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不可逆转的趋势
那是很奇妙的状态。
苏晨觉得自己正要变成二次元的“纸片人”，二维跌落瞬间开始，从他的身躯边缘轮廓开始，先是手掌的尖端指尖缓缓变化，呈现出与苏晨之前所观察的那种水墨画般的样子相似的二维状态来。
这与苏晨之前所了解过的二维打击又有不同，它不是将人打落二维，湮灭中撕裂一切，而是真的可以把人变成“纸片人”，变成纸片人之后会怎么样？苏晨也不知道，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他隐隐意识到对方攻击的方式是一种定向的。
线体第八种姓与银色飞船漫长的准备就是为了制造一个二维定向，可以将被击中的目标，打成它们所设定中的二维存在，从形成局部的降维打击，正因如此，苏晨的解析力量与化物之力都没能发挥作用。
因为它们的打击有暗能却不是暗能，暗能在其中发挥的作用很小，只是银色飞船支撑不了如此大规模的能量输出，维持二维定向打击的进行，才需要线体第八种姓提供源源不断的暗能作为这一次攻击的能源输出，而银色飞船则提供的是计算力。
但核心，正是物理法则。
因此，苏晨的两种力量都没能发挥作用，反而被吞噬了，也许是解析力量与化物之力也被二维化消失了，也有可能，二维的世界里，根本不存在可以让这两种力量发挥作用的东西。
这种状况很奇妙，却也很危险。
在被二维定向的光芒笼罩的刹那，苏晨就知道，他要死了。
好在银色飞船与线体第八种姓的水平不是那么够，技术显然也不是那么强，这种袭杀对于他们来说也过于顶级，想要一瞬间就发挥作用，把苏晨打死，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它们也需要一定的时间与过程，把苏晨从三维世界打向二维世界。
因此，他持续加大对解析力量的抽取，千丝万缕的解析力量从阿诺瓦尔之环之中涌出，缭绕着苏晨渐渐二维化转变的手臂，苍白色的长弓渐渐在他的手心中浮现出来。
而紧接着，苏晨开始吃力地抬弓。
他的手臂不听使唤、力量并不那么受控，他的手指几乎已经快要跌落到二维状态，与三维世界里的苍白之弓难以产生握持的关系。
苏晨还能够感受到自己的手，但偏偏他在现实世界里用不了自己的手，包括暗能。
他可以用跌落二维的手指抓住同样跌落二维世界的手指，但抓住苍白之弓不行，因为这一刻，它们已经不在一个维度上了，便更谈不上发生交互关系。
苏晨只好运用自己的暗能来帮自己架起苍白之弓，但在跌落中，他身边与身躯内的暗能都在不断地消融与被吞噬，这一点也极难做到。
苍白之弓已经成型，就连苍白之箭都开始汇聚，但苏晨偏偏用不出来，甚至连架起这张大弓这么简单的事情，现在对于他来说都变得很困难。
苏晨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他甚至生出些无端端的荒诞念头来——这时候那片黑暗的荒原去哪里了？怎么不拉自己进去躲一躲？
苏晨已聆听到死神的喘息。
无论怎么样，被从三维打成二维，后果都不会比在黑暗的荒原里被那头怪物追杀要来的好。谷
虽然两边的情况都很糟糕，但两害取其轻，这时候苏晨当然就想到了黑暗的荒原。
经过刚刚的连番作战，苏晨也已经意识到了，进入那片诡异的、未知的黑暗荒原，是他整个人都会进去的，那意味着他将消失在战场上，自然而然地就可以躲开线体第八种姓与银色飞船共同酝酿的这一击！
然而……
苏晨所期待的黑暗荒原并未出现，只是守望者舰队的袭杀，在此间发挥着作用，正将苏晨一步步拖向死亡的深渊。
守望者舰队，也不是可以小觑的。
天空中，线体第八种姓甚至已经开始狞笑，它也注意到了苏晨手中缓缓成型的苍白之弓，作为有备而来、针对性出手的它们，它们早早便从坦旦人与次级态原生命的手中拿到了大量有关这个苏晨的资料，当然清楚那把苍白之弓意味着什么。
从计算的数据来看，那把苍白之弓所发出的苍白之箭，却有击穿它们的可能。
不过，苏晨根本不可能射出那一箭。
但那又有什么意义？
在它们的联袂袭杀之下，这个苏晨的任何挣扎，都将是徒劳无用的。
而在光芒笼罩的中央，苏晨还在想办法，他相信人总是有的选，办法也总是会有的，黑暗的荒原指望不上，他努力的方向就紧接着变成外部的化物世界，虽然他受到了严重影响，但化物世界仍在，虽然伴随着苏晨受到严重影响，笼罩赤色行星全球的化物世界也开始一点点崩塌，地面龟裂，一栋栋冲天的大厦轰然垮塌，但化物世界的残余仍在，仍可以为苏晨所用。
想要中断银色飞船与线体第八种姓的打击，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只要把线体第八种姓或银色飞船谁打下来，这个打击自然无法维持，自然而然就破解了！
因此，苏晨便准备通过化物世界，从外部向它们发起袭杀。
但他很快发现，这么做也失败了，他那被不断蚕食的力量突破光芒笼罩区，才向外探出，就被另一道霸道的力量给打了回来。
苏晨艰难地转过头，便看见在另一边的街角，一栋崩塌的大楼废墟上，断臂的独眼巨人正站在高高的废墟上，俯瞰着自己，它刚刚被苏晨撕扯的支离破碎的权能世界又一次张开。
在上一次被苏晨打碎之后，独眼巨人也受到重创，这时候展开的权能并不稳定，但却层层叠叠，封锁四方，将苏晨艰难挤出来想要操控化物世界的暗能感知与暗能，无情地全数打回。
独眼巨人似乎也半疯了，站在废墟垒砌的高山上，双眼之中写满贪婪与癫狂，发疯般地嚎叫道：“你是我们的！人类，第九域的力量，是我们的！”
……
……
第二百二十三章 血之诅咒
苏晨表现的越强大，独眼巨人就越兴奋。
因为它很清楚，苏晨现在的强大力量，并不来自于他自己，而是第九域的力量。
这证明它们的努力没有错。
第九域的力量，是它们通向未来与无敌的大门。
独眼巨人也正撕破它脸上的面具，拿出那份令人胆寒的疯狂与丑恶。
伴随着苏晨对化物世界掌控的减弱，眼下的情况不仅仅是化物世界里的高楼大厦的崩塌，更是化物力量的衰弱，这让场中的暗能生物们不再受到严格的限制，可以自如地使用自己的能力与暗能了。
但苏晨这时候没功夫关注独眼巨人。
他知道自己的又一次尝试失败了，便紧接着开始下一轮的尝试。
苏晨不是服输的人，不服输的根源不是他不想输，而是他不想死。
作为一个成年人，他很清楚认输与低头的必要性，但同样的，在生死面前，绝对不能放弃。
就像是曾经作为苏醒者的他一样，同样可以杀人如麻、冷酷自私。
归根结底，无非是想要活着罢了。
苏晨不是恶人，但也不是纯粹的滥好人，达的时候他也想过兼济天下，穷的时候他也曾罔顾一切。
现在他想要活着。
无论情况有多么糟糕，皆是如此，苏晨开始断手。
这时候，他双手的五根手指，双脚的半个脚面，身躯的边缘轮廓都已经二维化了，呈现出一种扭曲怪诞的、水墨画般的姿态，身躯与双脚现在还不算什么，苏晨要的是自己的手，他要用手抓住苍白之弓，注入暗能，引爆苍白之箭。
他不必完全地抓握，只需要用自己的手、连接本体能量，给这把苍白之弓一个支点就可以了。
只要一个支点。
他就能开弓。
在这个二维定向武器下，就连苍白之弓的轮廓都有些模糊，但解析力量的级别仍然极高，作为可以比拟星空顶级的力量，它是目前在二维定向打击下，最稳定的一道力量。
只要能射出这一箭，必能破局！
而既然外部的方法都行不通，那苏晨只好从自己下手。
他强行震断了自己的左手的五根手指，在二维世界里，血浆像是一大滩飞溅的番茄酱。
手指抛断出去，还是在一个平面上，但因为线体第八种姓与银色飞船构建的二维定向的不稳定性，越是脱离身躯，番茄酱与断指的色泽便越发的荒诞，其轮廓也变得扭曲起来，渐渐看不出本来的模样，更像是一大团的墨汁混合在一起的样子。
事实证明，穿越成纸片人，可没有想象中那么更容易令人兴奋。
鲜血涌出。
心脏似乎跳动的更快了。
但苏晨没功夫思考这些或者观察自己的二维断肢，他在切断自己的手指的刹那，便立刻运用暗能，编织重建自己的血肉。
这就是苏晨的想法。
既然自己的一部分身躯被二维化了，那我干脆就不要了，再用本体能量与解析力量编织出新的三维躯体不就行了？
但苏晨仍然失算了。谷
他的本体能量在二维定向下极具地消耗，重新编织三维躯体的速度甚至没有二维化的速度要快——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苏晨亦正走向强弩之木。
他的身躯大面积地跌落二维，本体能量高速地消耗。
忽然，苏晨的身躯向前扑倒。
那是他的双脚也二维化了，脚踝因为他的动作而扭断，苏晨直接向前，重重跪倒在了地面上，紧接着模糊的是右眼的视线，他的眼睛承受不住，炸开了，血浆在半空中飞溅，又奇异地凝固在打击笼罩下来的光芒之中。
线体第八种姓与银色飞船没想杀死苏晨，但这种打击对于它们来说也不能算得上是完全掌握，而且，它们只要保证苏晨不死、可以拿来研究第九域的力量就足够了，至于苏晨变成什么样子，谁在乎呢？
地面上，苏晨已经跪倒在了地面上，他的修复速度跟不上他的二维化的速度，便干脆不再尝试编织自己的新身躯，而是抽离出自己的本体能量，在它们于二维化影响中即将消失弥散之前，强行灌注自己的手臂，连接苍白之弓，要将它直接抬起来！
然而，此刻，仅仅是一个抬手，仿佛都是如此艰难。
这具人类的血肉之躯正在崩溃、二维化，苏晨觉得自己的一切仿佛都在失控。
唯有胸膛里的心脏，仍然如战鼓般擂动。
直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晨看见眼前飘散着的、那些代表着鲜血的怪诞红色线条缓缓地移动起来，它们汇成一条线，落在苏晨的左手手掌间。
那一刹那，某种真切的触感传来。
仿佛有一只稳定而柔软的手臂，抓住了苏晨的手，然后……将之抬起。
天空中的线体第八种姓、近处的独眼巨人，露出惊骇之色。
因为它们看见，那个已经在等死的人类，在这时候，却竟然奇迹般地扬起了他努力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有做到的苍白之弓。
伴随着苏晨的手臂抬起，千丝万缕的暗能连接着苍白之弓，它漂浮在苏晨的面前，而紧接着耀眼的白色光箭于他的面前悍然成型！
紧接着，伴随着苏晨的松开，这一箭，瞬间击穿。
这不再是刚刚一缕缕一道道的微弱的、简单的暗能，而是真正的、蕴含着足够庞大的解析力量的恢弘之箭！
它离弦而出的瞬间，空间里响起巨大的轰鸣。
二维世界瞬间被击穿，紧接着，它一路“高歌”，光速冲杀，直接冲上天穹，时空在它身后恢弘地崩塌，而在近处，则是线体第八种姓惊悚规避的身影。
但苏晨的目光没有追逐它。
当苍白之弓被抬起，耀白的解析力量之箭离弦而出，苏晨的目光却是缓缓移动，向自己的身边看去。
