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请你去死
听着夏初薇这番话，谢颖有些茫然，片刻后，她仿佛意识到什么，默默地看着夏初薇，陷入漫无边际的沉默。
夏初薇看向袁竞成，说：“袁竞成，你还是袁竞成吗？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袁竞成盯着夏初薇，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发不出声音，不能正常的交流，但他能够听得懂别人在说什么。
夏初薇道：“好，那接下来的话，我是对你说的——
“袁竞成。
“我大概看过你的简历，也知道你和谢颖之间的事情，我甚至知道，你的那个孩子，是你在登机之前别人托付给你的。
“但在你进入种子之后，你经历了什么，我不得而知。
“但我想，那一定不是什么好的经历。
“也许我不是最了解你的人，但现在，我一定在你们之外，最了解你们的情况的人。
“我必须要提前和你说的是，你的状态很糟糕，根据我从联邦、从我们这边的强者所得出的结论来看，你的情况已经糟糕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你的身躯之中所蕴含的力量看似是神灵的权能，实则却是一种在无限变化生长的力量。
“它可以把你变成任何东西，也可以将你身边的一切变成任何东西。
“我的描述也不够清晰，但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身躯之中的那些力量有多么危险。”
听着这番话，谢颖缓缓抬起头来，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袁竞成。
而袁竞成则低下头，它看了看自己，在漫长的沉默之后，他才又一次抬起头来，朝着夏初薇，缓缓点头，仿佛是在认可她所说的话。
他没有看谢颖。
在得到袁竞成本人的回复之后，夏初薇缓缓地、缓缓地吸了口气，然后她将白枫的判断说了一遍，然后道：
“所以，这就是现在的情况。
“我说到这里，也许你也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
“但我必须——
“我必须要用最直白也最简单的话来说出我的意思。
“现在的你，也许还保持着袁竞成的意识、想法与思维。
“但你已经不能被称之为是一个单纯的生命了。
“你是一个设施。
“是一团失控的‘代码’。
“如果有什么办法可以最安全、最稳妥的解决问题，那么就只是你自己关停你自己。
“你自己让你自己停下来，停止你的全部意识活动、行为活动，来阻止你这个设备的崩溃。
“如果是好的情况，你现在停下来，你不会死去，你的意识也仅仅是会进入休眠，直到我们找到办法，可以真正救活你，再将你唤醒，把你和现在与你合为一体的设备分离开来，帮助你作为袁竞成继续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
“但如果是坏的情况……你停止一切活动的那一刻，早就应该死去的你，也将跟着真正死去。
“究竟情况会怎么演变，谁也不知道，我不能用好的情况来诱导你。
“而从最坏的角度来说，现在我给你提出的解决办法。
“就是请你去死。”
在夏初薇说出最后这句话的瞬间，满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随后，袁竞成的身躯缓缓扬起，他蜥蜴人般的身躯开始膨胀，一些危险的、武器化的结构开始从他的身躯之中生长出来，而它的暗能层次更是于波动中变化，稳定向第九种姓的层次。
天空里的白枫和乔安娜瞬间紧张起来。
而联邦方面对此刻袁竞成的分析更是令人吃惊无比。
袁竞成正在飞速变化，他的身躯正在按照他的想法发生扭曲变异，而且变异的结果令人匪夷所思，那些变异强行提升袁竞成的境界与实力，让普通人在短短的时间内完全掌握并达到更高的种姓。
从这一点来看，袁竞成的变异和林默的极端变异有异曲同工之处，但却更先进与强大，因为林默的极端变异，只是生物体基于本身的变化，变异难以帮助林默提升种姓位阶，变异的极限也受限于生物体形式本身，但现在，袁竞成的变化却能够突破这一界限，血肉之躯里生长出钢铁、低种姓飞跃向高种姓。
仿佛在随意捏造强者。
乔安娜忍不住波动低声道：“初薇，他不想死，你要小心！”
夏初薇缓缓地、缓缓地吸了口气，这一刻，她不退反进，缓缓地向前踏出一步，道：“袁竞成，我知道你不想死。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想要死。
“但你想要怎么样活着呢？
“我说过，我看过你的资料。
“你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心底里有些自私、有些凶狠，为了登上当年的逃亡飞船，你做出了很多努力，有些努力甚至是不被所谓的道德所认可的。
“但在上飞船之前。
“你从一个走投无路的女人手中接过了一个孩子。
“哪怕登上飞船，你也没有抛弃她。
“相反，你带着她，养着她，甚至为了她，你才去参加的种子实验，变成了今天的这个样子。
“那是为什么呢？
“你们非亲非故、甚至逃亡的那一天你们才刚刚认识。
“而那个时候，你所接过的那个孩子甚至连话都说不清楚。
“她没法哀求你留下她。
“她也没有办法向你许诺什么好处让你留下她。
“那你……究竟是为什么选择保护她呢？
“这个问题恐怕是谁也无法回答的、更回答不出的。
“但我想……
“她一定是对你很重要的。
“因为你是为了她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你是为了给她治病，为了让她和谢颖能活下去，你才成为了今天的你。
“那么……
“袁竞成，我想要问你一个问题。
“如果你不想停下这一切，而是想要拼尽全力尝试着生存，哪怕最后也是不理想的结果也无所谓的话——
“为了这一切而走到今天的你，现在究竟又是为了什么而希望努力活下去呢？
“对你来说，自己活着，与你挣扎不惜犯险所求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更重要呢？”
最后几句，夏初薇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但她的这些话，却字字轰如雷霆，震彻在袁竞成的心间，让他的身躯巨震，膨胀的力量与躯壳同时僵硬住了。
然后他缓缓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怀中。
在他的怀里。
谢颖仰头看着他，早已泪流满面。
而袁玉在谢颖的怀里，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袁竞成回来了，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想要触碰自己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想要以此来表示亲近与喜爱，与谢颖截然相反的是袁玉的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很开心。
在他们的眼睛里，袁竞成看见了另一个让他自己都有些陌生的自己。
那个自己，阳光、帅气、勇敢、无畏，是一个大英雄。
……
……
第一百七十八章 袁竞成的选择
夏初薇正于地面之上缓缓升起。
牵引着她升高的是白枫的力量。
白枫正帮助夏初薇、谢颖与袁玉离开山顶。
因为在山顶之上，袁竞成正在做出最后的努力。
一如白枫的判断，袁竞成是控制这个由那头晶簇创造的失控设施的最后阀门，正如同他可以将自己的形态稳定为“蜥蜴人”一样，他正主动“关闭”他自己。
扭曲的权能开始稳定，他的身躯像是一颗树木一样生长，向上于天空中蔓延，向下于土壤之中根植。
一颗参天大树，就此缓缓扎根成型。
当夏初薇升到高空的时候，袁竞成已经完成了这一切，他变成了一颗伫立在这个伽勒法一号海洋主题公园山顶的参天大树，他身上所散发着的、澎湃着的气息彻底黯淡，归于平静。
没有一个人因他而死去。
这座海岛亦没有因他而毁灭。
谢颖怔怔地看着这一幕，神情僵硬，几乎说不出话来。
袁玉则依旧向那座海岛、向那颗大树伸着手臂，有些胖乎乎的小手在半空中抓来抓去，似乎是想要抓住什么，但最终，她也得不到任何回应，只能在谢颖的怀里哇地一声哭出声来。
夏初薇与乔安娜对视一眼，彼此沉默。
