧一无所展。
入夜之后,赵军外松内紧,明面之上守备松懈,暗间却是众军士披甲而眠,怀刃休憩。
中军之后,朱儁亦率军三万众,戒备森严,拱卫着中军与关口之间脆弱的联络。
心中有事的袁绍一连几日都难以坦然入睡,毕竟明知道匈奴人可能来袭,却只能静候,属实煎熬。
“来人,斥候可有消息传回?”
辗转反侧的袁绍,坐了起来,冲着漆黑的帐外,大喝了一声。
随即便有人进来,率先点燃油台。
几十盏油灯亮起,将帐内的黑暗尽数驱散。一名亲卫,恭礼报道:“大王,斥候还未有消息传来。”
“嗯~退下吧。切记,有斥候归来,立即速报于孤,明白吗?”
“大王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