朦胧中，他仿佛看见了一个模糊的影子，鲜血编织，却并不恐怖，因为那个影子拥有着苏晨的熟悉的面孔。
是宋玉、是克里斯、是沈玥、是苏文豪、是王黎……
是中岛花音。
正是这些影子交织在一起，托举着苏晨完成了这一击。
那是来自于古老世界的祝福。
血之诅咒。
……
……
第二百二十四章 愤怒的人群
苍白之箭在瞬间离弦而出。
它在一刹那突破了二维世界、冲出了战场，击穿了独眼巨人漫卷的权能掌控世界、一路飞升，命中了线体第八种姓，将闪烁的二维体和线体第八种姓全数洞穿，一路向后，直至打穿银色飞船，消失在世界的尽头。
笼罩苏晨的打击顷刻间土崩瓦解，不复存在。
伴随着二维编织的定向转变趋势崩溃结束，苏晨已经二维化的身躯全数崩解炸裂、他的身躯边缘、手掌与身躯，全都变成了血肉模糊的血浆，断面却极为整齐，苏晨彻底跌倒在地面之上。
血色水晶剑却不知所踪。
这一场的较量，几乎杀掉苏晨的本体，更几乎耗尽他身躯中的本体能量，但解析力量仍然在源源不断地涌出，强行转化暗能，修补着他的身躯，但苏晨的意识更受到重创，他无力再维持庞大的化物世界，远远近近，笼罩赤色行星的城市开始崩塌。
耸入天际的高楼节节炸裂，像是擎天之柱一样倾斜，砸进脚下连片的棚户区之中。
那一幕如同世界末日。
苏晨跌倒在地面上，他的身躯在迅速恢复，断裂的十指正重新修复。
他扬起头来，血红的眼睛里倒映着天空里的画面。
银色飞船冒着滚滚的浓烟坠向视野的尽头，线体第八种姓收缩成一团，颓然于天际线坠落。
苍白之箭，是可以瞬杀神灵的一箭，但对低于神灵的存在并没有那么强大的作用，然而线体第八种姓当时正在使用二维体进行降维打击，对于解析力量来说，它也是一个值得“解析”的目标，因此在一瞬间便重伤濒死，于大胜前的最后一刻功败垂成，直接变成大败，哪怕苏晨的化物之力也伴随着他自己的重伤而开始瓦解，线体第八种姓却也无力再战了，它甚至控制不住自己本体与暗能的丢失，像是天边折翼的鲲鹏，缓缓坠落。
而在近处，独眼巨人还没有放弃，它于崩塌的化物世界里拎起一根长达七米的巨大钢筋，高高跃起，从上而下，杀向苏晨，直接命中。
钢筋从苏晨的身躯贯穿，几乎将他钉进身后的地面之中。
苏晨伤势严重，没有躲避也没法躲避，他对化物世界的掌控也伴随着暗能感知的衰弱而降低，也没有办法在打击到来前的一刻将这根钢筋化为无形。
但这并不重要。
被钉在地面之上，苏晨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独眼巨人。
身高超过五米的独眼巨人就站在他的面前，像是一团巨大的阴影，它那双巨大的眼睛里有很多情绪。
比如对苏晨突破了二维定向打击的不解与震惊、对第九域力量的深重的贪婪、对即将得手的狂喜与激动……等等等等。
这一刻，它有太多太多的情绪，甚至不像是堂堂一个第八种姓应该拥有的。
那是因为它太过渴望了。
苏晨浑身是血，身躯的边缘还在修复，双手手脚甚至都没有恢复完毕，他嘴里甚至还在喷着血沫，但他的目光与独眼巨人相比，却格外地平静，他甚至能笑着开口：“你觉得我是怎么突破你们降维打击的？”
“别在挣扎了，人类。”独眼巨人的语气仍然带着那种高高在上的、仿佛统治者与一切尽在掌握般的平静感与掌控感，但它不知道的是，它的眼睛里的兴奋与狂喜早已经是出卖了它，这种语气反而让它显得格外好笑，此前强大的姿态所带来的压迫感像是泡沫一样在苏晨的眼中飞散，它道，“那当然是第九域的力量，当然是第九域的力量！
“只有第九域的力量，才能够做到这种程度！
“交出来，把你的第九域的力量交出来！！！”
苏晨看着它，看着它的语气在故作平静与歇斯底里之间变化，看着它齐肩而断的右臂，笑起来，先是那种无声的笑，然后变成哈哈哈的大笑，笑声在崩塌的化物世界里回荡，有些嘲讽、更多的却是一种渗人与可怕的意味。
独眼巨人从这里感受到了某种羞辱与嘲讽，它怒吼着道：“你在笑什么？人类，你在笑什么？！你已经要完蛋了！你能够走到今天，不过是因为第九域的力量而已，现在，把它们给我，那是我的，只有真正的强者才能够拥有这份力量！！”谷
苏晨止住了笑声，他看着它，眼神中带着几分怜悯，道：“我在笑你根本分不清楚。
“那头怪物想要吃了我、变成我，怎么会帮我呢？
“那不是第九域的力量。
“那是一道权能。
“那是万众许给我的祝福。”
“你这是……什么意思？”独眼巨人有些茫然。
苏晨笑起来，他的笑声欢快，回荡在这片苍凉的世界里，却没有多少让人共情的欢乐，他抬起刚刚恢复的右手，指着独眼巨人的身后，道：“看看啊，看看吧……看看你的身后。
“看看……什么是万众的祝福。
“什么……
“是血之诅咒。”
独眼巨人意识到什么，或者说，这个强大的第八种姓、半神察觉到了什么，它松开了紧握在手心里的钢筋，跌跌撞撞地后退两步，扭过头来。
在它的身后，是龟裂的城市街道。
这是一条宽阔的马路，本来空空荡荡，但在这里，让独眼巨人无法相信的一幕出现了。
在这条街道上，在这一刻……竟然站满了人。
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边际。
全都是人类。
他们面孔各异、神情各异，却无法计数，铺满街道，甚至在这里看不见的其他街道，也全都是这些人类。
“这是……”
独眼巨人呆住了。
而在近处，站着一位老人。
他面容枯槁，身躯却极为逼停，像是一颗苍松，他只是区区一个第三种姓，但他在这一刻，却是毫不犹豫地抬起自己的拳头，向眼前的第八种姓挥拳。
而伴随着他的这个动作，在他的身后，那无数人平静的表情在这一刻纷纷转为愤怒。
他们纷纷咆哮起来、怒吼起来、奔跑起来，冲向独眼巨人。
尤其一片浪潮，将它吞没。
……
……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万众、万人、万念
化物世界在崩塌。
但原本空无一人的城市在这一刻却“人声鼎沸”起来。
街头巷尾，千千万万人浮现出来。
无数张面孔，无数声怒吼。
他们将破败空旷的城市变得热闹，然后冲向位于城市中的敌人。
他们少数人是强者，是有种姓的存在，但最高也超不过第四种姓，而且，大多数人，都只是普通人。
在独眼巨人的面前，他们本应该残弱的像是一群蝼蚁，只要独眼巨人轻轻吹上一口气，不论多少普通人、低种姓，都会像是沙子一样随风飘散，根本也不可能对它产生任何威胁。
然而这一切，威胁就这样切切实实地出现了，并且存在了。
无论独眼巨人如何发挥自己的暗能、扩散自己的暗能感知，想要将这些人统统杀光，都没有意义，它引以为傲的战力与暗能在这些“人”面前根本不会发挥作用，像是空气一样从他们的身躯之中穿过。
仿佛只有它的血肉之躯才是有效的，只有它的拳头与身躯才能够与这些填满城市的人所对抗。
而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蚂蚁般的人一片片地涌上来。
它很强大。
哪怕只有身躯，它也很强大，远远比人类强大，抬起一脚，就能将两三个人硬生生踹飞，一拳下去，甚至可以将一个人打成肉泥，无论他是第一第二还是第三种姓，都无例外。
光靠徒手，哪怕断了一条右臂。
它也能杀死一万个人。
那是先天的生物优势，高种姓所孕育的强大的意识态。
但那又有什么用呢？
因为这里有十万人、百万人、千万人。
上亿人。
这是一片海洋。
渐渐地，它被人群所吞没了。
普通人不知战斗，就爬上它的身躯，淹没它，用双手乱扯、用牙来啃、用指甲来划。
这些人的脸上、眼睛里，都写满疯狂。
他们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杀死它。
因为他们本就已经死去了。
也有人缭绕在苏晨的身边。
他们有苏晨认识的、见过的人，也有苏晨从不熟悉的人。
他们向苏晨点头，或是露出笑容，或是作揖，或是点头，或是张开嘴，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苏晨看着他们，被人群拥簇着、环绕着，从地面上一点点站起来。
他扬起头，看着朴智秀拉着有些畏缩的谢国安冲向独眼巨人。
她还是那么青春而富有活力，穿着便装，一蹦一跳的前进，似乎是察觉到了苏晨的目光，跟着老远向苏晨用力摆手。
宋玉苦笑着跟在他们的身后，也回过头来，向苏晨露出平静的笑容。
站在她身边的克里斯大声喊着什么。
苏晨读出他的唇语。
那大抵是……
帮我看看我的家人。
苏晨觉得好像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他便扭过头来，正看见王黎的面孔凑近过来。
年轻的小战士同样无声地笑着说：“苏先生，你可真了不起。”
后面伸来一只大手，用力地揉了揉王黎的脑袋，是苏文豪走了过来，他指着远处高大的独眼巨人，笑着说：“走啊，冲啊，弄死那家伙，可别让它把咱们苏先生害死了。走，跟着我营长，他在那儿呢！他在那儿呢啊！”
他拽着依依不舍的王黎走了。
在他们的背后，苏晨看见了自己的妹妹，她怀里还捧着自己给她买的糖，眼睛恶毒地看着独眼巨人，嘴里喃喃着奇怪的话：“我帮你打它，哥，没人能欺负你的，哥……”
苏晨的父亲和母亲追在她的身后。
“你慢点啊……”
“这孩子……”
一扭过头，苏晨看见一个满脸胡茬的老男人蹲在自己的面前，长点有些猥琐、看着就不是很勇敢的样子。
他蹲在苏晨的面前，歪着头看着他：“你就是苏晨？你怎么不站起来呢？你得好好活下去啊！你是不是不认识我？”
说着，他遗憾地摇着头，站起身来，扭头也冲向那边的独眼巨人。
苏晨呆愣好长时间，才回想起来。
原来那个人是方正庭。
苏晨想起了他的名字，跌跌撞撞地向前，追着前面那道声音，嘶声喊道：“我记得你呀，我记得你啊——方师长，方师长……你等等我、你们等等我啊……”
然而一眨眼间，方师长也淹没在人潮里。
苏晨又跌倒在地上，他举目四顾。
脸上对独眼巨人的那笑容不见了。
不知什么时候，他早已泪流满脸。
胸膛里的心脏在跳动，苏晨跌坐在地面上，满脸的血泪，看着周围的人。
在他的周围，万众纷纭而过，他们嚎叫着冲向前方，冲向独眼巨人，守护着他、守护着他们的……苏先生。
无数张面孔。
无数个人。
无数道无声的声音。
他们都是过去已经死去的人。
他们都是本该弥散在遥远世界里的意识态。
是那一道来自于古老而久远的世界的诅咒，是那份权能，将他们串联起来。
而同时，是他们感念着苏晨、是他们弥散的意识态祝福着他，才能被那份权能所串联起来。
其人虽死，但其念犹存。
他们祝福着人类、祝福着苏晨。
与苏晨为敌者，他们慨然愤恨；与苏晨对抗者，他们恨不得将之抽筋拔骨！
因为在他们的心中，苏晨带着人类前行、是他们心中所祝福的人类之未来，是他们唯一所可以依托与依存的现世之锚。
