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3章 旧友重聚
不过女孩儿看着看着，总觉得这身影有些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而且身材完美到这种地步，总让人觉得不像素人，反而结合他们所在的影视城，很容易联想到明星演员身上。
难道真的是明星？不会吧，真的会有大明星顶着这么大太阳，跑到拥挤的商业街来买冰沙吗？
女孩儿连着偷瞟好几眼，心里挣扎不定，也不敢贸然上去打招呼。
她的动作也早早就被江棠看在眼里。
江棠特意侧过身，避开对方的视线，同时心里也有些无奈。
她没想到随便来路边小店买个冰沙都能引人怀疑，看来这街是不能逛了。
她和高越交换了一个彼此都懂的眼神，准备买完冰沙就结束逛街去剧组。
好在这段时间里，前面的女孩儿并没有过多怀疑，她很快被朋友叫住，两人就选择什么口味的冰沙发生激烈争执，最后决定一个草莓一个芒果一起吃。
等两个女孩儿心满意足地端着冰沙离开，接下来终于轮到江棠。
她的草莓冰沙完成得很快，堆成小山的细腻冰沙面上浇着炼乳和冰淇淋，顶部装点着草莓，挖开冰沙里面还有麦片和红豆沙，光是看看就惹人食指大动。
江棠端着冰沙，拿起勺子刚准备舀一口，就感觉旁边突然冲出来一道黑影，眼看就要撞上她。
周围发出阵阵惊呼，身手敏捷的江棠及时退开，避免了冲撞，但是端着冰沙的手却不慎歪了歪，堆得冒头的一大坨冰沙顿时啪叽砸在地上。
江棠难得愣住了。
直到一句“抓小偷”让她回过神来。
她来不及去想这声音的熟悉，手里的半杯冰沙已经呈抛物线砸出去，笔直命中刚才险些撞到她那人的后脑勺。
不算多重的半杯冰沙，被她一砸，拥有了炮弹般的威力，竟然直接把那逃跑的小偷砸得晕头转向摔倒在地，冰沙哗啦啦从他后脑勺流进衣服里。
还没等小偷愤怒抬头怒斥，江棠就已经大步走过去摁住他的脑袋。
“你撞到我了。”
轻飘飘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让小偷有种面对凶手的畏惧。
他连头都没回，确切地说是不敢回。
后脑勺的汗毛更是全部竖起来，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来，怂得不行。
一路追着小偷的女孩儿见到人被抓住，也跟着停下来，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
“谢谢你……咦？”
江棠墨镜后的眼睛也流露出笑意，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碰见熟人。
“鱼姐！鱼姐！”
第二个女孩儿也追着上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着，就跟随时要厥过去了似的。
她看到小偷被逮住，也松了口气，随后很快看见制服小偷的那人。
“江……江……”
没等她喊出声，就先被人一把捂住。
萧渔丢给蔡周一个眼神，蔡周心领神会，识相闭嘴，看着江棠发亮的眼睛倒是没舍得挪开，看上去对遇见江棠非常惊喜。
江棠也笑着抬手，与两人打招呼，刚刚冰沙被撞掉的郁气一扫而空。
等影视城的保安闻讯赶来，把小偷押走，江棠才拍拍手，走到萧渔蔡周面前。
“好久不见。”她压了压帽檐，避开围观群众好奇打量的视线。
“棠姐棠姐，好久不见！”蔡周兴奋得恨不得蹦起来。
萧渔比蔡周内敛许多，但也看得出她眼里的笑意。
高越正好端着一杯新的草莓冰沙回来。
在江棠冲出去制服小偷的时候，她已经趁着排队人群都去围观的空隙，到店里买了一杯新的草莓冰沙，彻底弥补了江棠一口没吃的遗憾。
高越把冰沙递到江棠手上：“这两位，好像是你的高中同学？”
江棠笑吟吟地点头，是为新的草莓冰沙，也是为遇见老朋友。
说起来，她和萧渔裴纪他们也大半年没见了，大家虽然会在【明德小分队】的群里聊天，但是打字和见面的感觉终究不一样。
这会儿碰上他们也是意外之喜，江棠原本想早点去剧组的，现在却临时决定跟萧渔蔡周一起找地方聊聊天。
高越也不打扰江棠跟朋友的相处时间，跟她说了剧组位置之后，提前道别离开，临走时还拜托二位多照顾江棠。
“那就是圈里的传奇经纪人高越？都说她做事雷厉风行，性格独断专横，怎么现在这么平易近人？”
作为多年的追星女孩儿，蔡周对高越的名字当然不陌生，她以前追过的墙头还被高越带过，这次见面颇有种爷青回的感觉。
萧渔瞥着她：“真正的传奇不是站在你面前？”
蔡周重新冒起星星眼：“这倒是……棠姐，你的电影我可都拉着朋友看过五遍以上哦！”
江棠笑着道了谢：“感谢你的电影票，请你们吃下午茶？”
蔡周当然不会拒绝，萧渔更是和江棠相视而笑，笑容冲淡时间带来的生疏感。
不过三人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喝下午茶聊天的地方。
江棠才知道，原来萧渔和蔡周是跟唐堂和另外一个朋友，总共四个人一起来的。
只是那两名男生去买东西了，中途萧渔撞见小偷，冲出来见义勇为，留在蔡周在原地，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追着萧渔走了。
等蔡周摸出手机一看，才发现唐堂已经给她打了六个未接来电。
蔡周赶紧回拨过去，没等她开口，唐堂焦急的声音就已经冲破话筒，连江棠都听见了：“你们去什么地方了？怎么转眼就不见人影了？打电话还一直不接！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
蔡周尴尬地咳嗽两声打断他：“知道知道，刚刚遇上点事情，不过这都不是重点，你知道我们遇上谁了吗？见到你肯定会大吃一惊！行了行了，别叨叨了，我给你发定位，你们这就过来！”
江棠瞧出一丝端倪。
她舀着冰沙送进嘴里，还饶有兴致地看着蔡周打电话。
蔡周不好意思地挥挥手，还是萧渔出声解释：“她跟唐堂在谈恋爱。”
江棠微笑着挑眉：“嗯，看出来了。”
蔡周的脸顿时红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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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今天不小心耽搁了时间，补更明天……明天一定……
第794章 尹峰
老实说，蔡周也没想到，有天她居然会跟唐堂这个欢喜冤家在一起。
往日她贯来把唐堂视为生平大敌，两人见面就对呛，互掐更不知道多少回。
不过就跟电视剧老套的欢喜冤家情节一样，两人吵着吵着，突然吵出感情来了。
有次蔡周在女生宿舍楼下被男生抱着花点蜡烛弹吉他表白，虽然蔡周当场就拒绝了对方，但是这个事情仍然在学校论坛疯传，自然也被唐堂知道了。
唐堂说不出来的酸，第二天故意找蔡周出来吃饭，十句话里有九句话都离不开昨天的表白事情，还话里话外都是对男生的贬低，连带着损了蔡周几句眼神不好。
蔡周当时都气笑了，一点儿不带客气的用力踩住唐堂的脚，冷笑着问他是不是喜欢自己，否则怎么抓住这个事情不放，语气也是酸溜溜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吃醋了。
疼得龇牙咧嘴的唐堂本来想反驳，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上头，竟然红着脖子吼出我就是喜欢你就是吃醋怎么样，硬是把表白的话喊出了挑衅的味道。
巨大的嗓门震动食堂屋顶，附近无数的学生全部听到了，齐刷刷朝两人投来八卦的视线。
蔡周傻眼。
唐堂懊恼不已。
……然后第二天两人就在一起了。
蔡周讲起这些事，江棠笑得肩膀都在抖动。
蔡周语气无奈：“笑吧棠姐，我知道这件事情很让人意外，连我也没想到自己会瞎了眼看上这个家伙。”
抱着手臂的萧渔轻哼了哼：“嘴巴说得厉害，那你怎么不早点迷途知返，跟唐堂分手算了？”
蔡周支支吾吾、左顾右盼，就是不去回应萧渔的话，简直快把心虚写在脸上。
江棠适时给她解了围：“唐堂来了。”
蔡周稍稍松气，赶紧踮脚张望：“哪里哪里？”
话音还没落，唐堂就拨开人群钻出来，他眼里只有蔡周似的，直直冲到她面前，气喘不停地说：“你们怎么突然就消失不见了？你知道我转身发现你们人没在，吓得魂都快飞了吗？对了，没出什么事吧？”
蔡周连连摆手安慰他：“没事没事，刚刚有个小偷，鱼姐看见就追了出来，我只好也跟着追出来。”
唐堂瞪大眼睛：“小偷？这么危险的吗？你这小身板冲上去有什么用？”
蔡周的笑容渐渐崩裂。
萧渔也不爽地一眼瞪过去：“怎么？对未来的人民警察见义勇为有意见？”
唐堂缩了缩脖子，习惯屈从于鱼姐的压迫，本来想要道歉，结果眼角余光先瞥见一道熟悉身影，虽然戴着墨镜和帽子，但这并不妨碍唐堂一眼就认出对方。
“棠姐！你怎么也在这里？”
唐堂激动得都破音了，被蔡周嫌弃没出息，白了一眼。
唐堂也顾不得蔡周的嫌弃，一溜烟儿窜到江棠跟前，就跟见到爱豆的小迷弟似的……不对，唐堂还真是江棠的小迷弟，整天就知道在江棠身后喊666的那种小迷弟，或称小弟。
唐堂原本就话多，见到江棠就跟打开话匣子似的，滔滔不绝地开始叙旧：“棠姐真的好久不见啊，你今天怎么会在这里？来附近拍戏的吗？我们都好久没见，裴哥上次还提起你了！对了对了，你的电影我们都看了，裴哥训练那么忙都抽空看了至少三遍呢！你的百亿票房可有我们贡献的钱哦！啊还有还有，下次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千万要把裴哥约出来一起见见面啊，裴哥整天被关在学校训练太惨了，你见到他一定会吃惊的……”
蔡周终于听不下去，冲出来把唐堂捂嘴拽走：“行了，安静一会儿吧，这是在街上呢。”
唐堂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懊恼地啊了声：“糟糕，我忘了，没有什么人听到吧？”
他这才去看附近环境。
蔡周：“等你注意，黄花菜都凉了！放心，我们特意找的角落，偏僻又安静！”
唐堂嘿嘿笑起来：“幸好幸好！”
江棠看着唐堂还是熟悉的傻憨憨，哑然失笑：“今天正好碰见，说好请你们吃下午茶，不如现在就去？”
唐堂欣然同意：“好啊！”
蔡周连忙拽拽他：“哎，你舍友呢？”
唐堂这才想起他一个人跑过来，把他舍友丢在半路了。
