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2章 赵大大的第一次独自作战(上)
一支军队越过丛山,自太行山东麓走出,行走在燕赵大地上。
进入平原地带后,拉扯的足有十余里的行军队列,迅速缩短一半有余。毕竟道路宽敞了许多,也能容纳更多的人并列而行。
约莫一万五千余人,人人披甲带刃,随军之中,还有大量的车驾,拉着一车车的粮草辎重。观其旗帜,正是一支袁军,其中将旗旗号为韩。
韩猛纵马行于中军,时而端望左右,观察地势。
休整了一两日后,袁军士气旺盛。因为在他们的认知里,这一仗马上就要打赢了。将近十余万的弟兄们,已经把那燕王给包围在这范阳、易县一带。北面,还有数不尽的胡人骑兵,在攻打燕国边郡,怎么可能打不赢呢!
但韩猛并未放松警惕。
要知道前两日刚刚有一支燕军骑兵进抵五阮关,又匆忙撤走。这支兵马肯定会传讯与公孙瓒,如果公孙瓒调派大量精骑来攻打,指望着一万五千步卒,可抵挡不住。
“报~”
正言间,一名探骑飞速本来。
“启禀将军,斥候来报,方圆二十里,并无燕军骑兵!”
探骑报完,立即退走。
韩猛环视了周围一圈,与身边将校言道:“传令下去,再行五里,安营扎寨!”
“将军,吾等今日只行了二十里啊,会不会太慢了!”
韩猛摇下头,说道:“着什么急,大将军那边还没有开始渡河。再说了,出了山可都是一望无际的原野,行军途中若是燕骑所袭,只会误了大将军之事。”
“是是,卑职这便下去安排!”
“嗯!”
韩猛心中一点都不着急,毕竟自己大军只要出现在燕军斥候眼中,那公孙瓒就得好好想一想。要么先击溃自己这一部兵马,再抵挡大将军攻势。要么就是直接退兵,放弃易水沿线。
而易水防线,燕国经营半年之久,深沟高垒多筑。直接放弃,公孙瓒肯定不甘心。所以,自己就要严防燕骑来袭。
行过五里,前军立即择了一地开始扎营。待到营寨方立,后军也徐徐步入营中。全军生火作灶,烹煮晚食。
而远在四十里外的故安城内,赵云正在听取着手下斥候的汇报。
“韩猛不愧是河北名将,竟稳善至斯!”
听到今日袁军行不过二十里,便安营扎寨,赵云不禁感叹一声。
这一次还是自己独自领兵作战,交手的便是河北名将韩猛。此人虽然没有颜良、文丑、鞠义三人的名气大,但赵云也不敢小觑。
毕竟,韩猛再不济,也参加过当初的讨董之战、界桥之战、龙凑之战以及袁军攻伐黑山军之战。
亦是沙场老将了,可不是自己这个首次统兵作战的小子,能随意揉捏。
“世子殿下的援军到了吗?”
“回将军,已至城南二十里,有五千骑之众。”
“嗯!”
赵云点了下头,思考着明日如何击败韩猛。
自五阮关退走后,赵云便第一时间向易县传信。现在援军将至,加上麾下三千白马,足以击溃那一万五千袁军步卒了。
夜色刚落,故安城外便响起轰隆隆的声音,五千精骑踏马而来。
赵云自是出城相迎,随即便与那两员校尉商议自己的谋划。
夜半时分,故安城内外八千精骑,悉数往西北而去,直扑韩猛新立营寨。
袁军大营内,韩猛面向东南,嘴角不禁上扬。身后一万五千余将士,正在匆匆退走。而寨墙之上,却是一名名甲士伫立,一动不动的盯着营外。
营中火盆灭了大半,帐篷收拾了不少,可依旧留下五百余帐。漆黑的夜色之中,火光不足,根本无法估计有多少顶帐篷。
“将军,全军皆已退出营寨!”
“好!”
“将军,卑职冒问一句,是不是燕兵会来夜袭?”
“可能!”
韩猛摇头说道。
“那将军,末将这便下去告之诸将士,埋伏起来!”
“且遵令行事即可!”
“诺!”
很快,韩猛也带着亲卫,纵马而走。
一个时辰后,赵云率八千精骑,来到韩猛大营南面约二十里处。
“斥候可有消息传回!”
“回将军,斥候来报,韩猛营内无有动静。寨墙之上,五步一哨,十步一岗,甚是缜密!”
“袁军斥候可清理干净?”
“将军,斥候言并未发现敌军斥候!”
赵云回头看向身边的校尉,疑惑问道:“怎么回事?韩猛可是沙场老将,扎营岂会不外置斥候?”
“不太清楚,会不会是韩猛知道吾等要来袭营,于营内设伏?”
校尉猜测说道。
赵云点了下头,言道:“未必没有这种可能,这样,吾等步行而进十里,待到寅中,再行袭营。告诉弟兄们,人衔枚马裹蹄,敢有私语者,杀无赦!”
“诺!卑职这就去安排!”
随后,八千人纷纷往口中塞了一枚钱币,又给自己的两匹爱马以布匹裹住马蹄。一手牵着一根马缰,随着前面的袍泽,一同继续前进。
行十里,赵云安排诸军休息,静待号令。
斥候则是每隔半个时辰一报,一直到寅中,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到了这个时候,箭在弦上,也不得不发了!
赵云当即下令,军分两部,一南一东,两面攻袁军营寨。
军令既下,八千骑士,纷纷上马,乘副马行进。
临近两里左右,燕军骑兵,又纷纷换乘主马,全速冲锋。
顿时雷声滚滚,杀声震天!
抵百余步,赵云看着袁军南寨寨墙上立着的几名袁军士卒,居然没有任何动静!
怎么回事?
难道他们睡着了?
不可能啊,近万骑兵奔驰,这声音别说睡着了,昏迷过去的人都给震醒了。
可现在,已经停不下来了。哪怕袁军营内有埋伏,也得上了。
不然,数千骑兵全速前进下,突然停下,自己就能把自己撞的人仰马翻。
“杀!”
赵云一马当先,撞开松垮的营门,奔入营内百余步,看着这静悄悄的大营,有点不知所措。
身后徐徐汇聚的骑兵,也都随着主将停了下来,奇怪的看着周围四方。
一名亲兵感觉不对,当即走至一张帐篷前,持矛挑飞,竟不见一物。
这只是一个空荡荡的帐篷!
“将军,寨墙上的敌人皆是草人!”
赵云听着后面的高呼,眉头一皱,警惕的看着四方。
“全军速速退出敌营!”
第503章 赵大大的第一次独自作战(中)
猜测中的伏击并没有出现,赵云带着将士们退出韩猛大营,观察了良久,才不禁叹了一声。
“派斥候去西面探查,看看韩猛是否退走了!”
“诺!”
斥候派出去后,从东面进攻的燕骑,也皆是无功而返。
几名校尉聚集到赵云身旁,看着这位年轻的主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情况,很明显了。
韩猛已经猜到赵云会率军袭营,但却没有设伏,而是更加稳妥的直接退走。
燕军击溃北面韩猛所部的谋划失败了,现在自己等人颇有进退失据的样子。继续进攻的话,韩猛只会避战。退兵的话,韩猛又会趁机南下。
赵云让大军就地扎营,等待着斥候的消息。
一个多时辰后,斥候终于来报。
“启禀将军,韩猛大军在二十里外山麓扎营。”
得到消息,赵云不禁叹了一口气,还真是彻底没法子了。
韩猛退的并不远,可却是在山麓脚下,冒然进攻的话,肯定讨不得好。
“传令,退回故安!”
“诺!”
辛苦了大半夜,毫无战果的退兵。
别说那些底层士卒,赵云都心中沮丧不已。韩猛怎么会知道自己要夜袭呢?这沿途也并未见袁军斥候,莫非白马义从中有袁军探子?
不会,白马义从乃是燕王心腹,挑选严格,绝不会有袁军探子。
那,到底是何缘故!
赵云想不明白这个问题,韩猛手下的副将,也是在疑惑这个问题。
站在山丘上,韩猛正带着手底下十几员将校,观察营寨布扎情况。
这一带正是五阮关通往幽冀边界平原地区的要口,都是些低矮山岭,险峻的地方一个都没有。
但是,步军连结丘陵扎营,来防范骑兵进攻,也算不错了。
毕竟,这再怎么说也是山林,骑兵到这里进攻步军营寨,只会撞个头破血流。
“将军,燕军来袭,卑职已经布下埋伏,为何又匆匆退走?”
一名校尉对于自家将军的抉择很是不解,如果埋伏燕骑一阵,日后进攻故安,前往范阳,将畅通无阻。
韩猛瞥了一眼那校尉,言道:“尔等只需听命行事即可,哪来那么多废话!”
“……”
校尉悻悻的退后,闭口不再言语。
倒是旁边一人,问道:“韩将军,吾军斥候并未发现燕骑踪迹,亦无探子来报,您是怎么料到燕骑会来袭营啊!”
韩猛不满的回头一看,见是史涣,思忖片刻,言道:“史涣,汝可知燕骑为何不在此山道出口处,突袭吾军?”
“将军行军遍洒斥候,所探之广,非庸辈所能。想来,燕骑见将军谨慎,故而未如此行事!”
史涣回道。
韩猛摇了摇头,说来:“这只是其一,当初来到五阮关前的正是燕骑精锐白马义从。其统帅,猛亦是探的清楚,乃是一员小将,姓赵名云。以前与燕兵交战,根本不曾闻这小辈。”
“所以,本将以为,必然是那赵云不敢冒险。而且,骑兵在这周遭设伏,起码要在二十里外,否则必为吾军斥候所察。二十里,骑兵全速前进也得半个时辰,有那么长时间,吾等足够退回山中,或是结阵以待了。”
“那,这又与将军料到敌骑会劫营,有何关系?”
“愚笨!那赵云不敢冒险,必会向公孙瓒请援,加强自身兵力。只不过,易水沿岸大战将起,燕军援兵必不能久留,所以需要速战速决。况且,即便是燕军不来劫营,本将亦是要退兵回此!”
韩猛带着笑意,详尽与史涣说道,心中那是满意十足。
这等料敌于前的决定,一般人怎么可能做的过。还好史涣比刚才那小校强,知道问在点子上。
“噢,将军为何如此说?吾等,应当尽早进逼范阳,威胁燕军后背啊!”
史涣又是一问,直问的韩猛连连点头,问的好!
“这尔等便不懂了,如今大战局势,吾优敌劣。公孙瓒手里的兵马,可没有大将军麾下多。吾等只要牵制住燕军,让其进退失据即可。少了近万骑兵,公孙瓒小儿,那什么与大将军对抗!”
“噢~将军果真不愧是吾河北名将啊!”
史涣听得半懂不懂,但还是急忙拱手称颂。其余一群小校,也都纷纷恭维。
这种感觉,更让韩猛享受不已!
“报~”
“启禀将军,燕军骑兵业已退向故安!”
斥候报完便走。
韩猛点了下头,看向史涣说道:“史涣,立即传令下去,让诸军部曲,好生歇息,明日吾等再归先前营地!”
“末将得令!”
……
行进中的燕军骑兵,在半途之中,停了下来。
赵云唤来了帐下几名校尉,安排一番后,再度继续向故安行去。
夜半之际,数千精骑飞奔出城,径直向北。
次日一大早。
袁军便拔营而起,韩猛一如往日,斥候派出二十里查探,谨慎小心。
不过,这一路之上,别说燕骑主力了,连个燕军斥候都没见到。
袁军轻松回到先前营寨,这大营被燕军骑兵给烧了一半,但袁军很快就给修缮完毕。一万余人,再度驻扎在此。
随后,韩猛得意的派人给身在故安的赵云送了一封书信。
上言:赵云小儿,今夜可来夜宴否?本将,静待汝哉!
赵云是在临近傍晚的时候,才收到这封书信。
“将军,那韩猛如此自负,必然设下埋伏,吾等可万不可自投罗网啊!”
一名年级大的校尉,当即向赵云进言。生怕这位年纪轻轻,又刚被韩猛耍了一遭的主将,一时气血上头,带兵冲进圈套。
赵云瞥了下头,言道:“云并非鲁莽之辈!且去修书一封送于韩猛,请其布好酒宴,洗净脖颈,待云取之!”
“嗯?将军?”
“放心,云不过想看看韩猛什么反应!”
“诺!”
夜幕降临,信封送至韩猛军中。
韩猛看了一眼,就给随手扔到一旁。身侧史涣疑惑的问道:“将军,这赵云会来吗?”
“嘁,鼠辈,毫无丈夫胆魄!此人,今夜必不敢来!传令下去,让将士好生休息便是!”
“诺!”
第504章 赵大大的第一次独自作战(下)
一夜相安无事。
天亮后,韩猛迫不及待的炫耀自己的先见之明,给赵云又送去一书。
赵云看着上面写着的话,不禁撇了下嘴,讥笑一声。
“猛以备好佳宴,沐浴更衣,不想君竟未至也!今日,佳宴依旧,敢问君斗胆来否?”