以此，是他们生而为人的最后力量。
那就是所谓的意识态。
那才是所谓的意识态。
这才是所谓的万众纷纭。
那是苏晨的“圣杯”。
这就是苏晨的圣杯。
在意识态的世界里，独眼巨人纵使是神，哪怕它的灵魂如参天大树般巨大，又如能与千千万万的灵魂所对抗呢？
蚍蜉尚能撼树。
更何况是万众的宏愿。
这颗不知道在哪里的未知、陌生星球里。
谁说只有苏晨一个人类？
谁说他没有战友？
谁说他是一个人在作战？
谁说是他一个人是在面对那无尽的荒原与这可怕的守望者舰队？
这是无数人的战场。
无数人，在与苏晨并肩作战。
那不是阿诺瓦尔之环的诅咒。
那是源自于人类根源与血脉的诅咒。
是人类之血的诅咒。
是所谓的血之诅咒。
地面上，苏晨终于站稳身躯，他跌跌撞撞向前奔跑，他的胸膛里，心脏如战鼓般擂动，滚热的鲜血流淌向四肢百骸，他高高举起手，血色的水晶剑在他的手中流淌、缓缓汇聚。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地上，赤色的陌生行星上，人类的怒吼响彻大地。
万众的怒吼无声，苏晨的声音却是有声的。
他的战吼撕裂大地。
无数人在他的眼前消失，而血色的水晶剑于他的手心中一寸寸成型。
万众、万人、万念，汇于一剑之间。
他带着剑前行，向前，向前，向前！
直到他来到独眼巨人的面前，一剑洞穿它的胸膛。
……
……
第二百二十六章 交融
赤色行星战场上。
笼罩全球的、化物之高楼与城市正在恢宏地崩塌，但它们只是崩塌，却没有消失重新归为暗能，哪怕是高楼倾颓，也仅仅是变成废墟，扬散出漫天的烟尘。
而在太空可见的行星巨坑位置，巨坑的边缘。
巨坑里影影绰绰的上万道身影全都消失了，像是从没有出现过一样，如果刚刚有第三人在场，其实就能够发现，那所谓的千万人的场面，根本不存在于真实的物质世界之中，而是倒映在苏晨与独眼巨人的意识态世界里。
独眼巨人，战败在了意识态的世界里。
而在真实的物质世界里。
苏晨手中的血色水晶剑成功地洞穿了它的身躯。
鲜血飞溅。
独眼巨人不敢置信地低下头，前一刻它还在和那些人类的意识态残余纠缠，眼睁睁地看着苏晨握紧血色水晶剑冲向自己、洞穿自己。
苏晨的解析力量与本体能量共同杀出，在独眼巨人的身躯之中纵横绞杀，彻底摧毁它的生命与意识态。
而这具庞大的身躯，也是缓缓向后栽倒，伴随着巨响声，轰然落在地面之上。
鲜血流淌。
它断了一臂、胸口也只有一道剑伤，但在它那巨大的独眼之中，生命的光芒却缓缓收束，最后变成一点，然后消失一空。
这片战场上，再感受不到它的气息。
苏晨微微后退了半步，他拄着剑半跪在地面上。
那片黑暗的荒原又一次在他的面前铺开。
血色水晶剑被他带进那片黑暗的荒原里，冰冷的血色光芒微微照亮眼前的画面。
黑暗扭曲的怪物像是已经等待多时，当苏晨出现在这里的刹那，它便骤然扭过头，迎面扑来，这一次，苏晨与它之间的距离更近，反应的机会更少，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它扑面而来，像是一团阴影融于自己的身躯。
扭曲的怪物在这一刻似乎成为了一块可以融于人体的胶皮糖，整个儿地攀附上来，想要进入苏晨的身躯。
苏晨手中的剑像是锚钉入地面，支撑着自己的身躯，而他则伸出自己的另一只手，用力地试图将那头怪物扯下来，两者在黑暗的世界里彼此纠缠。
怪物在黑暗里无声地嚎叫，千丝万缕的黑色光芒从它的身躯里蔓延出来，其中的大部分像是烟雾与液体，从苏晨的眼耳口鼻之中、身躯的毛孔之中无孔不入的钻进去，而另一些则仍然尖锐而可怕，轻轻松松便能够在苏晨的身躯上撕扯出无数道血淋淋的口子，使得其他的烟雾与液体般的黑色光芒可以有更好更大的通道钻进苏晨的身躯。
而苏晨则正抵抗着这一过程，他用一只手，抓住这扭曲不定的东西的一部分，以强大的力量，将它一寸寸从自己的身躯里拉出来。
他撕扯出来一部分，它便深入一部分。
两者深陷在这可怕的纠缠之中。
它想要与自己合二为一，由此，它就能够借助自己，从这片黑暗的荒原里，抵达苏晨所在的世界。
它为什么要去那个世界？
它为什么没有其他办法可以去？
苏晨不知道，似乎也没有几个人知道。
苏晨感受到未知的东西在自己的身躯之中流淌，鲜血之中，有某种不属于他的声音在嚎叫，那不是活着的生物，而是某种意识、某种惯性、某种趋势、某种演化的状态。
他猜想这也许就是所谓的第九域的力量，他作为灯塔所吸引来的怪物所真正的形态。
它不是生物。
却比生物更危险，更可怕。
这是无声的战斗与较量，第九域的“怪物”想要渗透进苏晨的身躯之中，而苏晨则在全力阻止这个过程的完成，无声无息，却是惊险万分。
只是苏晨同样显得格外平静。
哪怕这是另一种层面上的生死之战。
也许是因为刚刚的那一剑，万众相随，苏晨不再恐惧、不再惊慌，他只是无声而沉默的抵抗。
直到这片黑暗的世界又一次消失于自己的面前，赤色星球的惨淡地面再一次浮现在苏晨的眼前。
黑暗的荒凉荒原像是从未出现过，但苏晨清楚——它已经开始了渗透。
“病毒”，正在扩散。
苏晨抬起头来，一个第七种姓站在他的面前。
那是此前在天空里为线体第八种姓与独眼巨人掠阵的两个第七种姓之一，这时候他来到场中，以奇怪的生物体姿态，手持奇怪的武器，想要来杀苏晨。
在它想来，在经历过这种程度的较量之后，哪怕是最强大的第八种姓，也不可能有再战之力，这是它们的最后机会，也是它的机会。
独眼巨人的死亡让这个第七种姓格外震惊，却也于同时生出了无限的遐想。
归根结底，它们皆为自己的贪婪所驱使。
然而，星空中，哪个强者、高种姓不希望自己能跟进一步呢？
越是卡了多年的高种姓越是如此。
它们足够强大、活的时间也足够漫长，见识过宇宙里的无数强大存在与无数的危险，才更深切地意识到变得更强大的重要性，而且，高种姓的生命也不是无限的，哪怕是第八种姓，它寿命也有尽头，守望者舰队里，有很多高种姓，都已经快要走到自己寿命的终点了。
它们看见了自己的极限，这辈子再无向前迈进一步的可能，漫长的寿命，无敌于星空的强大，都是梦幻泡影。
在这种情况之下，所谓第九域的力量，便成为所谓的救命稻草。
这个第七种姓是勇敢的。
天空里，另外的两个第六种姓与一个第七种姓没敢过来，仍只是在天空里观察。
更远的地方，银色飞船被苍白之箭击中，坠于视野的尽头，里面还剩下的几个守望者舰队的成员、高种姓纷纷冲天而起，或远或近地看着这边。
在它们想来，这一战已经结束了。
它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却也获得了巨大的收获。
这个人类不可能再战斗下去。
因此它们远远近近地悬飞、等待着、观察着。
但事实上……
它们不知道的是，它们为此失去了可以逃跑的最后机会。
……
……
第二百二十七章 秒杀
第一个第七种姓并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死的。
它信心满满而来，看见的却是一把朝向自己的剑。
那把剑透发着血光，犹如一道猩红的闪电，撕开了它手中的武器，也切碎了它的身躯。
那时候它感受到空间里的温度灼热地上升，它的灵魂尖叫着想要冲出自己的躯壳，但它失败了，它的意识态被解析力量绞杀一空。
苏晨则穿过它的身躯。
那个第七种姓，被他瞬杀于一剑之间。
这一幕惊呆了天地上众多“围观”的高种姓，它们所以为的这个人类的强弩之末的可能在这一剑面前被彻底宣告为错误判定。
苏晨的本体能量用光了，暗能所搭建的化物世界在崩塌。
但他还有解析力量。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或者是某种错觉，苏晨第一次觉得，解析力量在他的手中是如此的如臂使指，解析力量比他的暗能感知与本体能量更好用，汇聚于一剑之间，他便能够瞬间斩杀一个第七种姓。
区区的第七种姓，如何能与他的解析力量相抗衡？
当然不可能。
天空里，守望者舰队的高种姓们开始惊慌失措地奔逃。
穷寇莫追的念头在苏晨的脑海中一闪即逝，但下一刻他就改变了想法，他血红的眼睛里的光芒变得凶狠，他一点点握紧手中的血色水晶剑。
紧接着，他从地面上高速冲天而起。
在某一个瞬间里，他觉得自己仿佛是无所不能的星空顶级。
解析力量从阿诺瓦尔之环之中流淌而出，像是缭绕在鱼身边的水流一样自在而随意。
同时，又可以为苏晨随意使用，简单的如同呼吸。
苏晨的气息正像是吹气球一样膨胀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隐隐仿佛看见了所谓神灵的权能之门。
那不可思议、无数生物所毕生追逐的大门，正在他的面前缓缓浮现，然后一点点洞开，其中无限的辉煌与光彩，都照耀在苏晨的身上，似乎里面有一个格外热情的老板娘，正期待着苏晨的光顾。
只要他向前迈步，就可以一步走进去。
苏晨握紧了手中的剑。
血色的剑锋微微颤抖，一如他身躯之中跳动的心脏。
刚刚在黑暗荒原里被切割出的伤口在高速地愈合，苏晨为数不多的本体能量全部被他调用来修复自己残破的身躯了，而他手中的武器，就只剩下解析力量。
而解析力量，也足够了——
苏晨的第二个目标是位于他右上方两千米高空中的一个第六种姓。
它的生命形式很奇怪，像是一个巨大的圆盘，从远处看，如同一个环状的金属手环，到近处了，才看见它其实不是中空的金属环，中央是如同玻璃般的东西，它有一种独特的攻击方式，从中央的玻璃般透明的结构中扫出一道光芒，便要将苏晨整个人抽离进入它的身躯里面去。
它差点就成功了。
没有本体能量、未扩张暗能感知的苏晨既没有发现它的攻击，理论上也抵挡不了它的攻击。
在它的攻击来到苏晨面前的时候，这个第六种姓惊讶的发现，这个刚刚才瞬杀了一个第七种姓的可怕人类的身躯之中其实空空荡荡，只剩下少到可怜的暗能用来修复他脆弱的人类之躯，其他的方面，说是毫不设防也不为过。
那一刻，这个第六种姓心中升起狂喜的情绪。
因为它瞬间便通过自己所感知到的这个事实生出了一连串的合理猜想——比如，这个人类确确实实已经外强中干了，刚刚瞬杀那个第七种姓的一击是他强弩之末的最后一击。
而这也就是意味着，它将彻底击败这个不可思议的强大人类。
它惊喜的向外扩张自己的信息，并更大程度地输出自己的暗能，想要毕全功于一役。
但它的惊喜很快就变成了惊恐。
苏晨的身躯没有设防，他抵挡不了这个第六种姓的特殊手段，但他也没有抵挡的必要。
解析力量的强大，是可比星空顶级的层次的，这样一个区区的第六种姓，哪里看得见，意识的到？
苏晨血色的水晶剑向前。
这个圆环状的奇特第六种姓袭来的打击便被他一剑分开，犹如劈山断海，而苏晨的身躯却没有任何的阻滞，依旧高速向前，来到那个第六种姓的面前。
