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选择
在山巅实验室实验失败之后，那头晶簇将当时绝大多数的信息都记录在了它自己的脑袋里。
这是它的生物体优势，作为“行走的超级计算机与存储器”，它可以将大量的实验数据与重要信息记录，并像是真正的电脑那样层层加密，甚至在自己的脑袋里设置安全保障，在其自主意识的情况下，仍可以按照一定的机制运作。正因如此，刀锋般飞船虽然意识到了它们想要的东西就在这头晶簇的脑袋里，却一直没有办法拿到手，最终铩羽而归。
直到那头晶簇醒来，它便将那份坐标输入水滴状飞船中，借助水滴状飞船拥有的十连技术进行加密。
这不是它不告诉白枫或者不信任白枫，而是因为，一段动态的星际坐标，它告诉白枫没有任何意义，那是一个演算模型，白枫虽然已经是相当高层次的存在了，但他无论是在什么境界，其实仍只算得上是半吊子，计算力不够，也没有与之匹配的权能，就像是一个有成年人力量的孩子，力量堪比成人甚至超过成人，但其他方面却远远不如。
这种情况下，只能输入水滴状飞船，并用水滴状飞船加密，设定密码为苏晨与白枫两个人才可以开启。
听到这里，苏晨也是陷入良久的沉默。
这个消息对于他来说，也无异于是一枚深水炸弹，在他的心中掀起轩然大波。
一个原生命即将破镇，意味着什么？
这对于已经死去的次级态原生命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但对于坦旦人来说，却是截然不同的。
坦旦人将借此扭转战局，甚至反过来把那什么冷凝人打到绝处。
这仿佛正是宇宙中的常态，前一秒我可能已经把你逼到绝路，就快要打死了，但下一秒，可能局势就一下子翻转了，这也是很多生物与文明，在宇宙中的作战与对抗里永远力争除恶除敌务尽的根本原因。
对非我族类的仁慈与宽容，就是对本族的最大的残忍。
而坦旦人一旦重新夺回战场的主动权，缓过这一口气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会对人类联邦乃至于帝国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便是可想而知的事情。
苏晨道：“这件事情，你是怎么想的？”
“晶簇那家伙建议是，我们可以去看看。”白枫道，“也许我们能够帮上一些忙，甚至稳定封印。”
苏晨为这句话沉默片刻。
如果是在之前，对于白枫的提议，他一定是第一时间就会响应，因为苏晨也一向是行动派，无论如何，现在坦旦人没有找麻烦上来、也没有冷凝人战败的消息传来，就意味着那个原生命还没有真的破镇，仍是在不断破镇的路上，这种情况下，他们还有机会的，虽然他们不是那世界之树想要找的人类二十七神灵，但现在，他们的战力也不差，也是人类，或许也能够帮上一些忙呢？
甚至，他们都可以去找冷凝人，看看它们有没有办法可以镇压坦旦人。
虽然联邦连联系冷凝人的手段都没有，但他们可以以沢河人为跳板。
但现在……
苏晨的状态也不好。
这件事情，无论最终的结果是怎么样的，他苏晨作为联邦这边的高级战力，不出力几乎是不可能的，如果事态好一些，也许他不用如何出手，事态一旦向坏的方向前进，那么……
而苏晨现在出手，就等于是某种程度的慢性自杀。
眼看着苏晨忽然沉默，白枫有些皱眉，他问道：“苏晨，是有什么事情吗？我感觉你今天也不太对劲。”
苏晨抬起头来，看了白枫一眼，欲言又止。
他本来是想要说的。
他想要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告诉大家，自己出了问题，以后没法再像是之前那样参加各种各样的战斗了，甚至最好连生活中也不要使用暗能。
这没什么，反正有白枫在这里，联邦现在进入稳定期，也并不需要苏晨来做什么。
在苏晨想来，在概率学之下，联邦不可能一直处在平稳阶段，未来出事情需要自己出手的可能性一定有，只要时间拉的足够长，这一定是必然事件，但在苏晨早先的预想中，那最少也应该是四五十年之后了，
四五十年的时间，其实苏晨觉得也很长了，就算他选择跟着原生之母走，在漫长的时间里，也一定会发生意料之外的状况，只不过，跟着原生之母相较于跟着联邦，四五十年的时间可能会变成五六十年六七十年而已。
那并无太大的区别，这也是苏晨最终选择回家的另一个没有说出口的原因。
然而苏晨却没有想到，事情发展的这样快。
他才从坦旦人的实验场里回来，摆在他面前的，就是必须出手的又一个情况。
看着白枫有些探寻的目光，苏晨反而说不出口了。
他没法说自己管不了这件事情，也没有办法去管。
原生命跑出来，他自己都要死。
苏晨很清楚，坦旦人盯上了自己，不可能放自己离开。
就算他苏晨能够借助第九域的力量跑掉，那不还是一样的吗？还是要出手。
这是避不开的事情。
而且，他就算跑了，消失了，那么，其他人怎么办？
夏初薇、乔安娜、黯等等他们都怎么办？
就算他们可以跟自己一起跑了，一起消失，那联邦怎么办？
如果是之前，联邦怎么办这个问题可能未必在苏晨的心中有那么重要，但现在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也许是因为中岛花音的那番话，也许是因为在赤色星球上万众的那一剑，也许是因为二维打击下借助那些灵魂的力量九死一生的反杀……
苏晨的心中沉甸甸，再无法忽视联邦这两个字。
没有那万众，在赤色星球上，他早就死了。
他如何能不回应呢？
那是诅咒之血的祝福，也是拥有它所必须支付的代价。
他不能说出自己的糟糕情况。
说出来，徒增别人的担心与不安罢了。
苏晨看着白枫，沉默良久，却只是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我能有什么事情？没有事情，我只是有点不适应——好像清闲的生活节奏一下子又没有了。”
……
……
第二百五十三章 趴墙角的吕安邦
窗外朗月星稀，静静洒在屋子里，哪怕没有开灯，房间里因此有些明亮。
听着苏晨的这番感慨，白枫也叹息一声，道：“人生啊，总是在没完没了没完没了没完没了……”
苏然：“……”
“没完没了……”
“没完没了的什么啊！”
“没完没了的麻烦之中度过的。”白枫笑了笑，道，“你知道有一种说法吗？当一个人有压力的时候，他把这件事情告诉另外的一个有效人，那么，他的压力就会减半，那个有效人就会从无压力的状态变成有压力的状态，而如果这个时候，他们继续向别人传递压力，那么，他们的压力就将再次分担开来，最终，每个人都是几乎无压力的状态。”
“这……虽然我不太明白你说的有效人是什么意思，但我大概听懂了。”苏晨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道：“而且果然，你把这事情跟我说了，你明显看起来就比刚刚轻松多了啊。”
白枫呼出一口气，感慨地点了点头。
苏晨：“……”
片刻之后，苏晨才是道：“那这件事情，你是怎么想的？你只和我说了这件事情，应该就是暂时没打算把这件事的压力分担给更多的所谓‘有效人’吧？”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眼下的问题，就是要如何解决这件事情了。
如果能继续加强那个原生命的永镇最好，如果不能……
白枫闻言，也正了神色，道：“我确实是这样想的，这个原生命厉害的不得了，既然这么厉害，告诉别人也没用，我现在和你说了，确实没打算和别人说了，不过我倒是建议，应该和肖平也说一下，这样他好有个准备。”
“嗯，回头我和他说这件事情。”苏晨闻言点头。
肖平理应知道，如果事情能够向好的方向发展，自没什么，甚至肖平知道这件事与不知道这件事，都几乎没有什么区别。然而，如果没有向好的方向发展，那提前知道的结果，可就不一样了。
以肖平的谨慎，应该会提前准备出各种为联邦的方案。
苏晨道：“我也不建议告诉其他人，这件事情关系甚大，但那个原生命的境界又太高，我都未必能插上什么手，更何况是其他人，告诉他们，无非是凭白焦急罢了。
“要不这样，正好现在有时间，我先把这件事情和肖平说了，然后我们直接去水滴状飞船，先去那个世界之树的所在看看。
“那个世界之树既然都能够发出这样严密而独特的求救信号来，想来应该不仅仅是一个植物，就算我们没有头绪，也许也可以和它一起想想办法。”
白枫点头，赞同道：“我也是这样想的，无论怎么样，就算这是坦旦人故布疑阵，引开了我们的注意力，但坦旦人应该也想不到它们会被冷凝人打的屁滚尿流，因此，我们应该不会遇到坦旦人的阻碍——只要坦旦人不来找咱们的麻烦，这件事情的问题，也就只有一个，就是那个阻止那个原生命破镇了。”
苏晨闻言倒是苦笑一声：“说是只有一个，但这一个，才是最麻烦的。这个原生命可是星空顶级，坦旦人都指望着借助祂的力量无敌于星空，与此相比，好像坦旦人的麻烦还更好一点。”
说着，苏晨已经是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身来了。
他与白枫说到这个份儿上，这件事情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真正的付诸行动了。
时间紧迫。
白枫也是站起身来，拍了拍苏晨的肩膀，道：“那我先去启动飞船，等你来一起确认坐标。”
苏晨刚想要说什么，这时候，他们的房门却是吱呀一声被人直接给推开了。
苏晨和白枫对视一眼，吃惊地扭头看过去，正看见吕安邦大踏步地走进来，皱着眉头扫视苏晨与白枫，道：“这么要紧的事情，你们就打算瞒着所有人自己去？”
吕安邦的身上还是酒气冲天，甚至脸上都有些红扑扑的，但他的语气、神态甚至是眼睛里可都没有半点的醉意——他清醒的很。
白枫看着他，眼睛瞪的像是铜铃一般大小，吃惊道：“你在外面听了多久了？”
吕安邦拍了拍手，道：“我从一开始就在听了。”
白枫的嘴巴都张大了：“那你全听见了？”
“当然，一字不差。错，我可是一直看着你，你和苏晨今天明显不对劲，还有那几次眼神交流，我可都看在眼里，你以为我是一个酒鬼？呵呵，其实我那是在装醉。”吕安邦语气十分睥睨地道，“还有，光你们两个人去这样不行，这件事情你们就算不和别人说，我也得跟着你们去，我是没有你们那样的战力，但你们总需要一个接应的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我也是以前的帝国的作战小队的队长，不会拖后腿的。”
白枫惊讶道：“这怎么可能？你都干了两箱了，还有两瓶白的，这难道不是你的酒量的极限吗？”
吕安邦哼哼唧唧地笑道：“观察的还挺细致，不过，我也早就料到了，你以为你观察总结的极限，就是我的极限吗？”
白枫听到这里，神情也是开始抽搐了。
苏晨则是扭头看向白枫：“你没用暗能感知扫一下吗？”