乔安娜拍了拍夏初薇的肩膀，用眼神告诉她，她做了最正确的选择。
没有人能够留住袁竞成，结局注定不可能走向团圆，那么，现在的情况，就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白枫很淡定，他看了一眼那颗参天巨树，在他的感知之中，这团可以变成任何东西的“代码”已经彻底安静下来，像是陷入了休眠。
只不过，经此一遭，这个海洋公园是要彻底关门了。
因为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再次醒来。
也许，只有那头晶簇苏醒，才能够给出这一切的答案。
而在海岛的地面上，徐厚春正挣扎着从废墟里面爬出来，他仰头望着天空，看着乔安娜、谢颖等人缓缓从天空里降落下来，有些茫然。
乔安娜拍了拍谢颖的肩膀，想要说些什么，但让她意外的是，谢颖先开口了。
年轻的女人扭过头来，脸上那种呆滞的神情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只剩下阳光般明媚的笑容，她看着乔安娜，笑着说：“我赞同他的选择，这对所有人都好。
“虽然，他其实不必向我们证明什么。”
乔安娜看着她，怔住了。
这一次事故的余波渐渐平息，联邦的专项人员很快抵达，他们将接管这里的情况，安抚并疏散群众的同时，还要和这个园区的经营者商量一下接下来的情况。
而摆在乔安娜和白枫面前的，还有另外的一个问题。
那就是“投诚”的半植物化第四种姓。
白枫的力量没有撤去，半植物化第四种姓仍然像是雕塑一样被困在原地，动弹不得，但它能够看见也能听见周围的情况。
半植物化第四种姓有些不安。
因为这时候，白枫和乔安娜就站在它的面前，讨论着令它不安的内容。
“这家伙怎么办？”乔安娜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白枫抱着肩膀，道：“它的投诚可信吗？我可是很少收小弟的。”
乔安娜瞪了白枫一眼：“我也不敢确定，但它其实也没有做什么，不过它之前对联邦造成的损失却是真的。”
“这个我自然知道。东京之战，老苏可是差点死在这家伙的手中。”
“对。当时我不在场，但我也听说了一点，不过现在，之前它从收容它的军事基地跑出来，还损坏了不少设施，还几个联邦战士因为它而受伤。”乔安娜跟着回应。
“这……”白枫露出沉吟之色，“这家伙听起来、看起来有点像是定时炸弹啊，谁知道它现在是做什么打算？搞不好是假意投诚我们，实则是要暗度沉重，搞什么大麻烦出来。小九九一多，麻烦就多了，我讨厌麻烦。”
乔安娜闻言皱起眉头：“那你的意思是……”
“我说了我讨厌麻烦。”白枫脸上的皱眉之色变成凶狠，“要不咱们直接把它做掉吧？一劳永逸！”
乔安娜道：“可是……”
白枫摆摆手：“什么可是，我知道，你是担心老苏不是这么想的，但这半植物化第四种姓是定时炸弹啊，而且它和咱们都没有什么过节，老苏要留着它，也不过是觉得可以用它研究做实验而已，我先弄死它，也就弄死了。”
听到这里，半植物化第四种姓都快要崩溃了。
没错，白枫他们的推测有道理，半植物化第四种姓心里确实是藏着小九九，但投诚这件事情可是没有小九九的。
这段时间下来，半植物化第四种姓虽然是在东躲XZ，但却也是在一直学习与吸取着知识，它很清楚，它之前那种时代已经不可能再来了，要是它能继续跟着自家邪神老大还行，没了邪神老大，它一个第四种姓，在这宇宙里，说厉害也厉害，说不厉害它也就不厉害，几乎是算的上是靠天吃饭的那类人，再加上星空里种族的文明，与自己跑出去混相比，跟着现在的联邦混，那才是正道啊！
现在的联邦可不同往日，不光是国力与日俱增，更有众多强者，第六种姓的苏晨就不说了，白枫这样连神灵都能随便压制的，那不是大腿中的大腿吗？
而现在，乔安娜和白枫的这一番言论，几乎是把它的命运盖棺定论了。
半植物化第四种姓心里这叫一个毛骨悚然，可是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个人绝断自己的命运，心里焦急不已，偏偏无可奈何。
而就在这时候，乔安娜又开口了，迟疑着说道：“但是这……不好吧……咱们是不是也得听听这家伙自己怎么说？而且就算苏晨觉得无所谓，那不还有肖平呢？这家伙可是联邦的财产，我们这样随意处理，还是不太妥当。”
乔安娜的这番话，倒似乎是说动了本来杀意已决的白枫。
白枫沉吟一下，道：“那好吧，那就听你的，咱们请示一下肖平，再看看半植物化第四种姓怎么说。”
……
……
第一百七十九章 萝卜加大棒
白枫的松口，让半植物化第四种姓终于是长长地松了口气。
能说话，就有希望！
紧接着，白枫便是解除了对半植物化第四种姓的控制。
它的身躯便直接跌落在了地面之上。
半植物化第四种姓诚惶诚恐地磕头、波动道：“神灵饶命！神灵饶命！我是真心想要加入联邦！加入神灵麾下的！！”
而半植物化第四种姓惊恐中没有注意到的是，乔安娜和白枫正悄悄交换了一个眼神。
而半植物化第四种姓这也是老套路了，面对自家神灵、面对苏晨说的都是同样的话。
白枫厉色道：“少跟我在这里来虚的，你以为你之前怎么巴结苏晨的我不知道？你那一套我都清楚的很，这些废话再好听，反咬一口的时候你也不会含糊，苏晨就是前车之鉴！”
听着白枫的这番话，半植物化第四种姓是又惊又惧，还有点茫然委屈。
当时它投诚苏晨，可是没有叛变的啊，虽然当时也是因为它没有找到叛变的机会，但它确确实实是没有叛变的，后来还是被苏晨与联邦算计了，直接给敲晕装走了呢。
但势必人强，半植物化第四种姓摸爬滚打一辈子，很清楚的是：这世界上哪里有什么黑白，谁的拳头大，谁说的便自然是对的，别事实是怎么样的，听着就完事了。
半植物化第四种姓连连点头：“我不敢了，我不敢了，这回我是真的诚心实意的，神灵大人，不瞒您说，这段时间我跑出来了，我也是到处看了看，了解了现在这世界是个什么样子了，没有联邦，我区区一个第四种姓，哪儿能好好活着啊！背靠联邦才是我的生路啊，我们家神灵大人都不是联邦的对手，我当然愿意为联邦效力了，而且，我本质上仍是人类，投诚别的文明，也没有机会啊！我要是全心全意为联邦效力犬马，联邦也不可能亏待我，您说是不是？
“就有一点，我只希望别把我摆上实验台，别的让我干什么都行！”
半植物化第四种姓这回是把心声全说了，废话少了不少，惶恐与真诚倒是多了不少。
而这一次，迎接它的却是漫长的沉默。
白枫与乔安娜都很长时间没有开口。
半植物化第四种姓有些惊慌，生怕眼前这个神灵一下子决定弄死自己就把自己秒杀了，便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想要观察白枫的神情变化——出于畏惧与尊敬，半植物化第四种姓没敢散开自己的哪怕一点点的力量与暗能感知，因此只能用常规的生物器官来观察。
而就在它抬头的当口儿，白枫终于开口了，道：“这样吧，那我就信你一回，反正联邦多你一个第四种姓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有你一个，还能够分担一点苦活累活，不过，具体的，还是得看你的表现，至于你之后怎么安排，我就懒得管了，你自己去和肖平说吧，你知道肖平是谁吧？现在的联邦一把手、顶头老大哥，虽然只是血肉之躯的普通人，但人家比你牛着呢，你见了他，自己看着办吧。”
白枫这不着四六的回答登时引来乔安娜又一轮的登时，不过碍于半植物化第四种姓在这里，乔安娜也说不了什么，也就只能是瞪白枫一眼而已了。
而听到这里，半植物化第四种姓才是大喜，甚至是狂喜的，起码它先捡回了一条命。
而很快，联邦派来的飞行器也是迅速抵达了，准备接上半植物化第四种姓，把它送去联邦中央大厦。
在这个等待的过程中，白枫和这个半植物化第四种姓又是进行了一番“深入”的“交流”，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经过这一番交流亦是火速“升温”。
只是边儿上的乔安娜看的是眉头大皱，听着听着最后干脆是听不下去了，自己挪动脚步，走到一边儿去了。
直到飞船抵达，半植物化第四种姓登上飞船，它还有些茫然：“神灵大人您不跟我去吗？”
白枫闻言直接斥道：“我一天天这么忙，这种事情还需要我和你去？我告诉你啊，老老实实的，不然不管在什么地方，以我的能力，我都能够像是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把你捏死。”
半植物化第四种姓闻言登时一个激灵，惶然道：“这个我自然，我是真心的加入联邦，真心的……”