赵云眯起眼睛,与身边人言道:“回书一封,云昨夜身感不适,竟使将军劳烦一夜,罪过罪过!”
“将军,就这么多?”
“嗯,这些就够了!”
“诺!”
刀笔吏将写好的帛书装入竹筒,交给帐内的信骑。
信骑奔马出营,至袁军营外,交予守军后,立即退走。
韩猛收到回信,没看明白赵云具体是什么意思。于是又修书致问:君之鼠胆,本将煞是失望,与君交锋,徒污吾名!
待到赵云收到回信,一上午的时间就过去了。正值日头当空,炎炎而下。
赵云正光着上身,挥舞长矛,习练技法。
见信骑持书而来,方才停息,擦了把身上的汗水,打开帛书。
“哼,韩猛匹夫,安敢辱吾!”
赵云气呼呼的骂了一句,转头对身边笔吏说道:“告诉韩猛,云虽无名之辈,亦不会中汝韩猛匹夫激将之法!”
“诺!”
笔吏很快便写好帛书,又交给信骑。
信骑嘴角一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转头飞快离去。
还好,一直到傍晚,韩猛仍未回书。
夜半之际,赵云立即纠集营内骑士,纷纷披甲带刀,跨上战马,云徐出营。
“将军,韩猛会中计吗?”
行军途间,身侧校尉还是疑惑的问了一句。
赵云嘴角微扬,没有说话,只是自顾向前。抵达韩猛大营十里外时,全军立即停下。
数千骑兵隐蔽休息,同时派出斥候查探韩猛军营动静。
“回将军,韩猛军营并无异动,跟前日一样,连斥候都没有。”
探骑的汇报,让赵云身旁一群校尉心中都不由咯噔一下。
这是真的设有埋伏,还是说袁军又如同前日,提前撤走。
赵云冷哼一声,当即下令:“传令,全军将士绕过袁军营寨,向西追击!”
“诺!”
军令既下,些许人心中的疑惑,也都给压了下去。现在,只能相信自家将军的计划了。
而此时,韩猛正窝在军营外面,看着已经四下不好埋伏的军营,心中有些期待。
果然,没一会,轰轰的声音便从寂静的黑夜中传来,脚下的大地也开始颤抖。
韩猛心中暗道:“果然如此,赵云啊赵云,汝还是太年轻了啊。这激将法汝还是躲不过去啊,今夜便是汝身死之时!”
“将军,敌骑来袭!”
史涣欣喜的来到韩猛身旁。
“哈哈,本将当然知道。这赵云,果然是不敢再相持下去了。”
韩猛这回能料到赵云来袭,自然是有情报支撑。今日下午,大将军那边来书,言明日便要试探渡河。后日,尽发三军,全力攻打燕军。
而公孙瓒也必然能感觉到大将军那边的动静,知道大战就是要在这几日了。少了近万骑兵,公孙瓒的胜算更低。
所以,赵云就必须要尽快和自己打一仗。是输是赢,也总好过继续在这里纠缠不休。
“传令下去,各部伏兵,静待本将号令!”
“诺!”
……
赵云率领各部精骑,再度来到这个让人迟疑的大营前,还是那么的静寂,让人感到一丝不适。
营寨上的袁军岗哨,揉了揉迷糊的眼睛,听着越来越响的动静,不由凄厉高呼:“骑兵来袭!骑兵来袭!”
袁军营内顿时一片混乱,众多袁军士卒喧闹不休。
赵云面上一喜,当即大呼:“诸将士,随本将杀!”
“杀!”
众骑齐齐高喝,纵马狂奔,直入袁军大营。
赵云一马当先,手中长矛挥舞,刺倒二三人后,继续向前冲。
数千燕骑,紧随其后,涌入袁军营寨。
眼看燕骑入营者颇多,埋伏许久的韩猛,立即下令。
“杀!”
一时间,袁军营寨四方,突然杀声震天,火把云起,照的四方通彻透亮。一万余袁军士卒,自两翼包来。同时,营寨内弄虚作假,嚎嗓了半天的袁军将士,也纷纷冲了出来,与眼前的燕军骑兵纠缠在一起。
无数袁军将士,自夜色之中杀出,从那早就准备好的入口杀入战场。
赵云目瞪口呆的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袁军士卒,与自己麾下早已失去阵型以及冲击力的骑兵厮杀颤抖在一起。
心中不由冷哼一声,冲着身旁怒呼:“传令,速速退兵!”
“诺!”
低沉的号角声立即响起,营内燕骑纷纷拉扯战马,就往后面撤退。
尚未杀入营内的燕骑,更是匆匆散开,让出营门空挡。
赵云立即率身旁诸多骑士后退,其余燕兵也都狼奔豬逃,不敢恋战。
不过营门窄小,数千骑兵,哪能一时全部扯出来。更是由于惊慌失措,人人相退,堵塞在营门附近。
周围袁军举着长矛纷纷涌来,只杀的燕兵人仰马翻。
将无战心,军无余勇。
“追!”
“杀啊!”
杀了不知多少燕骑后,无数袁军将士跟磕了药一般,脚下生风,追杀着已经冲出营外,却无战心的燕兵。
韩猛更是身先士卒,率领着军中仅有的四五百骑,随同步军,一同追杀出去。
看着身后追杀出来的袁军步卒,赵云在撤退间,观察了一下周围燕骑,估摸着还有二三千骑。
“距离袁军营寨多远了?”
“将军,吾等已退出五里外了!”
“好,立即整兵,回军接站!”
“嗯?”
听到赵云的将令,一群人不明所以,只是疑惑的看着赵云。
赵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感受着。
见到主将如此,这些惊慌失措的将校,也不由顿了下来,迷茫的看着四周。
两千余燕军败兵,也都纷纷驻下战马,回头望着即将冲到跟前的袁军数百骑,以及那黑压压一片的步卒。
就在这时,赵云在这漫天的厮杀声中,听到一丝奔雷声响,不禁嘴角一扬。
随着声响越来越大,所有人都疑惑的看向西面。他们已经停下来了啊,后面袁军数百骑也不可能有如此动静。毕竟,一万余人的歇里底嘶声,足以遮掩数百骑兵所造成的响动。
韩猛也感觉到了!
怎么回事?
怎么还会有骑兵?
“杀!”
随着奔雷之音,愈来愈近,骑兵的奔呼声,也相继到来。
韩猛扭头看向后方,又看向南面,大惊失色!
“弟兄们,世子殿下到了,杀啊!”
赵云一声高呼,纵马挺出。
听到赵云这么一说,余者皆是金雅中带着无尽的惊喜。
世子殿下?
那也就是说,大燕国的骑兵,几乎都来了?
“报~”
“将军,不好了,吾军后方有数千骑杀来,已经冲入营内。”
“报,南面有近万骑杀来,不足三里!”
手下的汇报,很明显已经晚了,韩猛已经能够看到那夜色中黑压压的虚影了。
“这……怎么会这样?燕国骑兵都来了,大将军那边难道没有发现?”
韩猛失神的低喃了一句,身旁史涣见势不妙,当即言道:“将军,快走!”
说完,便冲着韩猛身旁亲卫招呼。
数百骑立即护着韩猛,朝北面而去……
第505章 易水之战(1)
袁军骑兵护着韩猛逃走之后,战场上的步卒,就成燕军骑兵虐杀的存在。
没有任何指挥,面对三面包过来的燕军骑兵,袁军步卒根本无力抵抗。
大战方休,赵云便引诸校前来拜见燕王世子。
对于这场必胜的战事,公孙续并没有亲自下场,只是驻马在远处的一座低矮土丘上,静静等待着。
夜战,不同于白昼。
黑夜之中,万一有什么流矢,观察不清,很容易中招。所以,公孙续谨记着君子不立于围墙之下。
“末将拜见世子殿下!”
赵云下马躬身行礼。
公孙续见到赵云前来,还是很欣喜的,兴冲冲的说道:“子龙兄不必多礼,今日大胜,子龙兄功不可没啊!”
赵云是公孙瓒亲卫统帅,也带领着燕国最精锐的兵马,白马义从。再加上年纪轻轻,武艺高强,英俊飒爽,因此公孙续与赵云的交情非常不错。
不过赵云秉性毅重,更知君臣之礼,急忙言道:“世子殿下,末将当不得世子兄之称谓。此外,这一战网,若非世子率大军赶来,胜负犹未可知!”
公孙续笑了一下,摆着手说道:“子龙兄长,汝可莫要谦虚。若非汝使计,诱那韩猛出营,更有李校尉率精骑袭于后。纵是吾等一万五千余骑,要破韩猛大营,亦非善事呢!”
“世子殿下过谦了!”
就这样,公孙续与赵云有一句没一句的寒暄着,很快就挨到了天亮。
天色一亮,视线充足,再望山丘之下,尽是狼藉。
余烬未焚的营寨,还有稀丁火势,数里宽的大营更是乌烟四起。营寨东面,到处都是倒在血泊之中的尸体。
人尸、马尸。
遍布整个战场。
数不尽的袁军降卒,被千余骑兵,轰在一堆。跪倒在土地上,不敢吭上一声。
走下山坡,公孙续与赵云并马而行,马蹄之下,多有踩的不成人形的碎尸。
“唉~”
公孙续皱着眉头,哀叹一声。
身旁赵云,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了几岁的世子,问道:“世子,何故叹气?”
公孙续深呼一口气,望着遍野的狼藉,疑惑问道:“子龙兄,汝说这天下,还有安平的一天吗?”
“这是自然!”
赵云毫不迟疑的言了一句。
可公孙续却神色不畅,面蕴愁晕,说道:“子龙,西面的晋王死了!王允杀了晋王,夺了河东,败了周王和魏国的二十余万大军。而且,张燕也归顺了王允!南面楚王在攻打刘繇,齐王发兵占了北海、东莱二郡,却迟迟不援助田青州。”
赵云眉头一紧,劝言说道:“世子殿下,吾大燕尚有锐骑两万余,步卒四万。而且大王英明神武,袁绍不足为俱。”
“子龙,这里没有外人,都是续之心腹,何必再自欺欺人!”
公孙续突然回头说道,让赵云不由有些尴尬,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只听见公孙续又言道:“冀州有百姓四百余万口,胜吾幽州数倍,钱粮更不知凡几。现在袁绍只有十万兵马,可只要其愿意,再拉出十万人,亦非难事。就算吾燕国这一仗胜了,那下一仗呢?”
“早前,吾便劝父王与袁绍和好,先拿下辽东、玄莬、乐康等地,纳三韩之民,兹以教化。再灭了乌桓,使大燕后腹无忧。于此休养数年,再南下争兵,方有胜算!”
“何至于今日,大军迫于易水,进退不得。乌桓及刘虞余孽四起,掠吾边地,使四下无宁。照此番下去,时日一久,吾大燕焉能撑的下去?”
公孙续说了很多,赵云也听得明明白白。确实,这一场战争,似乎看不到胜算在哪里。可为大丈夫,自当尽力而为,方不负博勇之心。
“世子,大王未派使者向袁术请援吗?”
“袁术南下,只顾私利,何顾吾大燕?忘恩负义之辈,若非是袁术,二位叔父岂会身死,父王又岂会一心寻袁绍报仇雪恨!”
公孙续恨恨的骂道,心中郁气丛生。
闻言,赵云也不禁哀叹,又言道:“那,吾等便只能奋一身之勇,存吾大燕社稷了!”
“子龙,什么大燕社稷啊。如晋王?国立二三年,朝夕覆之?这种社稷,亦能称社稷乎?”
“世子万万不可失言!”
“罢了罢了,收拾一下走吧。吾等也要早日南下,想来那袁绍准备了这么久,也该进攻了!”
“诺!”
战场打扫完毕后,赵云看了损失,心情还是略有不快。
阵亡两千三百余人,基本上都是不知内情,冲进袁军营寨,陷入伏击,没能逃出来的将士。而他们换来的便是斩首一万三千余,所有俘虏,皆死!
而此时在易水沿线。
万余袁军将士,架着舟筏,纷纷渡河。易水河中,亦有数千兵士,在铺设渡桥。
燕军营寨前墙距离岸边,只有百余步,弓弩手并不能威胁那些尚在渡河以及铺设浮桥的袁军士卒。
但寨墙之上,数十架床弩,却是蓄势待发。
五里宽的渡河范围,袁军兵分三路,直冲对面三座营寨。各使舟船、木筏,飞快渡河。
“放!”