其实，他和白枫如果谁张开了暗能感知，就能早早地发现吕安邦了，苏晨自己的状态用问题，不用暗能，因此也没有张开暗能感知。
至于白枫……
白枫显然是压根没有想到。
白枫挠了挠头，恶狠狠地说：“这谁能想到在这里家里还有趴墙角的呢？还有谁能想到这家伙喝酒都藏一手放着我？”
苏晨：“……”
吕安邦则是得意的哈哈大笑，一脸你也有今天的神情，道：“这回是不是我赢了？”
白枫：“……”
苏晨呼出一口气，道：“好，这件事情反正确实白枫，有吕安邦在，也不错，那这样，白枫，咱们还是原计划，我去找肖平，你和吕安邦先去启动水滴状飞船。”
……
……
第二百五十四章 肖平的客人
“咚咚咚！”
伽勒法一号的夜间十二点。
苏晨站在联邦中央大厦，肖平的办公室外，轻轻敲了敲房门。
肖平的办公室并未关门，只是里面有人，因此苏晨才先敲了门。
整个联邦中央大厦灯火通明，平时这里便几乎就处在超负荷运转之中，今天又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便更是忙碌起来，哪怕是到了这个时候，这里仍然像是白天一样，到处都是行色匆匆的办公人员。
这样的场面在一个前行了很多年的国家里并不多见，在这里工作的联邦人已不是为了所谓的薪资而工作了，因此，才在付出热情与激情。
苏晨来的时候，肖平正和一位联邦的官员激烈地说着什么，几乎没有注意到苏晨的到来，直到苏晨敲门，两个人才同时注意到苏晨已经站在门外。
见到苏晨，他们都有些尴尬。
因为就在刚刚，他们讨论的话题也和苏晨有关。
肖平的访客是一位联邦的中年官员，是旧联邦时代的高级长官之一，已经从现联邦的一线退了下来，名叫杰诺克，他深夜来到肖平的面前，为的就是一件事情，那就是弹劾苏晨。
苏晨其实没有听到两个太多的谈话，大概就是经此一役杰诺克认为苏晨在联邦的影响力过大甚至都快要超过联邦政府对联邦军队与基层联邦人的影响力了，希望可以弹劾和打压苏晨的威望，而肖平则完全决绝了杰诺克的想法，两个人甚至为此争执了两句。
杰诺克的情绪有些微的失控，话里话外，甚至都要说是因为苏晨和肖平都出身于远辽才导致肖平如此袒护苏晨了。
出于礼貌，在意识到这屋子里的两个人的谈话目标正是自己之后，苏晨便是及时地敲了敲门，打断了这一对话。
由此，便有了这略显尴尬的一幕。
苏晨本人也有些尴尬，杰诺克更是有些尴尬，他虽然想要弹劾苏晨，但那只是出于对联邦政局的考虑，本身他同样不曾否认苏晨的贡献，同时，他也很敬佩苏晨，这样见到本人，这位联邦官员登时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直接蔫儿了。
倒是肖平面无表情，他只是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甚至还从容地询问道：“苏先生，你有什么事情吗？要是不着急，可以先帮我把门带上，等杰诺克在我这里得到满意的答案之后咱们再谈。”
苏晨当然着急，事关原生命那可是联邦的生死。
杰诺克却是尴尬的要死，哪里还能再说下去？
但他毕竟也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好多年的人，这时候还是能够做到的起码的面不改色的，他冲肖平和苏晨分别点点头，道：“不必了，我没事了，苏先生在这个时间来这里，必定是有要事，我不打扰了，我先走了。”
肖平看着他，道：“你不打算再说说了？关于我和苏先生和远辽的事情？”
肖平语气平静，问题问的也是十分和缓，像是平常里的聊天一样随便。
而肖平如此，杰诺克反而是越发地不淡定了，他连连点头，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我没事情了，那个……我就先走了。”
看了看杰诺克，肖平沉默片刻，才是点了点头，道：“好，那你先去吧。”
杰诺克这才是如蒙大赦，扭头匆匆忙忙地走了。
走到苏晨身边的时候，他还不忘冲苏晨点下头算是一个招呼。
苏晨对此只是笑了笑，伴随着杰诺克的离开，他带上房门，走进了肖平的办公室，在他的办公桌对面坐了下来。
肖平推了推自己的眼镜，道：“你不要介意，杰诺克只是出于对联邦的考虑才有此提议的。你知道我的态度的——我的态度，就是联邦的态度。”
苏晨笑道：“这话可说的有些绝对与霸气。”
肖平平静的面孔上也露出一点笑意，道：“因为我的态度，正是大家的态度，所以我才敢这样说。苏晨，他们只是想不清楚，觉得你可能威胁联邦，政客嘛，总是如此。”
苏晨摇了摇头，道：“我当然明白，你放心，我不会多想的。联邦清楚我，我也清楚联邦，这是我们能坐在这里畅所欲言的原因不是吗？”
肖平微微一怔，然后才是点了点头，给苏晨倒了一杯茶，道：“说的没错。苏晨，你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苏晨确实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晚出现在这里过了。
与肖平等联邦高层的忙碌不同，休假的苏晨在过去的一年半时间里，几乎是什么事情也没有管，联邦中央大厦更是都没有来过几回。
因此，苏晨现在才从坦旦人的实验场回来，这么晚又亲自跑到这里，肖平自然而然地便猜测苏晨是有什么事情。
“你猜对了。”苏晨接过茶水，抿了一口，“这是哪儿的，和咱们伽勒法26上的龙井有点像啊！”
“极龙渊采的，据说是特殊培育的，看来人类无论在星空的哪个角落，嗜好都会或多或少地有些相似。”
“是呀。”苏晨摇晃着手里的茶杯，抬起头来，缓缓道，“我确实是有事情，而且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闻言，肖平的神情变得严肃了。
而苏晨也没有卖关子，当下，他便是将自己从白枫那里获得的信息，一五一十地全都和肖平说了，以及他和白枫初步的分析与判断和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一路停下来，肖平的神情越来越严肃。
他握着茶杯的手都有些用力，最后干脆将自己的茶杯放在了桌子上。
但肖平也没有露出太过惊讶与恐惧的神情，除了严肃之外，他一如既往的平静，等苏晨缓缓将这些说完，他才问道：“这个消息，确定吗？”
苏晨点了点头：“应该八九不离十，随后我们去看一眼，应该就能确定了？”
肖平道：“要不要我派人和你们一起去？”
苏晨缓缓摇头。
肖平沉思片刻，道：“也好，这种事情，现在越少人知道越好，不过，苏先生，对付那个原生命，你有多少把握？”
……
……
第二百五十五章 坦旦人想要见你！
苏晨笑了笑，道：“要是破镇的原生命，说实话，我一点把握也没有，但具体怎么样，要等我们去看看才知道。”
肖平想了想，说道：“好，苏先生，我等你们的消息——这件事情，需要通知帝国吗？你们需要那位皇帝的帮助吗？”
苏晨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如果来得及，需要帮助的话，什么时候找他都可以，如果来不及，找不着也没有意义了，所以，我们负责去看看，而联邦这边如何做，怎么做，恐怕就得交给你了。”
“我明白了。”肖平吐出一口气，道，“放心，联邦这边的安排交给我，这是我的职责。”
想了想，肖平又补充道：“你可以给我一个名单。”
苏晨没有拒绝，而是点了点头，从一侧抽出纸笔，用这种相对原始的方式写下自己的名单。
肖平这显然是要开始准备又一轮的大逃亡计划了——那也是最开始联邦的计划。
从伽勒法26号跑出来的时候，联邦可没有在混乱星域生根发芽的打算，在那一段时间里，联邦只是希望可以找到一艘先进的飞船逃离这里，到星空里坦旦人找不到的地方再繁衍生息，只是因为后来的局面发生变化，联邦才在混乱星域里扎下根来。
而现在，局势有变，肖平立刻想到的就是此前被搁置的计划。
联邦可以再一次选择向星空中逃亡。
这没有什么，联邦已经颠破流离了这么久，再换个地方有算是什么呢？文明所求的，只是延续与生存罢了，星空足够大，只要有一定的准备，他们是可以跑到星空顶级原生命与坦旦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去的。
而且，现在联邦经过这一年半的休养生息，各方面都取得了巨大的发展与进步，现在再遁入星空，也比之前要从容许多。
但是，选择逃亡，必定不可能带上所有人，只能是少数人的选择。
因此，才有了苏晨的这个名单。
苏晨并不忌讳于使用自己的特权，他要保证自己的人的生存。
小家不存，安有大家？
这是如此一以贯之的思维，只不过现在，“大家”的概念也他的心中清晰、变得重要起来。
这不仅仅是因为联邦对他的支持，更是因为他手握血色水晶剑之中的“万众”。
其实，在那个玻璃城堡里，苏晨和那个坦旦人的对话中，他觉得，现在的坦旦人未必想要解决联邦与帝国，它们更想要看看现在的联邦与帝国野蛮生长的样子，换言之，就算原生命破镇，坦旦人重新掌控大局，迎接联邦与帝国的也未必是毁灭，从这个角度来讲，他们或许不必逃亡。
但……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就算那不是毁灭，却也是和毁灭差不多了，因为联邦与帝国将重新成为受到坦旦人严格监视的实验者，想跑都跑不了了。
因此，苏晨并未提及这一点，也没有否定肖平这时候重启逃亡计划的选择。
苏晨将那张写满名字的纸交给肖平。
肖平看了一眼，郑重地收好，抬起头来，看了苏晨一眼，想了想，道：“那个坦旦人……我们把它从实验场八号区域带回来了，你要见一见它吗？”
苏晨微微一怔，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问道：“你们从它嘴里撬出什么信息了吗？”
“没有。”肖平摇了摇头，露出一丝带着自嘲的苦笑，道，“坦旦人比我们厉害太多了，我们用人审讯，它甚至能控制我们审讯者的脑波思维，用电脑，它甚至能够控制我们的局部网络，甚至可以入侵我们的网络。
“我们对它没有办法，连审讯都没法开始，更别说得到什么信息了。
“带它回来，也是想要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另一点则是——
“它也想要见你。”
苏晨略微愣了一下，想了想，道：“好，那我去见它。”
去找随时都可能破镇的原生命很重要也很紧急。
但苏晨仍想要见一下这个坦旦人。
有很多原因，这些原因都和苏晨本身有关，为了自己，他准备去见一下。
说着，苏晨站起身来，道：“它被关押在什么地方？”
“地下七十三层，物理监狱。”
苏晨点了点头，道：“我见了它，就会直接出发，不会再回来了。”
肖平道：“我明白。”
肖平的目光移动，看着苏晨迈步走出去，在苏晨拉开房门离开之前，肖平忍不住开口，道：“苏先生……”
“嗯？”苏晨扭过头来，看向他。