直到半植物化第四种姓被飞行器带走，消失在了视野的尽头，乔安娜才是重新挪步走了回来，眯着眼睛道：“你说它看出来咱们是设计给它下马威了吗？”
要收编这个半植物化第四种姓，是之前他们早就商量好的了，只不过，乔安娜和白枫是特意吓唬它一下的，才有眼下这么一出。
“当然，起码看出来了八成。”白枫搓着下巴，回答的有些慢，“你别看这家伙一脸搞笑来的样子，但它比谁都狡诈，你在它面前，让它卖了估计你还乐呵呵地给它数钱呢，我对付它，也得谨慎小心着呢。”
乔安娜闻言倒是有些意外，她本以为白枫会插着腰洋洋自得地说他多么多么成功地把那个半植物化第四种姓耍的团团转，却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像是反思般的言论。
这位幽灵女骑士忍不住偏过头来，多看了自己身边这个“疯子”一眼，她这时候想起的是她之前在很多人那里听过的、有关白枫的评价。
白枫看着疯疯癫癫、说话没个正形，但其实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又想要什么。
从处理袁竞成到现在，皆是如此。
每一件事情背后，都有白枫自己的目的。
比如袁竞成那件事情，白枫根本不在乎袁竞成他们那三个人，他的根本目的，就只是想要帮那头晶簇留下这个失败的实验品而已。
而现在……
乔安娜缓缓摇了摇头。
值得庆幸的是，这样的一个人，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人。
便在这时候，白枫似乎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了，他扭头看了一眼天际线，道：“哎呀，天都要亮了呀，苏晨啥时候回来啊，老陈头还说想他了呢。”
……
……
第一百八十章 强硬一点！
被白枫惦记着的苏晨这时候仍在星空的远端百无聊赖。
他已经等待了整整一天，苏晨还不知道伽勒法一号上发生了那样的情况甚至都已经被解决了，这时候，他正坐在自己的单人舱室里，以一种葛优瘫的姿态眯着眼睛盯着远空的恒星发呆。
庞大的恒星在近处观察是一个巨大的火球，在这个距离位置上，苏晨甚至看不到这个火球的全貌，但光是局部范围上的、这颗恒星表面的剧烈反应引起的变化就足够引人瞩目了。
那一幕美轮美奂。
星空无限危险，却也无限美丽。
当然，要是正常人类在这里，敢这样看一颗恒星，早就瞎了，但苏晨毕竟是第六种姓，有自得的资本。
尽管如此，苏晨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在抵达这里二十四小时之后，苏晨忍不住了，他站起身来，走出自己的单人舱室，找到了川岛樱子，询问洛奇亚文明那边的情况。
川岛樱子道：“它们还没有准备好，不过快了，据说还在进行最后的调试。”
苏晨皱起眉头，道：“强硬一点，告诉它们，不调试了，我们现在就进去，既然设备好了，我们还要等它们调试吗？”
“这……”川岛樱子有些吃惊，但她沉思片刻，反而赞同了苏晨的想法，“苏先生，你说的有道理，我们应该强硬一点，之前我们弱势是要依仗洛奇亚文明的探索资源，而现在……”
苏晨倒是想的没有川岛樱子这么多，他只是想，反正他们人类和洛奇亚文明都是两个文明，哪怕是合作关系，没有必要做的这么体贴。
这是苏晨一贯养成的战争观念，战场上，除了他身边的人，没有一个人是可以绝对信任的，他可以短暂和对方结盟，但绝不会为对方而损失自己的利益，而现在，在苏晨看来，洛奇亚文明与人类的关系也当是如此。
不过，文明与文明之间的关系十分奇妙，亦难以说谁的想法就是正确的。
苏晨在这里等待，川岛樱子便立刻联系了洛奇亚文明方面。
让苏晨有些吃惊的是，川岛樱子似乎学会了一点洛奇亚文明的语言，竟然可以和对方用对方的语言交流。
苏晨有些惊讶，更有些感慨。
这些联邦的专家真的是一群狂人了，为了与洛奇亚文明可以有效沟通，连人家的语言都不惜一学。
正是有这样的人存在，现在的联邦才能够以谁也想不到的可怕速度迅速成长。
而很快，川岛樱子那边就有了结果，道：“苏先生，我和洛奇亚文明交涉了，它们答应了我们现在出发的请求，不再进行调试了。”
苏晨有思考，其实川岛樱子也有，事实上，刚刚她和洛奇亚文明的交涉出奇的顺利，她这边刚把苏晨的要求说出来，洛奇亚文明那边犹豫一会就同意了，这在之前可是很少发生的事情。这让川岛樱子生出很多思考，因为技术与文明的差距，他们和洛奇亚文明的合作总是处在弱势的一方，仿佛天然就矮它们一头一样，主要的科研推进，也是洛奇亚文明在主导。
但现在看来，也许他们也应该积极表态。
虽然从文明的角度来看，也许洛奇亚文明要更强大与厉害一些，但联邦也并不弱小，因为联邦有顶级的暗能生物。
听到这个消息，苏晨也是呼出一口气。
他不是等不起了，而是他不想干等洛奇亚文明。
这要是川岛樱子等联邦科学家说有什么事情需要他等一等，那苏晨等半个月也是愿意的。科学研究，苏晨虽然不懂，但他明白这个东西很重要，因此愿意给予最大的重视，但洛奇亚文明要他等，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当然，正式出发之前，还是要准备一番的。
苏晨此行，仍将使用洛奇亚文明的飞船。
联邦不是没有飞船，但使用洛奇亚文明的飞船过去，却是川岛樱子等联邦专家们共同要求的。
川岛樱子如此解答：“我们这里只有科考船，性能只能说是一般般，但洛奇亚文明的飞船比我们先进，也要更安全一些，苏先生您坐它们的飞船去是最好的，而且，您是第六种姓，就算洛奇亚文明在飞船里做什么手脚，您也能够利用自己的力量强行抹除，直接接管飞船，这样比较稳妥。”
苏晨闻言倒是觉得川岛樱子等人多虑了。
他一个第六种姓，要是真遇到什么麻烦，岂是一个飞船能保障他的安全的？
但苏晨明白，这是川岛樱子等人对自己安全的重视，因此，他也就没有说什么，选择了接受，等待洛奇亚文明把一艘小型快速飞船派过来，苏晨便是从联邦这边飞了出去，直接登上了那艘洛奇亚文明的飞船，在洛奇亚文明与联邦的共同航线引导之下，飞向远处那颗庞大、燃烧着的恒星。
在真空环境里，哪怕这颗恒星看起来爆裂无比，它也显得格外安静。
虽然苏晨已经在星空中奔波了很长时间，但他却也很少有像是这样接触“太阳”的经历，有些新奇，也有些期待，但更多的却是警惕。
因为无论如何，这里是坦旦人的汇聚点，而坦旦人这样的高级文明种族……本身就是危险的代名词。
哪怕是一个理论上空无一人的自主平台，也必须要小心以对。
而在联邦的科研中心平台中，以川岛樱子为首的众多科学家也都已是汇聚而来了，他们看着画面中的小小飞船沿着航线飞向那颗恒星，都有些激动。
与苏晨的通讯还在建立中，川岛樱子的副手看着这一幕，忍不住道：“这回洛奇亚文明怎么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川岛樱子笑着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因为这回，我们有实力。”
那位副手有些愣怔，似乎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意思，倒是其他专家们会意笑起来，笑容里都有些久违地畅快意味。
而就在这时候，通讯建立完成，苏晨的声音在此间响起。
“嘿！我需要一点空间。”
……
……
第一百八十一章 “玻璃城堡”
苏晨的暗能感知会将他所观察到与感受到的周边世界与情况输出为信息画面，呈现在联邦的实验室平台之中。
而这部分内容，则再由联邦选择是否共享给洛奇亚文明。
苏晨需要的空间，便是他用暗能感知来成像的空间。
这一刻的苏晨不再是第六种姓，而是变成了一个移动的探测器，为联邦传输画面。
不过，在进入那个记录中奇异存在的巨大空泡之前，电子设备都是有效的。
洛奇亚文明的飞船显得有些狭小，它们研究的装置也被放在这里面，那是一个有两个人类脑袋大小的圆形金属球，半封闭的结构，中央用有一个类似摄像头的东西，乍看起来，和人类打造的探测器也没有什么区别。
与联邦将探索希望寄托在苏晨身上相比，洛奇亚文明则将希望寄托在了这个金属球上面，它们希望这一次改进的探测设备可以为它们带回坦旦人汇聚点内部的有效信息。
但洛奇亚文明显然要失望了。
伴随着距离拉近，苏晨的暗能感知最先感受到那个巨大的氦气空泡，它像是一个巨大的碗形，倒扣在恒星的表面，但事实上，它与恒星并无连接，在其表面形成某种弧形的力场结构，维持着一个巨大的空间“气泡”悬停在恒星表面。
而开始接近之后，苏晨便注意到，飞船的各种仪器确实开始出现问题，而且，他与后方联邦的电子通讯频道也受到了干扰，且伴随着他越来越接近眼前的巨大空泡，通信所受到的干扰也越来越严重，直到彻底断连。