这并没有花费苏晨多少时间。
那个第六种姓的情绪这时候才刚刚转向惊悚，苏晨已经带着他的剑出现在它的本体正面不到一米的位置。
这时候，这个第六种姓心中仍然涌动着巨大的惊悚。
它无法想象，也无法理解，这样一个“什么都没有”了的强弩之末的人类，凭什么能够如此轻松地杀到自己的身边……还有刚刚那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自己的力量会直接分开，那是怎么做到的？
无数惊悚的疑问在它的心中升起。
而那也将是这个第六种姓漫长人生中最后的思考。
这些念头还在它的心中徘徊，苏晨却已经是带着剑从它的身躯之中杀出了。
在他的背后，圆环般的生命崩塌湮灭，意识态早在解析力量之下被绞杀一空。
解析力量仿佛在欢呼雀跃，尖叫着、催促着苏晨加快脚步冲向下一个目标。
苏晨忽然意识到，解析力量也是“喜欢”意识态的，它不光是自己用以瞬间杀死高种姓、摧毁其意识态的利器，那更是它自己的需求。
其实苏晨并不清楚什么是意识态，他凭自己的力量也找不到意识态，只能是通过解析力量，他才能够隐隐约约地抓到那所谓的意识态，并给解析力量一道指令，让它来完成绞杀的全过程，因此，苏晨才能够实现秒杀，在这个过程中，他就像是一个坐在电脑前面的程序员，发出一道指令，剩下的全都由“解析力量”这台电脑来完成。
而也只有“解析力量”这种“电脑”才能够实现如此高速一杀。
苏晨自己是做不到的。
但这时候，他已不再去思考这么多了，也没有什么后果好顾忌。
杀死了这个第六种姓，苏晨便于半空中凌厉折转，扑向下一个目标。
……
……
第二百二十八章 屠杀
这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
如果有任何一个混乱星域的星空种族在这里，亲眼目睹这一幕，恐怕都会被吓的亡魂皆冒。
因为这不是一般的屠杀，而是对高种姓的屠杀。
守望者舰队是所谓的“强者”舰队，宇宙中的所谓优胜劣汰、强者联盟的代名词，可以被吸纳成为其中的成员的，最低也要达到第五种姓的标准，叱咤一方，拥有自己独特的手段。
在这些强者过去的人生里，它们都曾经是自己种族的骄傲，是所谓带着主角模板于万千同族中脱颖而出的天之骄子，虽然它们都选择了抛弃自己的原生种族，加入到了守望者舰队中以追寻更美好的未来，但它们的种族历史教科书里，却一定还留有着它们的名字。
然而……
宇宙是“天之骄子”的汇聚指出、成为高种姓的基础更是要是万众之中的“天之骄子”。
无论它们在自己的文明里如何成为主角，但在这里，在星空里，都有更多的“主角”。当然，身为高种姓，它们比谁都清楚这一点，这也是它们加入守望者舰队的原因，大量的高种姓抱团，共同进步、共同征伐，它们的人数不多，但凭借着可怕的平均战斗力，却是星际中人见人怕的强大“暴徒”，哪怕是一个拥有亿万万人口与无数先进飞船与技术的文明，在它们这区区十几个高种姓面前，也不过是土鸡瓦狗。
用这种方式，它们保证了自己可以是宇宙中的“主角”。
直到今天，对于它们来说，它们不再是那舞台上金光闪闪的“主角”了。
它们成为了被屠杀的一方。
那个人类就如同夺命的死神，十几分钟前，它们如何将这个人类像是丧家之犬一样追打，现在这个人类便是如何追打它们的。
这个人类像是小强一样打不死，但在座的守望者舰队的成员，没有一个是小强，真的会死。
苏晨亦没有任何犹豫，从天空的左边杀到右边。
众多守望者舰队的高种姓望风而逃，四散奔逃，他便一个个追上去，一个个杀掉。
苏晨在杀戮中、追赶中，时不时地就会再一次陷入那片黑暗的荒原，在那里，再和那团黑暗扭曲的怪物厮打一番，然后再于某一刻瞬间脱离，回到赤色星球中，苏晨渐渐地，仿佛也熟悉了这样的状态。
进入黑暗的荒原，他便立刻与那头黑暗扭曲的怪物厮打，哪怕对方正不可阻挡地一点点侵入自己的身躯，他仍没有放弃，寸土必争着自己的身躯。
而回到赤色的星球，他便立刻重整旗鼓，调集暗能，继续追杀。
守望者舰队的高种姓们不知道那个人类为什么会一会儿消失一会儿又突然出现，但它们意识到那空档期的存在是它们逃跑的好机会，于是它们拼命逃跑，给苏晨带来了不少的麻烦。
最快的一个，是一个一团光一样的生命，像是诞生在恒星里的生命，苏晨杀了一圈回来，发现它已经逃到星空里、甚至距离赤色行星已经有上万公里远了，一万头兔子也跑不过它。
它一度以为自己就要成功了。
因为那个人类没有追上来，当然，它也相信那个人类追不上自己，它的种族以速度卓绝，它的“天赋”更是与速度有关，跑的最快的时候，它甚至能够追的上光速。
但它显然是想多了。
苏晨没有追赶它，不代表要放过它。
站在赤色星球高天里，苏晨脚下的化物之城早已彻底变成废墟，于天空中俯瞰，脚下的行星就如同一座毁灭的人类世界，到处都是街道与楼宇的废墟，不过，伴随着苏晨力量的消退，这些废墟也正于赤色星球的表面一点点地消弭，像是并不真实存在于世界之上的幻境一样，渐渐瓦解。
但苏晨没有看这方脚下的世界，他只是向天空里看了一眼，苍白色的弓箭便在他的手心中缓缓成型。
每进入那片黑暗的荒原一次，阿诺瓦尔之环的“口子”仿佛都会变得越来越大，解析力量可以更大规模地“流淌”出来，让苏晨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当然，解析力量似乎是有限的。
苏晨的记忆告诉他。
不过，有限的解析力量，杀光这些高种姓也足够了。
他于赤色行星的大气层内部向星空中射了一箭，苍白之箭离弦而出，光速奔跑，苏晨闭上眼睛，暗能感知与苍白之箭一同奔驰。
他能够感受到那个奔逃的高种姓骤然加速，惊悚万状地逃亡，它的气息在一瞬间膨胀到了极点，速度甚至都逼近了光速，不顾一切地疯狂向深空中逃跑。
但它到底快不过快速。
苍白之箭的射杀速度是真正的光速，哪怕是神灵，也未必能跑得过它。
于是，那个跑得飞快的高种姓于赤色行星外十五万公里的位置被命中了，那时候，它的气息已经膨胀到了极点，像是一颗巨大的气球，直到被解析力量命中，这颗气球砰地一声被戳爆了，它的气息于星空总急速地黯灭下来，知道彻底消弭一空。
苏晨缓缓收回目光，他看向下面上地面上奔跑的另一个高种姓。
那是一个第五种姓，它很聪明，没有张开自己的气息、甚至没敢用种姓力量跑，而是完全用自己的生物体来奔跑，希望能够通过这种方式把自己藏起来，希望正忙于追赶其他人的那个人类可以因此忽略掉它。
但可惜的是，苏晨现在不用暗能寻找他们。
他用解析力量寻找它们。
苏晨第一次在外部世界如此与解析力量心意相通，此前只在阿诺瓦尔之环内部使用解析力量才有的感觉，现在他站在这里，在阿诺瓦尔之环之外，也可以做到这一点了。
因此，他不用暗能感知，用解析力量，便早已掌握整个战场。
他的目光移动，气息瞬间就锁定了那个第五种姓。
那个第五种姓正跑向银色飞船，那是它最后的救命稻草，因此拼尽了力量奔跑，它一度以为自己成功地骗过了苏晨，知道这一刻被苏晨锁定。
它不知道的是，其实它没有躲开苏晨的感知，只是因为它用生命体本身跑跑的太慢，苏晨不必先来杀它罢了。
……
……
第二百二十九章 希望
那个第五种姓绝望地跌倒了。
它不是被苏晨袭击而倒下的，是自己因为恐惧而跌倒的。
在守望者舰队里，它绝对算不上是什么强大的存在，虽然它曾经在自己的种族与文明中，也是天之骄子般的人物，但在来到星空之中后，它才深深意识到自己的无力与弱小，再加入守望者舰队之后，它一度以为自己将摆脱自己那弱小的局面了，然而直到这一刻，它感受到了万分的恐惧。
连守望者舰队，那么多强大的存在都死了。
那个人类……
简直是一个怪物。
这个第五种姓跟着守望者舰队也叱咤星空很长时间了，守望者舰队不是没有吃过败仗，星空里没有谁能够一直无敌，更何况，它们也没有神灵坐镇，但这一路走来，守望者舰队一直很坚挺，让这个第五种姓一度以为自己找到了真正的组织，它们之中，独眼巨人甚至将要成为一位神灵。
第五种姓从不后悔自己抛弃了自己的种族与文明，加入到守望者舰队之中来，直到现在。
它做梦也没有想到，它们整个舰队，竟然败给了一个人类。
而且还是一个区区第六种姓的人类，击败了它们整个舰队，要知道，在它们守望者舰队之中，哪怕是第六种姓，也不过是弱鸡罢了。
而现在，这个人类第六种姓，不光在战场上连破两个种姓，达到了第八种姓，甚至反过来，把它们这边的高种姓，甚至把身为第八种姓半神的独眼巨人都给杀了。
说实话，眼看着这个人类从第六种姓连破两种姓的时候，这个第五种姓也像是其他的守望者舰队成员一样激动与渴望，它同样看见了第九域力量的无限可能，这个人类能够瞬间连破两个种姓，那它也能。
一度它也想要争夺对方身上第九域的力量。
直到这个人类摧枯拉朽地击溃它们。
这个第五种姓还在挣扎，虽然跌到了，但它仍努力地想要爬起来，用自己身躯脆弱的器官与突触，支撑着自己，要抵挡银色飞船。
在它的视野里，不远处的银色飞船正在重新启动。
刚刚，那个可怕人类的贯空一箭，把它们无敌的飞船于半空中活生生给打了下来，那一箭之威，让众多高种姓是毛骨悚然，但也是那一箭之后，大家才一致认为，这个人类应该是快要没有力量了，谁知道，那是它们做出的最为错误的判断。
而在银色飞船中，虽然它们这些高种姓倾巢而出，但银色飞船的智脑以及附庸种族仍在。
那一艘船上，可不是就真的只有高种姓而已，银色飞船里的体质，就像是人类旧社会的奴隶制度，强大的高种姓高高在上，而在它们的下面，则是为它们服务而活着的飞船智能系统以及一些毫无战力的附庸种族。
那些附庸种族完全与银色飞船融为一体，它们终身无法离开银色飞船，世世代代的繁衍，只是为了给这些高种姓们做奴隶，为了服务高种姓的生存而存在的。
而现在，对于这些被压迫的附庸种族来说，它们的机会终于来了。
这些高高在上的高种姓老爷们终于快要死光了，在那个可怕的人类的面前，世世代代压迫它们的高种姓们也不堪一击，而因此，它们终于有了机会，可以启动银色飞船最终预案，以保存银色飞船为核心，自己跑掉。
明知道那个第五种姓还在挣扎，但银色飞船却没有等待它的意思了。
开什么玩笑——好不容易要摆脱这些高种姓的压迫了，难道现在还要自己接一个高种姓老爷回来吗？更何况，那个杀光高种姓老爷们的生物是如此的强大与可怕，它们晚走个一分半刻的，怕就是死亡的代价。
眼看着银色飞船起飞，第五种姓几乎要绝望了，但就在这时候，它惊讶的发现，一直追杀它们的那个人类的气息，在刚刚的这一刻，竟然忽然消失了。
这个第五种姓不敢置信地扭头张望，发现那个人类竟然真的消失了。
它显然是惊讶，然后就是狂喜。
它们这些低端一点的高种姓，刚刚虽然没有参战，却也一直在观察战场上的情况，因此，也是多次观察到那个人类会突兀地消失这一点了。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情况，但这种状况的出现，显然不是诈，那个人类消失了，就是真的消失了！