“远辽人不多了。”肖平轻声道，“别强求，一定要回来。
“我们还有其他路可以选。”
听着这番话，苏晨的身躯微微一震。
他深深看了肖平一眼，然后慨然一笑，道：“我明白，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
苏晨不再回头，走出了肖平的办公室。
肖平看着办公室的门缓缓关上，沉默了好长时间，才打开通讯装置，召集联邦高层少数人。
今夜，注定将是无眠之夜。
而与此同时，苏晨则是乘坐电梯，用原始方式下降，前往联邦中央大厦的地下第七十三层。
苏晨在联邦的任何地方都拥有最高权限，除了个人的私人领域之外，任何其他管辖区域，几乎没有苏晨去不了的地方，无需任何人授权，他想要出现在哪里，便能够出现在哪里。
这时候，更是直达地下第七十三层。
地下七十三层，其实是也是联邦地下的一个收容仓库，联邦的牢房并不在这里。
用这里收容坦旦人，应该也是利用了这里的独特性，因为据苏晨所知，这个地下七十三层，是一个“古老”的岩石封闭结构，里外三层都没有任何的电子设备，完全的人员看管，物理收容，是为了保存一些不能与电子设备相融的东西而存在的。
联邦此前并未用到它，但它的特性，正好可以隔绝坦旦人。
坦旦人的大脑很厉害，但身体很孱弱，在这里地方，它便无法折腾出任何事情来，可以说是绝对的安全。
……
……
第二百五十六章 再见坦旦人
联邦中央大厦地下第七十三层。
这一层里里外外一共有五层结构，全都是无电子化的古代监狱的模式。
这里略显阴暗，空气里也显得有些潮湿，五层结构里，连一个看守都没有，最近的一个看守位于第七十二层。
监控坦旦人，不需要看守，甚至不需要监控器。
监控器和看守，反而只会起到反效果。
一个没有人、没有电子设备、也没有可用资源与设备的荒凉之地，对于坦旦人来说就是真正的牢笼。
因为很厉害的坦旦人本身很孱弱，如果只剩下它们自己的身躯，它们几乎做不到任何事情。
这是进化着退化着的宇宙高等文明的典范，或许正因如此，它们才迫切地想要找到人类身为暗能不适者却可以破解暗能密码的原因，因为那不仅仅可以为它们带来如同二十七神灵般的强大暗能生物个体，也能够从根本上解决它们肉体退化的问题。
它们不想将意识寄托于信息世界或者电子机械，便想到了用暗能生物化来提升自己。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也算得上是“科武双修”了。
只可惜，到现在为止，它们都没能成功。
苏晨的脚步声在这空荡荡的七十三层里回荡，他没有使用暗能，一路过来，都是一步步走来的。
在这个特殊的“牢房”里，坦旦人只有一个凳子，连它标志性的飞盘也被联邦收走了。
而它就位于七十三层的中央，一层层洋葱般结构的“牢房”的最核心的位置。
坦旦人还是老样子，事实上，在苏晨看来，所有坦旦人长得其实都一个样，从人类的角度来描述，就是断腿章鱼，像是Q版的现实化——这又印证了另一种说法，所有Q版的玩偶一旦从毛茸茸的玩具变成真实的东西，具有血肉和符合三维世界存在基础的形态，就会变得很丑陋不符合人类的审美。
尤其是现在，坦旦人离开了它先进的飞盘与飞船，只剩下一个血肉之躯，就更是如此了。
而且苏晨能够明显感受到，它的生命之火正越发薄弱。
经过赤色行星一战，苏晨身上来自于第九域的麻烦虽然越来越大了，但他对于意识态的感知也越来越清晰了。
虽然他还是不知道那是什么，又究竟以何种形式呈现，但他就是能够感受到它的存在，甚至是强度。
苏晨觉得，这也许与中岛花音的诅咒有关，那份权能为他缔造了一个意识态的“圣杯”，而这个圣杯现在也许正在反过来影响他，让他可以窥见意识态的一角——或者说，感受到意识态的一角。
这个坦旦人确实快要死了。
也许是因为被苏晨带着逃跑、也是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被联邦一顿运输与折腾，它的生命越发衰弱。
在这个“牢房”里，它没有跑出去的能力，它也没有尝试过逃跑。
站在它的面前，沉默片刻，苏晨忽然道：“你就没想过跑对吧？”
坦旦人用一种奇怪的发音开口。
没有了飞盘，它甚至不能再随心所欲地切换语言，而这其实也是联邦所采取的防御措施，借此可以避免它用沟通的方式影响别人。
同为星空生物与星空文明，在坦旦人面前，联邦人仍像是一个原生人那样谨小慎微。
好在，站在这里的是苏晨。
他谨慎地调动起非常微小单元的暗能感知，将坦旦人的发音转化信息读出。
坦旦人说：“那没有意义。联邦没有阻拦我的能力，你们只是一群孩子。”
这里面没有傲娇的成分，坦旦人也不是在夸耀自己的强大，它只是用它们一贯的方式在陈述事实。
虽然光是陈述事实就已经让人觉得很难听了。
苏晨无视了这里面令人不满的成分，道：“我听说你想要见我？”
“当然。”坦旦人说道，“这是我留在这里的唯一原因，也是我活到现在的唯一原因。”
苏晨道：“那你为什么想要见我？”
“我想要看看你是不是还好好活着。”
“哈——”苏晨短促地笑了一声，道，“看来你也担心守望者舰队失手把我弄死。”
坦旦人没有否认：“那是一群莽夫，它们自称是守望者舰队的成员，但其实它们只是一群概念的继承者，它们甚至都没有见过真正的守望者乃至守护者，根本不理解那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哪怕是你们，计算也不是万能的。”
本来来见坦旦人，苏晨的情绪是有些莫名的，就像是之前在水晶城堡里的愤怒一样，他恨不得杀死眼前的坦旦人，但现在真正地又一次见到了，苏晨反而平静下来，他靠在一侧的墙壁，懒散地说：“你说我不想死就不会死，也是你的保险吗？”
坦旦人看着苏晨，似乎从这番话里意识到了什么，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有谁是万能的，再先进的文明，也有不可知的地方。”苏晨笑了笑，道，“我也不是伽勒法26号上一无所知的傻子了，就算我不知道，我身边也有人明白、知道，所以你唬我没有任何意义。”
坦旦人说道：“我是在帮你。”
“你是想要弄死我。”苏晨说的话有些重，但语气仍然还是轻松的样子，“你帮我是为了帮你们达到你们想要的结果。”
坦旦人看着他：“可是你没有被彻底吞噬，你解决了守望者舰队吗？这不太对……你还有什么力量？还是什么人帮了你？”
苏晨笑着摇摇头，道：“守望者舰队，我干嘛要解决它们？我们为什么不能握手言和，我们的目的其实是一样的，它们想要研究第九域的力量，从中找到帮助它们升级的密码，而我呢，我也想要研究第九域的力量，我想要找到摆脱它的方法，既然大家都是一样的想法，我们为什么不能合作？
“所以，我并没有解决掉它们，而是和我们握手言和了，大家一起努力，解决问题，合作共赢。
“现在它们的飞船就停在联邦的上空。”
坦旦人沉默片刻，肯定地说道：“这不可能。”
……
……
第二百五十七章 对峙
苏晨在潮湿的“牢房”里转了半圈，想要找一张凳子坐下来，但可惜他没有找到，又舍不得用自己的力量化出一张凳子里，他只好靠着墙壁，冷笑着说：“你怎么知道这不可能？”
坦旦人的目光跟着苏晨移动，直到他顿住靠墙站稳，肯定道：“我从联邦的飞船里看到了有关你的消息。你和它们分出了胜负。我很好奇，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击败了整个守望者舰队，却仍能够保持着自己的意识状态完整，站在我的面前诈我。”
在被从坦旦人实验场八号区域押送回的过程中，它入侵过人脑，也入侵过联邦的飞船，这也是它最终躲过审判，被不得已关押在这种地方的原因。
因此它的这番话说的极为肯定，甚至斩钉截铁。
它坚信自己的判断。
而对此，苏晨只是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他道：“真的如此吗？你从联邦飞船里找到的，就是真的信息吗？我们和你们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交道，我们不会提防你吗？”
联邦确实提防了这个坦旦人，只是没有防住而已。联邦的技术有限，没有办法。
但苏晨的这番话有本身的可信性，没防住是联邦自己知道的事情，对于别人来说，谁知道联邦防没防住？苏晨这番话更是引向的这个可能——你说我没有防住，但你那里知道那些信息是不是我们故意给你的？
坦旦人看着苏晨：“这不可能。”
它的语气又从刚刚的肯定转为动摇。
能看出来，实际上，它的心里是动摇的。
苏晨则继续加码：“没有人是傻子，你们很聪明，但我们也不傻，那群守望者舰队的人贪婪又自大，但它们不是疯子，它们懂得如何能够顺利拿到它们想要的，包括双赢。这难道不好吗？”
守望者舰队贪婪又自大，它们也不是疯子，但它们是强盗与土匪，而且已经当惯了。
坦旦人却不知道这么多，它拥有守望者舰队的很多资料，那些资料里的描述与苏晨此刻的描述不谋而合，而且听起来看起来都很有道理。
它开始相信苏晨所说的。
因为根据它的合理推断，守望者舰队真的有可能和眼前这个人类合作。
从坦旦人的思维出发。
坦旦人道：“看来我们还是低估了你的能力，你竟然能够说服它们与你合作。”
短暂的惊讶之后，坦旦人似乎又迅速平静下来了。
它已经相信了苏晨所陈述的这个“事实”。
相信了苏晨与守望者舰队并未开战，这能解释苏晨为什么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而且从概率上来说，这是可能发生的事情。
苏晨摇了摇头，道：“这与你们的判断无关，这件事情倒让我明白了一件事情——你们的计算并不精确，尤其是你所说的、那什么对人类的情绪的推导，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你想要激怒我，这没有任何意义。”坦旦人淡淡道，“你和守望者舰队联合了也没有关系，计算总会出错，尤其是对人类的计算模型，一直都并不那么精确，现在出现问题，似乎也是正常的，但这并不会影响什么。
“这是一个趋势。
“就像是人类染病，而你的身躯里又恰好没有可以解决这种疾病的抗体，无论你怎么做，最终的结果都不会改变。
“来自于第九域的力量将一点点吞噬你。
“就像是病毒的虫豸爬满你身躯的每个角落。
“哪怕你和守望者舰队联手，又能得到什么呢？
“守望者舰队，不过是名字好听一些罢了，它们本身就是一群在星空中狂吠的失败者联盟，在我们强盛的时候，它们甚至不敢接近我们，现在得到一个消息，连我们的实验场都敢进了。
“它们最终会发现，它们也将成为第九域力量和自己贪婪的牺牲品。”
听着坦旦人对守望者舰队的这番评价，苏晨在心中念道：它们已经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代价了。