不过，联邦这一次似乎是成功的，因为虽然电子信号断连了，但苏晨的暗能感知仍然保持着绝对的通畅，将苏晨眼前所看见的一切，都如实地呈现出去，被联邦实验室所记录。
洛奇亚文明的那个新型球体探测器似乎也还是能用的状态，不过它似乎也开始出现问题，不再能够维持此前的悬浮状态，反而是在上下漂浮着、像是没头苍蝇一样。
而紧接着，苏晨切换操作模式为手动，开始驶向眼前看不见的巨大空泡。
穿越的过程没有任何感觉，只是空间里的温度在持续上升，这是因为接近了恒星表面，只有苏晨的暗能感知清晰地告诉他，他刚刚穿过了什么东西。
这个“空泡”似乎不仅仅有氦气那么简单，苏晨暗能感知反馈过来的感觉，与穿过水幕或者气墙都不相同，他进入的过程里，不止是分开了周围的“墙”，而是整个穿了进去，或者说，是那一层东西从他的身体中扫过了。
对这一次的横扫，虽然苏晨极为警惕，但却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但他手中的洛奇亚文明的飞船却彻底熄灭了，身后更是传来“咚”地一声大响——那是洛奇亚文明的那个球体装置彻底停转，砰地一声落在地面上了。
这一刻，这艘先进的洛奇亚文明飞船便成为了一团没用的太空漂浮物。
而苏晨紧接着注意到，在穿越这层膜之后，他的暗能感知也被掐断了——他与身后的联邦实验室失去了联系。
不过苏晨本身却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他依旧是他，强盛的第六种姓。
他甚至可以脱离飞船扭头飞出这个空泡。
但苏晨显然还记得自己的来意。
进入空泡内部，空间里的温度竟然也降低下来，苏晨还没有离开洛奇亚文明的飞船，便先在飞船内部观察前方。
在视野的尽头，有什么恢弘之物反射着明亮的辉光。
一如联邦专家们所料，汇聚点就在这里。
那是一座奇异的玻璃建筑，像是由无数巨大的长方形平面搭建的，在恒星的背景照耀之下，折射着美丽的光彩，显得瑰丽与完美，如同通话故事里的水晶城堡。
但那显然绝不是玻璃。
苏晨从洛奇亚文明的飞船中挣脱了出来，他注意到，这个空泡的内部也是透明的，他从这里向外看，能看见如常的星空，还有远端的洛奇亚文明与联邦的飞船。
不过，他们显然看不见自己。
在苏晨进入位置的周围，还有不少散落的飞行器，外观大都完好，都是进入这里之后便失效了。
苏晨沉默片刻，又尝试了一下——他的暗能感知向外蔓延，无法冲出眼看那一层看不到的薄膜，因此，他便也无法与联邦取得实时联系。
暗能感知在这里面不会受到影响，但这个薄膜本身无法让暗能感知穿透。
看来得使用B计划了。
这并没有给苏晨带来太多困扰，因为在进来之前，苏晨就尝试了，他的暗能感知无法从外部穿透这层薄膜探知内部的情况，现在从里面无法穿透也是意料之中的。
苏晨扭过头来，向身后的玻璃建筑而去。
那正是坦旦人的汇聚点。
这地方的面积比联邦估计中的要大一些，真的如同一个城堡，一片片长方形的玻璃般的结构在空间里延展。
这里看起来就像是一座玻璃城堡。
苏晨观察了半天，才骤然意识到，所谓汇聚点的信息库，就是这些“玻璃板”，这是某种特殊材料，坐落在恒星上方的整座“城堡”，就是联邦与洛奇亚文明想要找的全部信息。
苏晨尝试着先用自己的暗能感知记录一部分信息，但这里所存储的信息太过庞大，而且需要解码，苏晨也不知道自己存储的是什么，也存储不了太多，想要研究它，恐怕需要把这整个玻璃城堡都弄出去，而那恐怕就需要从长计议了。
紧接着，苏晨开始寻找上一批进入这里的科研人员。
苏晨以自己的情况为基准进行判断，受影响的应该只是电子设备，进来的人应该没有遇到麻烦才对。
但苏晨举目四望，却找不到任何联邦人的踪迹。
不过，苏晨却发现了些另外的东西。
在这座晶莹剔透的玻璃城堡的最深处，有一部分不是“透明”，那是一个封闭的椭圆形结构，在城堡的最深处，无数折光中，肉眼几乎难以发现，苏晨也是通过暗能感知发现的。
……
……
第一百八十二章 邀请
那更像是一艘坦旦人的飞船，只不过，它位于信息汇聚点的最深处，与“玻璃城堡”的结构相连接，像是一座城市的核心。
它很奇特，苏晨的暗能感知无法从外部穿透它，从而“看”见它里面的情况。
这意味着，想要弄清楚这个椭圆形结构是干什么的、里面有什么，就只能进去看看。
苏晨略一犹豫，飞向了那个方向。
在这个过程中，苏晨的暗能感知也没有闲着，他不断地扩张自己的暗能感知，探索着这个“空泡”内部的世界，一边寻找川岛樱子所说的上一批进入这里的人，一边则是按照计划尽可能地记录下这里的情况，不错过细节，好让联邦根据自己带回去的信息作出准确判断。
可惜的是，苏晨最终也没有找到川岛樱子所说的上一批人。
玻璃城堡“圣洁”而“纯净”，这里空无一物，就连那些联邦与洛奇亚人投放进来的设备，也都漂浮在距离玻璃城堡较远的空泡边缘的位置上，并不对这里产生什么影响。
苏晨来到了中央封闭的椭圆形结构之前。
这似乎确实是坦旦人的一艘飞船，停靠在这里，作为整个玻璃城堡的核心而存在，无数的长方体信息“玻璃”面便都是以此为原点延伸出去的，苏晨踩在一个个透明的类玻璃结构上，跳跃着前进，绕了一圈，找到了它的入口。
入口也是椭圆形的，是一个封闭的结构。
坦旦人显然十分偏爱这种椭圆形的结构，不过，据很久之前，苏晨从那头晶簇处听到的消息，坦旦人设计这样的飞船也不仅仅是它们的文化所致，更多的是一些不为人知的实际原因。
苏晨先尝试了一下能否用常规手段进入这个椭圆形结构，但他失败了，坦旦人显然没有故意留下什么手段让非本族许可的人员得以随便进入探索。
哪怕过了千百年，它就是没电了，不是坦旦人，也别想进去。
苏晨只好考虑暴力手段。
但他有些犹豫。
坦旦人的东西都先进的很，比如这座玻璃城堡，他几乎看都看不懂，万一破门而入触发什么警报直接摧毁了这里，那自己岂不是傻眼了？
要不，先退回去？
作为第六种姓，苏晨有着随意来去的能力，他可以选择留在这里继续探索，也可以带着现在所得到的信息返回。
如果联邦和洛奇亚文明科研团队认为自己可以把这座玻璃城堡从这个空泡拉出来给它们研究，那也许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但就在苏晨准备离去的当口，他眼前这扇紧闭的椭圆形金属门忽然动了起来，悄无声息地滑动，开启了，露出了一条通向飞船深处的、黑黢黢的通道。
苏晨有些惊讶，更是有些警惕。
这一刻，这扇舱门自己打开，更有几分邀请的意思。
而且，这意味着很可能这里面有活着的坦旦人，或者正处在遥远战场上的坦旦人正通过量子通讯或者其他什么实时通讯技术盯着自己。
苏晨不是没有想到所谓的人工智能，他也相信坦旦人的人工智能一定远远超过人类，但人工智能不可能特意为自己开门，因为它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谁，自己对于人工智能来说，只应该是未登记的非法登陆人员。
不认知自己的人工智能，怎么可能开门邀请自己？
只有真正的坦旦人可能向自己发出邀请。
作为另外一个人工智能、库卡斯的创造者，苏晨很清楚这一点，这与智能无关，只与信息差有关。
虽然库卡斯现在几乎已经脱离了苏晨，变成了联邦的中央智脑，但作为魔改出来的另一个“生命”，苏晨相信，它的计算力也许不如坦旦人，但它的智慧程度和人格的完善度绝对足以与坦旦人的技术比肩。
而面对这份邀请，苏晨沉默了更长时间。
玩笑般的探险心理和对未知的好奇心纷纷退去，警惕正涌上心痛。
虽然已经将近一年半没有正式参加过什么战斗，但从远辽一路走来的无数血战的经验所锻炼出来的心性与本能仍未褪去。
他察觉到了某处风险。
如果这里真的停驻着坦旦人的“目光”，那么，川岛樱子他们之前派进来的那些人“人间蒸发”也就得到了解释。
而在短暂的思考之后，苏晨迈开脚步，决定赴邀。
刚刚他已经探索了这座玻璃城堡的外围，这里并无可以杀死他的威胁，无论坦旦人的邀请有何目的，在没有死亡威胁的前提之下，还是应该去看看的。
因为坦旦人不可能无故“邀请”自己。
迈动脚步前进，穿过长长的廊道，苏晨找到了上一批被派进来的科考成员，他们被封存在两侧的墙壁中，浸泡在培养液一样的东西里，早已死了。
在来之前，苏晨就在川岛樱子那里看过这些人的照片和资料里，因此能认出来，上一批的那些人，全都在这里了。
这里对苏晨没有威胁，因为苏晨是第六种姓，但对于这些最高不过第三种姓的人来说，这里仍然具备着夺走他们生命的绝对力量。
他们为联邦献出了生命，而从神情来看，他们的死亡并无多少痛苦，似乎是突然遭到袭击，一瞬间被死掉了。