他一拍脑门：“糟了，他肯定是跟丢了，又没有定位……我给他打个电话！”
他赶紧摸出手机，发现手机里有两个未接来电，又拨回去。
对方似乎没有生气，只是询问了他们的位置。
不过五分钟，一个穿着白衬衫的清俊青年走过来。
他似乎跑了几步，额头和鼻子上还有汗，看到唐堂他们才特地放慢脚步，平复因为跑动而紊乱的呼吸。
“尹峰！”唐堂笑着道歉，“抱歉兄弟，刚刚把你给忘了！”
名叫尹峰的青年爽快笑笑：“你心急嘛，我能理解。”
唐堂拍着尹峰肩膀，笑得更厉害。
尹峰一来就发现多出江棠这号人，他对娱乐圈不熟悉，虽然知道江棠的名字，但是对她的身形并不了解，加上江棠又戴着墨镜和帽子，他看到也只以为是女生注重防晒，没有怀疑什么。
他试探着问：“这位也是你们的朋友吗？”
江棠淡淡嗯了声。
唐堂则解释道：“她也是我们高中同学，我们都叫她棠姐。”
尹峰笑呵呵地点头，想起唐堂、蔡周和萧渔的高中母校都是帝京大名鼎鼎的明德中学，就差不多能猜测面前这位能被叫声“棠姐”的，多半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他朝着江棠友好笑起来，笑容里有种清爽俊朗的少年期：“你好，我是尹峰，是唐堂的大学舍友。”
唐堂还在旁边附和：“尹峰可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大一我有次在宿舍生病，烧得人都快傻了，多亏尹峰把我背去医院！”
江棠听完，颔首：“原来是这样。”
“走吧。”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萧渔突然开口提醒。
尹峰飞快地看了她一眼，自以为动作小，却都被江棠看在眼里。
第795章 敲打
江棠的下午茶，理所当然叫上尹峰一起。
他们找到影视城附近的一家咖啡厅，是栋纯白色的两层小楼，装潢简单不失精致，因为在影视城的商业街外围，价格又比较昂贵，所以这会儿客人并不多。
咖啡厅主要面向群体一般是在影视城拍戏的剧组，粉丝的咖啡车应援也喜欢在这种包装好有格调的咖啡厅订餐。
江棠他们一行人刚找到位置坐下，就看到两个学生模样的年轻女孩儿紧跟着推开门进来，开口就找老板订了5888的应援咖啡和甜点。
蔡周惊讶咋舌：“我追星这么多年，也没在应援上砸过这么多钱，顶多是买买周边专辑或者代言产品什么的。”
唐堂表现得更加吃惊：“你上个月不才买了你新墙头代言的电脑吗？还是顶级配置，算下来快一万了，比5888贵多了！”
蔡周气恼不已，恨不得一巴掌扇在唐堂脑袋上：“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再说了，我买的电脑难道你没用？嫌弃就还给我！”
唐堂赶紧赔笑：“不嫌弃不嫌弃，打游戏可顺手了！”
蔡周眼睛一眯：“你最近又在打游戏？难怪我好几次找你，你都说忙，该不会借着游戏在外面胡作非为吧？”
唐堂举手大叫冤枉，还拽来尹峰给他当证人，反复强调自己只是安分打游戏，绝对没有干坏事！
蔡周轻哼，不怎么相信他，可把唐堂郁闷坏了。
“电脑不是你送我的吗？那么好的配置，不拿来打游戏太可惜了！你这属于钓鱼执法！我要抗议！”
“抗议无效！”
这对欢喜冤家，就算成了情侣，也永远改不了吵吵闹闹的相处模式。
尹峰无奈摇摇头，先是看了看萧渔，见她低头在玩手机，才转而看向江棠。
“咖啡厅里开着空调挺凉快的，棠姐要不要把帽子墨镜摘下来？”
他笑着说起，就好像随口那么提议。
事实也的确是随口提议，尹峰本心也只是想跟在座的人拉拉关系而已。
他的话刚说完，不知道为什么，明显感觉在座除了那位棠姐以外，另外三人都古怪看了看他。
唐堂更是主动解释起：“太阳刺眼呢，我们棠姐最讨厌紫外线了！”
蔡周也跟着附和：“对对对！”
都没给江棠解释的机会。
其实除了尹峰本人，在座的人都知道，江棠之所以不摘帽子墨镜，就是为了不暴露身份。
唐堂和蔡周想得比较简单，以为棠姐就是不喜欢和外人打交道，没有深想。
萧渔就不一样，她从江棠举止里嗅出点不一样的味道。
她连连看了江棠好几眼，小动作被江棠注意到。
“怎么了？”
萧渔欲言又止。
江棠好像知道她想问什么，无声拍拍她肩膀。
萧渔也把话咽了回去，没再多问。
正好服务员送咖啡和甜点来了。
江棠从来都是大手笔，她点菜时，其他人只听见她用手指滑过菜单，对服务员说“我要这些和这些”。
等到颜色漂亮造型可爱的精致甜点摆满整张桌子，大家才恍然大悟，原来江棠所谓的“这些”代指一页……这怕是把整个菜单都点了一遍吧！
这家店的价格本来就不便宜，这满满一桌的甜点，加起来至少价格上千。
“棠姐阔绰！”蔡周欢呼着举起叉子。
连唐堂也是兴奋到眼花缭乱，都快不知道挑什么才好。
蔡周提议：“听说他们家的茉莉奶冻是招牌，先试试这个吧！”
唐堂果断朝茉莉奶冻下手：“好吃！入口即化啊！”
蔡周使劲拍着他：“小声点小声点！丢人！”
唐堂不以为意，得意地晃晃脑袋。
江棠也拿起叉子，从离自己近的品尝起。
好东西吃多了，不自觉就养出品鉴顶级美食的舌头。
比如面前这些甜点，论口味已经算得上是一流，但是跟西泽尔家里的甜点大厨比起来，却要差远了。
“口感差了点，不过总体还算不错。”江棠一边吃一边点评。
萧渔的舌头也挑剔，附和地点头，还顺带评价两句。
蔡周朝两人比划大拇指：“够厉害的，我硬是半点毛病没吃出来！”
唐堂还拍着蔡周肩膀安慰她：“是我等凡人太菜了。”
蔡周煞有介事地附和：“说得有道理。”
别的不说，反正唐堂和蔡周两人吃得挺欢快的。
不过唐堂也很快注意到，坐在他旁边的尹峰突然变得很沉默，除了刚开始吃了两口，之后全程都没有再拿起勺子。
唐堂问他怎么不吃，尹峰也只是说自己不喜欢吃甜的。
唐堂没有多想，哦了声埋首继续吃。
尹峰眸光闪了闪，像是坐在他们世界以外的疏离。
高中旧友坐在一起，当然是聊聊往事。
只是有尹峰在，他们话题也聊得比较拘束，总觉得聊不开。
眼看着快要下午四点，江棠起身说是有事，就要道别离开。
唐堂说：“棠姐，等过几天裴哥有空，我们再约出来见面吧！”
江棠笑着比划出“ok”的手势，跟在座的人一一道别。
萧渔突然跟着起来：“我送你到门口吧。”
江棠笑着看她：“好。”
蔡周挠挠头，总觉得两人之间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但很快唐堂把她的注意力拽过去，问她还要不要吃茉莉奶冻。
“你怎么就知道自己吃？你是猪吗？”蔡周很快把怪异的感觉抛在脑后。
而萧渔跟在江棠身后，很快来到咖啡店外。
萧渔双手插着裤兜：“你刚才是故意的？”
江棠挑眉：“什么？”
萧渔憋了几秒：“尹峰。”
江棠像是这才恍然：“哦。”
蔡周和唐堂是两个迟钝的家伙或许感受不出来，但是萧渔却不傻。
她能够感觉江棠对尹峰的排斥，包括言行举止都有种把尹峰隔离在外的冷淡，所以尹峰先前才那么沉默。
她知道，江棠就算是性子冷淡，但也绝对不是会在这种场合给朋友的朋友难堪的人，除非她有什么别的想法，或者是，她不喜欢这个尹峰。
“尹峰在追你？”
第796章 别有用心
江棠反问的一句，有点猝不及防。
萧渔愣了愣，脸色变得有些不自在。
她最近暑假比较闲，经常和唐堂蔡周约着出来，而十次有七次尹峰都在。
可是就算这样，尹峰对萧渔的特别关心，唐堂蔡周两个粗神经家伙都没看出来，反而是江棠第一个照面就发现了，还这么直白地问出口。
萧渔有些羞赧：“我和他话都没说两句，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江棠耸肩：“直觉？”
萧渔才不信！
不过她也没有太意外，毕竟江棠的厉害之处，她高中就已经领会过了。
“那你觉得他怎么样？”萧渔像是很随意地问了问。
江棠的视线稍稍往下移，见她的手指心不在焉地搅在一起，就知道萧渔很期待这个答案。
很可惜，她不能给出正面回应，而是摇头说：“他不适合你。”
萧渔脱口而出：“为什……等等！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又懊恼又好奇，最后只能安静等着江棠的答案。
结果江棠很玄乎地说了句：“他看你的眼神不纯粹。”
萧渔懵了：“……这也算回答？”
江棠意有所指地说：“我说的不纯粹，指的是对你的好感。”
多的她就不说了，点到即止就好。
江棠见过人性的极致善与恶，看得多了，总能更容易地洞悉人心。
从她和尹峰照面的第一眼，她就知道这个青年是有意接近萧渔而来，或许是太稚嫩掩饰还不够好，那笑着的眼睛里夹杂着算计、攻击和目的，总归不是纯粹的喜欢。
江棠了解萧渔，知道她就是看着凶巴巴，其实内里很单纯，对上别有用心的尹峰，未必能全身而退，尤其是她现在还对尹峰挺有好感。
因为是朋友，所以江棠愿意提醒两句，换作别人，她恐怕不会说这么贸然唐突的话，说不定还能招来恶感。
萧渔就不同了，她在懵了几秒过后，闷闷地说：“好，我知道了。”
江棠有些好笑：“就不多观察观察？万一我是信口开河呢？”
萧渔回答得理所当然：“比起男人，当然是姐妹的意见更重要了！”
她诧异的脸色，反而像是江棠问出一个多么古怪的问题。
江棠不由得轻笑起来，朝她摆摆手。
“好了，我准备去剧组了。”
“嗯，记得过几天的约！”
“我不会忘的。”
道别过后，江棠笑着转身。
原本浮现在唇边的笑容，刹那间淡了下去。
她脚步微顿，回头看见萧渔已经转身进咖啡厅了，她才往前走了几步，停在咖啡厅落地窗前，所在位置刚好能看见他们坐的角落。
江棠一眼就看见了尹峰，在她离开之后，尹峰明显变得活跃许多，笑容开朗明亮，不了解他的一定以为这是个性格很好的男孩儿。
但是江棠知道，事实不是这样。
她刚才有件事没告诉萧渔——
在她们因为抓小偷碰面之前，江棠和高越在影视城的商业街里散步，无意间听见路边有人在打电话。
江棠不是好奇的性格，就零星听见几句“还没成，不知道为什么戒备心这么高，尤其是性格古怪得很，多半是被家里宠坏了！”、“我知道她家背景深，不是冲着这个我能忍受她的大小姐脾气吗？”
当时高越还啧啧两句，说是世风日下，又不知道哪家小姑娘要被渣男骗了。
江棠原本没放在心上。
直到这个尹峰走过来，刻意的眼神让江棠多看了他一眼，随后他自我介绍的声音，也让江棠回忆起路边听到的那几句话，那声音完全一致。
她登时恍然，原来高越口中的小姑娘是萧渔，渣男就是尹峰。
江棠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尹峰算计成功。
她有意敲打尹峰，又提醒了萧渔。