不过，这番话苏晨没有说出口，他的脸上仍带着那种略带嘲讽的冷笑，像是一个胜利者在向失败者面前炫耀自己的成功，道：“这可未必，守望者舰队里有个半个神灵，而且它们有一个奇异的二维立方，我们将尝试将它从我的身躯里剥离出来。”
坦旦人也发出冷笑，道：“你想要诈我的话，那没有意义，你们可以试试，我不会给你们任何形势上的帮助，我只是有些遗憾，我以为能看见、或者听见你按照我们的引导发生进一步的变化引动实验的进步，但现在看来，恐怕还需要更多的时间了，遗憾的是，我的生命也许支撑不到我看着你走到那一天，变成第九域里的变化值的样子的时候了。”
第九域的变化值。
苏晨在心中默念一遍这个名字，嘴上继续毫不留情地说道：“你以为我在诈你吗？我有必要诈你吗？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你们不是万能的，守望者舰队有它们的先进飞船，而且你别忘了，我们有一个十连人。
“哪怕它是被十连人驱逐出来的十连人，但它仍是十连人。
“它并不比你们坦旦人要差，甚至要比你们更厉害。
“起码它不会像是你们一样，被剥离了机器与其他交互生命体丢到这种地方，就会变成弱鸡与白痴。”
坦旦人抬头看着苏晨。
苏晨的辱骂对它来说毫无作用，但十连人的存在刺激到了它，或者，是十连人的存在让它觉得说些什么也并无不可，因为它不说，那头晶簇也会帮苏晨找到答案。
因此这个坦旦人冷冷道：“你们大可以试一试，看看是你们先解决第九域的力量，还是第九域的力量先吞噬你，再吞噬掉守望者舰队与你们整个联邦？维度之力对它没有意义，那是非生非死的趋势，你以为你能摆脱吗？到时候，十连人又怎么样，都要坐在地上哭嚎，取得胜利的只有我们坦旦人。”
这番话字字如重锤，敲在苏晨的心间，每一个信息都是他想要的，但他却很克制没有就任何一个话题展开，而是语气陡转道：“取胜？为什么取胜，为你们多番掩饰、即将自己完成破镇的原生命吗？”
此话一出，坦旦人终于是气息大变！
……
……
第二百五十八章 交锋
苏晨步步紧逼，抛出一个又一个消息，第一次在与坦旦人的对话中完全主导话题，直到他砸出有关原生命的重磅炸弹，起到了惊人的效果。
这个坦旦人气息明显发生变化，道：“你们找到祂了？！”
“你觉得呢？”苏晨将这个问题反抛回去。
其实最开始，他将这个消息最为重磅炸弹还有些犹豫，因为这个坦旦人明显是负责实验相关内容的，很可能不知道有关原生命的事情，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坦旦人希望原生命破镇的本质目的与它们的实验息息相关，作为人类实验的参与者，这个坦旦人知道原生命的情况的可能性很高。
而且，这个问题不光是苏晨的重磅炸弹，更是对此前他与白枫相关猜测的验证。
从这个坦旦人现在的反应来看，便证明了苏晨他们的猜测是对的。
坦旦人和次级态原生命寻找的坐标、原初石，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它们真正想要隐匿的事实是——不需要它们的帮助，那个被“死神”永镇的原生命也要破镇了！
宇宙中没有永动机也几乎没有永远的概念，所有的东西都是动态变化的，所谓永镇也只是相对的概念。
争夺坐标与原初石的大战，都是这群坦旦人故布疑阵，吸引走了所有相关文明与势力的注意力。
而由此推断，坦旦人选择在这时候出手，应该确实离那个被永镇的原生命破镇的时间不远了！为了避免有人注意到祂的破镇，才弄出如此大的动静，吸引走所有人的注意力，只是坦旦人可能也没有想到，它们甚至引来了冷凝人的舰队，把它们坦旦人打的落花流水，这超出了坦旦人的语气，却也是让它们的所为更显得真实，让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背后的问题。
而这样来看，那两个次级态原生命甚至都很可能并不清楚这一点。
它们全力争夺原初石与坐标，其实只是坦旦人的棋子罢了。
就算原生命破镇问起这两个本族之人，坦旦人也有的是办法可以解释。
死人如何为自己发声？
它们不过是坦旦人的牺牲品了！
苏晨心中念头飞船，从这个坦旦人的这一个反应，便得出一系列的结论，坦旦人下的一盘大棋的轮廓，终于浮现在他的眼前。
从前，他是局中人，现在，他终于窥见了棋盘的全貌与边角的边界。
只是，现在还来得及吗？
对苏晨的反问，坦旦人反而冷静下来，没有了外部设备的支持，它虽然看起来与此前无二，但确实显得弱势了一些，尽管如此，它仍在第一时间意识到了什么，主动调节自己的状态，道：“那不可能，以你们的能力，一辈子也不可能找到那个地方，就连那个镇压‘怒焰’的人类神灵的神使都不知道祂被镇压在哪里，你们一群人类，怎么可能找得到？”
苏晨回过神来，对坦旦人的冷静并不意外，他面对的生物也许不如人类狡诈多变，但坦旦人的聪明程度与分析处理问题的能力，绝对在人类之上。
这不是过分推高外星生物贬低人类，这就是客观事实，人类不是最先进的生物，人类也只是宇宙的生物的一种，还在进化之中、还需要进化，别人比人类强，是很正常的事情。
苏晨冷笑道：“我们确实找不到，但你们不是同样也找不到祂？当然，谢谢你的信息，看来那个原生命确实是要破镇了——不过，既然祂要破镇了，那或多或少，总是要有些气息可查的吗？当然，我、联邦和帝国加在一起，可能都找不到祂的气息，但不知道如果我们联系上冷凝人，它们有没有办法找得到一个将要在混乱星域破镇的星空顶级？
“以前找不到，现在总能找得到吧？
“当然，也许现在你们坦旦人也能找到了，可惜，你们没有时间与能力来找——因为你们打不过冷凝人。”
坦旦人不吭声了。
它紧盯着苏晨，章鱼般的身躯在它的“位置”上一动不动，某一刻甚至让人觉得它是一个凝固的奇特材质的雕塑。
然后它道：“那你最好快一点。”
这句话意味着苏晨说的这番话、这些判断与推理都对了。
坦旦人觉得已无否认或者做出其他误导性解释的必要了，因此它干脆不再顾左右而言它了。
苏晨倒是笑起来。
得到坦旦人的确定，他的心中其实没有半点笑意和轻松，反而有些焦急与迫在眉睫的紧张，但他这时候仍是带着胜利者般的微笑，仿佛坦旦人的一切计划都被他这个人类碾碎在脚下，他绕着这个坦旦人的“座位”迈开脚步绕行，道：“星空顶级我们处理不了，但可以镇压，祂出不来，你们也要完了，就算祂能出来，又能怎么样了？你说了，我将被第九域的力量吞噬，那又怎么样呢？我会害死联邦吗？把守望者舰队的人也害死？那又怎么样？
“因为就算我要害死所有人，你们也别想跑掉。
“就算冷凝人无法杀光你们，我也将追逐你们到世界的尽头。
“然后杀光你们。
“这是在伽勒法26号别人向我发出的请求，那个人帮了我很多，因此这件事情，我也一直想要实现，别管用什么方式，现在如果能实现它也是不错的。”
苏晨在移动。
坦旦人却仍维持着原本的姿势不动，它冷冷道：“那是你想多了，等你被第九域的力量吞噬，趋势爆发出来，那就像是病毒，我们的宇宙就会排斥你，将你的存在扩散出去，到时候不用你来找我们，像是十连人那样的文明就会主动找上你，你只能像是丧家之犬一样逃跑，到时候，别说杀我们——我们将是你可以求助的唯一救命稻草。
“当然，如果那时候你还能够活着，还拥有自己的独立意识的话。
“否则，你连向我们摇尾乞怜的可能都没有了，何谈来找到我们？杀光我们？”
……
……
第二百五十九章 你也会犯错！
在潮湿的房间里转了一圈，苏晨重新回到了坦旦人的正前方。
他注意到坦旦人连姿势都没有变动一样，目光一直凝视前方，这时候苏晨重新转回来，便又变成它盯着它看的状态了。
苏晨道：“其实你所说的、你们所认为的那种情况的发展也许根本未必会出现，守望者舰队现在已和我联手，我们共同开发与研究，哪怕第九域的力量再如同一头怪物，只要我躲起来，那它又能拿我怎么样呢？这不过是一场躲猫猫的游戏罢了，而在这场游戏里，只要我不使用我的力量，我甚至都不必下场参与这场追逐。”
坦旦人道：“你很清楚，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宇宙里几乎没有绝对必然与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只要你活着，任何事情都有概率发生在你的身上。如果你是一个普通人类生活在普通的伽勒法26号上，隐姓埋名地生活，你说的没错，你可以一直躲着，被第九域的力量吞噬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但你在星空里、你是一个高种姓、在联邦身份特殊，还有一群围着你的人和你所必须要处理的事情，你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在概率上，你所说的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人类体系的成功与独特之处在于不完全理智的社会模式与社会关系，大量的资源浪费与非绝对利己利本种族主义，这让你们显得‘与众不同’，有很多其他文明可能一生也没有的东西，但也是因此，你们的文明发展缓慢，进步艰难，甚至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亦是如此。
“最好的选择，不是留在联邦。”
“那我也有很长时间。”对于坦旦人的嘲讽，苏晨只是轻松地笑了笑，仿佛坦旦人所指出的阴影与绝路并不能让他感到绝望，他道，“那最好的选择是什么？向你们求助吗？呵呵，你们来帮我那才是天方夜谭吧——我可以去找十连人，我相信它们也许会愿意帮助我。
“而且十连人要比你们厉害多了，不是吗？”
坦旦人不吭声了，它只是道：“没错，我们不会拯救你，我们只是希望从你的身上记录数据，看看能不能从你的变化中找到人类的秘密，至于十连人，你可以去试试，它们是更愿意帮助你，还是杀死你。”
听到这一句，苏晨一直表现的很正常的表情终于微微抽动了一下，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它们，它们一直在驻守第九域，它们有能力帮助我，而且，它们会对我下手，那只是你的判断，你知道吗？在巴萨洛姆之战的时候，焦黑影人就已经知道我蕴有第九域的力量了，但它什么也没有做，恰恰相反，它甚至希望我可以征服这种力量，成为下一个人类的星空顶级。
“十连人为什么不能帮我？”
坦旦人看着苏晨，反问道：“那个血魔的神使认为第九域的力量可以被征服、甚至与人类成就星空顶级有关？”、
“你可以试想一下，如果我成为星空顶级，就算你们找到的那个原生命破镇而出，你们又算是什么？”苏晨像是根本没有听见坦旦人所说的话，语速飞快、又带着冷意地说道，“我将杀死那个原生命，驱逐与杀光你们坦旦人，当你们亡族灭种，星空之大亦无可逃遁躲藏之处的时候你们才会明白，谁才是真正摆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那个人！