袁军舟筏方至河中,燕军营寨内便响起一嘣嘣声,蓄满力的床弩,将八尺长的弩矢,弹射出去。
数十支弩矢飞射而出,有的径直崩入水中,有的则是击众舟筏。
袁军舟舸并未遮护,被弩矢打中,基本上就是窜起一二人,然后击穿船身。而木筏前挡倒是立了一块木楯,只是在这弩矢之下,只能说聊胜于无吧。
被越过木楯,正中竹筏更惨。
弩矢中时,筏身立散,乘于其上的袁军纷纷坠入水中,争相呼救。
一阵阵弩矢发出,必伴随着几艘舟筏损坏,数十人落水。
但是相较于进攻兵力高达一万的袁军士卒来说,这点损失根本算不得什么。
床弩刚发三矢,便有袁军抵到岸边,一名名袁兵跳下舟筏,纷纷向前。
未行几步,对面燕军营寨上,立即飞失如雨,射翻一片袁兵。
冒着云云箭雨,好不容易进了十余步,袁军便被眼前的拒马所阻。
这拒马,前后三四道,相错交杂,且自直向东,延绵一二十里。
迫不得已,袁军士兵或是小心翼翼的翻过拒马,或是几人各力,将拒马抬走。
但这些都需要时间,就这么清理第一道拒马的片刻时间,袁军士卒便损失惨重。
越过第一道拒马,几十名袁军士卒,刚走两步,便轰然身躯下沉。
数十人齐齐掉进坑壕,直挺挺的挂在削尖木椎上。
后面袁军身形当即一顿,望着三步宽的壕坑,迟疑了下来。
三步宽,那就是三米多远。身后两步便是拒马,没有借力,谁能越过这么宽的坑壕。
“嗖嗖~”
一阵箭矢落下,又是射翻数人。
刚刚越过第一道拒马的袁军,纷纷朝后跑去。燕军更不会放过这个好时机,立即大发羽矢,射杀败敌。
第506章 易水之战(2)
袁军第一次的试探进攻,以损失三千余人落幕。
万余将士,连对面营寨都没摸到,就被打的落花流水。
唯一能够算得上好消息的便是渡桥的绳索已经固定在河对岸了,几十艘舟船游荡在河中央,牢牢守卫着这些脆弱的绳索。
燕军并没有出营去破坏架好一半的浮桥,因为营寨前的障碍物,不仅让袁军难以进攻,也使得燕军一样不好出来。
傍晚时分,袁绍在大帐内聚集帐下一众将校,商议着明日如何渡河。
“今日渡河,损失巨大,诸位可有何良策,来破敌之阵?”
一如往常,袁绍发生询问,以索良策。
帐内幕僚都没有说话,两军在易水两岸的布置,很难施展什么计谋。只能拼军队的战斗力,以及将校的指挥能力了。
颜良最为袁绍最信任的大将,闻言便说道:“燕军营寨距岸百余步,先是以拒马、壕沟交错,阻吾等前进之势,约五十步。余五十步,空荡一片,极有可能是燕军为其骑兵出击,所留道路,以便骑兵侧击吾军。”
“公骥所言不错,不过现在要先想办法破了这拒马阵!”
朱儁神态怡然,接着颜良的话说了一句。旁边的鞠义立即言道:“燕军拒马所置,确实甚妙。而且其拒马长而重,非七八分合力不能移。若想破之,只能拼着伤亡来挪开拒马。再使士卒持木板,架于壕沟之上。以此类往,等冲出这五十步,只怕十折七八,吾军也再无余力攻营。”
“不错,所以要另谋他策,以破拒马。不知诸位中,谁与周王高诚交过手?”
朱儁环视帐内一周,出言问及。然众人却无一人出言,皆颔首默语。
在场的人有不少都参与了孟津一战,那一战,袁军被打的贼惨。若不是后有援兵杀到,数万大军可能直接就没了。
朱儁见无人说话,心中不禁疑惑起来。不对啊,孟津之战不是袁军与曹操大军合力,杀的高、董二军仓皇逃窜吗?
那一战,可是斩首两万余级,逐尸数十里啊!
“咳咳,朱将军,还是继续往下说吧!”
袁绍干咳一声,打破帐内的尴尬。这个,怎么说呢,当时确实是盟军胜了嘛,所以那些传告也不假啊!
“诺!”
朱儁看不出来不对劲,也没打算询问到底,笔迹已经过去数年了。稍后,继续说道:“高诚统军,最擅深沟高垒,其所结营寨,奇险频出。近些年来,结硬寨,打稳仗,已经不只是高诚一人。全天下,有不少将军,都在效其之法,专注于此。但并非无破其之机,稳重十足,应变却差!”
“一如燕军营前诸多拒马,看似险阻难破,然而只需要一把火,足以使其顷刻而崩。燕军更是无能无力,只有看着拒马慢慢被烧毁。”
“放火焚之?”
颜良闻言眉头一紧,说道:“朱将军,瑞思放火,则需助火之物,还要士卒临近,引火烧之。唔,虽然放火之卒可能损失惨重,但亦可以一试!”
朱儁摇了摇头,说道:“无需近前,处于河中即可,安然无恙!”
“噢,朱将军还有良策?”
朱儁点了下头,问向袁绍:“大将军,吾军中可有火油之物?”
袁绍扭头看向荀谌,管理后勤辎重的是其。
荀谌拱手言道:“有,约五百余罐,便在营内!”
“如此甚好,吾等可使帛布,浸之火油,缚于箭矢之前。明日使舟筏渡弓弩手置河中,舟筏备上火盆。待入射围,发火矢钉于拒马之上,足以焚之!”
朱儁说完,帐内所有人无不是眼前一亮,还能这样放火?
“朱将军不愧是吾大汉名将,此等技法,必使燕军惊异。吾等破拒马,轻易而为啊!甚是,还可用火矢,发燕军营寨之上,焚其军营,甚妙!”
素来以机谋著称的沮授不由大赞一声,煞是欣喜。
朱儁摇了摇头,言道:“此法乃是本将闻于高诚!只可惜,其似乎一直没用上!”
这么一说,帐内的人顿感沮丧,怎么又是高诚。
袁绍亦是不禁抽了下嘴角,强忍着心中的火气,与朱儁说道:“朱将军,既然拒马所破之法已有,那沟壑……”
“攻燕军营寨,火势之计无用。燕军易水诸营,修缮良久,寨墙之间必有土石。另外,攻营必使云梯,大可使士卒抗云梯而进,遇之沟壑,铺于其上即可。”
朱儁不慌不忙的一一说道。
说完,渡河进攻的最大的难题,基本上都解决了。剩下的就是看仗打的怎么样,以及临阵应变了。
“好,明日全军渡河攻敌,便以朱将军临阵都督三军。自本将以下,所有将校、幕僚务必听其号令,有违者可就地枭首,传示三军!”
袁绍站起身来,看着帐内众人,随后探手取来自身佩剑,言道:“朱儁何在?”
“末将在!”
朱儁挺身而出。
“接大将军剑,凡吾三军将士,见此剑如亲见本将!”
“多谢大将军!”
朱儁上前双手接过袁绍佩剑,躬身退回。
而后,袁绍又言道:“诸君,且回去安排诸事宜,明日渡河,望诸君共勉!”
“吾等谨遵大将军令!”
帐内众人齐齐作揖躬身,应声接令。
次日一早……
袁军起灶作食,食毕,各部曲整衣带甲,持矛竖戈,纷纷出营列阵。
易水南岸边,千余船夫,驾着舟筏,分别抵达中军所令之处。
然后,静静的望着恢宏的大军!
六万精锐大军,五千精骑,列阵于营外。此外,还有两万多民夫,披上大军所下札甲,拿起环首刀,聚集在军阵之后。
这些人不懂军阵之法,可攻营拔寨,拼的是悍勇之气。燕军营寨,离河甚近,军阵根本无法施展。
所以,袁绍临时自多大十余万的民夫中,挑选两万精壮之士,分发兵刃甲胄,以为助力。
八万人齐齐而动,大地河流为之所颤。甲士如黑云密布,赫赫向前,抵进岸边,驻而端望对岸营垒,静待号令施发。
燕军营寨内,公孙瓒已经身在前营,伫于望楼之上,观看着对岸袁军之盛。
沿河八寨,辖十里之余,而袁军亦是如此,阵列十里,漫漫如海。
第507章 易水之战(3)
公孙瓒站在往楼上,端望对岸,身后关靖、单经两员大将,亦是如此。
“袁军兵力,不止六万之数啊,望而观之,其怕是约十万之士。”
对于袁军声势,公孙瓒不由感叹了一声。相比起冀州兵之雄厚,大燕就显得那么薄弱。
易水一十二寨,两万余步卒,均下每营尚不足两千人。后面的易县甚至都有没有任何兵力驻守,只有征召的民夫在此。
“续儿和子龙到了吗?”
“回大王,世子殿下和赵将军距离大营不足十里。想来,袁军进攻前,应该能赶回来。”
关靖回应一句。
公孙瓒点了下头,继续说道:“续儿和子龙急来疲倦,便先安排那五千骑,集结于中央二营,伺机攻袁军侧翼。其余各营,坚守营寨,不得肆意出击!”
“诺,末将这便下去安排!”
单经应了一声,匆匆下了望楼,安排信骑传令诸军。
“大王,刚刚蓟县来书,言上谷阎柔、渔阳田畴皆叛,引乌桓入关了。邹丹孤身一人在蓟县,独木难支啊!”
关靖在单经走后,才低声将此事报于公孙瓒。
公孙瓒身形一颤,言道:“阎柔和田畴兵权早已解之,如何得叛?”
“蓟县帛书并未详言,现在局势对吾大燕,很不利了!”
关靖摇着头言道,神色也沮丧万分。
蓟县受到威胁,这个时候,大军就算是撤也来不及了。唯一能庆幸的便是蓟县还有万余兵马,只要邹丹坚守城池,好歹也能多抗些时日。
公孙瓒深呼了一口,言道:“这些都别说了,还是先挡住袁军的进攻吧。”
“唉……诺!”
……
燕军正在营内忙来忙去,往寨墙上运送箭矢、檑木、滚石等物。寨墙上也是人来人往,调配位置。同时,一只只大鼎也开始引火煮之,准备金汁。
床弩再度固定好,百余人伺候着营内的五架床弩,望山刻度也已调整完毕,直挺挺的瞄着前方易水之中。
寨墙之上,原本紧贴墙身的一排尖木,被松开绑在寨头的绳索,十几名士卒紧紧拽着绳索,将那一排尖木放下,正处寨墙下一丈有余,尖木与寨墙形成一个小度夹角。而后,绳索牢牢绑在寨垛上。
同时,营寨上的建造的狼牙拍和夜叉檑,开始向寨墙外探出。
在河对岸,袁军也在准备进攻事宜。火矢已经制好十万支,一捆捆裹着油布的箭矢民夫扛到舟筏上。一名名弓弩手,也飞快奔上舟舸,做好进攻准备。
八千步卒在搭乘的木筏上,将木楯竖起,固定在筏前,以作格挡箭矢之物。一张张简易云梯,也放到舟筏上,搭在木楯和上面士卒肩上。上面放着一块块薄木板,充当盾牌。
五千弓手,八千步卒,搭乘着一千四百余艘舟筏,列于南岸。搭建渡桥的百余艘舟筏也都准备就绪,随时可以进攻。
朱儁登上望台,一边望着对岸,一边询问着身边将校,各种准备事宜是否妥当。
待一切就绪后,一上午已经过去一半。
“咚!”
伴随着鼓声响起,身在渡河兵马中的各部校官、军吏纷纷指挥手下弟兄,开始渡河。
这是一场全面的进攻,其中主攻方向自然是燕军中央的两座营寨,分布在这一段的渡河兵力高达四千余人,其余六寨,仅有千余将士,充作佯攻。
渡河大军,行至河中,立即停下。
这里距离燕军营寨,尚有六百余步,处于燕军床弩的射程之外。
五千弓手乘坐的船只,继续向前。
指挥大军作战的单经虽然不知道袁军再搞什么鬼,但依旧下令床弩肆意发矢,阻拦敌军靠近。
一如昨日,弩矢不中还好,中上一矢便是舟筏裂开,兵卒坠入河中。
四五百艘舟筏,冒着弩矢,飞快靠近。后面搭桥部队,也紧随其后,修筑着几条浮桥的最后一部分。
进入步弓射程,船上什伍立即下令诸弓手,做好准备。
距岸边五十余步,燕军弓手尚不能及,可如此之近的距离,也让床弩的命中率大大提升。
舟筏上袁军弓手,也知道身处险境,迅速取弓搭建,将箭头探入火盆之中,点燃其上油布。
“放!”
数千之火剪,腾空而起,宛若繁星,徐徐坠入一排排的拒马之中。
一支支弩矢,也在其中夹杂,狠狠的冲击着脆弱的舟筏。
“放!”
“嗖!”