希望萧渔能清醒些，别一头栽进陷阱里。
江棠想着，眸光微寒。
正笑着说话的尹峰像是感觉到什么，忽然看了眼落地窗。
江棠就隔着玻璃冷冷看着他，连墨镜都挡不住她充满压迫感的视线。
尹峰忽的心头发冷，背上冷汗刷的就下来了。
有种所有心思算计都被窥破的感觉。
他脸色登时扭曲，连习惯的爽朗笑容都维持不住了。
连唐堂都注意到他的不对劲：“怎么了？你脸色怎么这么白？是不是不舒服啊兄弟？”
尹峰勉强扯出一抹笑，跟唐堂摇头表示没事。
等他再去看落地窗，江棠的人影早就已经消失在茫茫人海里，一切都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这会儿萧渔也回来了，没有那个莫名其妙的棠姐在，尹峰总算能放开手脚，体贴地问萧渔要不要喝点冰水。
“我看你刚刚在室外站了很久，太阳晒成那么久，肯定很热，我找服务生给你倒杯冰水吧？”
尹峰的举动，完全没有引起唐堂和蔡周的注意，两人的脑袋凑在一块儿，还在讨论什么甜点好吃。
萧渔瞥了他俩一眼，出乎尹峰意料地摇头：“不用，我可以自己叫服务员。”
说着她抬了抬手，时刻注意客人动向的服务员迅速上前，态度比尹峰还要贴心。
萧渔喝着冰水，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尹峰。
这让尹峰觉得有些不对劲。
换作之前，萧渔肯定不会拒绝他的体贴，这次是为什么突然改变态度？
难道……是因为那个棠姐？
尹峰的笑容有些僵硬，却半个字不敢多说。
而江棠还不知道她离开后的事，她穿过挤攘的商业街，来到剧组拍摄的区域，这里通常不允许剧组工作人员以外的人进入，由保安守得严严实实。
江棠来的时候，看到门口守着大堆举着灯牌蹲守偶像的粉丝，还有不少抱着长枪短炮的娱乐记者，大家三三两两地聊着天，谁也没有注意到江棠的到来。
江棠悄无声息地来到守门的保安面前，递出高越交给她的出入证。
“请进。”保安好奇地看了她几眼，侧身让她进去。
江棠轻轻道了声谢，刚走进去没两步，身后那对粉丝和记者里，就有眼尖的认出了她的背影轮廓。
第797章 动静太大
“这不是江棠吗？”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顿时如冷水滴入高温油锅，噼里啪啦炸开锅。
“真的是江棠吗？看着真的好像，哎呀不管了……江棠！江棠！”
“江棠姐姐是你吗？姐姐看看我啊！”
“江棠看这里！”
身后掀起此起彼伏的尖叫浪潮。
江棠脚步微顿，回头看了看，这动作落在身后人眼里，无疑就是默认。
人群里也因此引起更大的喧嚣，那些粉丝举着别家的灯牌，嘴里却高喊着江棠的名字，记者举着摄像机对准江棠，拼命抓拍她停留的每一瞬间。
很快这动静惊到了附近的人，越来越多的游客粉丝都往着这个方向聚集。
听说江棠在这里，这些人兴奋到不行！
“江棠真来了？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难道是在附近拍戏？”
“不会吧，没听说她有新作啊。”
“我听说《长安花》在这儿拍来着，江棠不是制片人吗？”
“江棠还当制片人啊，哎你刚说的那部剧叫什么名字？”
人群里类似的讨论络绎不绝。
很多人就算来迟了，没能看到江棠的背影，但也依然舍不得离开，反而听别人谈起江棠津津有味的。
眼看队伍越来越庞大，影视城这边不得不出动更多的保安，原本守着附近其他剧组的保安也被调过去。
不知情的其他剧组工作人员看到保安离开，还有点懵：“你们走了那我们呢？万一有人冲进拍摄地怎么办？”
保安头也不回地小跑出去：“江棠在隔壁，估计没人会来这边了！”说着那话随着风越飘越远。
其他人听这话不爽了，纷纷走过来，开始抱怨。
“什么意思啊？江棠怎么了？江棠了不起吗？”
“就是，江棠那边需要保护，我们就不需要了？这些保安太离谱了！”
这些人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有人不解叫住他们：“你们去哪儿？下场戏马上开始了？”
这几人头也不回：“听说江棠来了，我们去看看！”
嘴巴不依不饶，身体倒很诚实。
作为风暴的中心，《长安花》剧组是最后知道发生什么事的。
他们只是隐隐约约听到外面有嘈杂喧嚣声，现场收音都被那些闹声干扰到，几次重拍仍然不尽如意，王执脸色当即沉下。
他卷起剧本握在手里，啪地砸在监视器上，声音清脆，像是啪地砸在众人脑袋上，所有人都跟着心惊肉跳。
王执不满呵斥：“外面怎么回事？”
导演发火，其他人连头都不敢抬。
有剧务小声说：“要不我去看看？”
王执紧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包括镜头前正在拍摄的乔亦等人，也是面面相觑，不敢在这时候去触导演眉头。
最后还是高越正好回来，她握着手机，刚通完电话，笑吟吟的脸冲淡了现场的冰冷气氛，连王执的脸色都稍稍缓和。
其他人都跟看救兵似的望着高越，高越也不负众望地来到王执面前，劝道：
“王导，要不要休息一下？”
王执眉心微蹙。
然后就听高越说：“我让人买了冰饮和甜点，太阳这么晒，大家累了几个小时，也是时候休息休息了。”
高越是这部剧的总制片人，在剧组里掌握财政大权，有时候地位比导演还高。
但是王执是电视剧首屈一指的名导，在剧组从来说一不二，跟高越算是平级。
两人互相尊重，高越的面子王执不能不给。
于是他挥挥手，示意大家休息。
剧组内爆发出欢呼，大家四散开来，去迎接高越送来的冰饮甜点。
高越出手跟江棠一脉相承的大方，包圆了一家奶茶店整个下午的订单，整个剧组数百号人都能在炎炎夏日尝到这份清凉，最边缘的群演也不例外。
高越这才对王执小声解释道：“抱歉啊王导，其实外面是因为江棠闹起来的。”
王执愣了下：“江棠？她来了吗？”
高越：“嗯，她和我一起来探班的。喏，人这不是来了吗？”
剧组工作人员还沉浸在夏日冰饮的爽快里，都没注意到有个戴着帽子墨镜的人走了进来。
直到有个埋头吃冰的小剧务险些撞到江棠，看到她的装扮才感觉奇怪：“你谁啊？我怎么没在剧组见过你？”
还没等到回答，认出江棠的乔亦已经提着长长的戏服裙摆，小跑着过来：“江棠！”
小剧务听到这个名字都傻了，还是江棠跟他表明身份，他才晕头转向地离开，然后……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其他人！
转眼整个剧组都知道江棠来了！
江棠挂着制片人之一的名头，不过参与的只是剧组的前期筹备过程，开机后，她还是第一次来到拍摄现场，所以很多现场工作人员都没有见过她。
江棠入圈时间不长，拍过的作品两只手都能数过来，就算是同在娱乐圈的剧组工作者也不是人人都见过她，现场剧组里的不少人就是在今天第一次见到她。
何况江棠还是近乎传奇的，用两部电影就完成前所未有百亿票房的影后，基本算是站在华国演员最顶尖的位置了，两两相加的作用下，大家对江棠的好奇心上升到极点，连冰饮都顾不上喝，偷偷跑来看她。
江棠被眼光追逐已经习惯，她正在和乔亦照面寒暄。
乔亦忍不住说：“这次的剧组真的很好，我很庆幸自己能在这里拍戏，江棠，真的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乔亦这些年拍了不少戏，但是不同的剧组会有不同的麻烦，要不是遇到不敬业的演员，要么是遇到心术不正的导演，要么就是整个剧组乌烟瘴气，拍个戏的时间都能搞一出宫心计。
但是《长安花》的剧组，却是乔亦久违遇上的，没有勾心斗角，没有人心算计，只有干干净净的环境，以及所有人都齐心协力想要拍一部精品好剧的奋斗。
这样舒心的环境，是乔亦这样的演员梦寐以求的。
来到这里的每一天，乔亦都像是鱼儿进了大海，畅快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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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前天补更
第798章 来都来了
高兴归高兴，乔亦也不会忘记能在这个剧组是因为谁。
所以这句谢，她说得诚心诚意。
江棠不以为地笑笑：“我能帮你的只是介绍，最后能拿下这个角色是靠你自己。”
乔亦知道江棠不是个喜欢居功的性格，她之前几次都想因为这个事情答谢她，都被江棠婉拒。
不了解江棠的人都说她性子冷、脾气不好，但在乔亦看来，江棠有种娱乐圈里难得的真，像是浑浊中的一股清流，冥冥之中不断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难怪和她熟悉的人，都对她赞不绝口。
乔亦也对江棠有种由衷的亲切和喜欢，她看江棠是真的虚怀若谷，也就没有再就着这部戏的事情多说，只是将这份谢意收起来，牢牢记在心里，希望有一天能够回馈这份谢意……当然，她希望江棠永远都不会有需要她帮忙的那一天。
乔亦眨眨眼，很快将思绪掩藏：“那去见见王导？”
“好。”江棠与乔亦并肩朝导演王执的方向走去。
王执恰好看到这一幕，他不知道想起什么，眼神飞快闪了闪。
正当他暗中思索的时候，江棠和乔亦已经来到他面前。
“江棠来探班啊。”
王执的态度彻底软下来，笑容友善亲切，完全看不出几分钟之前，他的雷霆之怒刚让整个剧组瑟瑟发抖。
江棠朝王执颔首：“毕竟挂了制片人的名头，于情于理都该来看看。”
王执哈哈大笑：“我都差点儿忘了，说起来，还要感谢你当初推荐乔亦，否则我们也找不到这么合心意的女主角！”
王执对乔亦一阵好夸，连乔亦都感觉受宠若惊。
因为王执对这部戏重视程度很高，有意将它拍成自己导演生涯的代表作，所以连带着对整个剧组的要求也变得很高，上至演员演技，下至道具细节，无不是精益求精、吹毛求疵。
乔亦知道剧组有些人在抱怨王执的严格，但她不觉得难受，反而乐在其中，对王执挑剔出的毛病，也是成天的刻苦钻研，努力去改正，乔亦甚至能够感觉演技在点滴地进步，这是多么久违的感觉。
现在王执突如其来的夸奖，完全出乎乔亦意料，她惊了下，然后才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嘴上说着哪里哪里，心里却因为这番话十分高兴。
不仅仅是因为得到了王导的认可，还因为江棠听到了这些话，也让乔亦庆幸自己没有辜负江棠的提拔之恩。
——比江棠大出好几岁的乔亦，完全没有年长者的自觉，反而总是容易把江棠放在同龄或者更高的位置上去……难道是因为江棠的沉稳持重给了她错觉？