而进入到这里，苏晨的暗能感知也被阻挡了，层层叠叠的结构似乎是某种特殊的物质，可以阻挡苏晨的穿透，就像苏晨在
苏晨略微停顿片刻，才继续迈步向前，直到来到整个椭圆形结构的最深处。
这似乎确实是一艘坦旦人的飞船改造的，错综复杂的结构，虽然有大量苏晨认不出的东西，但部分区域与设备，分明就是飞船必须的。
沿途之上，苏晨遇到的舱门一个接着一个的大开，就像是回到了自己的飞船上，飞船的智能系统欢呼着为他开路。
但这是邀请。
苏晨是此间的客人。
伴随着最后一扇大门打开，一个拥有拱形穹顶的、蛋状空间出现在苏晨的面前。
而在这里，此间的主人，一位垂死的坦旦人早已等待多时。
……
……
第一百八十三章 戏谑的诅咒
这是一个风格精简的拱形空间，对于人类来说，它的空间给人一种紧凑的感觉。
但对于坦旦人来说，这是一个大小正好的地方。
在中央的一个飞盘之上，章鱼般的坦旦人正凝视着它的“访客”。
苏晨从腰间缓缓拔出长剑。
血色的水晶剑损毁，苏晨便只好重新魔改了一把长剑出来，虽然它的质地与战力同样惊人，但到底不如之前的水晶剑。
苏晨虽然有过这里面可能会有一个坦旦人等着自己的猜想，但其实他的心里猜测更偏向于坦旦人通过某种实时设备远程地凝视着他。
直到这一刻，看见这个从人类的角度来看完全可以说是有些扭曲丑陋的坦旦人。
苏晨心中便有些微微的惊讶。
这个坦旦人似乎已经到了垂暮之时，它在苏晨的暗能感知之中，生命与意识态之火羸弱飘摇，仿佛随时要熄灭一般。
但这并不妨碍苏晨对它升起万端的警惕。
任何一个坦旦人，都足以当得起苏晨的绝对警惕。
“苏晨。”
空间中央的坦旦人率先开口，它打量着苏晨，像是一位慈祥的老者在打量看好的后辈。
但苏晨的语气不善：“你在等我？”
“是呀。”坦旦人笑了笑，道，“人类的智慧并不高，行为却很复杂，想要弄清楚你们究竟想要做什么，有时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哪怕是再先进的计算机，都无法推演出人类的行为，这一点，在高种姓的人类上也同样适用。”
坦旦人的声音通过飞盘的转译器发出，说的字正腔圆的伽勒法6号联邦语，而且语气就和正常人没有任何区别。
苏晨正绕着这个中央舱室的边缘行走，他的目光在周围的环境与眼前的坦旦人身上来回游弋，暗能感知正在空间里飞动，确认这里是否有什么可以威胁到自己的陷阱。
然后他才回应道：“你是在说阿瑟吗——那你怎么知道我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你为什么要等我？”
这三个问题里，最后一个问题才是苏晨最奇怪的，即坦旦人为什么要在这里等他？
眼前这个坦旦人一副算好了的样子，觉得苏晨一定会出现在这里。
而一个坦旦人，为什么要等自己？
苏晨知道，他是给坦旦人带来了不少麻烦，甚至是坦旦人实验场成立以来最大的逃亡事故，但严格地来说，这其实也并不算什么，从一个合格与先进的文明角度，它们针对一个个人而做出行动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这个人拥有足以毁灭坦旦人的力量。
苏晨虽然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很牛1，联邦也认为他是重要人物，但在坦旦人这里，苏晨很清楚，他只应该是坦旦人眼中的跳梁小丑罢了。
坦旦人不会冲动。
不会贸然行动，更不会有什么恩怨之举。
它们只会从大局考虑，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因为它们是这片星空中最成功的一群“成功人士”之一。
“当然。”年迈的坦旦人的目光没有跟随苏晨，它似乎对这个拥有第六种姓强大的生物毫无畏惧，平静地像是在面对自己的同伴，“阿瑟，祂在伽勒法6号上创造了奇迹。
“我们所有的预测设备都没有预料祂和祂的国家的行为，但祂就那样做了，最开始，我们认为，第九种姓仍然是神秘的领域，哪怕我们有能力创造祂们、轻易杀死它们，但祂们仍有秘密，如果那枚圣杯，宏愿的力量，那是在我们的科学实验中的完美意识态结合体的构想，我们没能实现，阿瑟和祂的王国却悄悄实现了，甚至隐藏到最后一刻，如果我们能够得到那枚圣杯，也许，我们的实验将取得突破性的紧张，甚至弄清楚什么是灵魂，为什么不属于科学的宏愿能够在这个世界上发挥令人吃惊的作用。
“但可惜，阿瑟死了，那枚圣杯也随风消散。
“直到后来，我们又在帝国的那位皇帝身上吃了大亏，我们几乎无法想象，在我们控制之中的人类帝王，他们竟不满足以我们给他们的世代的地位与荣华，反而世世代代都在研究怎么对抗我们。
“解释阿瑟反常行为的理论，在这些人类的历代皇帝身上并不适用。
“于是，我们才终于找到了问题的答案。
“驱使你们人类做出反常行动的，是你们过于丰富与复杂的情感。
“掌握你们的情绪变化，就能够预测你们的全部行为。
“我们早该得出这个结论。
“不过现在也为时不晚。
“——因为你确确实实出现在这里了。
“我们的理论正确了。
“只要有足够的数据反馈，我们就可以判断一个人类的所有行为。
“如果数据足够庞大，形成无数人类的数据库，我们甚至可以推断出一个人类一生走向。
“这听起来像不像是上帝？”
苏晨握剑的手缓缓攥紧，他这时候已经走过整个空间，确认这里并无可以对他产生威胁的力量，在这里，就只有这样的一个坦旦人，在等着他而已。
绕过一圈之后，苏晨站在了这个坦旦人的正面，他的目光有些寒冷，也许对于坦旦人来说，它的解释已足够清晰，但对于苏晨来说，他仍不是很明白这其中的原理。
但他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这些坦旦人，只要有足够的数据，已经可以完全预测人类的行为。
苏晨答道：“但你们又走进了另一个误区，如果你们要做上帝，开放实验的意义又有何在？”
“所以，这种技术用在某些特定的人身上刚刚好。”坦旦人的语气中透露出几分淡淡的、迟缓的笑意，它轻声道，“我们需要开放性实验室带帮我们找到通向星空顶级的道路，而预测技术，则可以帮我们弄清楚某些特定人类的选择、命运和走向。
“比如你。
“苏晨。
“我没有跟着其他坦旦人撤走，而留在这里等待你，不光是因为我要死了，更是因为我要亲口告诉你。
“作为伽勒法6号实验场最伟大的设计师，游戏规则制定的参与者之一。
“我要亲口告诉我最令人不可思议的实验品，他未来的人生与命运。”
苏晨盯着它：“作为上帝？”
坦旦人平静答道：“作为上帝。”
苏晨缓缓地、缓缓地吸了口气，带着几分嘲讽问道：“那么，我的命运又是什么呢？”
坦旦人缓缓在飞盘上支撑起自己的身躯，它凝视着苏晨，用一种玩味的语气、戏谑而技巧道——
“苏晨，当你在长夜的尽头复苏、接过鲜血灌溉的圆环，命运就将在那一刻定论。
“拂晓之光将熄灭在破晓之刻。
“万众都将背你而去。
“而你，将被鲜血浇灌。
“沐浴而成神灵畏惧的怪诞。”
……
……
第一百八十四章 猎人与猎手
坦旦人的声音经过转译器，语气分明，显得格外阴冷，在这小小的舱室之中回荡，就如同诅咒。
苏晨却想起另一份诅咒。
那份诅咒，是在东京之巅，中岛花音赐给他的“祝福”。
但在这时候，苏晨却反而冷笑起来，有些讥讽地说：“你们坦旦人用这种口吻语气说话，简直像是窜戏的跳梁小丑，科技种族就别在我这里装什么神棍了，你们连暗能生物都不是，难道也要学着别人用玄之又玄的权能讲话吗？”
苏晨的这番话戳到了坦旦人的痛点。
它们进行如此大规模实验的原因，便是想要从人类的身上找到暗能的密码，让它们成为暗能生物甚至更进一步成为星空顶级。
但哪怕是到现在，经历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实验、实验场的规模都已经扩大到恐怖的程度，但它们仍然没有成功，连把自己改造成暗能生物都显得困难。
坦旦人因此沉默片刻，然后才道：“我是要死的坦旦人，你是要死的人，你的嘲笑，又有什么意义呢？”
苏晨冷笑着看着它：“我劝你不要尝试和人类打嘴仗，人类在这方面的力量不是你们可以匹敌的。”
这句话似乎起到了效果，坦旦人不再争夺言语上的分寸胜负，它的语气重归最开始的平淡：“就算你觉得我是在故意装作神棍，但你应该明白，我说的东西并非是胡言乱语。
“我已经预测到了你的一切。
“我是伽勒法6号的设计师，从我的角度来看，你是我的设计里最成功也是最伟大的一个，因此我才留下来，把你的命运告诉你，我想，这是我对我的造物的责任。
“我必须对你的命运负责。”
苏晨笑了笑：“这听起来我好像像是你的补丁，而你想要不断地更新我——所以我为什么要死了？”
坦旦人闻言，伸出一根小小的触手，指向苏晨的左手手腕。