一阵阵火矢划过,或钉在地上渐渐燃灭,或是钉在拒马之上,一点点焚烧着干燥的拒马。
燕军营寨内的单经以及公孙瓒,都为之一震,大惊失色的望着已经开起烧起来的拒马。
然而,燕军却无能为力,只有依靠床弩,争取多杀伤一些袁军。
同时,也有弩矢机会舟筏,致使火盆倾飞,瞬间点燃置于其中的大量火矢,将舟筏、弓手尽数点燃。
一时间,河岸边上,河中,到处都是一阵阵突起的火势。
“快,将所有火矢发出!”
伤亡越来越大,处于舟筏上的袁军弓手及军吏,也顾不得齐射了,纷纷自由发矢。将身上的所有火矢射出。
而后,匆忙摆渡后撤,远离那威力骇人的床弩。
去时五百余艘舟筏,回来时已经少了近百艘。不过,这一切都值得。
袁绍和朱儁望着燕军营外,熊熊燃烧的大火,皆是露出欣喜之色。
趁着拒马燃烧的时间,舟筏上的弓手当即撤下,换上另外一批弓手上船,他们的任务是掩护步卒进攻。
火势不到一个时辰,便竹简熄灭。原本燕军引以维傲的拒马,成了灰烬一片。烧的不透彻的拒马,还在冒着一股股黑烟,充斥在战场上。
长达一二十里的拒马阵,也出现了数之不尽的漏洞。最宽处,甚至有二百余步宽,袁军进攻最大的障碍,化为飞灰。
“杀!”
令旗一下,蓄势待发的一万三千余步弓,再度开始渡河。
千艘舟筏飞渡,万余将士相攻。
越过河中,城头上床弩亦是再次发出怒吼,朝着河面上密密麻麻的渡舟发矢。
沿河上下,十余里的河面上,尽是袁军渡舟。上段二三百艘,中段七八百艘,下段又是二三百艘。
渡桥也完成大半,袁军士卒顶着舟毁人亡的恐惧,一点点滑向对岸!
临岸边数步,舟筏停下,一队队袁军高吼着跳下舟筏,扛着简易云梯,踩着漫脚的淤泥,冲向岸上。
“放箭!”
燕军弓弩手早已蓄势待发,看到袁军进入射程,立即搭弓放箭。
飞矢如雨!
第508章 易水之战(4)
“杀!”
数千袁军,踩着烧的温热的土地,扛着简易云梯,疯狂涌入拒马所露出的空挡。
先前布满陷阱的坑壕,也再也阻挡不了袁军的脚步。长长的云梯并排搭在两道沟壕上,轻易越过。
营寨内的袁军弓手仍旧在继续发矢,射杀着每一个出现在视野中心的敌军。床弩则是瞄准哪的后撤而回的舟筏以及正在铺设的渡桥,试图继续减缓袁军的进攻步伐。
“冲啊!”
“杀啊~”
扛着云梯的袁军士卒抵进营下,当即竖起云梯,想要搭到这足有三丈高的营墙。
“咚!”
一根巨大的圆木,上面布满逆钉,突然从营寨上翻滚而下,当场将一名袁军士卒砸的粉碎。
这还未完,两头带着圆轮的夜叉檑砸在夯实的地上,腾跃二三尺,呼啸朝着前方碾压而去。所过之处,人力不可挡。
铁索用尽,夜叉檑戈然而止。随后,城上燕军立即转动绞车,将夜叉檑又缓缓收回。
夜叉檑、狼牙拍都是防守利器,威慑力巨大。然而,依旧不能阻挡袁军的攀营。
营寨上的燕军已经尽力用叉杆来阻挡云梯的搭靠,仍拦不住人数众多的袁军。
数之不尽的袁军士卒扶着云梯,朝上攀登,营寨上方数千袁军戈矛兵准备待续,随时准备刺击上来的袁军。
一名袁军士兵,看着云梯搭在木排之上,又昂首看到一截云梯正处于半空,与营头尚有六七尺之宽。对面一排戈矛直指,正等着袁军士兵来到这绝地。
这让士卒不禁迟疑了一下,自己就算是攀到云梯顶处,又怎么跳过这七尺空挡。
“嗖!”
城上燕军持弓搭建,一矢将那驻留片刻的袁军射杀。后续涌上的袁军士兵,继续攀登,直到云梯顶处。
正准备纵身一越,谁想数支戈矛刺来,当即将袁军戳了下去。
也有袁军跳上木排,立于木排上,手持环首刀,仰视上方。可无论如何,手中刀刃都够不着燕军。无奈之下,只能靠在营墙边,格挡着从上面不断刺下来的戈矛。
数千袁军都被这道木排所拦,攀登云梯则必会在空中被戈矛刺死。跳上木排,面对上面扎下来的戈矛,一样还是个死。
反倒是木排之下,倒是给了袁军一个遮护,避免被燕军弓手俯身发矢射杀。
“快,把绳索斩断,让云梯靠上营头!”
站在木排上的军吏,看着身旁十几人接连被扎死,不由怒火中烧,冲着手下高呼。同时,还不忘拿盾牌挡住头上刺下来的矛尖。
几名袁军挥刀砍在孩童臂粗的绳索上,环首刀猛然一震,又弹了回来。接着还欲再砍时,一支矛尖,透胸穿过。
拼着死伤数人,袁军终于斩断两根绳索,木排骤然倾斜,却被云梯给卡在。上面几名袁军,拿刀别着营寨外层的粗木,这才没被甩下去。
可望着另一端的两根绳索,军吏一狠心,又喊道:“砍!”
“是!”
刚刚爬上来的一名壮汉,拿出后腰别着的短斧奋力斩下,里面一根绳索立断。
木排内端,失去绳索拉扯,当即倾下,将上面几名袁军全部甩下营头,摔成肉泥。木排狠狠的拍在营寨上,袁军云梯也顺势搭在营头,震的上面几名袁军五脏翻滚。
营寨上燕军见木排绳索大半已断,立即解开绑在上头的绳索。巨大的木排落下,又砸死下方数人。
没了木排阻碍,袁军攀登士卒,终于能够摸到营头。一名名爬上来的袁军,虽然及时被燕军杀死。可比之方才,连营头都上不去,让人心里好受了不少。
只是,失去了木排遮掩,上方檑木、滚石哗哗落下,砸的下方袁军头破血流,身断骨折。
早已烧的滚烫的金汁,也轰然倒下,将下面袁军烫的皮肉绽破。
一时间,凄厉的哀嚎传遍周遭。
短短不到半个时辰,过岸的八千余袁军步卒,损折近半。袁军弓手,也没了再战之力,相继退回南岸。
第二批渡河的袁军,也再度上岸,约七千余人,纷纷抵进营寨角下,竖起云梯,继续攀城。
营寨上面挂着的木排,几乎尽皆被袁军士兵斩断,双方在城头上展开激烈的肉搏。
时不时都有袁军士兵,越上营头,在狭窄的营头上大杀四方。不过,更多的还是在攀登途中,被矢石戈矛杀死。
营寨上的局势对于燕军来说愈加不利,毕竟营内只有近两千人防守。面对数量远胜于己的袁军,守的很是艰辛。
“传令,命骑兵出击!”
“诺!”
站在望楼上,单经看着登上营头的袁军越来越多,当即下令命营内精骑出动。
骑兵自营寨东西两侧甬门杀出,穿过两座军营间的空隙,奔杀而出,直冲正在攻营的袁军士卒。
“燕骑来袭!”
纵是有人提早一步发现出击的燕军骑兵,可袁军还是来不及做出防守。没有长兵,多是些刀盾,面对奔驰而来的燕骑,一冲即溃!
五千余骑杀出,直冲的岸上袁军士卒分崩离析,四处溃逃。
见燕军骑兵出动,杀的袁军四处而溃,朱儁并没有下令撤退。所有的舟筏都在用来运送第三批进攻的部队,在易水北岸的袁军将士根本撤不下来。
“传令下去,让鞠义做好准备!”
“诺!”
燕军骑兵仅是冲杀一阵,便迅速退回营内。短短片刻,杀敌近千人,自身所折不过一二百人。
所有进攻的袁军也都再度退回营寨五十步外,拿着盾牌遮挡着燕军发来的弓矢。
就在这时,身后一通战鼓响起,不少人都回头望向身后。
闻鼓而进,鸣金而退!
“弟兄们,身后便是大河,舟筏尽在河中。吾等与其被射杀于此,不若奋死向前!”
一名校尉高声大呼,顿时激起周围袁军将士的奋死之心。前有坚营,后无退路,想活命只能攻破敌军营寨。更何况,他们身后还有援兵。
“杀!”
退无可退之下,被骑兵追着砍,又被燕军肆意射杀。近万袁兵再度奋勇,涌向燕军军营。
捡起地上散落的刀盾,再度扛起被燕兵推翻的云梯,重新竖起,继续攀登营墙。
燕营主寨的单经望着这一幕,不禁叹了一口气,有所得必有所失。
自己等人建立起以为坚固不可破的拒马和壕沟,同样也阻断了骑兵的发挥。营内精骑,只能趁着敌军进攻之际,从侧翼杀出。五十步之外,骑兵也不好越过那些沟壕,两条沟壕距离太近了。
“立即调派其余营寨兵力,支援主营。还有,给民夫发放兵甲,随时待战!”
“诺!”
单经下完令,望着冲杀来的袁军,以及河中千余舟筏,屏息冷眸。
现在才是最艰难的时刻!
袁军渡桥成了!
第509章 易水之战(5)
“报!”
“启禀将军,渡桥已成!”
信骑所报,让朱儁当即心中一喜,大喝一声:“好!”
随即再度望了一眼燕军营寨后,立即下令说道:“传令鞠义,立即率先登死士渡桥。其余诸将,也分遣各部兵马渡河。文丑将军的骑兵到哪了,立即派人传令命其速速协助淳于琼将军破营!”
“诺!”
很快,伫立于易水南岸观战的近六万兵马,开始移动,缓缓分成三个部分。
其中依旧是主攻方向人马最多,高达三万之众。鞠义率领先登死士为先,榻上渡桥,迅速向河北岸而去。紧随其后的便是一架冲车,由三匹马牵拉,旁边左右十几名袁军推进。
在后面便是源源不断的袁军主力,分批踏上渡桥。
而另外三万袁军,其中一万人马向西面移动,欲从西面渡河攻打燕军其余营垒。两万蜂涌向东,直奔下游燕军营垒而去。
“立即让民夫上营头,派人去禀报燕王,请世子殿下出兵,协援各营!”
“诺!”
单经见对岸袁军鼓噪大震,兵甲齐动,顿知袁绍要发起全攻了。
主营之前,袁军仅是渡桥便有五条,足够让军队迅速渡河。再加上河中舟筏所载兵士,当真是漫天遍地,尽是敌军。
燕军防守利器床弩,此刻也全力瞄向行走在渡桥之上的袁军,希冀能够击垮渡桥。只可惜,先前那么就都未能击断浮桥,更何况这区区片刻了。
也不知袁军到底是如何搭设浮桥,弩矢钉上去,最多打出一个窟窿,根本不影响人马行走。
一时间,十余发弩矢朝着渡桥打去。
半数弩矢皆落入水中,未能击中渡桥。其余弩矢,虽然击中了渡桥,只是太过分散,导致渡桥仅仅是多了几个窟窿。而袁军立马有人拿着木板,将窟窿再度封上。
营头上嗯激战还在继续,两军士卒时有伤亡,犹以袁军为重。但很快,第三批渡河的兵马抵达北岸,跳下舟筏,开始攻打营寨。
渡桥之上,鞠义一马当先,握着环首刀,将一根根挡道的弩矢斩断。又回头招呼弟兄,加快速度。
“砰!”