王执夸完乔亦，又开始对江棠感慨：“上次和你拍完《仙湖》，就觉得你是个难得的演员好苗子，未来肯定能出头走到普通演员难及的高度。当时我还想着，要在你成名前，跟你好好合作部优秀的电视剧，结果不过就是眨眼的功夫，你都已经成为百亿影后了，我们合作的机会也怕是泡汤咯。”
王执要拍的话，肯定是电视剧。
谁也没想到江棠从电视剧跨行到电影会这么成功，而一般来说，演员在电影圈子站稳脚跟，是鲜少会回头去拍电视剧的。
何况以江棠现在的履历，有《新世纪》珠玉在前，作为女主角的她哪怕是跟一线的好莱坞大导合作也不是不可能。
就正常的职业规划来看，拍电视剧什么的应该是不可能了。
所以王执才这么惋惜。
在场几人都能听出来，王执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实打实说的心里话。
江棠却说：“作品只有好坏区分，电视剧还是电影又有什么区别？只要剧本好，未必不能尝试一下。”
乔亦当即惊讶地看了眼江棠，可是想到她是江棠，好像就瞬间能够理解为什么她会这么做。
高越作为经纪人也没有什么反应，她此前也跟江棠沟通过，对江棠的想法也是了解且尊重的。
唯有王执，笑意突然加深。
他话锋一转：“那你觉得《长安花》这部电视剧怎么样？”
江棠有些不解，但也还是回答：“当然优秀。”她作为制片人可能说自家电视剧不好吗？
王执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我是说，从演员的角度来看，这部作品怎么样？优不优秀？”
江棠爽快点头：“当然优秀，看到剧本我就心动了，要不是已经有了新的计划，我肯定愿意拍这部电视剧。”
江棠这句话无意中透露出她已经有新电影安排的消息，这件事在业内完全没有风声，那些狗仔也是钻破头都没有打听到江棠的下一步计划，以至于人人都在好奇江棠接下来会和哪位导演合作。
好在这里的乔亦跟王执都是口风很紧的人，两人听出江棠话里透露的意思也没有过多追问。
王执爽快利落地当即拍板：“那就拍！”
江棠愣了：“现在能拍什么？”
王执：“客串啊！”
江棠：？？？
别说她，作为总制片人的高越，和作为第一女主角的乔亦，都是满头问号。
这……王导突然提出来的客串是什么意思？
三人都感到疑惑。
只有王执导演笑眯眯的，跟只老狐狸似的：“反正江棠你来都来了，以外面的声势阵仗，你一会儿半会儿也走不出去，不如就留下来客串个角色怎么样？”
对剧组情况了如指掌的高越忍不住发问：“王导，我记得剧里应该没有适合江棠客串的角色吧？”
王执反驳：“怎么没有？你忘记长公主这个角色了？”
高越惊呆了：“长公主……这个角色的设定不是都已经五十多岁了吗？”
王执点头得理所当然：“对啊！”随即看向江棠，“五十岁的角色挑战？怎么样？要不要试一试？”
江棠没接话，反而陷入沉思。
但在高越看来，这就是江棠意动的前兆。
她轻咳了声：“我觉得还是不适合……”
王执却很坚持：“演员就是要敢于尝试！”
第799章 客串一个再走
作为那个能真正决定拍板的人，江棠还真的被王执的这句话所打动了。
的确，演员要敢于尝试。
电影学院的学生在学习演技的过程里，就会去尝试不同的角色，不管是高贵的公主还是低贱的乞丐，这都是他们需要去体会的人生。
在这部分，江棠的经验有所缺失，所以王执的提议，也刚好触碰到她的好奇心。
江棠甚至在跃跃欲试。
而熟知她的高越，在瞥见江棠眼眸迸发出光亮的那一刻，就知道了答案。
她无奈，但也不得不听着江棠对王执导演说出那句“好”。
高越没有劝阻，因为她知道江棠决定的事情没人能劝住。
“既然决定了，那就好好演吧。”
王执老脸像是笑开的菊花。
他摆摆手：“放心放心，只是一场戏而已，以江棠的演技，肯定没问题！”
江棠还认真反驳他：“王导，这个还是要试试才知道。”
王执不以为意：“都行都行！”
反正他对江棠是百分之百信任！
很快这个消息传遍整个剧组，听到消息的人都惊呆了，起初还以为是谁在乱传谣言或者是恶作剧。
很快他们看见江棠往化妆间走去，在镜子前一坐，经验丰富的化妆师开始在她头发和脸上忙乎起来……他们知道，那恐怕不是谣言也不是恶作剧，而是真的。
高越管理的剧组一向保密严格，消息不管在内部传得多么厉害，也不可能突破这层墙传出去。
所以高越对此也很放心，已经开始构思到时候要怎么在宣传里把江棠客串当成卖点了——都是自家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何况赚的钱也是进了江棠这位大老板的腰包，高越该宣传宣传，半点不带心虚。
而剧组其他人还有一个疑惑的点。
他们知道江棠可能要留下来客串个角色，可问题是客串哪个角色呢？明明所有的角色都定好了出演人选！
尤其是那些戏份不多的小配角，生怕自己好不容易定下来的戏份，说被拿走就拿走，这对指望着能靠这部剧露脸的她们来说，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很快，这些人开始议论纷纷：
“会不会演我们的角色啊？”
“我演的是个丫鬟，江棠应该看不上吧。”
“哎，一线就是好，来探个班，说客串就客串，说抢戏就抢戏，我们这些小演员连点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人家不仅是一线，还是背后出品公司的大老板，这部剧的制片人，可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吗？”
“还是我们这些底层小演员苦哦，啧啧。”
“哎，你们先别急，不是还没说演什么角色吗？万一是导演新加的呢？”
“临时改戏加飞页？你觉得王导那性子能同意？”
“我看王导笑得那么开心，肯定是很重要的角色，之前安排不满意的。”
“不会是长公主吧，这个角色不就是说王导没找到满意的人选吗？”
“长公主的人设我记得有五十岁吧，你觉得可能吗？”
“……不可能。”
“还是操心一下自己吧。”
一群小演员们凑堆抱怨、惴惴不安。
也不怪她们心里有怨难平。
这部剧是众所周知的S+项目，因为剧本好有保障，还没拍完就已经有好几家平台在问价，完全是不愁卖的架势。
剧本有多精彩她们也都看到了，说不定就是来年爆款。而在这种剧里，就算是小角色都有红的可能，这也让她们这些没能打拼出头的女演员们分外重视。
谁也不想临门一脚，还错失这么好的机会。
她们惴惴不安，生怕下一秒剧务来过来通知她们，说不用演了。
整个剧组因此有些人心躁动。
高越注意到了，特意让人去通知剧组成员，说王导会邀请江棠临时客串长公主角色，只有晚上一场戏。
原本担心不安的女演员们，一颗心瞬间落回远处，在庆幸的同时，也对江棠要出演长公主的消息感到诧异。
几乎整个剧组都知道，长公主这个角色的重要——
在剧情里，将军、皇后、夫人三位女主角，在宫宴里被牵扯进太子之死，而且三个人都有嫌疑。
三人互相抓着对方的把柄，但又都澄清说凶手不是自己，于是不得不结成同盟，暗中调查太子之死的真相。
这三个女人，也从一开始的互相怀疑、警惕，到后来的了解、相信，再到最后成为真正的朋友。
女人间的友情在查案过程里升华，也开始真心为各自考虑。
但她们的查案不是一帆风顺的，中间总会遇到无数阻碍。
而且，当她们越接近真相，阻力就越大，处境也就越危险。
在一次意外里，皇后为了维护将军，不慎跌入死局，被皇帝幽禁在后宫里等待处置，下场很有可能就是废后或毒酒赐死。
将军和夫人焦急得不行，在商量之后，决定去求助隐居避世多年的长公主。
这位长公主也是个传奇人物。
她是当今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姐姐，皇帝之所以能在凶险的夺嫡里胜出，有一半的功劳都要归功于这位姐姐。
长公主是先帝最疼爱的女儿，因为自小骁勇善战、熟读兵法，长大后竟然得先帝允许进入军中，成立以女子为主的雏凤军，在战场上英勇厮杀，立下汗马功劳，被先帝特封护国长公主。
长公主手握兵权，若不是身为女儿身，无缘帝位，怕是会成为夺嫡之争里的有力人选。
但她还是支持了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也就是当今皇帝，并且为他嫁给了另一位手握重兵的大将军，成为他夺嫡的筹码。
只是后来当今登基，那位大将军突然被查出牵扯进谋反案当中，全家上上下下被斩杀，除了身为天家血脉的长公主，就连长公主与大将军之子都没能逃脱屠刀。
大将军死后，他的兵权归于皇帝手中，长公主也因此大受打击，没过多久也交出手里兵权，隐居在城外山寺，成天与青灯古佛相伴，从此吃斋茹素、不问世事。
第800章 长公主
长公主隐居后，她往日那些辉煌也随之烟消云散。
有很多年轻人甚至都不知道曾经有这么一位惊才绝艳的长公主存在，这是皇帝在有意抹杀她的功劳。
长公主对此好像也不在意，她在山寺里过着清贫的日子，皇帝将奇珍异宝作为赏赐流水般送进长公主所在的山寺里，她也不闻不问，以出家人戒律为由，将所有皇帝赏赐都退还回去。
皇帝也像是不懂得长公主的拒绝，她退，他就再送，她再退，他就三送，这样赏赐的一往一来，好像成为了这对十多年都未见面的姐弟之间唯一的沟通方式。
随着皇帝这些年帝位坐得越稳，朝堂内外也对长公主的事情越发讳莫如深，他们当然能猜到当年大将军的死不简单，什么谋反不过是上位者忌惮兵权过大找的一个理由而已，但他们没有敢说穿这些往事。
但同时他们也知道，不管皇帝当初下手多狠，对长公主也是例外，那是将他一手带大的长姐，皇帝是不会允许任何人对长公主冒犯或不敬的，而这朝堂内外，有谁能改变皇帝想法，大概也只有长公主一人。
于是，为了皇后能活下来，将军不得不去求长公主。
她敢去，一来是因为长公主与她去世多年的母亲是闺中密友，二来而是因为她们调查出来的背后真相，与长公主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然后才有了将军半夜悄悄出城、在清冷山寺里跪求长公主出手相助的这场戏。
从整个剧本的角度来说，这场戏算是一个转折点，在将军见到长公主这场戏之后，会慢慢揭露出当年的真相和王朝的隐秘。
而在将军这个第一女主角的故事弧线里面，这场戏也是绝对的高光，在将军对长公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过程中，她的智慧、勇敢、义气、毅力……种种优秀品质都将展现得淋漓尽致。