“你们成就了我们，而我们将负责为埋葬你们。”
坦旦人对这番话完全不感冒，它只是凝视着苏晨，重复问道：“它为什么认为第九域的力量与人类成就星空顶级有关？成就星空顶级是真的可以抹除第九域的影响吗？”
苏晨心中怦然一动。
但他却不再回答坦旦人的问题，他深吸一口气，后退半步，准备离开了。
而就在这时候，似乎是注意到了苏晨想要离开这里的趋势，坦旦人忽然道：“是那个血魔的神使也根本不知道吧？它只是猜测与判断——星空广袤，很多看似无法解决的问题，都有其解决的办法，只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还没有被当事人找到因此无法解决罢了。
“因为它不了解第九域的力量，所以片面地认为星空顶级的无敌力量可以帮助你解决这个问题。
“这是异想天开。
“包括你也是。
“苏晨，你根本没有和守望者舰队联手。
“你也根本没有什么进展，恰恰相反，对如何解决第九域的力量你一头雾水，甚至麻烦就眼睁睁地摆在你的面前，你连你自己想到的、不使用暗能躲猫猫的缩头乌龟计划都用不了。
“对吗苏晨？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面对守望者舰队活下来却维持住没有被第九域的力量浸透，也许是有人帮你，也许是发生了什么其他的情况。
“但你一定已经看过那片黑暗的荒原了。
“你感受到了吗？
“它的不可阻挡与无边恐怖。”
苏晨的脚步顿住了。
这一刻，坦旦人的话语中再没有任何的迟疑与犹豫，它很相信自己的判断，并直接戳穿了从头到尾苏晨用语言所编织出来的一切“幻想”。
它看穿了自己。
苏晨重新看向它，道：“你是从什么时候觉得不对的？”
坦旦人看着苏晨，沉默了。
这个问题，它回答与不回答，都没有太大的意义，因为它说了苏晨不会信，说多了反而还会出错，因此它干脆沉默，而这对于苏晨来说，其实也是一种回答，顶多信息少一些。
但苏晨心中已有判断。
他用钥匙打开这个地下七十三层最深处“牢房”的铁门，最后道：“坦旦人，你知道今天我为什么成功了吗——哪怕只成功了一半。
“因为你也有恐惧。
“你意识到了吗？当你离开了你熟悉的环境，失去了你作为高等文明的依凭，像是动物一样被关在这样让你无可奈何的纯物理牢房里，接触不到任何你能力所及的东西。
“你就开始不安，开始不那么坚定了。
“你在这等我是为了做什么我不知道，但是你给了我机会。
“因为现在的你作为坦旦人必任何时候都脆弱。
“因为，你也是生物，你也会犯错。
“所以，今天是我赢了。”
……
……
第二百六十章 坦旦人的“答案”
联邦中央大厦，地下七十三层。
苏晨最后的这一席话，才像是胜利者的发言，不再有那些引导与故意的成分甚至是深沉的心机，甚至显得有些孩子气，像是一个终于搬到某个不可战胜的大人的少年没有忍住自己的脾气，耀武扬威地说一番话。
尽管这番话对坦旦人几乎没有什么作用。
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的坦旦人仍“坐在”房间的正中，它看着苏晨，只是向他缓缓抬起自己触手般的两根前肢，像是学着人类向它摊手。
但它没有说什么。
因为苏晨所说的皆对。
作为坦旦人，它凭借自己的生物特性就可以入侵联邦网络电子设备甚至是普通人类的大脑，无孔不入，在联邦的技术中，似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限制住它的入侵，但在这潮湿的地下，联邦甚至不需要铁链或者枷锁将它束缚，它甚至都难以依靠自己走出钢铁的牢房。
这本身就是某种讽刺。
而它不是人类，它没有人类的那么多的情绪的变化，更感觉不到所谓的羞辱感，因此这些事情皆无法动摇让它产生什么情绪。
苏晨的这番话也是，这番话只能让坦旦人承认一个事实——它们不是时时刻刻都那么厉害的高等生物，当它们脱离了它们熟悉与掌控的一切，像是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被关在笼子里的时候，它们也会变得不自信，甚至做出错误与愚蠢的判断。
苏晨对它的羞辱失败了，但苏晨仍觉得自己成功了，因为他没有再看这个坦旦人，也没有再与它对话，他只是打开铁门，重新上锁，然后走了出去。
在坦旦人凝视之中，苏晨的身影渐渐远去，最后连脚步声都消失了。
随后，坦旦人作为“眼睛”的观察器官也缓缓关闭，它的身躯像是漏气的气球一样瘫倒在那张椅子上，进入某种奇异的“休眠”状态。
它确实就快要死了。
但它并不想死，因此，它降低了自己的生命的活动水平，来维持与延长自己的寿命。
坦旦人的个体与人类不同，它们对死亡的观念很淡薄，与此相对的是，是种族与文明观念的极丰富与看重，而这个坦旦人处在现在的局面，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它就此死去，对坦旦人、对它自己来说都是好事，但它偏偏没有那么做，它想要再活一段时间。
而这……又是为什么呢？
恐怕除了它自己，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而与此同时，苏晨则已经是离开了地下第七十三层。
外面的守卫热情地和苏晨打着招呼，但苏晨却有些走神，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直到他踏上电梯，电梯启动发出声音与震动，带着他上行，他才意识到什么，但那两位助手地下七十三层的联邦战士，已经不再他的视线之中了。
苏晨确实有些走神，他在复盘他与那个坦旦人对话的整个过程。
这对于苏晨来说也是罕有的一次——他作为人类主导了与坦旦人对话的整个过程。
当然，这场对话与其说是对话，但更不如说是交锋。
他第一次在与坦旦人的交锋取得了上风。
苏晨确实有些孩子气般的得意，但不是因为他占据了上风，而是因为他证明了坦旦人并不是那么牛叉。
高等文明不是神。
而且，苏晨今天得到很多关键的信息。
坦旦人最后的沉默已给了苏晨答案，苏晨推算，应该还是自己听到坦旦人有关自己提及十连人时做出的回应时表情的失控暴露了一切，让坦旦人抓到了问题的关键。
苏晨当时确实没有控制住，因为那个坦旦人说的那句话太重要了。
那句——它们是更愿意帮助你，还是杀死你。
这意味着什么？
十连人关注着第九域的事情，那头晶簇之前也说过，如果十连人发现他苏然有第九域的力量，就很可能给他苏然带来灭顶之灾，但那头晶簇对所谓第九域的事情也并不了解，它在十连人的体系里的时候，从事的研究项目根本与第九域无关，也并不能给苏晨带来什么信息。
但坦旦人不一样。坦旦人显然知道的更多，那个坦旦人的后半句话，是对那头晶簇此前言论的验证，但前面一句，却是指向了另一个苏晨甚至是那头晶簇都不知道与不清楚的事情。
十连人很可能有能力帮自己解决第九域的问题。
苏晨不是平白提到十连人的，关于自己身上的状况，苏晨一直在思考，他想过很多人、很多事情与很多办法——可能帮助自己根除第九域力量威胁的人与事情与办法，想来想去，他觉得最可能的就是十连人。
如果有谁能够帮自己彻底解决第九域的威胁，那么只有三个：第一，人类二十七神灵中的星空顶级；第二，坦旦人；第三，就是十连人。
人类二十七神灵早已不知所踪，甚至可能都死光了，这是不可能的选项。
坦旦人更不可能帮自己，它们还等着从他苏晨的变化中分析与获取它们想要实验数据，哪里可能帮苏晨解决问题还让苏晨好好活着？
而唯一的机会，便剩下了苏晨到现在为止其实还没有怎么接触过的十连人。
但苏晨不知道十连人在哪里，那头晶簇的提醒显然也不是空穴来风，就算能找到甚至是接触到十连人，那也是很危险的事情，如果十连人根本帮不了自己，那就是天大的麻烦——自己将面对十连人的追杀。
可以想象，如果苏晨和十连人开战，那么，他被第九域力量吞噬的进程就再也控制不住了，只能眼睁睁地等着被吞噬。
而谁能告诉自己十连人究竟能不能帮自己呢？
答案显而易见，那就是坦旦人。
坦旦人显然对第九域的力量有所了解，苏晨一开始来见这个坦旦人的众多算盘之一，就是要确认这个信息。
即十连人有没有能力帮自己解决第九域的麻烦。
因此，苏晨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话题导向十连人，引导着坦旦人说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而现在看来，这个答案是：十连人也许有那个能力帮到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饶是苏晨，也有片刻的失控，激动的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反而是露了破绽。
……
……
第二百六十一章 我可能就要死了
虽然最终还是被那个坦旦人识破了，但总的来说，苏晨想要的都得到了，问到了。
而且，苏晨这一次得到的信息，也是很多很有用的。
第一个，就是十连人的事情，第九域的问题，苏晨也许可以寻找十连人的帮助，当然，前提是苏晨必须要保证十连人不会发现他的问题就直接弄死他，这才是最难的事情。
第二个，就是确定了坦旦人的计划，可以肯定的是，正如苏晨和白枫此前的推测，坦旦人拼命争夺坐标与原初石，正是为了隐藏即将破镇的原生命，让大家把注意力都转移到坦旦人的目的上，从“原生命即将破镇”变成“坦旦人要帮助原生命破镇”，由此引开了人们的注意力，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虽然坦旦人相信那个原生命要破镇了，但它们到最后也不知道那个原生命的坐标，更不知道祂要破镇的具体时间。
而那个原生命到现在都没有出现，坦旦人还没有一转攻势，就证明祂还没有破镇，就证明苏晨他们还有机会。
第三个，把这个消息往上传递是有意义的，也许冷凝人有办法在那个原生命破镇之前解决祂的问题。
第四个，自然就是坦旦人也没有那么厉害，它们也是生物，有远远强大于人类的地方，也有甚至连人类都不如的地方，它们也有算计不清楚的时候，更有被忽悠说出不该说的话的时候。宇宙里的东西事物是联系的、相对的，高等文明也是如此，它有高等的地方，也有它和别人一样的地方。这有助于提升联邦人的自信心。
第五个，这个也是和苏晨与第九域有关的事情，从坦旦人的只言片语中，苏晨越发觉得，所谓的“猎手”与“猎物”可能只是坦旦人的形容，作为猎物的苏晨是活物，但“猎手”未必，那片黑暗的荒原和其中扭曲的影子可能并不是真正那个样子的，只是呈现在苏晨面前是那个样子，那个黑暗的影子也许没有独立的思考与意识，它是一种程序、一种趋势，或者像是上了发条的玩具等等。这一点暂时来看，并不能给苏晨带来什么帮助，但有利于苏晨更多地、更进一步的了解它。