那是崩裂的阿诺瓦尔之环。
苏晨不用看也知道它在说什么，他笑了笑：“这东西好得很。”
坦旦人闻言却笑了，它道：“你怎么知道它好的很？巴萨洛姆之战，它就出了问题不是吗？”
苏晨的身躯微微停顿：“巴萨洛姆之战？”
坦旦人淡淡道：“我们虽然大败，但不代表我们不会凝视着你们，那一战里，你出了大问题，那枚第九域的手环，就连我们也没有追溯到它是怎么出现在伽勒法6号的，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它、又是怎么得到它的。
“你可以觉得我的诅咒是无聊而无趣的模仿。
“但你必须承认，你拥有一份真正的诅咒。
“而那个诅咒，多年以来都一直被你奉若珍宝，戴在手上。”
坦旦人的这番话让苏晨的心中微微震动。
坦旦人不知道苏晨是怎么知道并找到阿诺瓦尔之环的，其实苏晨也不知道，虽然他早早地就意识到了自己一个活了很多年的苏醒者，甚至经历过至少五次以上的苏醒，记忆在这些年来也恢复了不少，但那些恢复过来的记忆也大都与家人与生活有关，是多次苏醒中较为稳定的生活里的碎片化的记忆与信息，而那些真正与苏晨本身挣扎求存、甚至得到阿诺瓦尔之环的记忆却至今没能被找到。
在之前，苏晨没有想过太多，毕竟阿诺瓦尔之环是苏晨手中的王牌，但现在，伴随着时间的推移，种种异常的出现，让苏晨对阿诺瓦尔之环也生出很多疑惑，甚至是惊惧的猜测。
也许……不是他自己发现并找到的阿诺瓦尔之环呢？
虽然心中波澜起伏，但苏晨的面上仍然是不动声色，他道：“哪怕这是一份诅咒，但没有它，我就不可能走到今天。”
“当然，那是当然。它给了你很多可能，但你同样是它窥探这个世界的桥梁。”坦旦人缓缓道，“现在的你，应该清楚地知道那是什么了。
“那是第九域的力量。
“宇宙里的人们对它有很多称呼。
“不过较为通用的一种，是熵增。
“你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
“用最简单的话来形容，就是有序与无序的转变，你们人类对此也有认知。
“人类的熵增意味着人类的衰老与死亡。
“宇宙的熵增同样如此。”
苏晨缓缓道：“你的意思是，我要被第九域的力量引向死亡？”
“不。你不会死亡，你会被它吞噬。”坦旦人向前移动，它身下依凭的飞盘无声无息地向前滑动，拉近与苏晨之间的距离，然后它缓缓抬起头来，有些丑陋恶心的身躯贴近过来，语气却渐渐趋于平静，平静中蕴含着某种只属于坦旦人的、上帝般的诉说与掌控意味，娓娓道来某个仿佛由它主笔、写定的命运，“我不知道你是否感受到过那种力量。
“孤寂与死亡。
“它是一头可怕的怪物，亦是最有耐心的猎手。
“它已经等待了无数岁月，有足够的耐心与时间等待它所期盼的成功。
“你觉得它是什么样子，它在你眼中就是什么样子。
“它一直在寻找你。
“伴随着你越来越强大、频繁地使用它的力量。
“它就将嗅闻到你的气息。
“直到某一刻，你将在它的世界里看到它。
“于是它将向你扑来。
“将你吞噬。
“这个过程将很缓慢。
“因为它抓不到你的影子与存在。
“在它的世界里，你是不存在的东西，是连通的桥梁，但你当你与它的力量融合愈深，你的力量就将与它的力量完全**。
“你每一次动用你的力量——
“就等于是为它在寻找你的黑夜里点燃一盏明灯。
“它将循着这份光芒找到你，伴随着你继续使用你的力量，一点点发现你、抓住你的尾巴，乃至你的整个生命与意识。
“最终，你将被它拖进黑暗。
“在黑暗的荒原里。
“它将彻底找到你、扑向你。
“然后吞噬你。
“这个过程应该也会持续一段时间，你将拼命挣扎，那是人类求存的本能。
“直到你成为它的一部分。
“而它便可以在这个世界里睁开双眼。
“桥梁则将轰然崩塌。
“因为它不再需要桥梁。”
……
……
第一百八十五章 应答
坦旦人的这番话，字字轰如雷霆，敲在苏晨的心间。
因为它的这番话，真正说到了实处，这看似混乱无法理解的内容，却正与苏晨自己的经历无限贴合。
在巴萨洛姆之眼上空，苏晨曾经短暂坠落、调入一片黑暗的荒原。
而那片荒原之上，正有一头怪物在寻找自己。
这一刹那，苏晨遍体生寒，身躯几乎僵住了，动弹不得。
当时乃至后来的一段时间，苏晨都对那段经历百思不得其解，他是怎么掉到那里去的，又是怎么突然出来的，是他的意识态产生了幻觉，还是他的人整个就真的掉到了异次元的空间里，什么奇怪的地方去？
但现在，这个坦旦人的这番话，却几乎能够解答苏晨此前关于这件事情的所有疑惑。
因为他超量使用了阿诺瓦尔之环的力量。
因为他的力量在那一天急骤地膨胀。
他不再是以弱小之躯与孱弱的力量来驱动阿诺瓦尔之环的力量，而是在用第六种姓甚至是解析力量才催动它。
于是，猎手发现了自己。
而这样的话……
按照坦旦人的说法……
坦旦人只默默看着他，仿佛希望可以通过人类的方式、从人类的脸上找到人类的内心变化的痕迹。
但它失败了。
苏晨虽然心中巨震，但脸上仍未变色。
这是他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此前在上班中都没有真正掌握的能力，在生存面前，苏晨被迫掌握了。
心中虽然掀起惊涛骇浪，但苏晨的脸上仍然是面色不动，缓缓道：“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如果真是你说的，我应该怎么办？你在这里等我，难道就是告诉我我要死了吗？我只要使用我的力量我就会死吗？”
坦旦人微微探出的身躯缓缓收回，它默默地凝视苏晨片刻，道：“你现在不明白什么意思，但你很快就要知道了。我在这里等你，当然就是想要告诉你这样的命运，这是设计师必须要做的事情不是吗？”
苏晨看着它：“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设计师坐在这里，要看着它设计出来的东西死去吗？你和我此前见过的坦旦人有些不同。”
这是苏晨的真实感受。
这个坦旦人不但话多，而且呈现出了些微癫狂的情绪化，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甚至和那头晶簇有些相似。
坦旦人所说的内容让苏晨心中不安，但他并不能表现出来，只能依旧保持原来不温不火的说话节奏，与对方交流，否则，一旦让对方掌握了自己的心虚与恐惧，那就麻烦了。
苏晨现在并不清楚这个坦旦人的目的是什么。
他不相信一个坦旦人会特意留在这里，只为了以一个设计师的身份向自己耀武扬威，宣称它和他都要死了。
哪怕是再癫狂的坦旦人，也不会如此。
这一点从晶簇的身上就可以看出来。
那头晶簇虽然疯癫，但它行事总又目的。
空荡荡的坦旦人的飞船之中，苏晨就立身在这个坦旦人的面前，默默与之对视。
气氛一时间，几乎凝固。
……
与此同时，混乱星域，伽勒法一号。
这已经是海洋公园袁竞成事件结束后的第二天的下午了。
半植物化第四种姓自己早就想清楚了，再加上乔安娜与白枫一唱一和式的恐吓，它是彻底怂了，和肖平之间的交谈只能说是“非常愉快”。
肖平很慷慨地表示，联邦不会把一个联邦所拥有的第四种姓摆上实验台，并为半植物化第四种姓安排了一份简单的工作让它先试试。
半植物化第四种姓则表现的诚惶诚恐，曾经它也是人类，也在人类的社会之中生存过，虽然也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了，但半植物化第四种姓显然仍然记得与清楚人类社会中权力与地位的力量，尤其是在现在的联邦，肖平是真正的大人物，半植物化第四种姓得罪不起，亦是老老实实的，答应了肖平的全部要求。
那份简单工作，其实也是留在伽勒法一号中的。
虽然肖平判断，半植物化第四种姓应该是带着彻底归顺的心思来的，但这家伙到底是曾经的邪神走狗，狡猾奸诈，肖平还想要把它留在这里观察一段时间，毕竟，白枫、赛西、乔安娜都在这里，有他们在，只要这个半植物化第四种姓敢做任何出格的事情，都可以瞬间制服它。
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是一个第四种姓。
虽然现在联邦自己的舰队也拥有可以对抗第四种姓的能力了，但要是真跑走了一个对联邦有威胁的第四种姓，也是一个麻烦事儿。
当然，这些事情，便是肖平所需要操心的了。
昨日的事情结束，白枫等人便是重新回到了滨海别墅。
乔安娜等人也没有想到事情会以这样的方式收场，倒是谢颖本人出奇的镇定，这一次“见到”袁竞成，仿佛反而是解开了她心中的疙瘩，她带着袁玉直接回家了。
至于徐厚春。
倒霉的徐厚春在袁竞成第二次冲击中撞到了脑袋，整个人当场便昏迷了过去，直接被送去了医院。
据说现在还在医院里，没有醒来。