鞠义身行一侧,胸前一道黑影穿过,带动的气流冲的鞠义腹脏沸腾。再回头,只见身后五人被一根弩矢穿成了一串。
鞠义冷哼一声,二话不说,继续上前。
燕军营寨内一千余民夫登上营头,开始协助燕军抵挡袁军进攻。于此同时,后方四营内的民夫,也都拿起武器,朝着前方营寨冲去。
越来越多的袁军士卒涌了上来,燕军营内精骑再次杀出,以缓解防守压力。只不过,这一回袁军并没有后退,反倒是与那些冲过来的骑兵,交缠在一起。
当当主营内一千余骑凿穿营前五六千袁军,回到营寨后,身上早已布满血迹。一千多骑兵,更是只剩下五六百人。而营外袁军,亦是一样损失惨重,显露出一片片空白。
但,紧接着自渡桥上冲下来的袁军,再次将那些空荡区域填满。更为致命的是几架冲车,也登上北岸,缓慢的朝着营门而去。
燕营内,不少士卒和民夫,赶至营门前,紧紧顶住这实木寨门。
冲车费劲老鼻子劲,才越过沟壑,来到燕军营门前。还未靠近营门,上方便丢下一罐罐火油。或是砸在地上,或是砸在冲车挡板,亦或是砸在旁边紧挨着的步卒身上,俱皆破碎。
冲车周围的袁军见是火油,当即四散后退。而挡板下的十几名力士,却是慢了一拍。
几十支火把扔下,顿时将冲车点成火炬。或是腾然骤起,十几名力士更是浑身起火,哀嚎着乱跑。
更有几人无意识之下,一头撞上营门,倒在侧下,伴随着那火炬一般的冲车,慢慢燃烧。
失去了一架冲车,不代表袁军就对营门无能为力。后方一架冲车当即就停下,周围士卒或是取水,或是取泥,皆覆盖在挡板上。
感觉准备的差不多时,这才再度推着冲着,从侧面朝着营门而去。
燕军营门危急四伏,营头上亦是自顾不暇。面对数之不尽,杀之不绝的袁军,营头上的燕兵已经麻木了。
每涌上一名敌军,便是下意识的杀去。虽然袁军攻势依旧猛烈,可仍然未能在任何一处营头上占住脚跟。
很快,自后营来的援军加入,让燕军的防守压力更是大减。
八座营寨,十余里的范围,两军十几万人,酣战不休。
冲车在撞击了两下营门后,还是被摧毁了。毕竟,挡板上的湿泥能阻挡火油一阵,可洒落到地上的火油被引燃,从下面烧了起来。
营门前两团火炬,熊熊燃烧,甚至连燕军营门都被烤得乌漆麻黑,甚至有被点燃的可能。
但现在,袁军以及摸不到营门了。除非那两架燃烧的冲车熄灭,不然根本无法清理出一条通道来。
与此同时,营内的骑兵再度借着甬门杀出。这一回却不知千骑,足有近三千骑之多,呼啸而出。
其余七座营寨也尽是如此,数之不尽的燕军骑兵杀出,再度打了袁军一个措手不及。
燕骑一如先前,冲出来后,列阵而进,格杀任何阻挡在前的袁军士卒。而后,打算冲到东面营寨甬门,自此而归。
但是,这一回袁军可并非再无还手之力。众多的戈矛兵,朝着呼啸而过的骑兵便刺。时不时便有燕骑被刺中,摔落于地。
后方已经休息良久的弓弩手,也专门盯着燕军骑兵发矢。甚是连那些手持刀盾的步卒,也挤在一起,阻挡燕骑的脚步。
燕军骑兵很快便穿过袁军,回到甬道后方,清点伤亡。而后列阵于后,一旦袁军想要进攻甬道,他们就会让袁军知道什么才是骑兵。
营门前那区区数十步宽段煨距离,委实让这些驰骋疆场的精骑们,有些施展不开。反倒是攻营袁兵,人数众多,挤在狭窄区域后,让骑兵的冲击更是大幅缩小。
酣战仍在持续,而燕军最东面的一个营寨前,局势却是极为不利。
袁军分攻各营,其中主营及西面相连一营是攻打的主要目标。自此而分,东西各三营,则作为佯攻。
可虽然是佯攻,但足足两万多人,仍是不可小觑。
尤其是最东面和最西面的第一座燕营,更是佯攻的重点所在。
这还不算,最关键的是一支数千袁军骑兵,出现在守营燕将眼前。
第510章 易水之战(6)
公孙瓒此时已经自主营回到了后营,战事很激烈,所以自己必须做好完全的准备。于后营中,调度大军,无疑要比亲身赴战的作用更大。
中军大帐内,进进出出,尽是信骑。一道道调令也纷纷而出,发向各营。
“报!”
一名信骑飞快闯入帐内,言道:“启禀大王,癸营守将来报,袁军有数千骑,直袭丑营。”
“袁军骑兵?癸营骑兵呢?”
公孙瓒皱着眉头,立即问道。
“回大王,癸营两千骑,已经派去追击袁军骑兵!”
闻言,公孙瓒思忖了片刻,立即冲着身边赵云说道:“丑营只有五百守卒,必撑不了太久。子龙,汝速速率义从支援。”
“大王,义从若去支援,中军可就剩下三百卫卒了啊!”
“放心吧,只要汝击退袁军骑兵,孤之所在,便安然无恙!”
“诺!末将这便去!”
赵云拱手应诺,转身出帐。
随后,公孙瓒便开始思考还要不要继续在这里坚守。
袁军兵马众多,而自己麾下只有两万步卒,以及营内的一万民夫。两万余精骑,在这里确实多有施展不开。
各部骑兵校尉的汇报,无一不是在言营外场地太过狭长,帐下根本施展不开。每次出击,虽然杀敌甚重,可帐下亦是损折不小。
骑兵自是对抗袁绍最重要的兵力,在这里浪费兵力,委实不妥。可没有骑兵相助,只依靠步卒,想要挡住袁军进攻,又不可能。
因为这虽然是城营,但并非如同城池一般。营头上的空间过于狭小,不利于守军防守。其次便是,营寨的作用只是在于使袁军渡河时,难度增大。
公孙瓒可没指望一条易水,就能将袁军尽数拦在南面。
要不是这次对峙的时间长,大军无事,才立下城营。否则,自己都不打算在这易水边上跟袁绍拼个你死我活。
毕竟,自己身后还有易县啊,周围地势开阔,更加有利于帐下骑兵行动。
除此之外便是步卒如果在这里损失惨重的话,那易县也很难再守住了。
思虑良久后,公孙刚下定决心,便听到帐外一声高呼。
“报!癸营失守,袁军已杀入癸营之中。”
果然,一信骑匆忙入帐汇报。
公孙瓒眉头一紧,立即说道:“传令单将军,立即使骑兵出击,掩护各营步卒后撤,焚烧营寨!”
“诺!”
……
赵云率三千义从赶到丑营时,营寨尚未被迫,而袁军骑兵正与癸营骑兵交战在一起。
“杀!”
赵云毫不迟疑,当即下令麾下冲杀,进攻袁军。
袁军骑兵之中,文丑亦是看到了赵云所部,皆乘白马,心知必是公孙瓒的白马义从。
心中冷哼一声,立即号令帐下骑兵后退。
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淳于琼率领的大戟士攻破燕军营寨,自己也不用再缠着燕军骑兵了。而且,这五千骑可是冀州好不容易又攒出的家底,可不能再给轻易打光了。
袁军匆匆退走,让赵云也有些无可奈何。同为骑兵,想要追上,那可不容易。而且此时各营情况危急,尤其是癸营营内,已经起火。
“张校尉,云先回中军,癸营便交由汝了!”
赵云见到统帅这两千燕骑的校尉,立即言道。
那张校尉也点头应之,随后带领余下的千五百骑,飞快朝着癸营而去。
癸营失守,主要原因便是骑兵离去,追击文丑。然后,又被休整良久的袁军精锐大戟士所攻。一时,骑兵无法回援,营头当即被袁军打开缺口。
越来越多的袁军登上营头,与营内的燕军厮杀在一起。只是,寡不敌众,守营燕将见实行不妙,当即在营内纵火,以警示诸营。又责信骑,汇报中军。
癸营起火,单经很快便收到了。
自壬营发来的信骑穿过甬道,飞快来报。
单经正准备调集兵力,前去支援,又是一骑飞马而来。
“单将军,大王有令。使精骑出击,掩护步卒后撤,焚烧营寨!”
“嗯,本将知晓了,退下吧!”
单经点着头,望着营外遍布的袁军,心中暗想。
今日一战,打到现在也该差不多了。
“传令下去,让各营骑兵出击。步卒交掩后退,骑兵断后,焚烧营寨!”
“诺!”
很快,各营骑兵再度出甬门,杀向营外袁军。
袁军被骑兵冲击,当即顾不得继续攀登营寨,奋力与燕骑厮杀。
而营头之上,燕军迅速将登上营头的袁军击杀,随后纷纷退入营内。
一边后撤,一边放火。
诸营之内,早已遍布硝石、干柴等易燃之物。为的便是后退之际,放火掩护大军。同时不使袁军利用这座现成的大营。
这也是袁军发火矢之际,公孙瓒和单经大惊失色的主要原因。他们还以为出了奸细,将营内遍布易燃之物的消息传给了袁绍呢。
也幸亏,公孙瓒看着袁军将所有火矢尽皆用来焚烧拒马。而后,再无火矢。
否则,这火矢要是全都发到军营里,燕军恐怕立马就被自己给坑死了。
一团团大火相继而起,营外骑兵见营内火起,当即开始后退。依旧是杀回甬门,自甬道之后而退。
燕骑撤走之后,袁军并没有继续追击,而是望着眼前烧了起来的燕军营寨,有些不知所措。
稍后,便有人登上营头,抬眼望去,皆惊讶不语。
只见营内,到处都是一处处火起,随着火势愈大,慢慢汇合一处,开始烧毁着一切能够被点燃的东西。
而且,不只是这一座大营,东西两侧七座大营,皆是如此。大火弥漫,狼烟四起。
更远处,一群群燕军步卒正在向北面撤退,燕军精骑,在远方慢慢集结。一团黑影,渐渐变成一片黑影,直至那一带,尽是人嚼马嘶。
“快退!”
一股火焰滕起两丈之高,吓得营头上的袁军当即下营。同时高呼周围袍泽,速速后撤。
不用这些人提示,营外的袁军以及开始徐徐退向河中。
慢慢提升上来的热度,让所有人都感觉有些难受。
而身处河南岸的朱儁,在见火起之时,亦是下令着诸军且后退二里,避之大火。
大火拦住主力大军的进路,攻破癸营的袁军将士,也没有擅自出击。远方平原上聚集的一大片骑兵,确实够吓唬人的!
此外,酣战近一天,士卒早已筋疲力尽,再战不得!
至此,袁军渡河之战算是成功。燕军癸营被破,迫使其全军而退。
自卯时点兵出营,直至现在申时中……
第511章 易水之战(7)
燕军退回易县,袁军也于北岸安营扎寨,准备进行下一步的战事。
易水河畔的战场上,基本上已经清理干净,只剩下烧的乌黑的土地,已及一座座凸起的土包。
一场渡河大战下来,袁军是损失惨重。仅是战死者便高达一万一千余人,还有万余伤员。而所获得的战果,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
战场清理的燕军尸首约莫五千余人,俘虏的伤员一千多人,皆是重伤。轻伤员不出意外的话,铁定是退回易县了。
唯一让人能够感到欣喜的便是斩杀了约两千余人的燕军骑兵。
袁军大营,是根据燕军营寨基础上建立的。不过,并没有像燕兵那样,一口气分了十二座营寨。
袁军营寨只有五座,分成前后左右以及中军。同时,又建立水寨,多布浮桥,连同河南岸。
南岸袁军营寨,则是尽数搬迁,大量粮草物资运抵北岸。只留下一座营寨,用来保证全军后路。
中军帐内,袁绍正与沮授、田丰、许攸、朱儁、颜良、文丑、淳于琼等人商议着下一步如何攻打易县。
“大将军,公孙瓒经营易县日久,城高五丈余,外面沟壑纵横,又引易水之水,作护城河。如今,城内燕兵尚余万人,民夫二三万,还有精骑一万八千余骑,以为策应。以授观来,还是困城为妙。”
沮授说完,田丰也点着头,赞同说道:“不错,如今燕国北疆处处失陷,蓟县危在旦夕之间。吾军只需围困易县,静待蓟县城破,燕兵必然再无战心。”
这回许攸并没有多言,因为围城也是袁军唯一的法子了。这八万大军一战伤亡两万人,将士们继续休整。而且,攻打易县,就需要大量的攻城器械,这些都要从邺城送至军前。
冒然强攻易县,只会折戟。
“韩将军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吗?”
朱儁突然问了一句,看向袁绍。
袁绍嘴角一抽,叹气一声,言道:“韩将军,前日已被公孙续和白马义从给击败了。如今,收拢溃兵,已经退回五阮关。”
“啊,怎么会这样?公孙续之前不是一直都在燕营之中吗?”
颜良疑惑问了一句。
袁绍说道:“非是如此,韩猛言公孙续率精骑一万五千余增援。现在讨论这些已无大用,派人传信韩猛,立即率部前来大营汇合。骤时公骥汝率精骑掩护,免得为燕骑所趁。”
“主公当心!”
颜良拱手应下。
同时袁绍又问向朱儁:“朱公,易县一战,汝有何看法?”
“大将军,儁之意与公与、元皓无差。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不过,为了预防燕兵撤回蓟县,吾等还需早日围城。”
“嗯,那这些事,便交由朱公统筹了。”
袁绍很是大方,一口气把大营这边的权利,尽数托于朱儁。随后,继续询问道:“子远,刘和及乌桓人那边怎么样了?”
“大将军,乌桓倒是无甚异样。塌顿已经率领主力,杀入上谷、渔阳,其余各部乌桓也正在攻打燕国郡县。倒是刘和,最近有些异动!”
“噢~”
袁绍眼睛一眯,言道:“子远,继续说下去!”
“诺!”
许攸看了朱儁一眼后,继续向袁绍汇报道:“刘和近日来与阎柔、田畴汇于一处,而且刘备至代县后,与刘和一见如故!”