而了解，就是进步。
第六个，就是被它“浸透”后的结果，也就是坦旦人所说的吞噬，在赤色行星上的时候，苏晨觉得自己已经隐隐感受到过那种感觉了，在黑暗的荒原里，那团黑暗扭曲的影子扑到他的身上，千丝万缕渗透进他的身躯之中，仿佛要与他不分彼此，那似乎就是所谓第九域的力量吞噬的过程，它不会将自己吃掉变成和它一样的东西，只是将自己变成它，然后，无论它之前是什么、有什么存在形式、又究竟存在于什么地方，它都将借助苏晨的身躯与意识，出现在苏晨所在的位置与宇宙维度之中。
而按照坦旦人的说法，一旦被第九域的力量“吞噬”，苏晨很可能将变得“六亲不认”，对他身边的伙伴，对联邦不利，而且，他将获得强大的力量。
对于强大的力量，苏晨倒是毫无疑惑，解析力量就来自于阿诺瓦尔之环，严格地来说，它便来自于第九域，那是堪比星空顶级的力量。
他还没被吞噬，就能用到这堪比星空顶级的力量了，被吞噬之后，自然是要更厉害的。
“这不就是典型的黑化吗？变强就要变成坏人。”
电梯缓缓停在一层，苏晨失笑地自语一声。
情况看起来有些糟糕，坦旦人对结果的论述不像是危言耸听，也不会是危言耸听，苏晨意识到，他必须保证自己的状态不会持续恶化。
然而那是不可能的。
状态不恶化的前提是他不使用第九域的力量，而现在，第九域的力量与他的暗能堪称“血脉相连”，不适用第九域的力量，直接等于不使用力量。
但那怎么可能？
甚至现在苏晨就要前往宇宙里，准备对付可能破镇的星空顶级原生命。
而且，这一次去找世界之树和被镇压的原生命，最好可以成功，让祂继续乖乖地呆在镇压之中，因为苏晨意识到，无论成不成功，只要他这一次出手，恐怕都难以逆转自己恶化的状态了，到时候，他恐怕要立刻想办法找十连人。
十连人对于苏晨来说很危险，那是那头晶簇也给出过的警告，如果十连人意识到苏晨掌握着的是第九域的力量，那么它们所采取的行动也许将是直接杀死苏晨。
但如果这是最后的救命稻草，苏晨也必须选择这条路。
换个角度来想，这种情况下，有路可以走，有仿佛可以选，就已经是不错的情况了。
苏晨站在中央大厦的高楼之下，看着伽勒法一号皎皎的星光，忽然间意识到，他的事情，不能谁也不说，否则，也许某个时候，他自己想说都来不及了，却没有人知道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而如果苏晨的状态真的像是坦旦人所说的那样恶化，甚至是所谓的“黑化”了，倒是要是林默他们不明所以的情况下再来傻乎乎的帮他，那后果……苏晨几乎不敢再想下去。
他必须将这件事情告诉谁。
苏晨重新登上自己来的时候开着的快速飞船，前往与白枫等人早早便约好的汇合点汇合。
与此同时，苏晨坐在快速飞船里，思虑再三，还是拨通了肖平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肖平的声音传来，道：“苏先生，我正在开会。”
苏晨道：“我知道，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应该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
肖平扭过头，看了一眼会议室里坐在自己面前的数个联邦高层，有些奇怪，既然是重要的事情，为什么十几分钟之前在他的办公室里，苏先生不说？反而要现在打电话说？
但肖平仍然问道：“什么事情？”
苏晨沉默了大概两秒钟，坐在快速飞船里，他看着窗外伽勒法一号城市灯火通明的景象，平静说道：“我可能就要死了，老肖。”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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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二章 通话
联邦中央大厦，听着电话里的苏晨平静地说出这番话，肖平握着通讯器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但他的表情仍然平静，他扭头看了一眼坐在这里的众多联邦高层，缓缓站起身来，道：“大家等我一下，我接一个电话。”
说着，肖平便匆匆走出门去。
他甚至走到了廊道的尽头，来到联邦大厦的高层观景台的位置，才低声道：“苏先生，我出来了，你说吧。”
伴随着肖平接到苏晨的电话而匆匆离去，其他联邦高层都是有些议论纷纷，因为在众人的记忆里，肖平很少如此匆匆甚至失态。但肖平似乎也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这个观景台平日里总是会有不少人，但现在正是深夜时分，没人会来这里，站在观景台上，向上可以窥见伽勒法一号无垠的星空，向下则可以俯瞰巨大的联邦城市。
苏晨大概能猜到刚刚的情况，因此他一直没吭声，直到肖平说话说可以了，苏晨才缓缓开口，道：“我正在坐着快速飞船去白枫汇合的路上，这个时间不多，我就长话短说。”
“嗯。”
于是苏晨开始叙述。
他说的相对简单，说的就是他自己的情况。
阿诺瓦尔之环，坦旦人的算计，第九域的力量，第九域的威胁，第九域威胁可能导致的后果，还有苏晨现在所处的状态以及他究竟是怎么解决的守望者舰队。
事情乍看起来很多，但苏晨自己说起来，才发现其实并没有那么多，他很快便条例清晰地将一件件事情与肖平说清楚，包括他为什么快要死了，甚至是他刚刚与那个被关在地下七十三层的坦旦人的对话与博弈的最终成果。
肖平一直都在默默地听着，他不说话，只一阵说一个音节——“嗯”。
从苏晨开始说，到介绍完他自己的情况，肖平可能说了十七八个嗯，那就像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却又不想让苏晨觉得他在和空气说话，便用嗯作为回答。
直到苏晨将情况都说完了。
肖平沉默了，苏晨也沉默了。
电话里一时间惊人的安静。
最后，还是苏晨笑了笑，说道：“这件事情除了你，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我的情况确实不好，随时可能出状况出问题，而且，有可能出了状况出了问题，我就不知道我是谁或者在干什么了，所以，我觉得我还是得把这件事情告诉谁，我思前想后，如果说整个联邦里，和我身边的人里，有谁是必须切一定应该知道的，那就只有你了，老肖。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希望，如果情况向最坏的方向发展，你可以出来告诉大家我究竟怎么了，以免发生你我都不希望看见的惨状。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老肖。”
苏晨说完这番话，刚刚一直沉默的肖平立刻就开口了，他道：“我明白，苏晨，现在我不会和任何人说。这将是一个秘密。”
想了想，肖平又道：“去找世界之树，你能不去吗？”
听着肖平的这个问题，苏晨笑了，他的目光长久地凝视着窗外的城市，道：“老肖，你怎么也糊涂了，你知道的，我去不去，其实没有区别。”
肖平就又说：“那我等着你回来。不要勉强、不要逞强，宇宙很大，我们可以走。”
苏晨想了想，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句话，最后才道：“好。我知道了。”
肖平于是说道：“那还有什么事情吗？”
苏晨摇了摇头：“没有了。”
“那我挂了？”
“好。”
嘟地一声，肖平主动切断了通讯。
苏晨笑着收起自己的通讯设备，在快速穿梭机里站起身来。
因为就在远空之中，隐没在云层里的水滴状飞船正缓缓浮现。
白枫和吕安邦，早已等待多时了。
而与此同时，联邦中央大厦玻璃观景台。
通讯中断，肖平将手中的玻璃般的通讯设备好好地收起，贴身放好，又掸了掸衣服边角的灰尘，然后在观景台的边缘站了很久，才转过身来，回到了会议室之中。
他显得有些走神，伸手去拉凳子要坐下来，却拉空了三次，直到一侧的秘书发出提醒，他才回过神来，抓住凳子的边缘拉开，旋即坐了下来。
坐在他右手边的一位高层低声道：“老肖，你没事吧？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肖平看了他一眼，眼睛里的茫然神情缓缓褪去，他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静，现在，他的目光也那么平静了。
于是他缓缓摇了摇头，面向会议室里的众人，用一种不那么正式的口吻和从前他绝不会用的说话方式开口道：“出事了，出大事了！”
他将向众人公布原生命的潜在威胁。
当然，苏晨的事情，他将隐瞒。
苏晨将行动。
而肖平，也将采取行动。
……
同一时刻，苏晨已经登上了水滴状飞船。
白枫道：“去了好长时间？”
苏晨答道：“我和坦旦人聊了聊。”
苏晨注意到，吕安邦正在忙碌，将一些武器装备安置好。
白枫看了苏晨一眼，想了想，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苏晨摇头，笑道，“我去确认了一下，我们的猜测是对的，坦旦人耍了我们，找到坐标对于它们来说固然很重要，但没有那么重要，因为它们早知道那个原生命快要破镇了，它们更多的是想要将我们的注意力吸引开。”
白枫深深看了苏晨一眼，笑道：“可是它们的算盘现在要全盘皆空了，因为无往不利的主角小队要出发去解决它们的阴谋了！”
苏晨闻言失笑道：“你这算不算是毒奶？要是咱们失败了，你要负全责。”
白枫却已经跑到水滴状飞船的前端，指着前面的平台，道：“少说废话多干正事儿，来，摁手印！”
苏晨也走了过去，只看见，在的水滴状飞船前面的平台上，有两个凹陷下去的人类手印。
显然，这就是那头晶簇为他们留下的，只要苏晨和白枫同时按下手印，就可以解码得到世界之树和被镇压的原生命的位置坐标。
……
……
第二百六十三章 异世界
那头晶簇驾驶水滴状飞船，是不需要什么操作台的，甚至不需要一张椅子、一张桌子。
因此，水滴状飞船的内外其实是很相似的，外面是光滑的银色外表，里面仿佛只是涂了白漆的外部的翻版，空空荡荡，但在苏晨等人到来之后，这里才多了很多操作台之类的东西，甚至一些供人坐的椅子。
而那些操作台、椅子都不是从外面搬进来的，而是“生长”在水滴状飞船内部，由这艘飞船生成的交互物品——那来自于水滴状飞船本身的分子技术。
此前水滴状飞船被收回的时候，那些东西统统都不见了，被接管这艘飞船的十连人程序当成无用物与无意义物所取缔，而随后，伴随着那头晶簇将这艘飞船交给白枫，它又将这些东西统统设计了出来，为了方便白枫与苏晨驾驶它。