要想场面拍得精彩，那就要两个对手的演员拥有最优秀的演技，酣畅淋漓的飙戏是让这段戏升华的关键。
王执原本是想请位老戏骨来客串的，他在电视剧圈里怎么说也是首屈一指的大导演，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可是王执思来想去，都没能找到合适的人选，总觉得那些老戏骨演技虽好，却少了他想要的感觉。
最后临到开机，都没能选出长公主的演员来，王执不得不临时改变主意，重新编排了这场戏。
虽说长公主作为整部剧所揭露真相的关键人物，也是曾经镌刻出无处辉煌的传奇人物，在一众角色里的存在感不低。
但是编剧杨芝芝和何遇为了营造出那种强大和神秘感，一向都是用侧面烘托的手法，从其他人嘴里诉说长公主的存在，而没有多少正面描写。
雨夜山寺这场戏，是长公主唯一一次的正面出场，原本是想拍对手戏，但是现在拍不了了，王执就决定，干脆神秘到底，只拍长公主的背影和她们之间的对话，而所有应该正面出场的镜头，都用山寺里的佛像空镜头来取代。
山寺里的佛像在几次翻修后，足有数丈之高，全身刷满金粉，金碧辉煌又强大神秘，用悲天悯人的眼睛俯瞰世间，却永远游离于世间之外。
佛像是强大皇权的隐喻，而佛像前跪坐着的瘦弱单薄的长公主，则是被皇权折磨的行尸走肉。
这样的拍摄手法，虽然不如对手戏直击人心的精彩，但在王执的巧妙构思后，也有种诗意而神秘的感觉。
两种方式可以说各有千秋，但就王执本人来说，绝对想拍将军和长公主对手戏。
空镜头隐喻虽然巧妙，但对将军这个第一女主角的作用微乎其微，演员也很难在没有对手的情况下爆发出最精彩的表现。
空镜头是他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好在现在有了江棠，所有的烦恼都迎刃而解，曾经与江棠合作过的王执，深深明白江棠一定会演出他要的感觉！
在炎炎烈日灼晒大地的下午时分，工作人员喝着冰饮、吃着甜点，讨论着江棠的长公主客串。
而在化妆间里，三四个化妆师和化妆助理围着江棠，在她脸上、脖子、手背等一切会露出皮肤的地方，用专业工具画出衰老后的皱纹。
就连准备的发套，黑发里也掺杂着雪白发丝，整体花白沧桑，很符合江棠将要扮演的长公主形象。
王执就在旁边守着，时不时地叮嘱化妆师：“皱纹不要画的太过，浅浅的就行，毕竟是养尊处优的长公主，要符合她的身份。哦对了，骑马磨出来的掌心茧子还是要画上，我待会儿会拍到。”
化妆师连连点头，多余的异议半句也无，完美执行着王执的要求。
也多亏化妆师和王执是多年的老牌搭档，才能在最短时间里了解到王执想要的效果，因此省去很多时间。
不过这种老年特效装化起来还是很费时间的，江棠在这里至少要坐三四个小时不能动弹。
趁着这段时间，王执干脆拉跟小板凳过来，坐在江棠旁边给她讲戏。
王执知道江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背剧本台词没问题，但关键是这场戏的发挥。
不管王执再怎么相信江棠的演技，但是演戏通常也会有个准备过程，江棠没有任何预习直接就上，王执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担心的。
为了晚上那场戏达到最完美效果，王执反复给江棠讲述他想要的感觉，并且把乔亦拉起来一起听，说得滔滔不绝、口若悬河，恨不得把脑子里的想法全部一股脑掏出来给江棠和乔亦看。
江棠大概是感受到了王执的焦虑。
她反过去笑着安慰他：“王导，不用担心，既然我答应了客串，就不可能真的只拍晚上这一场，要是今晚不行，那明天、后天……多拍几次总有能行的。”
江棠轻描淡写地话语，抚平了王执的毛躁不安。
他舒了口气：“……的确，是我太心急了，要慢慢来。”
第801章 老年妆
随着天色越来越晚，剧组外的喧嚣也慢慢淡去。
江棠进去后就没再出来，很多人都觉得江棠应该已经从其他小路离开剧组，继续等也看不见人，便也没有太过执着，三三两两各自散去。
除了寥寥几名狗仔坚信江棠没有离开，继续在附近蹲守以外，下午守在拍摄现场外面的人群已经散得差不多。
这个时候，江棠的特效妆也差不多接近尾声。
镜子里的她看上去至少老了二十岁，眼尾皱纹横生，皮肤变得憔悴而苍白，头发里也掺杂着白丝，眼睛好像在无声诉说着她的疲惫与沧桑。
不过，化妆师也没有完全把江棠往老和丑的方向去化，相反的是，她为江棠保留了最美丽的神韵，让她哪怕没有年轻的支撑，也仍然保留着大美人的风华，让人不由得想起那句“岁月从不败美人”。
不知道是妆的作用，还是人的作用，这个老年特效妆的效果一出来，所有人多被惊到了，他们好像亲眼见证时光被按了快进键，也提前看到二十年以后的江棠。
那时候的她，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岁月摧残不了她的美，只会让她的美丽更有深度和层次。
就连打造它的化妆师本人，都不敢相信这样的作品是出自她之手，惊讶睁大眼睛，随后更是征得江棠允许，拿手机对她疯狂拍照，认定这是她职业生涯的巅峰代表作。
大概只有导演王执最清楚，这样完美的效果，最大功劳并不是来自化妆师的精妙技巧，而是源于江棠的演技本身。
这让他更觉得惊叹。
在圈子里，能够将一个角色从年少演到年老，最是考验演员的功底。
早些年的时候，这种待遇只属于顶尖演员，大部分导演出于保险考虑，还是会在角色的不同年龄段，选用不同的演员，保证作品的完成度。
但是近些年，影视行业资本当道，很多演员不能称作演员，而只是一个明星，他们的商业价值高于作品本身，也就多出很多连适合自己年龄的角色都没演明白的年轻明星，贸贸然去尝试跨年龄的高难度戏份的情况。
他们的表现实在称不上好，甚至可以用灾难来形容，奈何粉丝闭着眼睛追捧，估计连明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演技是好是坏。
作为圈里的老前辈，王执把这些事情看在眼里，既痛心又无奈。
但王执从来不说，只是埋在心底。
直到现在看到江棠的表现，那些焦躁忽然就被抚平。
是啊，不管乱象横行持续多久，观众对好剧的追求才是永恒的，而真正优秀的演员也永远层出不穷。
就像江棠这样，一个横空出世的年轻紫微星，不仅有超越前人的热度和名气，更有符合它的优秀演技，哪怕拿捏起年长角色，也照样游刃有余。
王执的笑容里多出些许别的意味，他看着镜子里的江棠，多余的话不必再说，直接朝她竖起大拇指。
江棠只是笑笑。
至于其他人，早已经看得麻木了。
这位在他们面前凶巴巴的王执导演，在江棠面前永远乖顺得像绵羊。
不知道的还以为王执导演是什么夸夸群群主，否则怎么除了夸奖就说不出别的话了？
化妆结束之后就是换衣服。
还要多亏王导的精益求精，尽管他要拍的长公主只是背影镜头，跪坐在那里背对着镜头的也是替身演员，但他还是要求服装组准备了符合长公主身份的衣服。
那是一套白色禅衣，以长公主的身份地位，哪怕深居清贫山寺，穿的禅衣也不可能是什么普通料子，而且在那些看不到的细节，全部用同色的线绣出暗纹，可以说无声透着奢华，低调里隐藏精致。
因为禅衣是比着原替身演员的身材做的，江棠穿上去就显得有些大，被风一吹更是空荡荡的。
服装师问要不要改一改，王执摇头说不用，他反而觉得这种空荡清瘦的感觉更好，有长公主的那种茕茕孑立踽踽独行的孤独清苦。
王执拍板后，接下来的进展就很快。
江棠已经在化妆的几小时内，背下剧本台词，了解完角色背景和内心活动。
王执以导演身份对她的讲戏，更是细致详尽，就算临时换一个演员来，也照样能在最短时间里摸到门槛。
而现在在这里的人是江棠，那她的表现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听王执讲戏已经不止一点就通，而是举一反三，在最短时间内，对角色有了连王执都惊叹的深刻理解。
在王执看来，长公主这个角色的难度在于她历经世事的沧桑——
从年少从军到意气风发，到后来尝遍权力滋味，然后被皇权嗟磨至彻底死心。
长公主是皇权的牺牲品，也是整部剧最大的隐喻，她的人生是她的悲哀，也是王朝的悲哀，也是形形色色无数人的悲哀。
经历这么多，长公主身上更多的是夕阳垂沉的暮气，所有的经历都在她身上留下了烙印。
但是，她并非完全是一潭死水，而是在心底，依然残存着最后一束风中摇晃的残破火苗。
没有这火苗，长公主是不可能答应女主角将军的请求，出手帮助皇后脱困的。
那也就没有后来的故事了。
王执最着重强调的也是这部分，但是怎么把握这个度，还是要看江棠的演技。
而在江棠看来，最大的难点反而不是王执担忧的，因为他所说的心态，她很早就体验过了。
江棠真正担心的是台词，毕竟不是科班出身，江棠台词偏弱的问题是众所周知的，而这场文戏台词很多，江棠担心后续发力不足，在过去的路上，还在大脑里反复演练。
而在她抵达之前，整个剧组已经为这场戏运转起来，大家都知道导演对这场戏的看重，所以没有一个人敢轻易懈怠。
他们检查着现场的背景和道具，确认灯光和摄影没有问题，又检查了两名演员的妆容和衣服……一切终于准备就绪。
第802章 雨夜山寺
长公主这场戏，背景是在雨夜里的深山寺庙。
乔亦饰演的将军，会先有一段冒雨骑马，抵达山脚然后奔波上山的戏，来展现她的急切焦灼。
不过这段戏是外景，王执选择的拍摄地点也不在帝京，所以这段戏会直接从乔亦进入山寺开始拍，等后面拍完外景戏，再剪辑成连贯的镜头。
这样打乱戏份顺序，按照场地集中拍摄来节省经费的方式，在剧组是常有的事情，它对演员来说要求也更高。
毕竟这种拍摄方式，也让他们不能根据拍摄来逐步调整心态，而是要随时变更，可能上一场戏还在经历人生大悲大苦，下一场戏就要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无忧无虑欢笑。对演员来说，这不叫辛苦敬业，叫基本素养。
当然，也有导演为了展现最完美的状态，会完全根据剧本的时间线来拍摄，给演员逐步适应贴合角色的时间。
这多出现在电影拍摄里，电视剧的拍摄，就算王执也做不到这么大手笔。
但他也还是为了每一场戏竭尽全力。
哪怕这场戏的镜头出现在剧里可能只有短短十分钟，王执也照样要求道具要在棚里搭建起一座山寺禅房，而里面的每样道具也都按照剧情背景和角色身份尽量还原。
比如长公主曾经站在权力巅峰，现在也依然有皇帝愧疚偏心，所以她屋里的用件摆设无不精巧考究，连角落里装着枯枝的不起眼罐子，也是真正的官窑古玩，摆放在这里之前，是被专业的泡沫箱子小心翼翼抬进来的。