显然，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
这个第五种姓的心中瞬间就涌起了无限的生的渴望，因为之前持续地观察过，它也十分清楚，这个人类消失的时间几乎都很短暂，最短可能也就几秒钟，最长也不过了三十多秒罢了。
这样的情况下，时间便越发紧迫，分秒必争！
这个第五种姓不再在地上奔跑，而是全面地张开自己的力量，飞一样的逃向那艘银色飞船，并用暗能感知振动，怒吼着向飞船里的众多试图逃跑的附庸种族生物咆哮道：“谁敢走？让我上去！”
银色飞船差点就要跑了。
但可惜的是，飞船里的附庸种族属于被压迫的奴隶阶级，它们对宇宙、对世界、对暗能生物的了解都太少了，它们并不能够准确地判断眼下的状况，相反，因为长时间的压迫，它们对守望者舰队的高种姓几乎有一种本能般的恐惧，那个第五种姓还隔着很远，一声怒吼，便让这些附庸种族吓坏了吓呆了，纷纷停下手中的逃亡动作，想要遵循那个高种姓的要求，停下来接它。
见此一幕，这个第五种姓心中大喜，不顾一切地向前飞奔，眼看着银色飞船的舱门打开，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它的心中越来越激动与兴奋，甚至是狂喜。
这宇宙里，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呢？
想要变强，也不过是为了更好的活着罢了。
但有些时候，人们总是意识不到这一点，当人们好好活着的时候，总想要争取更多，直到发现自己争取不到甚至要为此付出更大代价的时候，才会意识到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这个第五种姓，就要成功逃掉了。
这时候，它生出这样的明悟，多少有些劫后余生的意味。
……
……
第二百三十章 永绝后患
银色飞船的边缘。
那个第五种姓终于登上了银色飞船一侧为他打开的舱门，两者之间几百米的距离，对于它一个第五种姓来说，全力飞行，也不过是两个呼吸之间的事情罢了。
站在舱门的边缘，那个第五种姓紧张地回头，生怕那个人类的怪物消失后又出现追杀上来了。
好在，让它长松一口气的是，它的身后空空荡荡，那个人类消失了。
入眼的是破败的赤色行星。
这颗荒凉死寂的赤色星球，现在简直是满目疮痍，远处的地面上，战斗而形成巨坑直径达到上千公里，在星空中甚至都能够俯瞰一个清楚，而周围的大地上，更是沟壑纵横，那些皆是战争的余烬。
而它们堂堂守望者舰队，更是几乎全军覆没，那么多的强者，一夕覆灭。
想到这一层，这个第五种姓心中就是惊悚万端，然后就是庆幸，甚至是一点点的窃喜与向往。
在曾经的守望者舰队里，它身为第五种姓，虽然是属于上层角色，但在高种姓之间，却也是底层，几乎没有话语权般的存在，好在，线体第八种姓与独眼巨人一直致力于打造顶级高种姓团体，遇到什么大战，也不会派它去当炮灰，但时间长了，被人压制总是感觉不好的。
而现在，它是这艘飞船的主人。
它是守望者舰队的领袖了。
想到这一层，这个第五种姓扭过头来，便准备向应该是瑟瑟发抖于它面前的众多附庸种族下达命令，催促赶紧跃迁了。
然而，刚一扭头，这个第五种姓就是脸色巨变，遍体生寒，如果它是一个人类，这时候可能都要尿裤子了。
它身后的景象和它想的差不多，银色飞船上的附庸种族瑟瑟发抖，恐惧地匍匐在地，只有一点与它想象中的不同。
那些附庸种族瑟瑟发抖与匍匐跪拜的目标，不是它，而是一个浑身是血，如同一个恶魔杀神般的人类。
那个消失的人类，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银色飞船里。
第五种姓的暗能感知一直扩张在赤色行星表面，没有在银色飞船里，因此，它甚至都不知道那个人类是什么时候来的。
苏晨其实早就来了。
这个第五种姓运用暗能亡命飞逃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从黑暗的荒原里出来了，但他没有急着追杀这个第五种姓，而是来到了银色飞船之上。
那个第五种姓跑不了，但银色飞船跃迁走了，就麻烦了。
苏晨不知道银色飞船内部是什么人员结构，但他担心这里面还有些坐镇的高种姓，让它们跑了，那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斩草要除根，守望者舰队要杀自己，今天自己找到了机会，就要把它们反过来一口气杀一个干净！
永绝后患。
第五种姓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它想要求饶与投降。
但可惜的是，它这个种族“不善言辞”，连投降与求饶的语言都还没有组织好用暗能波动出来，苏晨的解析力量就已经杀到了它的面前了。
第七种姓尚且不是现在的苏晨的一合之敌，更何况是这区区一个第五种姓？
只一瞬间，它便被苏晨秒杀，虫子般的身躯都化为飞灰，顺着银色飞船的舱门飘散开来。
苏晨看出了它要投降，但他不会给它这个机会。
紧接着，苏晨才是转过头来，迈步向银色飞船内部走去。
他的本体能量已几乎消耗一空，但解析力量就是他手中最强大的武器。
而苏晨很快发现，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银色飞船里已没有任何高种姓，只剩下一群愚昧的附庸种族生物，瑟瑟发抖，哀求活命。
苏晨没有给它们机会。
如果这是一群人类，苏晨或许还会思考一下，但它们不是人类，哪怕它们的命运悲惨、与人类一样曾经为人奴役，但那又怎么样？同样是非我族类罢了。
今天它们弱小而在你的面前摇尾乞怜，未来，它们会像是刚刚试图抛弃守望者舰队成员一样抛弃你。
苏晨所过之处，附庸种族便成片地倒下去，它们太过于弱小，意识态甚至都独立不出来，血肉之躯死去，意识态就崩溃了，有的甚至血肉之躯还没有死，意识态就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灭亡了。
与屠杀高种姓相比，这一刻才是真正的割麦子。
但这不会给苏晨带来什么快感。
他一路直奔银色飞船的舰桥而去。
这艘飞船确实极为先进，先进到了超出独眼巨人与线体第八种姓掌控的水平，也不知道它们是从哪里得到的，哪怕是苏晨进来，也一路受到飞船的阻拦，其中几种措施，甚至真的对苏晨起到了阻挡作用，花了他不少时间，而他的暗能感知扩张，竟然无法控制与迅速抹杀这艘飞船里的系统与智脑。
甚至，银色飞船被苍白之箭命中，贯穿出一个窟窿来，它也几乎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被自动简单修复后，甚至还能起飞，苏晨虽非科学家，却也能看出来，这艘飞船的价值之高，甚至还在那个所谓的半神第八种姓独眼巨人之上。
苏晨当然心动，想要带走这艘飞船。
没有飞船，他怎么回联邦？
而且，这艘银色飞船的先进，也被他看中了，如果能为联邦所用，那也不失为是一件好事，虽然它的智能系统有些高级，但回头看看那头晶簇醒过来，也许也能突破。
除此之外，苏晨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做，他要找那个线体生命。
线体第八种姓绝对还活着。
苏晨很清楚，那一箭他重伤了它，但没有杀死它，但苏晨刚刚在外面屠杀守望者舰队的时候，却没有找到线体第八种姓，它一定是用某种特殊手段躲起来了。
因此，苏晨必须要找到它，杀死它。
否则，一个与自己为敌的第八种姓活着，那是一个大麻烦。
苏晨一路势如破竹，来到舰桥，期间他又进入那片黑暗的荒原两次，才真正地站在了银色飞船的舰桥之中，准备争夺这艘飞船的控制权。
……
……
第二百三十一章 失控
银色飞船的智脑检测到了非法入侵，飞船自我防御失守，在苏晨来到舰桥的时候，它已经全面开启了自毁系统。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全船。
而这时候，这艘银色飞船几乎也已经变成一座死船，满船的附庸种族被苏晨全数杀了一个干净。
而苏晨则正着手处理银色飞船的自毁情况。
解析力量对钢铁飞船不感兴趣，苏晨只能强行调集自己的本体能量，借助解析力量，现场高速转化，再由暗能感知调度，向整艘飞船渗透，切断银色飞船的一个又一个的链路。
这艘银色飞船的技术极为先进，不是苏晨能够弄得清楚的，他便直接采取原始粗暴的方法，直接“熄灭”这艘飞船，用暗能感知本体暗能，强行关闭它的系统，继而整体地停止自毁系统。
在这个过程中，银色飞船的智脑仍然在挣扎，苏晨关闭它一个模块，转向下一个模块，它便又转回来，悄悄地把苏晨刚刚关掉的那个模块又启动了，周而复始，而苏晨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好在在这艘飞船里，苏晨仍然拥有着霸道的武力，这艘飞船的智能系统的智慧程度很高、应急能力也很强，但它的权限不高，这也许也是和银色飞船的实际掌控者的身份有关。高种姓和普通生命对飞船的使用方式都不相同。
因此，它再怎么挣扎，也是在条条框框的限制之中的，没法跳出它自己所天然拥有的限制，便没法与完全在限制之外、“蛮不讲理”的苏晨真正地对抗，只能给苏晨制造一点麻烦，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苏晨彻底熄灭包括它在内的银色飞船的所有系统。
银色飞船此前在其中附庸种族的操纵下，摇摇晃晃地升空了，这时候正悬停在距离赤色行星地面不足两百米的高空中，伴随着苏晨的侵入，这艘银色飞船表面亮起的光芒又一次逐一熄灭，然后大头朝下，又一头栽在了赤色星球的地面上。
而这种撞击，并不能给银色飞船带来什么损伤。
随后，苏晨又尝试了一次避开银色飞船智脑的重启，试图启动银色飞船为自己所用。
苏晨完全看不懂银色飞船的操作与系统，但凭借着暗能感知与暗能的暴力，他可以绕开整个飞船的物理交互与操作模块，用之前熄灭它的方式，从一个又一个独立的单元模块下手，强行与直接地启动它。
然而，霸道的方式杀敌可以很顺利，但对电子器械却没有什么顺利，银色飞船具有独立完整的系统与运行模式，苏晨用自己的方式将飞船的每一个模块都唤醒了，银色飞船却没有因此而可以发挥作用，相反，启动后，它自己就又熄灭了。
苏晨研究了大概几分钟都没有研究明白，只得是放弃了。
银色飞船的启动似乎绕不开智脑。