没有交互界面，没有可供使用的人类操作系统，白枫和苏晨就算拿到了这艘水滴状飞船，他们也没有办法将它开起来，哪怕是联邦也做不到，几百年甚至是几千年里，都别想破解这艘飞船。
而这一刻，解开世界之树坐标密码的钥匙，同样是以一种人类可以理解与操作的方式。
——那是两个手印。
苏晨和白枫对视一眼，缓缓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触感光滑而温润，像是温泉里浸泡的鹅卵石，而这也是和水滴状飞船内部的结构如出一辙。
但变化却伴随着苏晨与白枫的同步动作而发生了。
手印的位置光芒微微亮起，操作台中央紧跟着发出一道光芒，那是一段数字化的信息流，是一段动态坐标，其流动的数字信息好比天文数字，洪流般掠动，浮现在苏晨与白枫的眼前。
苏晨与白枫同时松开手，后退一步。
站在后面的吕安邦惊讶地说：“这就是那个坐标？完整的坐标？”
“应该没错了。”苏晨很快重新上前，通过操作平台，确认这段坐标已经是处在可用状态里了，只要结合水滴状飞船的跃迁引擎，就可以直接跳过去。
但苏晨没急着跃迁，而是缓缓拉升水滴状飞船的高度。
周围的云层掠过，脚下灯火辉煌的联邦城市越变越小，最后，他们来到了星空之中。
这时候，苏晨才问道：“准备好了吗？”
白枫笑了笑，道：“当然，苏晨，你也要准备好了，万一去到那里发现情况不对，我们就光速逃回来，打不过就跑，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不要怕，天塌了有个子高的顶着——我们刚刚也把消息发给了沢河人，它们正在联系冷凝人与神使。”
苏晨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但白枫的提醒是必要的，万一他们还是去晚了，到了那边，眼看着星空顶级的原生命都已经横扫天下了，他们自然要去得快跑得快，到时候，联邦只能选择跑去，原生命如何如何，还真就得冷凝人这个“个子高”的来解决。
不过，理虽如此，为什么从白枫嘴里说出来就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呢？
苏晨也不再说什么，他手动导入这段动态坐标。
这不是苏晨第一次使用水滴状飞船的跃迁功能，跃迁引擎是十连人水滴状飞船里最基础的能力，却也远比苏晨一路走来见过用过的其他文明的技术要强大，其跃迁的过程只能用“丝滑”来形容，但这一次，却仍花了不少时间。
这个坐标出奇地复杂，导入花去了将近两分钟的时间，然后跃迁引擎又花了三分钟，才捕捉到了一个稳定的坐标位置，开始进入跃迁姿态。
水滴状飞船嗡地一声，颤动了一下，跃迁即将开始。
见此，白枫和吕安邦纷纷后退，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而紧接着，空间亮起璀璨的光芒，水滴状飞船犹如一道闪电向前，眨眼表消失在了伽勒法一号行星之外。
跃迁的过程很快，仿佛只是眨了一次眼睛，再观察的时候，黑暗的星空就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颗行星内的恢弘景象。
——入眼的是一望无际的绿色世界，地面上覆盖着成片的原始森林，巨木参天，最小的也有十几米高，数人合抱粗，林地之中河流涓涓，远处还有错落的山峰与瀑布，瀑布间有彩虹构架的桥梁，如梦似幻。而在视野的尽头，则是一颗夸张到难以想象的巨树，在层层叠叠的绿茵之中拔地而起，直入云端，开枝散叶，巨大的树冠甚至都快要冲破这颗行星的大气层了。而顺着这颗巨树向更高空眺望，远方的世界里，三颗卫星巨大的轮廓清晰可见。
更远的地方，则是一颗遥远的双星系统，距离这颗星球的距离似乎很远，看着就像是两个在天空中追逐的米粒——这意味着这颗绿色星球本身并不在某个星系的宜居带里。
但它仍然绿草茵茵、巨木参天，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那段坐标的直接指向，便是这颗星球的所在。
苏晨他们跳出跃迁，便直接来到了这里。
站在水滴状飞船里，看着这一幕星球的风光，苏晨都忍不住感叹一句：“这里也太美了。”
白枫耸了耸肩，道：“看来我来的不算晚——那颗大树就是世界之树吗？它的树冠是不是都怼到星空里面去了？那它是怎么活下来的？”
白枫显然对世界之树很感兴趣。
因为他的妹妹便是与之相关的实验的受害者。
苏晨没有想到那么多，短暂地感慨了一句，他便重新低头忙碌起来，道：“你用你的感知看一下，我确定一下位置，看看这里究竟是哪里。”
而便在这时候，一直没吭声的吕安邦忽然声音僵硬地说道：“你们有没有想过，这颗星球上可能有土著？”
“嗯？”
苏晨扭头看了吕安邦一眼，注意到这家伙正指着水滴状飞船外面的景象发呆，他便也跟着扭过头来，便惊讶的看见——在水滴状飞船外面，一片翼龙与“翼龙骑士”，正掠过高空，向他们的飞船冲来！
……
……
第一章 未来的一角
苏晨觉得自己仿佛窥见了未来的一角。
那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生出的感觉。
仿佛只是一个眨眼之间——
他就站在了一片黑暗里，周围空空荡荡，死一般的寂静。
某个瞬间里，他仿佛生出错觉，以为自己又跌入了那片黑暗的荒原。
虽然从与守望者舰队大战结束后，苏晨就没怎么用过暗能了，但就在半个小时之前，他刚刚在坦旦人的“牢房”里用过那么一点点暗能感知，用来帮助自己翻译坦旦人说的话，苏晨判断，也许就是那么一点点，将自己拉入了这里。
直到片刻之后，他才意识到这里并不是那片黑暗的荒原。
周围没有等身高的杂草，杂草里没有寻觅自己的猎手。
用相对玄学的话语来讲。
这里仿佛是一片不可知之地。
之所以觉得这里是黑暗的荒原，因为在这里，苏晨同样感受不到自己的力量，他的暗能、暗能感知、解析力量，乃至第六种姓的境界在这里仿佛都是不存在的。
苏晨的意识却有些飘忽，想到刚刚之前的最后一群。
一群土著向他们发起了冲锋。
苏晨从没想到过会在那里遇见一群“土著”。
世界之树笼罩的行星上，很可能镇压着原生命的地方，还生存着一批类人生物。
因此，当乘坐着翼龙般生物的“龙骑士”出现在水滴状飞船外面的时候，苏晨也惊呆了。
更让他惊讶的是，那些土著大都是暗能生物，最厉害的几乎已经到了第三种姓巅峰的水平。
但对于它们来说，水滴状飞船就是它们永远无法突破的“铜墙铁壁”。
不过，两者还没有接触上，苏晨就又变得奇怪起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仿佛只是一次眨眼，他就又到了奇奇怪怪的地方。
他往前往后走了两步，皆是一片黑暗，什么也没有。
苏晨抿了抿嘴，想要发一声喊。
但因为此前在那片黑暗荒原里的遭遇，喊声还没有出口，便被苏晨自己吞咽了回去。
——也许我应该自己找一找。
这可能是裂化生命、或者阿诺瓦尔之环、或者解析力量、或者是原生命搞的手段。
苏晨一瞬间想到了很多可能，没有一个是好的。
因为在他想来，一般好事儿理应像是中岛花音一样，坐在通天的电视塔上面和美少女吹着夏夜里温暖的晚风肩并肩坐着看星星。
苏晨的疑惑与猜疑在心中乱飞，直到视野的尽头亮起一点微渺的光芒。
那像是开天辟地的第一缕光。
苏晨不自觉地被吸引，迈步向前走去。
那是很奇怪的感觉，就像是夜晚里飞舞的虫子，看见光便身体不受控制地跳过去，现在仿佛便是如此。
苏晨迈开脚步，走向那片光芒。
那片光芒离他仿佛无限遥远，却又仿佛近在咫尺。
刚刚才只是一个渺不可及的光点，现在苏晨才没有追赶出去几步，它便骤然在眼前拉近，但这个过程却并不显得突兀，就像是这就是因为苏晨靠自己行走接近了他的一样。
苏晨用自己可怜的物理知识判断眼前的情况。
他可以确定自己没有走出多远，那个光点拉近不是他向它前进了，但不是苏晨真正地缩短了他与光点之间的距离，而是光点向他“跑来”了。
这里面意味着某种强大的空间技术。
有可能是科技，也有可能是强大的暗能生物的操作。
科学技术也好，暗能生物移山填海也罢，其在宇宙中的表现形式，基本都是符合物理规律，绝大多数是可以互相解释的，比如用科技解释暗能生物，甚至对抗暗能生物，这正是高级文明可以对抗高种姓，甚至是碾压神灵的根本原因。
宇宙是有规律的。
不过，到了这里，苏晨却彻底确定了，这里必定不是那片黑暗的荒原。
因为那片黑暗的荒原里，看似处处都是苏晨熟悉与可以理解的东西、仿佛处处都有宇宙的规律，但事实上，那里没有任何规律。
那就像是一个抽象的世界。
想到这里，忽然间，苏晨觉得自己隐隐抓住了什么，与坦旦人所说的第九域与趋势有关。
但这一点的思路与想法很快便中断了。
因为他正被眼前的光芒所吸引，牵走了全部的注意力。
那个光点拉近了，实则是一片璀璨的河流。
像是一条完美的光带，光带里面有某种光影在流动。
这仿佛是一条四维的时间之河。
苏晨想起自己曾在混乱星域外的黑暗里误入时间长河的经历，他便有些激动起来，迈开脚步，顺着长河奔跑，他想要看看长河的尽头，看看自己的位置。
但这条四维之河很纤细，只像是一条支流，苏晨从外部什么也看不到。
只有模糊的光影。
而模糊的光影，是没有意义的。
苏晨想要获得信息。
于是，他犹豫了一小会儿，终于伸出手来，想要将手伸进这片长河里。
也许这有一定的风险，这一次，他没有解析力量，冒冒失失地切入四维，很可能意味着巨大的风险。
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讲，这也许不是四维，而是某种陷阱。
但……
未来这两个字太具有诱惑力了，哪怕是苏晨，站在它的面前也无法遏制住自己。
也许在几个月之前，还不知道自己出了问题的苏晨或许可以理智地克制住自己，警惕现在这诡异的情况和可能隐藏在看似无害的情形背后的危险，但现在……
现在……
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他想要看一眼。
看一眼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苏晨将手探进长河里、探进那片光影之间。
然后他真的成功了。
像是这片时间的长河聆听到了苏晨心中的渴望。
这随意的一次触碰，苏晨便真的“看见”了自己。
那是一种奇怪的上帝视角。
苏晨看见一颗可怕的星球。
星球的表面流淌着不熄的岩浆，地面沟壑纵横，万类俱灭，像是新生的新星，又像是一颗刚刚被人毁灭的星辰。
而自己——
一个苏晨，就走在这片荒凉的岩浆世界里。
……
……
第二章 岩浆世界
这是什么地方？
苏晨开始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这也许不是刚刚让他激动与兴奋的“时间之河”。
但他仍是在以上帝视角俯瞰着脚下。