袁绍轻嗯一声,亦是看了一眼朱儁,言道:“且注意即可,眼下吾等还是要先灭了公孙小儿,救出天子。”
“诺,职下会盯着!”
许攸心里明白袁绍的意思,应了一声。
伴随着一场军议完毕,袁军立即前挪,逼近易县。又派人传信退回五阮关的韩猛,使其纠结人马南下范阳。
袁绍与公孙瓒大战的同时,远在高奴的高诚等人,陷入沉寂。
高奴城内外,聚集着八万大军,以及十五万的民夫。第一军以及最后一批民夫,在昨日刚刚抵达。
修整二三日后,大军就要南归了。
而就在这时,钟繇将王允使者带来的物品,送至高奴,附带一句话。
信使将钟繇所言密告高诚后,高诚整个人都不好了。看着身前摆着的一个个盒子,蓦然有些不知所措。
“大王,怎么了?”
贾诩皱着眉头问了一句。
高诚回道:“没什么,彦明,去寻郭汜来,请其前来。”
“诺!”
阎行出帐,径直而去。
随后,高诚才缓缓言道:“文和、奉孝,元常言,这些檀盒,皆是魏王族亲首级。”
“嘶~”
“唉~”
贾诩倒吸一口凉气,郭嘉倒是哀叹一声。
“该怎么办?若是魏王族亲之首,那肯定要交给魏王。可如今魏王的身体,再生怒火,只怕会撑不下去!”
高诚看着两员首席谋士,询问对策。这简直就是杀人诛心,王允委实是不厚道。董卓是魏王,是权臣,是对大汉的根基造成了不可估量的破坏。
但是,仅对王允一人来说,老董做的很够意思。别的不说,没有董卓在,就凭王允也想做司徒?
更别说老董对其付于诸事,这份信任可没几个人能得到。现在倒好,养出个白眼狼。关键是,汝王允杀了就杀了。难道就不能把首级和尸身缝合一下,随便打几个棺椁也行啊。
呼,现在咋办,把这些脑袋拿给老董看?
“大王,吾等安排几副棺椁,收敛一下吧。骤时,也能让魏王好受一些!”
郭嘉注视着桌案上的木盒,心中暗叹几声,才谏言说道。
郭嘉说完,贾诩便言道:“大王欲取魏国之土乎?”
高诚一愣,疑惑的看了眼贾诩,心中随即便明白其意,皱着眉头问道:“文和欲使孤,负魏王?”
“非也,吾等只需将这些交给郭汜。此等大事,郭汜不敢瞒。魏王若见之,必怒气攻心,不出半年,魏国无首。大王再收敛人心,必能并河南!”
“不!”
高诚不假思索的打断贾诩的后话,与其说道:“文和,当年洛阳之变,孤父母、妾室俱遇难,奉孝携孤妻子,奔走河东,得魏王庇护,才得脱一劫。而后起兵,魏王亦大力相助。若非魏王,孤何以报仇雪恨?孤非完人,但仍知恩义,岂能行此恩将仇报之事!”
“臣失言,请大王责罚!”
听完高诚作宴,贾诩当即起身躬礼请罪。
高诚摆了下手,并没有责怪贾诩的意思。从周国的利益来考虑,贾诩所言,是正确的。但是,从人性上来说,便是错!
“先派人准备棺椁吧,还有别忘了打造木躯,置备衣冠。”
“大王放心!”
第512章 董魏之丧
郭汜很快便来到高诚中军帐内。
一见面,郭汜面上便带欣喜之意,冲着高诚行礼致意:“末将见过周王!”
“亚多来了,快,入坐!”
高诚示意郭汜落座,而后问道:“今日,魏王病情可有好转?”
“多谢周王关怀。末将来前,大王正在食肉。想必,再有数日,便可下榻了。若非周王仁义,魏王尚不知会有何恙。在这里,末将且先谢过周王大恩!”
郭汜说完,站了出来,屈膝顿首致谢。
“亚多快快请起,不必如此。”
高诚起身虚扶,见郭汜起身,又继续说道:“孤与魏王,相伴相依数年,同历沙场,情深义重。更何况,当年若非魏王及河东诸君,孤之家仇不知何时能报。唉~”
“周王?”
郭汜见高诚面色不太好,且最后一声叹气,似乎另有其意,一时不明所以。
高诚手指指向身前的桌案,与郭汜说道:“亚多,此乃王允狗贼送来的,汝且看看吧!”
言毕,郭汜带着疑心,注视着高诚身前的木盒,心里当即一跳,不会吧~
深吸了一口气,郭汜咬着牙,不再臆想,阔步上前。
打开第一个盒子,一颗腌制的首级,置于盒中。面目之上,皆是白灰,毫无血色。
郭汜闭上眼睛,这是牛辅,大王爱婿,亦是魏国中尉。
紧接着,李儒、董母、董旻、董璜……
以及魏国世子,董和。
董氏嫡族人员首级,俱在于此。旁族,只怕也没躲过这场灾难。至于自己的家小,想都不用想。
“王允狗贼,誓必杀汝!”
郭汜合上最后一个木盒,里面一颗孩童首级,直使看的人触目惊心,怒火中烧。
高诚拍了一下郭汜的肩膀,言道:“呼,此事,周国必不会坐视不管。当年,魏王助孤复仇。他日,大周亦必助魏王复仇!”
“多谢周王,王允小儿实当千刀万剐,削面覆发!”
郭汜冲着桌案恨恨的锤了一拳,对王允更加深恨。而后,又言道:“周王,这事,末将该如何与大王言?大王病情刚有好转,骤闻噩讯,必复发之啊!”
“放心,孤已命人去备至棺椁、木躯。而汝便需要告知魏国三军,备齐白幡白甲。棺椁入魏营时,汝需鼓动军心,言复仇之意。如此,魏王应该会好受一些!”
高诚说完,郭汜禀着嘴唇,咬牙说道:“周王,能瞒住此事吗?待吾等夺回河东后……”
“瞒不住的!王允既然派人送来这些,必然会遣细作大肆宣扬。魏王早晚都会知道,到时候更加难办!”
“可,可等到大王王躯好上一些~”
“嗨!”
高诚叹了一声,坐了下来,无奈说道:“也就这两日了,汝敢言魏军中,没有王允暗探?”
“这……”
郭汜口齿一张,随后又闭了起来。
怎么去保证?
连胡珍、杨定这些跟着大王打下魏国社稷的老臣,都投靠了王允。那些兵卒,又岂会无王允探子。
“末将明白,稍后回营,吾便准备!”
“此事,便辛苦亚多了!”
“周王放心,此乃末将份内之事,安敢不尽心尽力!”
郭汜抱拳一语,随后转身出帐离去。
两日后,董氏族亲的木躯以及衣冠,都置备妥当。
棺椁虽然不是上等的楠木,但也是这山中数百年的老树。魏国尚黑,故棺椁便漆玄色。内里木躯和首级粘在一起,裹以丝绸玉带,又备足冥器。
“起!”
“嚯!”
数十名魏军士卒,甲胄皆罩白色麻衣,腰缠丧布,齐齐用力,扛起放置台上的棺椁,徐徐下台。
周围立有魏兵相随,衣甲皆同,手中兵刃也尽数悬挂白幡。
“起!”
“嚯!”
十几架棺椁,有足足近千人扛着的,一步步行岀周军营寨。前后左右,皆有魏兵护持。
便是周军,今日亦是尽挂白幡,腰悬丧布。
高诚及诸将校、幕僚,更是置丧服罩之,率数百亲卫,随其入魏营。
刚至营门外,只见无数魏国兵马,尽披白衣,戈矛之上,白条随风而动。营寨之内,更是白幡白旗一片,遮天蔽日。
“臣等恭迎世子殿下!”
郭汜亲率诸校立于前,怀持灵牌,跪地叩首请之。
身后近三万魏兵,齐齐单膝屈下,高呼:“恭迎世子殿下!”
阵阵山呼,直至棺椁至前方止。
魏营营内,顿时出一车驾,四周悬挂珠壁,多置玄锦。短短两日之内,确实做不出什么好的柩车,只能等到了长安后,再重新置备。
“请世子殿下入驾!”
一名力士大声高呼。
魏兵当即抬着棺椁,徐徐上前,小心翼翼的将棺椁放置驾中,诸军护持,驶入营内。
而后。
“恭迎王太后入驾!”
早已恭候良久的魏军,扛着董卓生母棺椁,亦是上前,放到另一辆车驾上。
再后面,一如李儒、牛辅夫妇棺椁,便是直接由魏兵抬着入营,直至中军。
魏营中军大帐内,董卓早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只是病躯不能下榻。连呼亲卫,又无一人应答,心中大为疑惑。
“臣拜见大王!”
帐帘掀开,只见卫觊披麻戴孝,进入帐内。身后,几名董卓亲兵,亦是白甲在身。
“伯觎,出了何事?营内为何喧嚣不断?”
董卓忍着病躯,硬撑着上身微起,见卫觊如此打扮,心中顿时一阵不适,喝声问道。
卫觊当即躬身行礼,言道:“大王,世子殿下和王太后,归来矣!”
“嗯?”
董卓仅是愣了片刻,随即就明白卫觊的意思,强撑的身躯再也顶不住了。
良久之后,董卓才沙哑的说道:“伯觎,扶孤更衣!”
“诺!”
卫觊见董卓神态如此憔悴,片刻间再不复昨日润色,心里也是担忧不已。
很快,在亲卫的努力,董卓换上自身王服。外面侍卫更是抬来一架胡凳,扶着董卓坐于其上。
而后,四人扛着这胡凳,直去中军辕门。
抵达辕门时,数万魏军早已静候良久。
高诚与郭汜站在最前,由高诚手抱董卓生母灵位,由郭汜抱董卓幼子董和灵位。
“吾等拜见大王!”
郭汜当即屈膝下跪,行之大礼。
唯独高诚,躬身见礼。毕竟,同为一国之王,两人地位相当。而且,怀中可是董卓生母灵位,哪有母亲跪子之说。
董卓猛地吸了一口气,望着辕门外一片丧白,又看到最前方的两驾柩车,心中悲愤交加。
“扶孤下去!”
董卓咬着牙,与身边人说道。
亲卫立马搀扶着董卓,缓缓上前,来到高诚面前。
看着高诚怀中的灵牌,一向昂首挺胸,意气焕发的董卓,也不禁弯下身躯,双眸含着浊泪,欲言又不语。
董卓颤颤巍巍的探出手臂,拿起高诚奉上来的灵牌,紧紧的搂到怀里。颔首低泣,身躯不断颤抖。
“仲颖兄,还请节哀!”
高诚见此幕,也不禁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
人皆言,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为大哀。
可失去亲人,不论白发人还是黑发人,难道还有大哀、小哀之分?
董卓没有说话,由亲卫搀扶着,走到高诚身后的棺椁。
抚摸着那冰凉肃寂的棺椁,董卓不由躯肢无力,幸得亲卫扶持,这才没有倒下。
“阿母!孩儿不孝啊!”
董卓再也忍不住了,当即痛哭流涕,捶胸顿足。
第513章 撤还长安
董卓最终,还是病倒了。
哪怕是郭汜准备的再充足,魏军士兵喊的复仇言语再荡气回肠,仍然未能抚慰董卓心中的悲伤。
看着躺在床榻上,刚刚昏迷过去的董卓,高诚站在榻前,无能为力。
不比自己当年年轻气盛,体格健朗,一些事总能熬过去。
可董卓现在已经垂垂老矣,身体虚弱不堪,受这等刺激下,肯定遭不住。
“亚多,明日吾等便率军回长安。到时候,再为魏王亲族重制棺椁。”
高诚看着垂头丧气的郭汜,只能权且安慰一句。
董卓病倒在诸军面前,消息早已传遍全军,对于此时的魏军,无疑是雪上加霜。
“多谢周王,末将感激不尽!”
郭汜拱手言道,口中苦涩难堪,心中更是愤恨不已。
高诚走到郭汜身边,拍了两下其肩膀,说道:“亚多,文良、稚然不在,魏国便靠汝一力担之,万不可灰心丧气。”
说完,高诚径直离去。
魏军的情况很遭,别说郭汜了,就算是自己上手也未必能做的更好。
远出数百里,结果老窝被端了,迫不得已绕道至周国境内。他们现在的希望,便是自家大王。现在好了,魏国最后的顶梁柱也倒下了,军卒只会更加迷茫。
回到自家营寨,高诚当即安排各军准备返回长安。
与此同时,北上数百里的周魏两国骑兵,也终于会之一处。
大城塞。
属朔方郡。
从这里再往北,便是鲜卑人的活动范围。
张任已经得知了后方发生的情况,没有后院兵马,他们区区数万骑兵,根本不可能打下河套地区。
大城塞年久失修,基本上失去了作为关塞的主要功能,只剩下一副躯壳在此。
张任与徐荣,并没有安排兵马进驻塞内,而是驻扎在南面的大城县城外。
“文良兄,切勿忧虑!周王、魏王皆是当世英雄,又有诸君出谋划策,必然无恙!”