大家回到别墅，都坐在房间里，一片沉默。
片刻，还是吕安邦率先打破沉默，道：“嘿，我去看看通讯器，这不都快两天了吗？苏晨有没有什么消息，也该回来了。”
白枫瞪了他一眼：“苏晨要是真的回来，跃迁人回来的速度都比他发信息信息跑回来的速度要快，他给咱们发什么信息？”
吕安邦的脚步登时顿住，脸上也露出略显尴尬的神情，他忍不住道：“你这家伙，我这不是想要缓解一下气氛吗？”
白枫摇了摇头，刚想要说什么，他的个人通讯器却是响了起来。
这立刻便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而令人吃惊的是，这竟然是肖平亲自打来的。
白枫皱起眉头：“这不会是半植物化第四种姓那家伙出什么问题了吧？”
然而，当他接起电话，肖平所说的东西，却让白枫勃然变色：“白枫，那个十连人向深空发出的信息，似乎有回应了！”
……
……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不速之客
肖平的语气凝重，白枫听了，却是霍然起身。
根据肖平所说，他们检测到了一道回应信号，直抵位于伽勒法一号的水滴状飞船与那头晶簇，而这道信号的编码方式与那头晶簇与水滴状飞船发出的信息完全吻合，几乎可以确定为是同一种信息交互模式，这是对那头晶簇与水滴状飞船的回应！
肖平道：“我们怀疑，回应它的，可能也是十连人！信号的位置距离我们很近，而且极隐蔽，它们很可能已经来了，只是还没有到伽勒法一号，因为水滴状飞船在我们这里，被严格监控，水滴状飞船本身又对我们不怎么设防，和我们处在半信息共享的状态，我们才抓到了这道信息的端倪。”
肖平推测水滴状飞船发出的信号吸引来了十连人，因为从反馈信号的内容来看，对方极为地先进，如果不是联邦和水滴状飞船本身有联系，甚至不知这道信号的存在。这让肖平都有一种回到从前伽勒法6号时代的感觉，看似他们掌握着星球上的一切，是当之无愧的行星统治者，但事实上，他们根本不了解自己的星球，甚至别人就藏在他们身边观察他们都不知道。
听到这里，白枫已经是往外走了，他保持着与肖平之间的联系，向夏初薇等人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便准备出发。
叶晓晓看着他一路急匆匆向外走去，忍不住站起身来。
白枫注意到，略微停住脚步，扭头看向她，露出一个微笑。
叶晓晓将原本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道：“小心点。”
白枫便立刻离开了滨海别墅。
他不需要任何飞行器，他现在战力惊人，在行星内的飞行速度，远超绝大多数的飞行器，他便立刻出发，而他几乎才出发，便听见肖平的声音突然模糊起来。
肖平的声音同时开始变得急促：“我们受到了干扰……等等……那是……”
通讯就在这时中断。
白枫微微变色。
他的力量瞬间扩张开来，立刻便笼罩了整颗星球，包括肖平所在的联邦中央大厦。
他一瞬间便掌控了整个伽勒法一号。
肖平没有出问题，联邦中央大厦的主体大楼并无问题，只是通讯中断，整个大楼的电力也中断了。
而在大厦外的广场上，地面被击穿出一个直径在三十米左右的圆形深坑，直通位于联邦中央大厦下层的仓库和地内停机坪。
而水滴状飞船和那头晶簇，可都被封存在那下面。
而令白枫吃惊的是，他的暗能感知在进入下去之后竟然被截断了！
白枫立刻转而与上方的肖平取得联系，用暗能感知构建起新的联系方式。
而这短短的时间里，白枫已经快要飞到了，耸入云端的联邦中央大厦已经浮现在了白枫的眼前。
通过暗能感知构建的桥梁，肖平道：“应该是它们意识到我们发现它们的存在，所以直接从明面儿上突破进去了！”
“我下去看看。”说这句话的时候，白枫已经来到了那个深坑之上了。
深坑的边缘整齐，虽然暗能感知无法探入进去，但肉眼可以看见，这下方仓库的好几层都被瞬间击穿了，圆形孔洞一路延伸向存放水滴状飞船的最下层——因为那头晶簇久久未能醒来，安全起见，所以联邦方面早已将水滴状飞船移动到了最下面的几层。
伴随着电力的中段，整个联邦中央大厦地下也变得一片黑暗。
而很多不明所以的联邦工作人员正茫然地站在下面几层被击穿的孔洞位置，时而往下看，时而向上张望。
不少天赋者甚至都飞了起来，想要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直到看见白枫。
而白枫在高空中略一犹豫，便迅速地下坠了。
他的身躯犹如一枚石头，直接落向了最深处。
他用暗能振动空气，发出响彻整个地下空间的震吼。
“我是白枫，代为传达肖平的指示——一级警报！所有立刻从安全通道撤离！！”
白枫可以控制暗能，但他的暗能感知在这下面竟仍是受限的，本来可以无限扩张到整颗星球乃至整个恒星系的暗能感知，在这里竟只被局限到身边一米左右的范围，再向外，便也像是受到干扰的电子信号一样，无法发生作用了。
不过，白枫用暗能振动空气发出的这一声喊让不明所以的联邦人立刻行动起来，出现这样的情况，他们不是没有意识到可能有危险存在，只是因为这地下存储着很多重要的东西，没有命令，他们不能擅离岗位，否则，一旦出现问题，那就是联邦的损失。
白枫则一路下坠，直接来到了水滴状飞船所在的位置。
这道贯穿地面的深坑，果然是以这里为终点的。
上一次白枫来到这里见到的那个安全责任员仍然负责水滴状飞船，他早早地就跑了过来，非常是尽职尽责，但他似乎被什么东西袭击了，白枫下来的时候，他就倒在一侧的地面上，处在昏迷状态。
他没有死，只是昏迷了。
白枫扫了它一眼，目光便立刻投向眼前的水滴状飞船。
时隔一年多的时间，水滴状飞船第一次发生变化。
银色的水滴状飞船从表面开始变化，它光滑平整的表面像是荧幕一样亮了起来，银色的表面上泛起“粼粼波光”，一片片犹如水痕般的蔚蓝光芒。
整个空间都因为它的光芒变化而变成蔚蓝的颜色，像是一片海洋于深海处折光，美轮美奂。
这是白枫从没见过的情况。
他甚至不知道这水滴状飞船还能变色，他一直以为它的银色是强相互作用力的材料颜色。
但变化显然产生了。
白枫没找到是击穿整个地下结构的东西，他的暗能感知也无法穿透水滴状飞船的外层，想要弄清楚，便只有走进去。
幸而白枫是整个联邦少数拥有进入这艘飞船权限的人。
水滴状飞船这样变化，一定是里面出了问题。
白枫犹豫了大概一秒钟，选择打开飞船，进入其中。
……
……
第一百八十七章 对话十连人？
水滴状飞船的内部和外部发生了同样的变化。
蓝色的水纹充斥视野，白枫几乎要忽略了位于飞船中央的一个小小东西。
那是一个大概只有巴掌大的金属圆球，材质和水滴状飞船相似，白枫发现它的时候，它正位于整个水滴状飞船的前端，十连全息标志的正上方，它的末端发出光芒，与整个水滴状飞船相连。
白枫敢肯定，这头晶簇以前从没有这种宝贝。
要是有，就算它平时不会主动说，他俩吵架的时候肯定也早忍不住说出来了。
这是“入侵者”。
但白枫用眼睛也能看出来，这东西和这艘水滴状飞船的工艺是相同的，最关键的是，它们给人的那种文明感是相同的，极简极完美极先进。
哪怕是在人类角度看起来已经很完美与优秀的坦旦人的技术，在它们的面前也要黯然失色。
——入侵者同样是十连人。
白枫的身躯几乎在一瞬间顿住，紧接着涌起巨大的不安。
这对于白枫来说是罕见的情绪。
虽然那头晶簇自己没有说过，但白枫和苏晨私下里却也共享过部分信息，那头晶簇可不是跑出来宇宙探险、或者做什么实验的正常十连人，它是被驱逐出来的。
水滴状飞船和金属球像是没有发现他的存在，白枫因此沉默了片刻。
思考的同时，他也在检查自己的状态。
进入水滴状飞船后，他的力量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极大压制。
暗能感知虽然可以覆盖全船，但令他吃惊的是，飞船里的暗能竟然被“排”光了，他身体里的暗能也奇异地被压制到了一种极其稳定的状态，这意味着，他想要使用自己身体里的暗能都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来激活它。
这像是那种精神层面的攻击，比如，让一个高种姓于思维上不想要动手，这个高种姓再厉害，它自己不想出手，甚至觉得别人杀自己也无所谓，它再高种姓也没有用。但这种压制运作模式相似，却有本质上区别，因为它没有对白枫的思维造成任何影响，它影响的只是白枫的暗能，它让白枫的暗能不想动、而且极难动，于是，白枫的力量就因此无限地被削弱。
这是极难做到甚至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一般人，或者老练点的高种姓，意识到这一点，可能这时候已经要吓尿了。