脚下的世界里，另一个“自己”正在迈步，像是荒原上的流浪客，走在岩浆世界之中，一点点向前。
大地滚热，岩浆像是河流一样在地面上蜿蜒，远处的天空是沉重的灰烬云层，像是一片乌压压的战士，耸立在世界的云端。
地面的“自己”格外沉默，他只是默默向前行走。
直到前面的世界变得越来越明亮，一片岩浆的湖泊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是一个大概有近万平方米的巨大岩浆之湖，里面的深红色的岩浆像是血水一样翻涌、沸腾不已，将天空与云层映照的一片通亮，其深不知道多少米。
而在这岩浆湖泊的中央，还有一座未被岩浆吞没的“孤岛”。
与其说那是孤岛，其实倒不如说是一座延伸出“湖面”的尖塔，其陆地的部分已经被岩浆所吞没，只剩下大半截孤零零地支在外面，且也已经严重烧毁，巨大的尖塔向一侧倾斜，浑身燃烧着不绝的火焰，仿佛随时都可能重重垮塌进下方的岩浆的怒涛之中，彻底成为这片湖泊的这一部分。
地面上的“苏晨”走到这里便停住脚步，他站在岩浆湖泊的边缘，久久地凝视着眼前的这一幕。
这片湖泊与那座高塔。
而在高空上上帝视角的苏晨也缓缓移动目光，看向同样的地方。
巨响声从湖泊中央传来，那座尖塔已经快要支撑不住，巨大的结构加剧垮塌，火焰蔓延到了这个建筑的每个角落，不时就有巨大的残片从其上跌落而下，坠进下方的岩浆湖泊之中，溅起一团团触目惊心的火浪。
越是观察，苏晨便越是觉得，这座尖塔看起来有些眼熟。
他似乎在哪里见过它。
地面上的苏晨看着他发呆，旁观者的苏晨也看着它发呆。
直到某一刻，苏晨才恍然大悟。
这正是他刚刚在伽勒法一号离开的地方。
——联邦中央大厦。
只是它已经被火焰烧的面目全非，而且大半部分都已经被吞噬，让苏晨第一时间几乎没有认出来它。
而且，这颗岩浆星球，无论苏晨怎么看，也并不像是他所熟悉的“家园”伽勒法一号。
而确定了这是联邦中央大厦，这片湖泊是哪里似乎也有了答案。
这里无疑就是联邦中央大厦下面的地下结构，垮塌后形成了这片岩浆之湖。
而这颗地狱般燃烧的星球，则正是伽勒法一号。
伽勒法一号，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是真正的未来时空之景象，还是，这也是某种幻境？
看着这一幕，确定了这里是伽勒法一号之后，苏晨的心中涌起了巨大的震惊的同时，还有些疑虑。
在此之前，他判断这条河也许是四维之河，是时空之河，但现在，他又有点不确定了。
在混乱星域毗邻的巨洞中，苏晨是见过甚至是接触过所谓的四维时空的，那时候的感觉可与现在完全不同，其一，是他无法控制；其二，则是巨大的斥力与危险性，若无解析力量，苏晨进入四维，即必死无疑。
而现在，在这里，苏晨却几乎没有这样的感觉，没有危险感，也没有压迫感，而他甚至没有使用过解析力量。
他仿佛可以在这里一直旁观下去。
不过，就在苏晨生出这个念头的时候，他周围的空间却是又一次发生了变化，仿佛只是一次眨眼，眼前火红的世界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水滴状飞船里的画面。
而且，看起来，似乎和刚刚只过了不到一秒钟左右。
水滴状飞船外面，似乎是这颗星球的土著们，正骑着翼龙嚎叫着飞来，与刚刚相比，距离苏晨他们的水滴状飞船的距离甚至都没有再拉近多少。
而白枫则怪叫道：“你说我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把它们全从天上打下去？还是佯装打不过，被俘虏之后到它们的部落里来一个扮猪吃虎，找个机会占领它们的部落或者帮它们击败外敌成为它们的救世主？”
吕安邦：“这……”
白枫则是露出一脸如临大敌的紧张神情，道：“快！快！快！我需要一个答案，要来不及了！它们就要冲上来了！”
吕安邦无力吐槽：“那撑死是一群普通的暗能生物，为什么搞得像是我们的处境很危险一样，还有刚刚那两个行动方案究竟是什么鬼啊！”
苏晨却已经是回过神来了，刚刚的状况有些奇怪，但现在显然不是过多思考这件事情的时候。
他们身处世界之树的脚下，问题也不是土著，而是世界之树与被镇压在这里的那个原生命。
苏晨直接道：“我选择答案三——张开你的力量，把它们吓的魂飞魄散！但别太过分，这世界之树究竟是什么东西，我们也不清楚，别把它惹恼了，第一印象不好，接下来我们的行动会很难办。”
说着，苏晨的目光移动，看向远方那遮天蔽日的巨大树木。
这颗星球大概有一点五个伽勒法26号那么大，而这颗世界之树，就占据了这颗星球将近一半的面积。
但是，从现在的这个角度看过去，无论怎么看，这都只是一颗长的夸张的巨树，在伽勒法26号上，这足可以称之为是壮观与奇迹，但在宇宙中，这种规模的巨树并不少见，比它更奇怪的东西还有不少。
如此相比之下，总会让人觉得，它并没有此前听说的种种传闻之中的那般不可思议与令人惊讶。
“好的。”
白枫倒是从善如流，并不坚持自己的计划，似乎只是想要享受一下紧张的气氛，伴随着苏晨的话音刚落，白枫便立刻张开自己的力量，其暗能掌控横扫而出，且他也相当克制，没有像是之前那样光速蔓延铺满整个恒星系，而只是覆盖向那些“翼龙骑士”土著们，强大的暗能像是榔头，一个个敲它们一下。
……
……
第三章 世界之树
苏晨这边有了动作，白枫的力量横扫，土著们的反应也很夸张，它们刚刚还来势汹汹，这才与白枫的力量一接触，它们就是“大惊失色”——隔着老远、在翼龙般生物上都能够看出来的那种失色，队形都有点垮掉了。
然后，它们掉头就跑。
刚刚来的有多凶，现在它们跑的就有多快。
飞船里，苏晨和吕安邦对视一眼，嘴角都有些抽搐。
而白枫则是仍是用那种作战般的紧张语气道：“现在怎么办？我们要追击它们吗？”
不过，白枫还是很理智的，这回同样给出了一个靠谱的待选项：“鉴于我们时间紧迫，我建议我们无视这些土著，赶紧去世界之树看看情况！”
苏晨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改了语气，用那种船长般的口吻、用嘶哑的语调道：“好，现在开拔，我们向目的地世界之树进发！快，小吕，满舵！”
吕安邦：“……”
他看着前面这两个人，沉思片刻，然后高喊一声“得嘞”，然后就操作着水滴状飞船前进了。
那头晶簇并未放权限给吕安邦，不过，苏晨和白枫却有这个权限，可以将水滴状飞船的一部分功能与驾驶员下放给其他人，以此保证苏晨和白枫都不在的时候，别人也能够用得了。
之前封存在联邦中央大厦下面的时候，苏晨和白枫其实也可以用，只是水滴状飞船似乎进入了某种自我封闭的状态，除了苏晨与白枫之外，别人便无法使用了。
土著们的麻烦来得快去得也快，这对于苏晨来说就只是一个小插曲，当下，水滴状飞船便继续向前。
白枫却有些依依不舍地看着那些翼龙骑士远去。
苏晨大概能猜到白枫为何依依不舍。
苏晨虽然现在不使用暗能与暗能感知了，但身为第六种姓，他的感官早已是被天然地强化了，视力极佳，隔着很远也能够看清楚那些土著的样子。
那些骑在翼龙上的生物与人类很相似，穿着比较原始，但其外貌却像是苏晨此前在各种影视作品中看见的精灵，但与那些假精灵不同，这些土著的耳朵尖长、身高也是很高的，无论男女，平均身高都在一米八以上，而且个个样貌惊人，男土著与女土著都是身材好的惊人——因为那廉价的原始着装，它们大都是衣不怎么蔽体的状态，由此反而得以“大饱眼福”。
这是很少见的，符合人类审美的外星土著了，甚至可以这样说，这些土著简直和人类差不多，除了耳朵与眼睛不太相似意外，皮肤颜色、五官轮廓、四肢等等，都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仿佛是同样的神灵捏出来的泥人。
这也不枉白枫目光紧随。
苏晨见此心中暗戳戳道：回头我得悄悄将此事告诉叶晓晓，让白枫鸡犬不宁两天。
但苏晨心中却有些其他的思索。
他觉得在这里看到这样类似的生物并非偶然，且这种“精灵”模样的土著形象出现在人类的“历史”中似乎也不是偶然。
虽然作为实验场里的人类，他们所经历的历史与人生大都是坦旦人编辑与杜撰的，是设定好的符合坦旦人所需的社会环境的必要结果，在此之前，苏晨和联邦的科学家们也都认为，他们的一切历史与人生都是虚假的，不可靠也不可依的，只需要一台足够计算力的计算机，就可以杜撰出一个像样的历史，但从进入星空之后它们遇到的种种情况来看，也有很大一部分的历史与文化似乎不是虚假与凭空杜撰出来的。
历史的真假难以辨别，但一些神话里的生物，却已经出现过很多种了。
之前苏晨曾见过的喀戎人半人马生物、弗洛里斯人那样的侏儒，再到现在的这些“精灵”土著，看起来，它们都或多或少地与人类有关系。
在过去的岁月里，也许它们都曾经是人类的追随者，甚至是从人类族系之中衍生出来的亚种，因此，在坦旦人为人类编织的历史里，把它们杜撰成各种各样的形象、赋予他们新的身份与定义，注入其中，组成所谓历史的一部分。
而这里出现这样的“类人”生物，反而意味着一件事情。
——苏晨他们找对地方了。
死神将原生命镇压在世界之树之下，而世界之树和人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种情况下，这些也许曾经是人类附庸的“精灵”生活在这里，自然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翼龙群土著消失在视野的远端，它们都是暗能生物，能够感受到白枫所散发出来的力量的可怕，便如惊弓之鸟一样溃散，接下来的一路上，再没有类似的阻挠出现，苏晨他们一路前进，顺利地来到了世界之树的中央——根茎的位置。
这也飞了一段时间。
来到这颗星球上之后，苏晨等人就相对谨慎了，他们冒失而来，不想还没有做什么便让双方闹得不愉快，影响大局，因此，白枫的力量没有过多地扩张甚至没有伤害那些精灵土著，水滴状飞船的速度也很慢。
但这颗星球有点太普通了。
原生命的气息根本不存在，苏晨与坦旦人都得出的“原生命即将依靠自己的力量破镇”这一事实仿佛是虚假的，这里宁静的可怕，绿意盎然的行星上只有勃勃生机。
而这颗世界之树也是，太普通了，甚至给人一种感觉，这棵树仿佛就只是一颗长得很大的树而已。
来到它的树冠之下，光线渐渐变暗，而它的主干也出现在苏晨等人的视野之中。
那是几乎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巨大树干，其上覆盖着绿色的奇特植物，生长着大量的分支，每一个枝杈甚至都比地球上几百年的巨树还有庞大。
满眼的绿意与生机，奇异的是，被它的树冠笼罩的下方的林地同样是郁郁葱葱，没有因为接收不到阳光而枯萎死亡。
人类站在它的面前，显得是如此的渺小与无力，水滴状飞船就像是一颗真正的露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