智脑对银色飞船的操控权限有很大的限制，但它又是飞船里必要的一环，跳开它启动是不现实、也是不可能做到的。
苏晨无奈，只能是从飞船里飞了出来。
他拿下了银色飞船，但结果却也不是那么尽如人意。
原本，苏晨是想要拿下银色飞船，现场就可以使用它的，这样一来，他不但能够借助银色飞船回到联邦，还能够借助银色飞船的力量寻找线体第八种姓。
但银色飞船与智脑的不配合，只能让苏然的这些计划泡汤了。
当然，从好的方面来讲，苏晨也算是拿到了银色飞船，回头只要想办法把它带回联邦，借助联邦科学家与那头晶簇之力，总有拿下这艘银色飞船的一天。
而只要最终能够让这艘银色飞船为联邦所用，那就是不亏的。谷
而在此之前，苏晨还要找到“消失的线体第八种姓”。
苏晨才从银色飞船里飞出来，便又是消失在了赤色星球上，仿佛只是一个眨眼之间，毫无挣扎，黑暗的荒原就又一次于眼前张开。
而对此，苏晨早已习惯，或者说是麻木了。
多次地“进出”这片黑暗的世界，苏晨已经习惯了，就像是一个被病痛折磨的人，渐渐低头，习惯了自己的状态。
但苏晨没有放弃挣扎，他进入这里，便第一时间与纠缠在自己身躯上的那头黑暗扭曲的怪物撕扯起来。
那头怪物找到了他、冲向了他、与他不分彼此，想要融于他的躯壳之中，而苏晨所要做的，就是要将自己与它分离开来。
每一次进入这片黑暗的荒原，便是他与黑暗怪物的对抗。
在这里，没有暗能、没有解析力量，超自然的世界里，却没有超自然的对抗，有的仿佛只是物理上的搏杀，那头黑暗扭曲的怪物像是胶皮糖，想要侵入苏晨的身躯，而苏晨则双手齐出，全力想要将它从自己的身躯之中拉出来。
就像是具体化的，人类与疾病的抗争。
疾病想要在人类的身躯之中扎根、生长、繁衍，直到将之吞噬。
而人类则无时无刻地想要将之排除、灭杀与驱赶出自己的身躯，竭尽一切所能。
而仿佛是伴随着战斗的短暂平息，这种对抗也在这时候达到顶峰，苏晨与黑暗扭曲的怪物纠缠厮打，在这片黑暗的荒原里持续了将近一分钟的时间，几次，苏晨都几乎快要将它从自己的身躯之中剥离出去了，也同样有好几次，它都几乎要成功地完全侵入苏晨的身躯之中了。
黑暗扭曲的怪物纷飞的身躯结构在苏晨的身上撕扯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苏晨几乎能嗅闻到那种腐蚀与浸透的力量。
以及那种渴望。
它想要到苏晨那边去。
到苏晨的世界去。
它似乎没有生命，不是活物，但这种“思维”与“想法”却清晰无比，伴随着那令人战栗的晦暗气息，在厮打中，传递与回荡在苏晨的脑袋之中。
直到某一刻，这一切都消失了。
黑暗的世界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苏晨浑身是血，出现在赤色星球的天空中，颓然向下，跌倒在地面上。
……
……
第二百三十二章 掘地三尺
“呼……呼……呼……”
苏晨握紧手中的血色之剑，支撑着自己的身躯，一点点站起身来。
他的身上到处都是伤口，鲜血流淌，滴滴答答的滴落，唯有胸膛之中的心脏，仍然在砰砰跳动，手中所持握的血色水晶剑，仿佛也在与他呼应。
这颗星球上，此刻，除了他之外，已没有一个站立、活动的生物了。
线体第八种姓也许还活着，但它大概也意识到了局势的变化，用什么手段躲起来了。
荒凉而破败的星球上，静悄悄一片。
苏晨的眼前几乎被鲜血糊住，模糊中，他仿佛看见一个穿着淡黄色连衣裙的女人正低头看向他，伸出手，仿佛要将他搀扶起来。
——苏晨坐在了地上。
他的伤势严重、暗能枯竭，必须花费一点时间来恢复自己的力量，否则他连修复自己身躯这一点都做不到了。
空间里已无敌人，线体第八种姓龟缩不出，这里已经彻底安静与安全下来了，没有人能够再对苏晨的恢复产生干扰。
苏晨大概坐了十分钟，才又一次站起身来。
而这时候，他的本体暗能大概恢复了一成左右，身上的伤势也被修复的七七八八了，这一战下来，苏晨的身上，几乎没有一块是他原来的身躯。
但他才一起身，无边无际的黑暗便又一次扑面而来，将他吞噬。
苏晨早已做好了准备。
也许是因为这一次苏晨经过了休息，也许是因为外敌的困扰终于被解决，在黑暗荒原里的纠缠中，苏晨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他硬生生将与自己纠缠不休的那个黑暗扭曲的怪物从自己的身躯之中给扯了出来。
鲜血飞溅，那头黑暗扭曲的怪物的身躯也在拉扯中断裂，如同黑色泥浆般恶心而丑陋的身躯结构四散飞溅，重重跌倒在等身高的杂草里。
苏晨却没有时间观察它的模样，黑暗的世界里，他也观察不了什么，只是在确认将对方拉扯出自己身躯的瞬间，他便转过头来，跌跌撞撞向后奔跑。
这是一次机会。
可以拉开距离的机会。
然而，没有跑出两步，黑暗的世界就再一次消失了。
苏晨站在赤色星球的地面上，茫然了片刻才回过神来。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
血色水晶剑不知道什么时候跌落，插进了地面的岩石之中。
好像开始与那头黑暗扭曲的怪物纠缠起来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拿着这把剑出现在那片黑暗世界里的时候了。
这是为什么呢？
苏晨不知道，他伸出手，重新握住剑柄，在那一刻，他仿佛听见了这把剑里面所透传出来的，无数人的呼喊声。
这是一把诅咒之剑、希望之剑。
苏晨将它从地面上拔出。
站在赤色星球的轻抚的风中，苏晨呆了大概一分钟左右。
没有暗能、没有战斗，黑暗的世界就不会浮现，这仿佛在印证那个坦旦人的所言。
苏晨觉得有什么人在看着自己，他骤然回头，结果他的身后也没有，只有空荡荡的行星表面。
一颗星球，一个人。
孤独而死寂。
苏晨感受到，他身上沸腾的力量与气息都在褪去，刚刚拔苗助长般成就的“第八种姓”是虚假的泡影，他只是暗能强度与气息达到了第八种姓，但他的境界根本不是第八种姓。
苏晨有些疑惑。
自己又是为什么一下子从第六种姓变成第八种姓了呢？
答案仿佛就在面前。
有个声音在告诉苏晨。
那是第九域的力量。
可是，第九域的力量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没人能够告诉苏晨了，别人不知道，他也不知道。
这或许就是饮鸩止渴。
但你都要渴死了，也就只能饮鸩，喝下毒药你起码不会立刻渴死，至于毒死，那也比现在死了要好不是吗？
人总是有的选。
选着选着，有可能要选进死胡同里，但你也要选。
这是借来别人的力量、使用所谓“金手指”的代价。
于是，苏晨干脆不想了，他向高天中举起自己手中的剑锋。
赤色的星球上，光芒汇聚而来。
苍白色的解析力量，顺着苏晨的身躯蔓延，渐渐汇聚到他手中的血色水晶剑之上。
血色的剑锋渐渐被苍白色所取代，苍白色的光芒叠加，变成白炽之色，开始耀眼起来，但它的气息却不宏大——解析力量与暗能不同，它是收敛的、隐秘的，哪怕大规模的汇聚，在被激发出来之前，你也感受不到它所携带着的、毁灭性的力量。
直到解析力量的汇聚达到峰值，血色水晶剑再看不见模样，直到苏晨调转剑锋，轰然向下——
光芒陡转。
血色水晶剑，被苏晨一剑倒插进地面之中。
那一刹，光芒迸发了。
以血色水晶剑为中心，一道道犹如匹链般的光芒瞬间从中迸发而出，它们在这颗行星的地面上光速穿行、纵横于天地之间，像是符文般蔓延，几乎是一瞬间，这苍白的解析之力便激发扩散到了这颗赤色行星的每个角落！
地面震颤起来，光芒遍布大地，上及天穹。
那一刹那，整颗星球，都在苏晨的掌控之中。
因此，他也找到了躲起来的线体第八种姓。
它很聪明，也很有手段，在苏晨一箭击垮它与银色飞船联合出手的二维定向打击之后，它就意识到了情况不对，早早地便躲了起来，它将自己的身躯彻底地化整为零，打碎到整颗星球的各个角落，这才做到了悄无声息地隐藏起来。
如果苏晨要找，可能也就只能找到它的一部分的身躯，想要真正杀死它，除非把这颗星球翻过来。
就算把这颗星球翻过来，线体第八种姓也有隐藏的手段，它有把握，纵是神灵，也找不到它！
因此，线体第八种姓才一直躲着，它相信这个人类找不到自己、杀不死自己，最后只能离去。
就算它们今天战败了，但只要能活下来，那也就不算是彻底的失败。
直到这一刻，线体第八种姓惊悚地发现，这个苏晨真的把这颗星球给翻过来了。
……
……
第二百三十三章 镜中人
线体第八种姓，被苏晨活生生逼了出来。
解析力量在瞬息之间遍布整颗星球，无数苍白的闪电纵横交织与这颗星球的每一个角落，下达九幽、上及苍穹。
每一道解析力量，都是苏晨本体与感知的延伸，都是他力量的延伸。
这不是暗能，这不是权能，这不是第九种姓的力量，这是堪比星空顶级的力量、
线体第八种姓自此无所遁形。
在这个过程中，它分散隐藏在这颗星球角落里的众多分散线体就已经是快速地“蒸发”了，这样下去，它不出来，便要在苏晨所构建的这片地狱里被活生生“烧死”。
千丝万缕的光芒在被苍白所照亮的行星表面升起，它们于半空中汇聚，重新凝聚成一个光团，出现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地面上的苏晨。
伴随着线体第八种姓被逼出来，苏晨也是骤然从地面之中拔出自己手中的血色水晶剑，扩张的解析力量瞬间收回，纵横于整颗星球的苍白之闪电纷纷消弭于无形，重新汇聚在苏晨高举着的血色的剑锋之上。
苏晨抬起头来，看向天空里的线体第八种姓，却注意到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后。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苏晨缓缓扭头，向自己的背后看了一眼。
被光芒照耀，他的身躯在背后投射下一道影子。
而现在，这道影子却不是苏晨这个人类的模样，它像是一株抽枝发芽的怪诞巨木，无数的扭曲的枝丫从影子的主体中生长出来，疯狂地扩张，扩张到苏晨这个人类的十几倍的大小，铺满苏晨背后的地面，扭曲着变动——它不是一棵树，它是一头怪物，是黑暗世界于现世的倒影，透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晦暗气息。
它的气息与存在已经如此清晰，清晰到就连在天空里已经重伤濒死的线体第八种姓都能第一时间发现它。
“那是什么……”
线体第八种姓嘶声波动道。
今天，这个人类已经让它震惊过太多次了，它在出手之前，就没有想过独眼巨人会死、更没有想过它们整个守望者舰队会全灭在这区区一个第六种姓的人类手中，更没有想到过就连它的二维定向都被击败了。
哪怕有第九域的力量，那也太夸张了。
尤其是刚刚……