江棠他们来的时候，就听到道具组长在呵斥年轻的道具师：“那可是真正的老物件！十来万的东西！你们都给我小心点！当心碰坏连裤衩子都赔掉！”
话很直白，但是管用，六位数的价格高悬在现场工作人员心里，接下来所有人都恨不得绕着那几个花瓶走。
王执背着手，笑呵呵地走出来：“准备好了吗？”
道具组长立马过来汇报情况。
很快江棠也被簇拥着过来，因为担心素白的禅衣会被弄脏，所以它长长的后摆还有服装助理小心翼翼地托着。
江棠出现的刹那，不知道多少视线落在她身上，先前那些好奇的怀疑的，现在烟消云散，几乎以为站在那里的是个年长版江棠，而完全不会想到她现在不过才二十出头。
提前到的乔亦也惊了惊，走到江棠身边：“这效果也太好了！我估计到时候剧一播，那些观众恐怕都认不出是你。”
就算认出也不敢确定，反而会怀疑自己的眼睛，就像是乔亦这样，要不是知道前因后果，她估计会以为站在这里的是江棠的妈妈或者阿姨。
江棠听了乔亦的话，抬眼笑了。
随着她的动作，身上萦绕的暮气不攻自破，好像又回到二十岁江棠的状态。
没过多久，亲自确认完现场的王执，让这场戏唯二的两个演员，江棠和乔亦各自前往她们该在的位置。
江棠还好，她只需要呆在禅房里，跪坐背对着门和镜头就行。
乔亦就没那么轻松，为了展现她被雨淋了一路的风尘仆仆，她不得不就地打了几个滚儿，在衣服外面沾满灰尘，再用水淋湿，水和灰尘混合附着在衣服上的狼狈，才符合雨夜赶路后的模样。
王执拍戏不搞虚的，乔亦是实打实的全身被淋湿，就算是最热的夏天，穿着湿透的衣服一拍几个小时也会感冒，所以乔亦还事先喝了驱寒冲剂和热水。
而且害怕影响效果，她也没敢在里面穿防水服，只用保鲜膜薄薄裹了一层，保证不会干扰她的动作，就是湿衣服贴在身上依然是冰冰凉凉的。
乔亦活动了一下四肢，确认没问题之后，跟王执比划出ok手势。
王执拿起对讲机：“各部门就位，雨水准备，灯光，收音……好，开始！”
水管喷出的“雨水”哗啦啦砸在青瓦上，又顺着屋檐淅淅沥沥落下，好像在棚内编织成一张巨大的雨幕。
形容狼狈的乔亦从院子外大步走进来，短靴踏在浅坑里，渐起小小的银色水花，啪地打湿在她的裤腿，她却浑然不觉，坚定无望地破开雨幕来到孤灯映照的禅房前面。
王执指挥摄影师从乔亦的脚开始拍，镜头一路往上推移、跟进，最后定格在密集雨幕里的黑色侧影。
咚！
几乎是离得近点的人都能听见的沉闷一声。
乔亦半点不含糊的跪在铺满青苔的石阶，俯身跪拜。
“李家阿檀，求见长公主！”
屋内空寂无声。
要不是那盏孤灯烛影晃动，怕是要让人以为屋内并没有人。
“李家阿檀，求见长公主！”
乔亦又是结结实实地额头磕在地上，力道重得王执都想劝一劝。
不过转念想想，都是为了更好的效果，就没有吭声，只让现场好好收音。
屋内仍然没有反应，然后就是乔亦的第三次叩头。
她的神情，较于之前两次叩头，也一次比一次焦躁难安。
好在这一次，屋内传来幽幽的声音：
“李檀，你这是何必呢？”
跪在地上的乔亦，身躯适时颤了颤，但她还是坚定抬起眼睛，任由雨水冲刷着面庞，而固执地望着禅房的木门。
她的坚持打动了屋里的人，只听得吱呀一声，木门开了，一位老嬷嬷走出来，对着乔亦试探的将军李檀微微欠身，随后顺着长廊离去。
禅门双门大开，雨夜湿凉的空气蜂拥进屋内，卷走最初一丝热意，让仅仅燃着一盏孤灯的禅房屋内变得四壁冰凉。
在那四四方方的禅房内，一道清瘦单薄的身影背对着大门跪坐，花白头发散落满地，长长的素色衣摆铺散开来，过分安静，过分清冷，过分孤独。
王执让镜头从乔亦身上，一路推向江棠的背影，心里也是满意不止。
优秀的演员就是这样，哪怕只是背影，她也照样能给你交出最完美的答卷，让这个普通的镜头变得不再普通。
第803章 飙戏
王执也让摄影师稍稍压低镜头，从低处往高处去拍江棠的背影。
这个角度是乔亦饰演的李檀视角，同时也是为了营造出高高在上的孤独感，让仰视出的高大和背影的清冷形容视觉冲突反差。
最后监视器出来的效果，果然惊人的好。
王执抓着对讲器，全程没有喊一个卡，拍摄自然也就顺利进行下去。
此时屋内和屋外的对话开始了。
乔亦是经验丰富的老演员，很久之前就在台词下过大功夫。
以前在别的剧组和角色里体现不出来，遇上李檀这个以智慧谋略擅长的角色，她过人的台词功底就有了展示的平台。
字字恳切、句句真诚的诉说，她一气呵成说完，中间都不带断气的。
王执虽说早就知道她的实力，但也忍不住满意颔首。
乔亦台词结束，随后就要转向屋内的江棠。
她仍然是背影的状态，没有露面，细节的动作却不少。
剧本里没有设定长公主的动作，王执就让江棠自由发挥。
江棠在确认环境后，找来屋内正好有的笔墨纸砚。
她背对着门，就是在桌案前抄写佛经。
王执同意她的安排，也打算后期找人补上写字的镜头。
没想到正式开拍，江棠写出的毛笔字竟然还不错。
最重要的是……她竟然默写出了心经？
连监视器后的王执，都忍不住问副导：“屋里有佛经吗？”
副导惊愕地摇摇头：“道具那里倒是有，但是没见江棠翻过啊。”
王执笃定，那就是江棠自己背下来了。
嗯，不愧是帝大学霸。
而江棠还不知道王执等人的吃惊，她一笔一划地抄写着佛经，就算有人来也没停下她的笔。
但是仔细看，就会发现她写字的动作不是完全流畅的，反而随着身后乔亦的一句句台词，而有所加快、放缓或者停顿。
当乔亦台词说完，她的毛笔也刚好停滞在半空，豆大的墨汁从笔尖滑落，啪地砸在纸面上，晕染开小小墨色花朵，刚好模糊了一个“净”字。
——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净乱了，她的心也乱了。
监视器后的王执让摄像机对准江棠笔尖时，也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巧妙的设计。
她是怎么控制墨汁刚好在那瞬间滴落的？又怎么会刚好模糊那个净字，半点看不出刻意？
“紫微星啊。”王执啧啧称奇，周围人的神情也与他大同小异。
不得不说，王执更满意了，满意自己厚着脸皮留下江棠客串，否则怎么会有这样经典的对手戏画面呢？
王执得意了一瞬，很快收敛心绪，重新投入拍摄中去，时刻调动镜头配合江棠的表演。
江棠正在垂眸扫过那句话，她知道自己心乱了，索性丢开笔不再写。
她缓缓阖上眼睛，背对着乔亦开口：“方外之人，不问俗务，这里早已经没有什么长公主了。”
这句台词不长，江棠一字一顿，说得很慢。
那缓慢沧桑的声音，好像潜藏着无尽的疲惫，就像长公主的那道背影，在黑暗深渊里沉沦起伏。
周围静了一瞬。
乔亦干脆发了狠：“难道长公主不曾有一日后悔过吗？”
这句台词是极其冒犯的，因为前面剧本已经提过长公主的经历，所以任谁都能听出来这句话背后的潜台词是在指长公主夫家满门被斩的事。
果然，长公主无法再平静。
江棠也撑着桌案，站起身来。
烛影照在她逐渐变高的轮廓上，好像那道被压弯的瘦弱身躯，也在慢慢变得高贵威严而不可攀。
那毕竟是曾经掌握兵权、站在王朝权力顶点的长公主，也是在沙场征战、为国争夺无数胜利与功勋的长公主。
她的威严高贵，不是来源自她的血脉，而是来自她的经历和成就，是用血与火磨砺过的强大，予人强烈震撼。
落在镜头里更是如此，镜头画面比例的构建，让江棠这场戏的表现张力更足，更具备视觉上的冲击，而这份情绪无疑在江棠徐徐侧头，露出沧桑的本来面容时到达顶点。
所有关注着这场戏的人，无不轻轻吸气，心脏好像被她侧目看来的视线所攥住，那种强烈的压迫感，让他们几乎无法呼吸。
王执兴奋得都坐不住了，索性站起身来，都不敢出声打扰江棠的发挥，挥舞手臂打手势调动镜头，靠着和老搭档多年的默契，完美拍下这个镜头。
而这时候，乔亦的反应就尤为重要。
好的演员能在一场戏里互相成就。
当江棠把这场戏的张力宛如拉弓拉到极致的时候，镜头转到乔亦身上，她也不甘示弱地拿过接力棒，撑起画面的另外一半。
她还是跪着，但是跪着的双腿不能屈服她的灵魂，跟征战过沙场的长公主一样，她也曾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也曾无限接近过死亡。
既然死亡不能让她屈服，那就没有什么能让她惧怕！
无声的眼神交锋，没有台词的画面对峙。
白与黑，眼神和眼神，女人和女人。
在镜头刚好朝着江棠推进时，江棠也适时眨了眼，唇边浮现笑容。
“李檀，是吗？”
这句话，代表长公主第一次把李檀看进眼里。
乔亦饰演的李檀颔首，对江棠饰演的长公主始终保持尊重。
这不仅是下位者对上位者的前辈，也是晚辈对前辈的敬仰。
至少在那条最难的路上，长公主已经淌过一回。
她值得李檀的尊敬。
“进来吧。”
江棠转身迈开步伐，走路动作有些滞涩。
乔亦也终于起身，动作相对江棠轻巧不少。
王执思索几秒，才懂得江棠这么设计的用意——
因为剧本里曾经提过，长公主因为多年征战伤病缠身，这些年又没有心思调养，所以身体并不好。
打仗落下的老毛病，雨天骨头疼绝对是一条，江棠这是配合雨夜场景，故意演的效果呢。
这构思还真是绝了，连他都没有想到！
想明白其中关节的王执，咧嘴笑得特别开心，有种当甩手掌柜的快乐。
第804章 来吗
王执作为导演，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到这种拍戏一气呵成的畅快。
要知道在剧组，幺蛾子永远在下一秒，从业多年的王执也见过无数形形色色的妖魔鬼怪，拍摄期间更是每天都有忙不完的麻烦。
而像今天这样，只要把两个演员放进场景里，她们自然就能拿出最好的演技，呈现出最好的画面，就连整个剧组的运转都顺畅得不可思议……王执当导演这么多年，也不过碰上寥寥几回，这就跟流星雨似的，可遇不可求。
王执不算迷信，但心情愉悦的同时，还是忍不住将这一切归功于江棠，就好像她的客串，把福气也一并带来了。
难道这就是所谓天降紫微星的大气运？
王执在心里暗自啧啧称奇，面上却完全没有表露。
至少在其他人看来，他还是那个严肃又有威信的大导演。
“卡！过了！”
王执在两个人都身在禅房里时叫了停，这场戏自然也是一条过。
化妆师和助理等人很快围上去，补妆的补妆，递水的递水。
乔亦的助理拿毛巾想帮乔亦擦去脸上的脏水，被乔亦伸手挡住。
“擦掉就前后镜头不连贯了，你把水拿来。”
年轻助理是刚被派到乔亦身边来的，不了解乔亦做派，愣了下才转身去拿水。
江棠看在眼里，便多了问一句：“额头没事吧？”
乔亦抬手想碰，又怕弄花妆容，把手放下：“没事的，不疼。”
额头那么结结实实地磕在台阶上，不用化妆就已经自然泛红，怎么可能不疼？
乔亦这是习惯了低调，不喜欢整天把辛苦挂在嘴上，江棠知道。