张任与徐荣驻马在一处土丘上,望着青色盎然的一片平原,与徐荣说道。
徐荣点了下头,没有说话。
事至今日,自己做不了什么,只能尽快想办法南归。
“明日吾等便率军南下吧!”
“可!”
两人一共就说了四句话,两言两答。
他们之间,不需要多说什么。当初,周军自富平而发,望东北而行。魏军自离石而发,望西北而进,两面夹击屠各部。
逐北千余里,甚至周军北去青盐泽,魏军东去南单于庭。
但,战果小的可怜。
沿途几乎就没遇见过胡人,唯一一次便是在这大城塞。
两万余屠各胡埋伏在此,想要袭击一下周军的先锋部队。
屠各胡胜了。
骑兵军第一师,损失了约莫千人,成功退走。而后,又是数百里不见踪影。只能见到那些胡人部落迁移留下的丁点痕迹。
魏军亦是如此,南匈奴几乎所有不中,全都撤退到了美稷。按照原先的计划安排,美稷属于吕布的进攻目标。可当徐荣率军至此时,却发现南匈奴二十余万部民在此。
顷刻之间,便是四五万匈奴骑兵相迎,迫使徐荣不得不权且后退。
那时候,徐荣就已经知道事情不对劲。胡人从哪得来的消息,竟然撤的如此之快。而且,吕布似乎并未攻击美稷。
随后,徐荣在美稷驻留了两日,发现屠各部的骑兵也即将逼来,立马重新退回大城县。
也就是两日前。
到了大城县,便得知了周王派来的信骑。
魏国王允发动叛乱,占据了河东郡。周魏两国大军,被迫自孟门撤至上郡,正南归长安。
今日,周国大军刚从青盐泽回到大城县。
次日一早。
近四万骑兵,立即南下,直奔龟兹而去。
伴随着河东政变,王允掌权的事情发生,周国以及魏国另外一个郡河南郡,也是波动起伏。
河东政变的消息一传出来,钟繇当即便命驻扎在武关的京畿守备军第二师东进,进驻潼关。同时又征募壮勇五千余人,进驻弘农,以保证弘农不会为王允所袭。
身在河南尹的樊稠和张济两人,更是日夜提心吊胆,不仅将两人麾下的万余兵卒,尽数集中在洛阳。更是于刚刚重建不久的洛阳百姓中,抓了两万余丁壮,协助守城。
随后,便是不断的打探河东的情况。
只可惜,探子传回来的消息,让两人更是心生惊惧。身在安邑的大王族亲尽数被诛,枭首示众。凡大王亲信将校、幕僚、文官、佐吏,一律被王允夷族。
安邑城内,血流成河,死人盈野。
而且,占据河内野王一带的魏军将校,尽数纳城归降王允。然后,还是未能逃过一死。这顿时让樊稠绝了投降的消息,立即和张济商议联络周国反攻河东事宜,再不提归顺王允。
张济自是希望周王能够借此机会,不费力气的接受河南郡。毕竟,高氏于己尚有私恩,张氏小辈中唯一的男丁张绣,更是与周王少时相交甚密。
再加上举河南郡归顺周国,张氏一族,必然能兴盛起来。
只可惜,派去长安的人,并没有带回具体的消息。只知道周王、魏王尚在西河,此等大事,国相钟繇,不能独断。所以,只是要求自己和樊稠,万万不能丢了河南郡。
这一日,樊稠和张济,正呆在洛阳宫城内河南尹府衙之中。
两人并没有什么事情可做,这十来天下来,王允并没有发兵南下攻打河南郡,让两人的警惕心和担忧都大大降低。
每天只能闲聊些琐事,顺便考虑下两人日后的发展。
魏国估计是要完蛋了,这一点任谁都能看的到。毕竟,老巢河东丢了,大王跟前的三万河东兵,跑没跑光都不知道呢。
而且,世子殿下亦被王允杀死,大王族亲子侄也悉数被杀。没有继承人,大王又已经步入年迈,谁知道魏国还能撑多久。
“报,启禀将军,长安来信!”
一名信骑跑进府衙,将手中的信封,交于二人。
樊稠当即打开一观,心中顿时一惊,暗叹不妙。
张济自是在观察樊稠的神态,见其猛然惊讶,皱眉不已,便知肯定发生了不少的事情。
“樊兄,出了何事?”
“张兄,胡珍、杨定二人造反,大王以及率军渡河去了上郡。而且,气火攻心,重病在榻!”
樊稠说完,颔首叹气,这实在让人难以接受。王允等人造反,还算情有可原。可胡珍、杨定二人凭什么造反,他们现在的一切,可都是大王给他们的啊!没有大王,他们二人还不知道在哪疙瘩混呢。
“怎么会这样?大王没事吧?”
“信书上未曾言明,只道病重!”
“唉~”
第514章 安邑诸公
樊稠、张济二人的心情,由于这封书信的到来,更是陷入低谷。
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办是好了。
只能,再派信使去长安,询问自家大王的病情。然后,就是继续在洛阳城内呆着了。
魏王没死,他们还有盼头,说不定借助周国的力量,还能夺回河东,重现往日魏国繁华。若是死了,他们也大可名正言顺的归附周国,替魏王报仇雪恨。
可现在,却是病重在榻。
从河东政变,到现在他们都没有接到任何一封指示他俩如何做的命令。直属上司牛辅,凑巧的回了安邑,一并死在那了。倒是周国国相钟繇下令,让他们坚守城池。
可是怎么守?
他们手底下万余精锐,也都是河东人。虽然是当年迁到河东的洛阳百姓子弟,但家小都在河东。
现在防止那些兵卒逃散都快来不及了,更别提防守了。若不是城内还有强拉的两万壮勇,二人真想立马先跑到周国境内再说。
洛阳城内百姓,都是强迁到此。壮勇,也是强拉的。还有军心涣散的万余河东兵,鬼知道王允什么时候杀过来。
甚至,不要多少兵马,几千人过来就可能拿下洛阳城。
樊稠和张济现在除了自己的亲卫、子侄外,其余人,全都信不过。
但现在,王允委实没有心思去管在河南郡的樊稠、张济,此时正将自己目光,死死地盯在晋阳。
安邑城内,经过一场大肆杀戮后,近万颗董卓亲信的人头,使得河东成为王允的一言堂。哪怕是同样合谋起兵的黄婉、郑泰、董承等人,也是不敢有任何异言。
唯独能够反驳王允的只有一人,雁门郭缊。
倒不是说郭缊有多么厉害,而是其手中掌握的晋国的两万精锐兵马。这些人,可比白波军以及归降的万余河东兵强太多了。
此时,王允与郭缊,就坐在安邑宫内,面视而谈。
“孟修,胡珍、杨定纵火之时,何故不出?”
王允看着今日刚刚到安邑的郭缊,心中还是有些不爽的。自己可是命令于其,待胡文才、杨整休火烧周魏大军军粮时,伺机掩杀。如此一来,周魏二国必然溃之。
郭缊神色不动,看了一眼王允,嘴角扬了一下,却是闭口不言。似乎,这件事压根就与自己无关。
王允顿时有些气急,冷眸盯着郭缊,厉声言道:“哼,孟修,莫要过之?”
此言一出,郭缊才正视王允,言道:“缊今日前来,为的便是雁门。司徒不论是想要什么,但只要不为难郭家,缊可以当作不知!”
“雁门乃是国家郡县,何谓为难郭氏?”
王允仍在气头,直言说道。
郭缊点了下头,神态突然间放轻松起来,慢慢起身,而后说道:“既然司徒以为张燕小贼适居雁门,那缊也只好归晋阳了!”
王允眼角一眯,郭缊想要做什么?支持吕布?
“噢,忘记告诉司徒了。缊能使吕布压下嗣位晋王的念头,也能让他登上晋王之位!”
郭缊说完,径直离去。
留下王允一人,邪眸盯着那离去的背影,感受着空旷殿内散出的一阵阵凉意。
这大汉,如今便似这大殿。
望眼下去,尽为灰尘,而无一珠玉啊!
从这场谋划开始之际,自己就在考虑如何压制那些统兵大将。纵观先帝至今,大汉朝手握重兵的将军,还有几人忠于汉室。若非当年先帝不听忠臣之言,削高逆兵权,何至于大汉有今倾之难?
吕布、郭缊、郭太、张燕、张扬,这些所谓共剿逆王的盟友,没有一个人心怀忠义。
郭太倒还好,在眼皮底下,其帐下诸人一如李乐、胡才、杨奉、韩暹等大小渠帅,皆是贪利之辈,可以随时下之。
而吕布和张扬二人,手握重兵五万余人,又掌持天子,确实难办。先前,使张辽去晋阳,为的便是让张辽告诉吕布,自己与郭缊交密,使其不敢擅自僭位,以安其心。
同时,又使张燕据之雁门,两面围堵太原郡。可谁曾想郭缊竟因此事而不满,看来,郭氏也是狼子野心。
思忖感怀良久后,王允这才派人通传郑泰、黄婉、陈纪三人密议。
“子琰、元方、公业,坐!”
三人落座,郑泰问道:“王公,与孟修所商如何?”
郭缊的事情,安邑城内几位巨头基本上也都知晓了,更加清楚郭缊亲自来安邑的主要目的。
王允摇了摇头,言道:“郭缊,欲以雁门为家!”
这话一出,陈纪与郑泰俱是皱起眉头,这可不是个好消息啊。要知道现在虽然轻而易举的除掉了晋王丁原,但尚有吕布在侧。
“子琰,子由和德瑜募兵如何了?”
王允转语不再提及郭缊一事,而是询问王服与伍琼的募兵情况。
黄琬立即回道:“如今已经募兵五千余人,只是北军五校,如何编制?若是一校兵马过多,难免重蹈覆辙!”
“嗯,这样,子琰可知周国军制乎?”
王允突然想到周国的军制,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法子。
黄琬点了点头,先前或许还不曾注意过。可经此次离石大议后,数万周兵北上,其各军编制几乎尽为北地所知。
“那吾等便仿周国军制,重设北军、南军,皆一万五千余人。便以子由任北军中侯,德瑜任南军中侯。如此,三万余众,足够应一时之需。日后,再言其他!”
“如此甚好,安邑仓廪充实,钱粮众多。不过,倒是甲胄过少,库存不足万数。”
黄琬说完,王允又说道:“无妨,可重新召集洛阳匠户,编作大匠,制备甲具戈矛。另外,还要派人联系张燕,务必使其忠于汉室。”
“子师放心,琬稍后便去安排。”
黄琬应下。
旁边的陈纪也言道:“子师,如今天子在晋阳,吾等可以试一试,看看能否自吕布手中迎回天子。只要天子回到安邑,那吕布是否有反心,都将无法危及陛下!”
“也好,骤时大可许给吕布一番好处。无论如何,先将陛下迎回安邑再说!”
迎回天子本是最为重要之事,按照原先计划,便应是郭缊率军与自己汇合,兵临晋阳,里应外合之下拿下晋阳。
可由于雁门一事,郭缊几多去书于己,要求张燕退出雁门。现在更是亲自前来安邑,发兵晋阳一事,自无从谈起。而且,眼下郭缊明显将这些密事,尽皆透漏出去。所以,现在只能如此尝试了。
随后,几人商定了一下朝廷三公九卿的担任人选,这才作罢。
临散时,王允还是多言一句:“公业,汝与司农相交甚密,稍后去探探司农的意思。”
郑泰冲着王允点头示意,心中明白王允的想法。
第515章 郭全父子
郭缊离开王宫之后,径直回了在安邑的府邸。
一进府邸,立即有仆人上前。
“仆,拜见公子!”
郭缊摆手示意,问道:“引吾拜见阿翁!”
“诺!公子请随仆来!”
一名仆人当即在前引路,郭缊亦随在其后。
很快,郭缊便来到书房。
这还是郭缊第一次来安邑郭府,因为父亲自董卓定都安邑后,便受郑公相邀,入朝再为司农。而自己,则是留在了太原,接着驻守雁门,连晋阳都很少回去,更勿言千里之外的安邑了。
“主君,公子回来了!”
仆人上前,敲门禀报。
书房内随即便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让其进来!”
“公子,请!”
不用仆人言语,郭缊便已抬步,进入书房。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席坐于案,边是饮茶,边是拿着一本书籍观阅。
“孩儿向阿翁请安!”
郭缊禀手执礼,恭敬请言。
谁知,那老人将手中书籍合上,小心翼翼的放到桌案一侧。转头,温和的面色,便变得有些严厉,斥问道:“缊儿,汝到底想要做甚?”
这些时日,身为大司农的郭全,对于自己儿子的事迹,更是充于两耳,不敢相轻。
郭缊神态如常,再度躬身鞠礼,言道:“孩儿不孝,使阿翁忧心了!”