这个人类持剑洞穿独眼巨人的胸膛。
线体第八种姓在这个人类身上看见了它只在传说中才听说过的力量。
那是灵魂层面的角逐。
这个人类在意识态里击垮了独眼巨人。
无论它有多么强大，是第八种姓亦或是半步第九种姓，在意识态的战场上，都没有意义。
在那一刻，它就明白了，今天它们注定了失败。
而现在，它被逼了出来，眼看着苏晨背后膨胀的那团阴影，更令它毛骨悚然，从灵魂里感到震颤。
它从没有感受到过那样的气息、那样的力量。
可是苏晨没有回答它的问题。
只是一眼，苏晨的目光仿佛便定格在了那团阴影之上。
那本来应该只是他的一团影子的阴影在他的脚下扩张、蔓延，形成铺天盖地的姿态，然后缓缓张开双臂，仿佛要环抱近在咫尺的人类。
苏晨的瞳孔变得茫然，黑色的眼仁开始收缩到不可能的真正的、麦芒般的姿态。
这里不是那片黑暗的荒原，但它却在向他张开怀抱，像是热情的主人伸手双臂环抱自己的客人，将之拥入怀中，然后有些过火，仿佛希望不分彼此。
于是阴影不再仅仅出现于苏晨的背后，而是以他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蔓延。
线体第八种姓几乎吓傻了，但它到底在宇宙里活了不知道多少岁月，在第一时间便拉升而起，高速冲向天空之中，想要直接逃跑。
这个人类不知道出了什么毛病，但他显然是“魔怔”了，或者陷入了某种奇诡的状态之中，这样一来，他就对自己下不了手了，自己就可以跑了！
线体第八种姓抓住了这个机会，它毫不犹豫、运用自己仅剩的全部力量来加速，甚至燃烧自己的本体与躯壳。
一瞬间便“射”出了赤色行星，高速地冲向宇宙深处，甚至比之前那个跑的飞快的特殊生命还要快。
到了现在，它已不再奢望能得到第九域的力量，打到这种地步，它只想活着。
而它的判断似乎是正确的，因为哪怕它已经仓皇而逃，苏晨也根本没有管它，仍然是站在原地。
赤色星球的这半边世界已经彻底转到了背向太阳的一面，阴影与黑暗在这里蔓延，连散发光芒的线体第八种姓都走了，这一面的星球表面便只剩下了微弱的光亮，但苏晨脚下的阴影并没有消失。
空荡荡死寂的世界里，苏晨站在这颗星球的中央，默默地注视着脚下。
黑暗在他的脚下无边无际的扩散，而在他的眼睛里，当他的瞳孔收缩至麦芒，一抹黑暗，则是悄悄从他的白色眼仁的边缘爬出，像是泼进水里的墨汁，悄悄蔓延，要弥漫填满他的整双眼睛。
而在他的脚下——黑暗的边缘从地面上卷起，像是触手一样触碰着苏晨的脚踝、裤脚，与身躯。
苏晨却觉得自己仿佛自己已经置身到了另外的一个世界里。
那是一个黑暗与空旷的空间。
在他面前有一面镜子。
镜子里面，倒映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他，嘴角带着阴冷的浅笑，正玩味地看着他。
苏晨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看了多久才骤然醒悟，他有些惊恐地转过头来，却发现，他的背后也有一面镜子，那面镜子里也有一个他，同样浑身是血，身上却缭绕着苍白的解析力量。
镜子里的他看着镜子外的他，缓缓举起左手。
在那只左手的手腕上，完好无损的、青铜色的阿诺瓦尔之环微微发光。
于是苏晨再一次转向另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里也有一面镜子，镜子里他满身生疮，脸上带着癫狂般的笑容，仔细观察，那些疮根本不是疮，更是无数黑暗的斑点，遍布在他的身上。
宛如诅咒。
……
……
第二百三十四章 我的世界
“呃啊啊啊啊啊——————”
怒吼声，在空无一人的星球上回荡。
这颗死寂的星球、孤独唯一的人骤然跌倒，他发出凄厉的嚎叫，黑暗在那一刻如潮水般褪去，但当他睁开双眼，便看见他所跌倒的赤色行星表面，正有一面镜子。
镜子里他一身一丝不苟的黑色西装，正默默地看着他。
而他正跌倒在这面镜子之上。
解析力量正如同失控般地倾泻出去。
苏晨抬起头来。
他触目所及，整颗星球、整片世界的地面上，全都密密麻麻地铺满了同样的等身镜面，它们在解析力量与化物之力下恢宏地形成，铺满了整颗赤色行星的表面，完整地拼合成一个巨大的整体。
而一面等身镜面之中，都倒映着一个苏晨。
他们身穿黑色西装，西装笔挺哪怕连一丝丝的褶皱都不存在，而他们的面容也一并地冷漠，隔着镜面，看着苏晨，像是在凝视一个不该存在的陌生人。
然后苏晨抬起拳头，重重一拳，砸在自己面前的镜子上。
于是镜子破碎了。
就像是多米诺骨牌，第一面镜子破碎，整颗星球的所有镜子也都在同样的位置出现同样的裂痕，紧接着崩裂蔓延到整个镜面。
然后……
碎裂的裂痕之中，开始有杂草生长出来。
黑暗的倒影，开始在影子之中浮现。
苏晨意识到了什么，他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向后奔跑。
杂草在他的身前身边身后疯狂地生长，那种拨动杂草、噼里啪啦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穷追不舍。
周围的世界黑暗下来，赤色行星暗夜里最后的一点微光都消失于天野。
不知道跑了多长时间，苏晨忽然脚下一错，重重跌倒。
跌倒的那一瞬间，苏晨的心几乎一路跌倒冰点。
那头怪物……
它就要追上来了。
但怪物没有出现。
突然间，周围的世界忽然就亮起来了，一只白皙的手递到苏晨的面前。
身下的触感，从干硬的地面变成了光滑而平整。
这不是黑暗的荒原，也不是赤色的星球。
这是哪里？
在生出这个问题的刹那，苏晨的心中仿佛已有答案。
他艰难地、缓缓地抬起头来。
近在咫尺，浅黄色连衣裙的少女正弯下腰，向他递出手掌，有些担忧地看着他，轻声道：“苏先生，你还好吗？”
“中岛……花音？”
站在苏晨面前的少女，正是那份诅咒的根源。
东京塔上的光影者。谷
这里是东京塔上的大理石地面，一侧的窗户破碎，窗外是满天的星光。
那一刹那，苏晨几乎呆住了。
他本能地伸出手来，在中岛花音的拉扯之下，从地面上站起身来。
苏晨看着她、又看了看自己。
他的血色水晶剑不知道去哪了，血色战甲也早已支离破碎。
苏晨于是有些羞愧，他想要说一下自己没有用好、保管好她给自己的东西，但一开口，他就哽住了：“我……”
只有一个我字，便什么也说不出来。
中岛花音却只微微一笑，她仿佛知道所有事情，她仿佛明白所有事情，她仿佛也不需要苏晨和她说任何事情，她只是缓缓用力、攥紧苏晨的手，拉着他走向晴空塔的边缘。
这里是少女坠天而亡的地方，也是她灵魂的最后驻留之地。
黑暗的荒原、扭曲的怪影、崩溃的挣扎、死亡的倒影、逃走的线体第八种姓、面目可憎的坦旦人、几乎死绝的守望者舰队，在这一刻，在这里，仿佛都被苏晨抛在脑后了，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像是大杂烩一样一锅粥在苏晨的脑海里翻涌的很多事情，在这一刻，几乎荡然无存了。
他任由中岛花音拉着，来到晴空塔顶破碎的玻璃边缘。
中岛花音率先坐下来，白生生的腿在半空中微微摆荡，指着天空。
苏晨也跟着坐下来。
这不是战争中的晴空塔，而是安静的晴空塔。
从晴空塔的高处俯瞰，脚下的东京都夜景灯火辉煌，充满着现代化城市的繁华与烟火气，而向天空中远眺，远远近近的，便是挂满星空的银月与星辰。
天上的星星与地上的星星交相辉映，而坐在晴空塔上的他们便像是立身在这天与地之中的精灵，那一幕美轮美奂，吹着拂来的清风，令人从骨子里感到放松。
中岛花音笑着指着天空，说：“美不美，苏晨——你看啊，这是我的世界。”
苏晨看向她，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女人修长的脖颈和白皙的侧脸，在这淡雅的星光之下，女人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这一幕真实到了极点，苏晨几乎生出一种错觉，仿佛他还在东京困境之中，还在那里，还囿于那片无休无止的轮回之中，与所谓的命运纠缠。
伴随着他走的越来越远，他发现也许当时永久地被困在东京都，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起码，能有那么几天，可以拥抱这实实在在的宁静。
苏晨几乎不忍打破这样的画面，他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甚至不知道这个中岛花音是不是真实的，伴随着他于赤色行星、黑色荒原之中的往复跌落，苏晨有时候几乎都快要分辨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哪里、今天发生的一切是真实存在还是只是一个荒诞不经的梦境，如果不是两个世界在视觉上便存在着巨大的差异，苏晨甚至可能每一次转换都要茫然一阵。
因此同样的，他也无法分辨，眼前的这一幕是不是某种陷阱。
因为血色水晶剑没在他的手中。
那把剑不见了。
这也许就是危险的信号。
然而尽管如此，苏晨仍不愿开口，不愿打破这样的景象。
他沉默着闭上了张开一半的嘴，扭过头来，也凝望着那片星空，轻声道：“是啊，这里……多美啊……”
……
赤色行星，十几万公里之外，线体第八种姓正在飞逃，而就在这时候，它忽然间感受到了一股力量，它的身躯不受控制的凝固在了半空中。
紧接着，一道婀娜的身影从星空的黑暗里浮现，有些俏皮地波动道：“嘿，我捉住你了！”
……
……
第二百三十五章 繁星
清风从世界的远端吹拂而来。
灯火辉煌的城市上空，星空竟也如此璀璨与绮丽，无数的繁星点缀、就连皎月仿佛也只是这片星空里一颗比较大与特殊的星星罢了。
这繁盛的星空并不真实。
真正的现代化城市的天空里，哪里有如此多的繁星？
苏晨盯着这片天空许久，才扭过头来，问坐在身边的少女：“这里是真实的吗？”
女人摇摇头，语调轻快地说：“当然不是啦。你在真实的东京都里见过这么漂亮的天空吗？东京都不是都没有啦。”
她两条纤细修长的白生生小腿伸在外面，不住地晃动，显得有些活泼，却也让人有些眼晕，但更多却是担心她会不会一下子从这几百米的高空里掉下去。
苏晨抿了抿嘴，像是对这个答案有些不满，虽然他自己心中也早已给出了同样的答案，但他似乎还希望着别人来否定他自己所判定的事实，于是他说：“没有，新的伽勒法26号上，还有一座没有被摧毁的新的城市。”
“咦？”女人惊讶地回过头来，两条白生生的大长腿的摇晃动作不由得停止下来，明亮闪光的眼睛有些吃惊地看着苏晨，道，“是吗？”