她也就没有继续追问，只是随口跟高越说了句什么。
乔亦不知道江棠的话和自己有关。
直到负责安排拍摄计划的统筹来跟她说，她明天的戏份换到了后天。
因为这部剧有三个女主角，乔亦作为第一女主角的戏份比重，也就比另外两位多出几个百分比，总体拍摄行程不算紧密，只是今明两天连着有戏，反而是后天空闲可以休息。
乔亦嘴上说着没事，心里还是有些担心额头，不是担心伤，而是害怕痕迹太重会影响明天的上妆。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跟导演说，就突然听见统筹说调整了拍摄计划，这样一来她明天就有足够时间休息，等到后天额头痕迹怎么都恢复了。
她当即明白，这应该就是江棠给高越说的那句话。
高越作为总制片人，调整拍摄计划也就是随口一说的事情。
“谢谢。”乔亦说完自己都笑了，“感觉自己好像总在跟你说谢谢。”
江棠接话：“那我不是总在跟你说不客气？”
乔亦笑得更厉害：“好像真的是。不过真的谢谢你几次这么帮我。”
江棠耸耸肩，说：“也不是完全不图回报。”
乔亦有些好奇。
她当然知道，以江棠人品不可能提出什么过分要求。
然后就听见江棠说：“如果感谢，不如解约之后，考虑考虑极光娱乐？”
乔亦有些惊讶，惊讶的不是江棠的要求，而是江棠怎么会知道她打算和经纪公司解约？在很多人看来，她和经纪公司的合约应该还有好几年到头才对。
乔亦想了想，觉得可能是因为江棠身为极光娱乐的幕后老板，身在上层比较容易接触到这类消息，毕竟最近她和经纪公司闹得挺厉害的，圈里有点风吹草动也不奇怪。
她没有随便找话来搪塞江棠，而是说：“我最近的确是在跟经纪公司谈解约，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肯定选择极光！”
乔亦这次打算解约，不是突发奇想，而是很早之前就有的想法。
她所在签的，是业内历史最悠久规模最大的老牌经纪公司之一。
能够签进这家公司，还要多亏她当年在《逍遥传》里的一炮而红，才有幸拿到不错的待遇。
就是签约时间长，一签就是十五年，听起来很严苛，不少追求长远发展的演员都不会走这条路。
不过乔亦是个念旧情的人，当初她能演《逍遥传》，也要多亏这家公司的某位高层牵线搭桥。
而且合约里也明确写出，等她名气实力足够，公司会出资为她组建单独的工作室，挂靠在公司名下独立运行。
也就是说，合约期写的十五年不是真的十五年，只是为了保障合作关系和公司利益才写的十五年——那位提拔她演了《逍遥传》的公司高层是这么跟她说的。
那位高层以前也是演员，还当过乔亦的演技老师，乔亦对他信任有加，没有过多怀疑地相信了他的话。
那会儿乔亦还没有经历过娱乐圈的大风大浪，满心都是对未来的憧憬。
进公司的前几年也的确不错，不少优秀资源向她倾斜，递到她手上的剧本也都是筛选出最优秀的。
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卦的呢？大概就是，公司暗示她多去参加酒会和晚宴，那位提拔她的高层也总是有意无意地把她往某些大人物跟前带，乔亦倏然清醒，明白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经标好价值。
只想当好演员的她断然拒绝，这么大的经纪公司也不敢做出强迫人的事儿，最后只能断掉乔亦的所有优秀资源，以此逼她就范。
乔亦从来没有低头的想法，她只要有戏拍有角色演就万事大吉，红不红无所谓。
抱着这样的心态，她在公司里被当成边缘人物过了几年。
没有好的资源，没有好的剧本，公司的所有好处福利都与她无关，她接的戏都是靠同学、导师，以及在圈里多年的朋友介绍，到手的片酬还要分给公司一半。
有朋友为她抱不平，乔亦却什么也没什么，只是安安静静的，让朋友气到骂她是逆来顺受的软包子。
乔亦其实没有什么不甘。
公司高层不干人事，但经纪人对她不错，总是为她与公司周旋，尽力争取好处。
圈里的真心朋友也不少，像是江棠这样的贵人她以前也遇到过。
第805章 朋友和敌人
跟圈里那些连红的边儿都摸不上的无数演员来说，乔亦至少有个过气的名头，她自己觉得还不错。
当然，她也真不是什么软包子，她不过是在耐心等待——一边过着舒心惬意、没有成名负担的轻松日子，一边好好拍戏、尽力演好每一个角色，顺便再把能攒的钱全部攒下来……等到时机成熟就和公司解约！
到现在，乔亦和公司的合约还有五年多，因为签得早、年份长，违约金不算天价，这些年乔亦积积攒攒也赚了不少，加上这部戏的税后片酬刚刚好。
本来乔亦还没考虑好解约后是成立个人工作室，还是另外找家经纪公司合作。
没想到江棠这位大贵人，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主动提出邀请……简直就是瞌睡了递枕头！
乔亦当即决定，等这部戏杀青，后续片酬到账，她立马就跟老东家解约，转身投奔极光娱乐！
乔亦这话，只在江棠和她之间，音量不好，但是语气极其肯定，连江棠都对她的反应感到意外。
“……不需要考虑一下？”江棠思忖着道，“我希望你选择极光，是因为它值得选择。”
言下之意就是不希望乔亦被感激所绑架。
乔亦哑然失笑：“江董是不是对自家公司了解不太够啊？极光娱乐现在在艺人之间很有口碑的，大家都知道极光娱乐的整体氛围好，艺人待遇好，没有那些乱七糟八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前途不可限量。我当然要早点加入，趁着这个机会多打拼几年，才能混成公司元老方便未来退休啊！”
乔亦这么一说，江棠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对公司了解不够，都不知道极光娱乐已经在短短几年里混成业内香饽饽了。
正好化妆师过来叫乔亦，让她过去补妆。
乔亦离开后，高越才走过来，她刚刚在附近零星听到什么“解约”。
她好奇问江棠：“在跟乔亦聊些什么呢？”
江棠说了乔亦打算解约，而她邀请乔亦加入极光的事情。
“这是好事啊！这部剧要是火了，乔亦绝对能打一次漂亮翻身仗！而且这些年她有口碑有演技，属于演员常青树的类型，越往后越吃香，我们公司的签约艺人还就缺这种中流砥柱！”
高越没想到还有这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就她来说绝对是乐见其成。
不过。
“是乔亦主动跟你说她要解约吗？没想到她对你这么信任啊。”
江棠摇摇头：“是我问的她。”
高越愣了足足好几秒：“……你知道乔亦要解约？”
“嗯。”江棠迎着高越震惊的眼神，多解释了两句，“我注意到她经纪人没在身边，常用的助理也换人了，新助理还是个毛手毛脚的实习生。”
江棠记忆力强，又和乔亦拍过综艺，注意到乔亦随行人员变动也不奇怪。
但高越还是无法理解：“……然后你就判断出乔亦要解约了？”
江棠平平淡淡道：“你之前不是还提过乔亦和经纪公司关系不好吗？”
她的猜测，也是基于乔亦性格的推断。
某次，高越在江棠面前无意提起乔亦和她背后经纪公司的多年纠葛，这在圈里不算什么秘密，而乔亦签的那家老牌经纪公司，这些年的行事作风也越来越腐朽不堪，发展速度也是江河日下，前景远不如极光娱乐。
高越说起这件事，本意是唏嘘乔亦的身不由己，说乔亦怀揣着对提携她的老师的信任，一签就是十五年合约，结果迈进那道门，往日老师就翻脸不认人，恨不得榨干乔亦骨子里的每一分利益才好。
乔亦也是个骨头硬的，这么多年硬是没有低头，也在圈里混了个不温不火的三四线位置，还靠着朋友交情接到了《要来我家玩吗》这档综艺，从此翻红有望，也总算是熬出了头。
没想到高越那番话，江棠不记得后面的感慨，只记得高越说的往事。
江棠在跟乔亦的短暂接触时间里，摸清了一些乔亦的性格，知道她绝非温吞逆来顺受，反而属于那种谋定而后动的人。
她多年来没有举动，不是不反抗，而应该是在寻求十足的把握，最后一击命中要害。
而今天，江棠在片场看到乔亦身边人员变动，头脑一动，很快有了猜测——
乔亦和公司关系多年来泾渭分明，公司突然调走她用了多年的助理，换来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还是在王执坐镇的《长安花》片场，这种明显需要精明助理来帮助乔亦结好交情的地方。
这些细微的举动，循着背后动机轨迹，再结合江棠从高越那里听到的事，江棠就能差不多猜出，她背后的经纪公司是在通过这种不致命但折磨人的方式为难乔亦。
这同时也说明，乔亦应该已经跟公司表露出解约意向，和公司关系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阶段。
随后江棠找上乔亦一问，果不其然与她的猜测完美吻合。
高越听完江棠的分析，忍不住汗毛竖起。
“你这情报分析的本事……得亏我们是合作伙伴，而不是商场敌人。”
高越很难想象，要是在商场上遇见江棠这么一个擅长把控人心、还懂得从蛛丝马迹推算事情全貌的对手，该是怎样无力又绝望的感觉。
面对高越这番不知道是夸奖还是其他什么的话，江棠还认真思索了一下。
“如果是敌人，我们可能碰不上。”
毕竟除了高越，上哪儿去找这样工作能力强又积极肯干、能让江棠当甩手掌柜的完美搭档？
要是换作江棠自己，就算江希景送她一家更大更好的经纪公司，她恐怕也懒得费这脑子。
高越迟钝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江棠华丽的意思。
高越：……
差点儿忘了这老板的甩手掌柜属性。
“谢谢啊。”
高越皮笑肉不笑。
江棠挑眉，欣然接受，半点看不出谦逊。
“不用谢。”
玩笑归玩笑，江棠也没忘记叮嘱高越调查乔亦跟公司的解约情况。
－－－－－－题外话－－－－－－
今天打开电脑本来摩拳擦掌地准备写三更加补更，结果鼓捣到现在就写了两章……
好像是老毛病了，每次写文步入中后期，状态都会变得疲软，这个时候就疯狂想开新书……明天，明天我一定要写出补更来！
第806章 挖宝
江棠和高越聊得差不多，也到了第二场戏开拍的时候。
高越目送江棠回到摄像机前，自己也站到了视野最好的导演椅旁，也就是王执的身边。
这个位置果然能把禅房里的每个角落看得清清楚楚，摄像机刚好对准的江棠那张脸，也在监视器里一览无遗，连她垂眸时睫羽轻轻颤动的弧度都看得清清楚楚。