“哼,汝若是不多事,吾岂会寝食难咽!”
郭全看着自己心爱的儿子,这跟以前可谓是大相庭径。心中暗叹一声,苦声言道:“缊儿,雁门那地方有何益处?地处边塞,民困政乏,据之于吾郭氏无益。而且,王氏在太原的实力,难道汝还不知晓吗?”
“吕布那点兵马,太原王氏真的在乎吗?王柔、王泽兄弟又岂是易与之辈?更何况如今王允如日中天,汝当真非要将郭氏逼到绝路上吗?”
郭全越说越是气愤,到最后更是声如暴雷,直吓得外面仆人纷纷远离。
郭缊抬首望了一眼父亲,有些不知该如何说是好。父亲这一生都奉献给了大汉朝廷,先前致仕回乡后,仅是郑公一封帛书,便再次回到庙堂。为的,便是再扶一扶大汉。
说了这么多王氏的庞大,还不是意指汉室余威犹存。
只可惜,自己的想法却是大有不同。
“阿翁切莫动怒,孩儿与阿翁独见解不一,还请阿翁万勿置气!”
面对儿子孝顺的这一面,郭全再生气,也只能窝在心里,叹了一声:“唉,汝倒是言来,让为父知晓汝究竟作何想?”
“多谢阿翁,孩儿这便言来!”
郭缊拱手行了一礼,这次继续说道:“阿翁,孩儿以为王司徒非是良相之才,不足以扶汉之将倾。”
“王子师文采斐然,所学涉猎之广,非汝能及。更兼忠公体国,有王佐之能。只待迎回天子,肃正朝堂,秉明吏政,大汉必有再创之望!”
郭缊刚说完一句,郭全立即回驳说道。
郭缊嘴角一抽,您老倒是等孩儿把话说完啊。只是,眼前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心中还对大汉抱有希冀。
于是,只好继续说道:“阿翁,王司徒有王佐之才,不可否。但,天下将倾,非一王佐所能扶之。无贤君圣王,无良帅名将,仅其王佐,焉能安定天下!”
郭全眉头一皱,没有急着说话,继续听郭缊道来。
“天子若圣贤,阿翁亦不会离天子而赴安邑矣。如今天子,屈服于丁原淫威之下,片语不敢言之,全无天子之威。孩儿斗胆试问阿翁,定天下者,何人不是威严森罗?宣帝、和帝,皆是忍于庭堂之上,谋于帷幕之中,雄姿大略。可今日之天子呢,庭堂之上唯唯诺诺,帷幕之间泣泣怨语。手握绣衣直指,而不敢私络忠臣,恐为丁原所害。哼,身为天子,纵身一博,便是身死国灭,亦不失天家尊严!”
郭缊明显对刘协怨气十足,言语中尽是讽刺鄙夷之语。
可郭全却言道:“唉,陛下聪慧,岂有不知之理。只是先前丁原权盛,陛下身负皇汉江山社稷,焉能将龙体犯险?”
“阿翁,孩儿未被调至离石时,曾密报绣衣直指。时晋阳仅万人,孩儿自雁门南下,大可轻易夺取晋阳。便联络城内忠臣,一如王柔、王泽,欲相约共事。可陛下,竟使绣衣直指与吾言,军国大事,不可急!”
郭缊气呼呼的接着说来:“哼,如今刘虞身死,燕王为公孙瓒所协,迫于城邑。天下六王并存,南方三宗室,自保尚可。望其北之,实属臆测。再不急,这天下就不姓刘了。他刘氏天子都不急,孩儿又急什么。现在孩儿算是心中明了,吾郭氏若想在日后持之繁盛,必须要握有兵权。如此,待天下态势分明之际,吾郭氏投何方,皆不失尊贵!”
郭全等到儿子将心里话一口气说完后,缓缓坐下,心平气和的问道:“缊儿,汝以为,何人能将天下?”
“局势不明,孩儿不敢臆测。不过,最具其势者,独三人尔!”
“噢,何三人?”
“燕汉大将军袁绍,四世三公,又携冀州富庶,带甲十余万。今与公孙瓒战于易水,遣刘和、乌桓击燕国腹背。如若胜之,并幽冀之地,聚敛甲士精骑。不论是西取并州,南下兖青,皆不可敌。”
郭缊说完,郭全不由言道:“是啊,袁绍今日之盛,一如二三岁前之袁术。”
待父亲感言完毕,郭缊继续说道:“周王高诚,今魏国将覆。若周王并魏之河南,再夺河东,以为关中屏障。而后南结汉中,取之巴蜀之富,就先秦、高祖之势,可王天下!”
“周国没那么容易,王公实力并不差。且周国今时急缺粮草,又历离石之败,仓皇逃之,非三五月不足奋军心。三五月,呵呵,王公正筹备兵马,三五月后,河东有卒四五万,联合吕布,当之足以!”
对于高诚这个头号大逆贼,郭全嗤之以鼻。若非此人和董卓,大汉怎么可能有今日之危,夷其九族尚显轻之。
郭缊摇了下头,没有搭理自己父亲。周国的实力很强好不好,若不是前两年周国遭了天灾,怎么可能丁点声音没有呢。
“其三,兖州牧曹操。”
郭缊话刚出口,便被父亲打断:“缊儿,曹孟德,乃袁绍鹰犬~”
“阿翁,曹孟德非是屈居人下之辈。更何况,眼下曹操可能先袁绍一步,吞并青州。拥二州之地,坐民六七百万,休养生息一岁。必是甲士十万,钱粮满仓。而齐王陶谦,数与曹操战,悉败之。若非有楚王袁术照应,曹操轻而易举可下徐州。只要曹操拿下青州,联合刘表,要吞并徐州不难,甚至袁术的豫州也未必不可尝之。”
“骤时,中原之地,大有可能为曹操所有。其所患者,唯袁绍也。胜之则便可与周国东西相望,再之后便是各凭本事了!”
郭缊将自己的看法说完后,郭全不由惊讶的端望一阵自己儿子。还真没发现,自己儿子居然将局势看的如此清晰。
或许,自己确实老了,眼睛也有些浊了啊~
第516章 燕国困局
“那么缊儿,汝打算怎么做?便是汝占据雁门,又能如何?别人不知,为父还不知晓吗?”
郭全平下心来,语重心长的说道。
离石有两万人马,在三晋大地上算不上强大,可也是一支举足轻重的力量。
但是,这并非是郭氏的力量。缊儿能掌控这支兵马,并非全是郭氏之力。或者说整个晋国的兵马,只有那两万狼骑,不是世家豪强所有。
雁门两万人马,以及原先驻守于晋阳的兵马,多是太原世家豪强掌控。张扬的两万多人,数千人是以前的河内兵,余者皆是上党兵。只有吕布的两万狼骑,皆是选择并州北部数郡,为胡人所威胁的边军、边民。
“阿翁放心,晋阳王氏与孩儿同心,皆有据地自保,以待英主之念!”
郭缊心中明白父亲的意思,但并没有太多担心。晋阳王氏的日子,可比祁县王氏要难过的多。
再者说了,那祁县王氏愿不愿意支持王允,还不一定呢。毕竟,他们先前可不知道王允有这么多想法。
“二王虽然相争,但毕竟同出一源,郭氏处在这风尖浪口之上,未必是好事!”
“阿翁尽管放心便是,孩儿心中自有计较!”
郭缊的意思仍然未变,在这大争之世,不奋力争取的人,只会被淹没在滚滚大势之下。父亲的思想已经老固,他还活在和平时代下的利益纷争。
郭全果然面色一衰,长叹一声:“罢了罢了,这个家,最终还是要交给汝。为父老了,撑不了几年了,日后便全看缊儿汝了!”
“阿翁身体健朗,依孩儿看,长命百岁都是易事呢!”
郭缊上前,将桌案上的茶水,恭到父亲面前,口中说着一些祈愿的好话。
郭全一张老脸上,顿时洋溢起满足的笑意,接过儿子递到身前的茶水,轻呡一口,甚是欣慰。
为人父,郭全并不介意儿子才华是否出众,也不介意他有着和自己不同的见解。只要儿女孝顺,自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一夜长谈后,次日一早。
郭全刚刚起来,便有仆人来报,言郑泰上门拜访。
两人之间所谈的并不多,郑泰最终也是面带笑意出门。
两日后,郭缊回到离石,备兵向晋阳开拔。同时,自安邑而出的白波军两万人马,也纷纷北上。
三晋大地,一场隐匿于日光下的又一场较量开始。
而在隔之太行的幽州大地,也是战火纷飞。
初平五年,七月初。
袁绍携大军七万余人,彻底围住易县城池。韩猛率兵八千,自北而下,沿途占据故安、范阳,抵达易县北部,安营驻寨,封堵易县北门。
西面袁绍使大将鞠义为将,率兵两万,自西向东。东面以淳于琼为大将,率万余人,领诸多舟筏,立水寨,封易县东面河水。
南面袁绍,率领余下四万人马,逐步抵达易县南部十余里外扎营,与易县南城外的燕军大营,隔之相望。
燕军以一万五千步卒,五千精骑驻于城外军营。城内则是编制民夫,严加训练,协助守城。公孙续以一万精骑,游离于外,伺机而动而动。
易县一带,两军形势非常明显。袁军自是以包围易县为主,歼灭公孙瓒步军主力。而燕军,则是防守易县,以免被袁军彻底包围。
短短两日见,公孙续与颜良率领的河北骑兵,围绕着韩猛军营,交战二三次,互有伤亡。一方想要击溃实力最弱的韩猛,另一方就是死命的保着韩猛不败。
在北面幽州腹地之内,刘备、刘和、阎柔、鲜于辅、鲜于银几人会兵上谷。与乌桓难楼的一万乌桓骑兵,驻于沮阳,威压居庸关。
不过军都径山路险峻,刘和、塌顿等人,也不敢冒然进入。而是打算在这沮阳修整一两日,先探探军都径内的情况。
而田畴则是带着三千余步卒,以及塌顿、乌延、苏仆延等人部骑三万余,击破卢龙塞,直取潞县。
留守蓟县的邹丹,在田畴、塌顿等人抵达潞县前,便已经命驻扎在渔阳县的三千兵马南下,屯于此地。
潞县在今通县东,属于蓟县的最后一道防线。如果潞县丢了,那蓟县周边,一望无际的原野,便尽由胡骑纵横了。
至于右北平、辽西两军,邹丹已经顾不上了。卢龙塞一破,右北平和辽西与蓟县的联系彻底断绝。
面对北面、东面夹击而来的敌军,邹丹在蓟县更是做足了准备。原本留守蓟县的一万精锐,半数调至居庸关。潞县尚有三千兵马,城内五千守军,以及召集的众多壮勇,守住蓟县不成问题。
麻烦就麻烦在,除了蓟县,其余地方都顾不上了,只能任由乌桓人肆兵劫掠。
失去其余诸郡,仅靠广阳和涿郡,想要维持这场战争,太难了。
身在易县的公孙瓒自然也明白眼下局势的危急,不得不说阎柔和田畴的叛乱,致使幽州边地防线彻底化为虚无。
现在自己在易县,邹丹在蓟县,南北相抵,保护着幽州这片最富饶的地区。一旦任一有失,燕国便有倾覆之难。
易县城内。
公孙瓒正与关靖商议着支援邹丹的事情。
“续儿手下大部骑兵抽调不开,无此万骑协防,易县必然被团团围困。现在,只能将白马义从派过去,三千骑……”
公孙瓒心中默数着手中的兵力,最终还是决定让赵云去驰援蓟县。
只是关靖的面色并不好看,劝言说道:“大王,三千骑兵于蓟县战局无益。眼下刘和等人被阻居庸塞外,一时难以通寰。依靖之见,当立即抽调全军精骑北上,先击溃塌顿的乌桓骑兵,解潞县之围。只要塌顿被击溃,蓟县兵力便可全力防守居庸塞,任刘和有天大本事,也难以越天埑。”
“随后,精骑再南归易县。袁军欲围吾易县,被分其兵,于四门驻扎。近两万锐骑,足以打破袁军包围。如此一来,易县、蓟县之困局立解。若是只派白马去潞县,何时才能击溃塌顿麾下三万胡骑。胡骑不除,蓟县便一直在危难之间。”
关靖尚未说完,便被公孙瓒摆手打断。
只听见公孙瓒言道:“国相放心,义从乃本将亲军,战力强横。当年,数百骑便可粘着四五千胡骑跑,如今三千义从齐聚,就凭那些乌桓人,必败无疑。”
关靖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自家大王会说出如此自大之语。以前白马义从是厉害,可是历经界桥、龙凑、拒马水、易水等接连大战,白马义从都快换了一茬了。
先前白马,人人控骑精湛,乘于马背弯弓而射,亦不在话下。现在呢,骑射之艺,十之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