不等苏晨回答，中岛花音便自言自语式地兴奋道：“对哦，新的‘实验’开始了，不过两次竟然用的都是同一个模板，坦旦人是不是也是没有什么模板可以用了呀？嘿，那你去过那个新东京都了吗？那里那里！你看，在那里的池田家拉面店新东京还有没有啦！”
说着，女人伸出青葱般的手指，指着脚下城市的某个街角，脸上带着兴奋而激动的神情，像是个普通的邻家少女。
苏晨有些尴尬：“新东京我没去过。”
“哦——”
中岛花音有些遗憾地收回手指，发出拖长音节的哦声，然后说：“那家拉面真的很好吃，每个东方的城市都有自己的特色，不过那家拉面是我活了这么长时间去了那么多地方、感觉最好吃的一家，能与之匹敌的，应该也就只有华夏大区的兰州拉面了。”
苏晨听到这里，有些皱眉，道：“那个……我是不是有必要提醒一下，虽然他俩都叫拉面，可是其实并不那么一样……”
中岛花音是在东瀛大区里出生、长大的人，现在也不过是二十多岁的年纪，但作为光影者，它没有大区之别、没有人种之分，甚至她的实际年龄都要超过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
因此，中岛花音似乎也不在乎苏晨的纠正，她闻言只是笑着挠挠头，轻飘飘的黑色长发随风微微摆荡，女人白皙的皮肤透明而精致，发出憨憨的笑声：“是吗？哈哈，我一直分不太清楚的，我只会分辨什么东西好吃、什么东西不好吃，嘿嘿……”
苏晨扭头看着她。
女人凝望着远空，眼睛里倒映着漫天的星光，也像是一颗星辰一样熠熠闪光，脸上的笑容纯净无暇，像是个未经世事的少女。
苏晨忍不住问道：“那你是真实的吗？”
中岛花音的憨笑声顿住了，她扭头看向苏晨，眼睛里倒映的星光变成近在咫尺的男人面孔。
凝视片刻，她就又轻轻笑起来，这时候的笑容里有几分无奈、也有几分怅然，她说：“我是活着的，但我不真实的，当然，也可以这样说，我是真实的，但我不是活着的。
“我的生命在东京的那一天就已经结束了。
“苏晨。你还记得吗？”谷
“我……”苏晨张开嘴，他想要很坦然地说“我当然记得”，但话到了嘴边，他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了，只能是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
他怎么能不记得呢？
那一天，那个人。
甚至是他亲手终结了她。
“但我还存在着哟。”中岛花音像是察觉到苏晨情绪的变化，她轻轻伸出自己的手臂，触碰苏晨的面颊，她手指的触感一如既往的温暖，仿佛能够带给人安定的力量，“这也是我的小小私心吧，我给你的诅咒里夹杂了私货哦，嗯……也不能说是私货啦，诅咒里我都跟你说清楚了，那是我的权能生效的必要条件，我必须要把我的诅咒完完全全地讲清楚，它才能够起到不可思议的神情效果。
“当然，人类的语言是一种艺术，对于我和权能来说，可能已经说清楚的事情，但对于旁人来说，可能就只是让人难以理解的只言片语。
“嘿嘿，这就是诅咒的神奇之处不是吗？就像是一堆专业术语，普通人怎么看也看不懂，专业却能够一眼就明辨一个清楚，你说是不是？”
苏晨看着她，道：“那是什么？是血色之剑？还是战甲，还是那些……意识态？抱歉，我把血色之剑弄丢了。之前，我还把它弄坏了。”
这里真实的像是梦幻，苏晨信任中岛花音，但他的心中仍有戒心。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连二维定向打击他都见到了，黑暗的荒原和里面的那头怪物更不知道有什么他不知道更闻所未闻的手段，因此，苏晨的这番话里仍然带着几分试探性的味道。
中岛花音像是看出来，也像是没有察觉，她只是笑着说：“你没有把它弄丢呢，你在这里、在我的世界里，在意识态的世界里，你怎么能够把真实世界里的东西带进来呢？
“你也没有把它弄坏。
“只要你需要它，它就会出现，你应该已经大概了解了吧？
“那不是剑。
“那是意识态。
“那是万众对你的祝福，是人们的意识态汇聚成的剑。
“它怎么会被你弄坏呢？
“只要是你——是你苏晨的呼唤，它就一定会响应。
“无论你在哪里、无论它在哪里。
“它都将来到你的手中，成为你力量的一部分。
“当然，嘻嘻，我也是那其中的一部分，这就是我所说的私货了，我给你的诅咒里，也帮我苟活了下来呢，作为权能的拥有者，我可以悄悄藏在我的诅咒里，哪怕只有一点不成型的意识态，像是残魂一样游荡，但我也还是存在着的呢。”
……
……
第二百三十六章 交换与平衡
中岛花音伸出一根手指，在夜空下微微摇晃，歪头看着苏晨，笑着说：“我的权能，可是很厉害很厉害的那种呢。”
而苏晨却只看着她。
中岛花音的回答正与苏晨的状况相吻合，关于那一切的解释，似乎也只有她能够做出。
这仿佛印证着，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笑颜如花的漂亮女人，就正是那个中岛花音。
这宛如错觉般的一幕，是真正于眼前的。
“那我……”苏晨忍不住道，“现在在哪里？意识态的世界里吗？”
他有注意到中岛花音刚刚的用词。
中岛花音就笑着点点头：“你的身体还在外面，只是你的意识丢失了，不过你可以放心，外面的你也不会有事情的，因为她来了——”
说着，她扬起头，看着繁星点点的天空，向着天野之中微微摆手，仿佛在和看不见的朋友打招呼。
“她……是谁？”苏晨有些茫然。
中岛花音答道：“说出来吓死你哟。”
苏晨的神情有些发垮。
眼看着苏晨的表情如此，中岛花音掩嘴轻笑，轻声道：“是我们的母亲。”
光影者的母亲只有一个。
那就是原生之母。
“祂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问题是苏晨心中所想，也是脱口而出的。
但女人只轻轻摇头：“这我也不知道呢，虽然我存在着，保持着一种几乎与你共生的状态，但我所依凭的仅仅是作用于这个世界之上的权能，我所能够窥见的外部世界，就只是你生命的一部分，或者说是反馈。
“你需要帮助。
“你的状态变得糟糕。
“我所根植于你身上的权能就将发挥作用，无数的意识态将共同响应，因为你需要帮助，所以我们伸出援助之手。
“所以，关于外面的情况，我的母亲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也不是很清楚呢。”
苏晨茫然地张了张嘴，虽然中岛花音说的时候语调情况，但这番话的信息量有些太大了，他想了想，才是问道：“那你好像也并不惊讶你的母亲出现在这里——你知道原生之母已经复活了？”
“当然。”中岛花音道，“我更知道祂其实没有死——而且，你以为你是怎么突破的第六种姓？那时候我就知道啦，祂帮了你一把，我也帮了你一把。”
苏晨听到这里，却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他从第五种姓到第六种姓的过程也很奇怪，但又与第九域刚刚的突破不同，第九域的力量刚刚虽然以一种连苏晨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方式将他的战力水平强行拉升到了第八种姓，但苏晨自己清楚，那不是真正的第八种姓，只是让他的强度达到了第八种姓而已，只是量变的层次达到了，质变的都没有达到，而伴随着战斗的结束，对强大战力需求的降低，苏晨所谓的第八种姓的战力就会像是空中楼阁一样垮塌掉，慢慢地重新退回到第六种姓的境界。
而此前，苏晨可是真正地突破了，达到了第六种姓。
现在答案终于揭晓，这原来是中岛花音和原生之母的帮助。
苏晨忽然间意识到，或许也只有他们的帮助，才是没有危险的、没有所求的真正帮助。
想到这里，苏晨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中岛花音似乎也没有打算让苏晨说些什么。
女人歪着头看着苏晨，有些飘忽的眼神渐渐聚焦。
今天她其实是很高兴的，也许是因为在这里看见了苏晨，也许是他们可以一起坐在这片美丽的星空之下交谈。
但这一刻，中岛花音眼睛里的光芒却渐渐转为严肃。
她看着苏晨，轻声道：“到那时候为止，我都知道、都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可是……苏晨，你现在，出了什么问题？”
中岛花音的这句话将苏晨拉回现实，他扭过头，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中岛花音，有那么片刻里，他几乎没有意识到中岛花音想要问的究竟是什么，直到与那双严肃的目光所对视。
两双眼睛默默地对视片刻之后，苏晨缓缓低下了头，他已经明白中岛花音在问的是什么了，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它们——那群守望者舰队的人说，这是第九域的力量。”
“第九域的力量……”
这对于中岛花音来说似乎也是一个陌生的名词，她默念了一遍，也没能在自己的漫长的人生所积累的知识里找到任何可以与之匹配的信息，她抬起头来，说道：“我没有听过这个东西，但……我能感受到你的状态不太对劲。
“我感受到另外的一股力量。
“那种力量不属于你、不属于我，不属于我所知道的、见过的这个世界的任何的一种力量。
“它甚至强行拉升了你的境界，如果你没有达到第八种姓的强度，你甚至不可能在这里见到我，我也不可能见到你，而且，这不是一般的第八种姓，这是接近神灵的第八种姓，只有你接近神灵，你才能够触及意识态的世界，你才能够在这里见到我，而我也才能够在这里看见你。
“而且，你知道吗？在东京都上的时候，我就感受到过你的那种力量。
“我从没见过那种力量。
“那是……
“你从别人那里借来的吗？”
中岛花音的眼睛里带着关切和紧张，她的身躯微微贴近过来，恍如真实的吐息和身上淡淡的清香飘散在苏晨的鼻端。
苏晨却意识到什么，他抬起头来，与那双几乎近在咫尺的明亮眼睛对视，他说：“所以，那份诅咒是为了今天？”
“对。”中岛花音的眼睛转动，里面倒映着的是苏晨的眼睛，她道：“为的就是今天。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也从未见过你身上的那种力量，但我拥有权能，我很清楚，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获得它而不需要付出代价的。
“如果那是你借来的力量，它给你带来多大的好处，就一定会在最后要你为它付出多么大的代价。
“交换与平衡，这是这个世界运行最根本的法则。”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