高越凝神看着高清画面里的江棠，王执侧身瞥她一眼，笑呵呵的：“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无论哪个角度拍出来都很漂亮？”
“那当然。”高越不假思索的回答背后，是她对江棠外形条件的绝对自信，以及作为经纪人的与有荣焉。
要知道在江棠的女团偶像时期，她就是看中那张脸，亲自要求选秀节目镜头多放在她身上，最后江棠也不负所望，哪怕唱歌跳舞都烂得不行，也为那档节目带来了巨大收益，热度庞大到出圈。
不过她当时也十分惋惜地感叹过，说江棠美则美矣，但在唱跳上面却实在没有什么天赋，身体也像是背负着什么的放不开，不符合女团偶像的标准，这条路子多半走不长。
谁能想到江棠在跌入低谷后反而触底反弹，她不当偶像改当演员，反而挖掘了演技方面的潜力，成为影坛冉冉升起的新星，不过二十出头就达到难以想象的高度，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就连那张在女团滤镜里稍打折扣的脸，在电影镜头里却能绽放出最大的光彩，平时把其他人脸部瑕疵拍得纤毫毕现的镜头，到江棠这里，就只会放大她的美，对她永远存在别样的宠爱。
当然，高越也知道，江棠这就叫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电影脸，因为顶级骨相加顶级皮相，最后化作荧幕里风华绝代的大美人。
哪怕现在画着沧桑的年老特效妆，也照样风韵独存，垂眸抬首皆是风情。
高越在自豪，王执却在羡慕她。
“你也厉害啊，居然在那种处境里，还能挖出这么大的宝藏，难怪圈里都叫你造星神手。”
王执语气感慨，提及的往事也是圈里的不解之谜。
大家都感到很好奇，到底江棠和高越这两个同在低谷的人，是怎么走到一起，不仅合作掀翻了如日中天的新艺娱乐，还联手创立如今娱乐圈的绝对黑马极光娱乐，让曾经看轻她们这对组合的同行竞争对手都惊掉了眼睛。
王执也忍不住好奇，趁着开拍前的空隙，带着探寻的语气问出来。
高越听完笑了。
“你们这些人啊，就是太喜欢脑补，一件很简单的事情，都能想得这么复杂。”
高越也听说过圈里的一些风言风语，把她和江棠的合作编的十分离奇，还脑补出什么高越卧薪尝胆蛰伏公司多年、与江棠一朝联手掀翻狗资本的传奇大戏。
那情节，曲折离奇、跌宕起伏，简直比现在电视剧里面写的脑残商战戏还要精彩无数倍，现搬出去都能直接拿奖的级别。
嗯，高越也很好奇，为什么能编出这些情节的神人不是当什么编剧，非要对八卦圈子爱得深沉……
王执听完一愣。
只能说八卦是人类的天性，就算他这个大导演也不能免俗。
他轻咳一声，故意装出一脸我绝对不好奇的表情，却用我非常好奇的眼神望着高越，发出灵魂追问：“哦？”
高越也没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的：“我当时是真的在人生低谷——被辛苦效劳多年的公司背叛，曾经挖掘我的伯乐变成了卸磨杀驴的多疑君主，我当时甚至想过，反正钱也赚够了，后半辈子就卖房回老家，当个平平无奇的包租婆算了……”
王执：……平平无奇包租婆？
高越还真不是凡尔赛，以她当时在新艺的股权，已经完全足以实现财富自由。
只是到了高越这种层次，钱对她来说只是符号，她在乎的是工作带来的成就感和满足感，那绝对是空虚的金钱所无法填补的空洞。
可想而知，当时冒出提前退休念头的高越，是真的有些心灰意冷了。
直到——
“是她主动找到的我。”高越流露出回忆的神情，她说，“以前我也见过江棠几次，但是那次的她给人感觉很不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逆境磨砺了她的光华，让她从璞玉变成绝世珍宝……反正，我在她身上看到了顶级巨星的气场，让我很早之前相当经纪人的心在蠢蠢欲动。我想，就算再跌倒一次，境况也不会更坏了，倒不如跟着那玄之又玄的直觉，去放手一搏。”
然后就有了今天。
她不仅站到了比在新艺还要高的高度，与江棠的合作还让她重新建立了对人的信任。
否则高越很难想象，经历新艺内部动荡之后，她还能不能再对人交予信任。
现在事实证明，不是人都不可信，而是错的人不可相信。
江棠是那个对的人。
高越也是沉溺进过去回忆里，不知不觉就说了很多。
等她想起自己是在片场，回头就看见王执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王执感叹：“什么时候我能挖出第二个江棠啊。”
高越顿时哭笑不得：“江棠又不是笋，有什么好挖的……何况王导你从业这么多年，经由你的电视剧爆火的演员还少吗？”
王执的语气理所当然到不行：“可他们都不是江棠啊！”
高越竟然一时接不上话。
王执说：“所以才说你幸运，误打误撞都能有江棠找上门来。在她前后，恐怕几十年都出不了这么一个演员，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大家都叫她紫微星？那是因为他们都觉得啊，江棠能带着整个华国娱乐圈，走到以前没能达到的高度，开创一个时代。”
高越失笑：“王导你也太夸张了……”
嘴上这么说，但她还是忍不住心驰神往。
真的吗？
江棠真的能开创新的时代，缔造无人可以比拟的传奇，甚至带着整个华国娱乐圈都走出去吗？
或许，她可以期待一下。
第807章 改台词
高越和王执闲聊的功夫，片场的机器已经差不多到位。
江棠和乔亦都没要替身，而是亲自在位置上走了一遍，确认打光和摄影机位置没有问题后，跟周围比划出一个ok的手势。
第二场戏正式开拍，各部门在王执的指挥下准备就绪，因为有了上场戏一气呵成的经验，这一次大家的期待值也不自觉拔高。
原本对片场都已经熟悉无比的众多工作人员，有种化身观众的错觉，对酣畅淋漓的飙戏现场也是期待无比。
接下来江棠和乔亦也没让他们失望——
将军李檀在进屋之后，不顾身上滴滴答答的水珠，低头恳求长公主为皇后出面劝说皇帝。
长公主自然不会轻易答应，她自嘲早已经不是当年权势滔天的护国长公主，哪来的脸面去求堂堂天子？
李檀也不是空手而来，她深谙人心，知道长公主这等见惯了生死的大人物，会因为她的磕头哀求放她进禅房，却不会因为对她的怜悯同情而轻易走出这孤山冷寺，去求早已经决裂的亲弟弟。
哪怕李檀今天拿剑自刎当场，长公主眼睛也不会眨一下，顶多叹声可惜，毕竟长公主也曾征战沙场，当年她麾下的雏凤军所向披靡，正所谓慈不掌兵，长公主的心硬不硬，李檀不敢赌。
李檀要的，是绝对的成功，否则皇后必定死路一条。
此时饰演李檀的乔亦，眨眨眼睛，深吸一口气。
高清镜头将她面部的细微神情完整录入机器，不过脸部肌肉的点滴变化，却让她的神色在短时间内变得极为复杂，那双眼睛也是心绪陈杂难言。
这就是演技，不用一句多余的台词，光是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就足以让观众浮想联翩，牵扯起无数剧情。
乔亦在短暂的沉默里终于准备好，她鼓足勇气，背得滚瓜烂熟接近本能的台词脱口而出：“长公主也曾权倾天下、手握权柄，但这一生可有为什么事情后悔过？”
忽如其来的风吹得江棠身边的油灯火苗晃了晃，她正襟危坐，行为举止无不透露出属于长公主的高贵威严，就算十多年的山寺生活，也磨灭不掉与生带来的烙印。
所以在她缓缓抬起视线时，眼眸精准锁定乔亦，那双眼眸黑得纯粹白得干净，没有太多怒意，却有莫名压力笼罩乔亦。
乔亦一时都分不出是演技还是真实，而她的身体已经给出最真实的反应——
这些日子被她反复锤炼进骨子里的李檀，在此时做出了她会做的选择，同时这也是乔亦会做的选择。
在某个时刻，乔亦感受到自身和李檀这个人物的共同性，她们都是绝不会轻易低头的人。
不管是李檀面对长公主的威严压迫，还是乔亦面对公司的无声剥削。
哪怕肩膀沉重如山岳，她们也还是会选择挣扎抬头。
疾风知劲草。
这一刻，李檀的身影和乔亦的身影完美重合。
“长公主，您可曾后悔？”
她字字有力，掷地有声。
江棠抬手扣住桌案，力道大得青筋暴起，不过刚好被垂落的素白广袖遮住。
但她的表情还是拿捏住上位者该有的喜怒不形于色，大概只有眼神透露出几分真实想法。
“你知不知道今日在这里质问本宫，会有什么后果？”江棠紧盯着她，不疾不徐地念出台词。
一旁的王执轻轻咦了声，其他人沉溺在江棠和乔亦的飙戏里没有听见，离他最近的高越却是听见了。
高越忍不住想，难道是江棠的表演出了什么问题？不对啊，连王执本人都没有喊卡。
她见到王执伸手展开卷成纸筒的剧本，在中段找到他想找的东西。
“怎么了？”高越刻意压低声音，就怕声音大点会影响江棠。
好在他们距离拍摄中心的禅房足够远，江棠并不能听到她的话，更是全身心都在长公主的人物上。
王执飞快收起剧本，目光重回江棠身上，小声回答：“我发现江棠改了台词，这句话长公主本来应该问李檀‘知道些什么’，但是江棠却改成了警告，句子里的自称‘我’也变成‘本宫’……唔，这样一改感觉更妙了，长公主威仪十足！”
高越：……发现了，现在的王导就是江棠的彩虹屁精！
不过她掂量了一下两句台词之间的差别，哪怕身为编剧外行，也还是觉得江棠改过的台词更加有力深沉，符合长公主的人设。
可她还是有些担心：“何教授知道会不会不高兴？”
就算高越知道江棠和何教授关系好，但是总有很多编剧，不喜欢演员的临场发挥，哪怕只改一个字都能惹来他们的黑脸。
王执倒是告诉高越：“不用担心，何教授从来是以剧至上，只要不是乱改台词，她从来都很支持演员的自由发挥，尤其是江棠这样演得好的演员，或许她比我们更懂角色心里在想些什么，又该说些什么。”
高越点点头，稍微放心，心里又觉得高兴得意起来。
不愧是我家江棠！
此时，整个片场除了王执和高越，只有江棠与乔亦知道台词被改了。
确切的说，乔亦才是第一个发现的人。
但她连犹豫都没有，将她应该说的台词调换顺序，正巧接住江棠抛来的压力。
神情无比自然流畅，就好像身体里的李檀在借着她的嘴巴说话。
一时间，除了导演和高越意外，竟然没有任何人发现两人台词的“错误”。
接下来两人在言语上打了几句机锋，基本都是从原台词改过来的。
慢慢的开始有人发现台词上的问题，有些奇怪。
但是眼见导演都没说什么，他们就更不会出声打断。
便亲眼见着两位演技优秀卓绝的女演员，在你来我往的台词里，把气氛逐渐推向高峰，最后如绷紧的弓弦，随时都可能炸开伤到他人。
片场里的这些人连大气都不敢喘，用近乎仰望的姿态看着气场强大的乔亦，以及比乔亦气场更加强大的江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