但白枫沉默片刻之后，反而镇定了下来。
因为白枫从来不是强者。
变成强者也就是这两年的事情，且他还没有遇到过什么强者级别的战斗，而在此前，绝大多数情况下，他取胜与生存，都与他的实力无关。
在沉默片刻后，白枫笑了笑，他迈开脚步，搓着手往前走了两步，眼睛转了一圈落到中央那个金属球之上，像是没话找话一样先感慨了一句：“啧啧，我怎么不知道这飞船还要这么厉害的功能呢？那家伙可真是不省心啊，对我都藏着掖着的，这大杀器之前不用也不说，肯定是怕苏晨打不过别人把别人引进来，真是小气！”
一片死寂。
那个金属球保持悬浮，它似乎是在与水滴状飞船交互信息，或者在做些其他的什么事情。
但白枫敢肯定，它知道自己来了。
他有水滴状飞船的权限，水滴状飞船不可能对他不利，也不可能没事儿显得从暗能层面下手，会有现在的情况，肯定是眼前这个金属球捣的鬼。
眼看着金属球不说话，白枫便直接踏前两步，干脆紧盯着那个金属球，道：“嘿，你是十连人吗？或者是十连人的设备？没关系，我是人类，我们得谈一谈。
“这理应是一场文明与文明之间的谈判，但可惜的是，比较专业的人下不来，下来了估计也没有权限进来。
“所以，得我跟你谈谈。
“如你所见，我是目前这颗星球上最厉害的人。
“而现在你和我所站立的这个地方、这艘飞船，是我们人类的东西。
“我大概听说过你们，十连人，是人类的朋友，哪怕是我们有一段时间都忘记我们和你们是朋友了，但我们的文化中、尤其是游戏里，还大量充斥着十连这种元素，在我们的文化中，十连总是与奇迹相关。
“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谈一谈，先说说现在的情况，你看怎么样？”
白枫站在金属球的面前，说了一大堆，然后与金属球相顾无言。
周围蓝色的光芒跃动，宁静了片刻之后，还是白枫继续忍不住了，道：“兄弟，你得说句话啊，要不然我可要出手了，我可是很厉害的，你既然知道压制我，就应该清楚，我的力量有多强，现在不出手，不代表你压制住我了，虽然我身体里的暗能现在有点懒惰，但也没到用不了的地方，我要是发起疯来，你、这艘飞船都要完蛋。
“所以，你最好和我交流一下。”
白枫虽然说话不着调，但他的思路很清晰，第一段的对话是想要走和平解决的渠道，第二段对话是眼看着对方对自己没有任何回应，便转而开始尝试用威胁的手段。
然而最尴尬的是，这里仍然是一片沉默。
堪称完美的金属球维持悬浮状态，安静地漂浮飞船前端的位置上，而水滴状飞船内部，仍然是“波光粼粼”的蔚蓝状态。
又沉默了大概两分钟，白枫开始怀疑，是不是对方听不懂自己说什么？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于是又过了两分钟，白枫不再说什么大段的言语，转而开始发出短句。
“嘿！你能听见吗？”
“再有三秒钟不回答我，我就要出手把你和这艘飞船全炸掉了啊！”
“我出手了啊！”
“三……”
“嗨！谈判有一方不吱声，就是另一方在能说也没有用啊！”
白枫虽然嘴上说着出手，但那是他的最后手段。
毕竟，这艘飞船是那头晶簇，那头晶簇甚至就融于这艘飞船里，破坏飞船，不知道会它带来什么影响，因此，白枫虽然嘴上说的凶，但真正未必出手。
……
……
第一百八十八章 人类，你是否需要帮助？
白枫显得极有耐心。
他在水滴状飞船里坐了下来，和眼前这个金属球大眼瞪小眼。
他也不再说话，金属球或者说十连人不愿意与他对话，他怎么说都没有用。
和那头晶簇相处这么长时间，白枫很明白这个道理，和非我族类的文明交流甚至谈判，对方不开口是没法谈的，这和人类与人类的交流完全不同，因为站在人类的角度，难以明白外星人在想什么，反之亦然。
所以，金属球不说话，白枫就是谈判神仙也没有用。
与其自己继续滔滔不绝，倒不如省一省口舌，如果接下来能够交流了，自己也能保持精神饱满。
当然，白枫是绝对不会说是自己懒得说了才不再说话了的。
于是，他开始一点点激活自己的身躯里的暗能。
水滴状飞船里现在的情况很奇怪，游离的暗能被排空了，而生物体的暗能也处在一种几乎被压制的状态，如果是一个低种姓在这里，可能已经是普通人了。
但可惜的是，现在的白枫很厉害，离谱的那种厉害。
哪怕是十连人，也没法彻底让白枫的力量偃旗息鼓。
虽然调动自己身躯里的暗能比原来麻烦了不少，但那不代表做不到。
花一点时间，白枫便将自己身体里格外安静的暗能全数唤醒，虽然没有了外部的暗能随取随用，但他的本体能量仍然庞大，足够用了。
力量重归身躯，白枫也没声张，而是继续保持沉默，安静地等待着下一轮的变化。
肖平大概清楚这下面发生了什么，也没有派人来打扰，按照白枫的推断，肖平这时候应该已经撤走了这个地下空间的全部人手。
宇宙时代初期的联邦，更缺人而不是资源。
四个恒星系的资源对于一个文明来说仍然是有限的，但对于现在的联邦来说，却几乎是无限的，再加上坦旦人实验场里的那么多个星球，肖平显然会觉得人是更重要的。
除了思考联邦，白枫还在思考眼前这个金属球。
他比较好奇，到底这个金属球就是十连人，还是十连人远程控制着这个金属球。
无论这个金属球是十连人还是被十连人控制，那么现在它究竟在干什么？
每每想到这里，白枫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应该把吕安邦给带来，两个人在这里也可以一起商量一番。
有时候商量是很重要的。
虽然白枫一个人就可以得出所有思考、并推理出多种结论，吕安邦来也不能给他带来什么开阔思维的帮助，但与人商量与不商量，那便是两种感觉。
也许俩人还能在这里杀一盘象棋之类的。
实在不行跳跳棋其实也是可以的。
而便在白枫开始思考自己要不要先飞出去把吕安邦给喊过来的时候，一直不动的金属球，终于动了！
那个位于控制台上方的金属球缓缓悬浮了起来，它与下方控制台所连接的蓝色光线渐渐消失，飞船内外的那种波光粼粼的蔚蓝状态也随之消退。
而金属球只向上上升了一小段距离，保持悬浮，便安静下来，又不动了。
白枫却激动起来，他一下子站起身，靠向金属球，刚刚激活的力量像是泄洪一样汹汹而出，厉声道：“嘿，十连人！你忙完了吧？我们是不是可以谈一谈了？等等，你要干什么……”
白枫紧接着注意到，他脚下的这艘飞船竟然在这一刻动了起来。
水滴状飞船先进而平稳，如果不是白枫过于强大，在这种水滴状飞船的密闭状态下，他甚至都感受不到这艘飞船的起飞。
饶是白枫，这时候都有些傻眼。
这金属球完全无视自己，在那里发光半天不知道干了什么，现在就要直接飞走了。
这是什么操作？
这一次，白枫没法再保持和平了。
原因很简单，水滴状飞船还在伽勒法一号上、那头晶簇也在，便什么都好说，白枫也放心，但现在，这金属球要带走水滴状飞船，那就不是一般的问题了。
金属球仍不开口，白枫终于出手了。
刚刚那么长的时间，足够白枫激活自己的力量了，他光依靠本体能量，便足以逼停这艘飞船！
庞大的暗能瞬间于白枫的身躯中汹汹而出，他的力量第一个便冲向那枚金属球，而白枫也是迈开脚步，来到操作台前面，准备利用自己的权限控制飞船飞回去。
但还没等白枫做什么，原本存在的操作台便自己降了下去，和飞船融为一体，只剩下那颗金属球孤零零地悬浮在那里。
而事实上，水滴状飞船本身也是没有操作台的，那头晶簇可以与这艘飞船直接连接，根本不需要什么操作台来进行控制，操作台原来的位置，其实便只有一个小小的十连人标志的全息影像罢了，而操作台之所以出现，是后来那头晶簇为了让苏晨、白枫等人可以使用这艘飞船而准备的。
操作台不见了，白枫登时有些傻眼，但让他更有些傻眼的是，他汹汹而出的强大力量，压根没有发挥他预想之中的作用——他涌向那个金属球的力量像是泥牛入海，金属球纹丝未动，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白枫脸色数变。
这十连人的东西，太邪门了。
但他立刻准备采取下一个办法。
金属球解决不了，飞船我操作不了，但他可以直接转而对水滴状飞船出手，拿下整个飞船，把它逼停在天空里。
十连人的技术厉害，但白枫的战力同样强大，他的层次不到星空顶级，却也超过了神灵，可不是一般的角色。
然而，就在白枫准备出手的时候，一直沉默的金属球终于开口了，不光是正常的震动空气发声，用的还是有些奇怪的人类发音——如果苏晨在这里，八成可以立刻判断出来，金属球用的人类语言与那个焦黑影人神使如出一辙！
金属球道：“人类，你是否需要帮助？”
白枫千等万等，严阵以待，万万没想到听见金属球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
……
第一百八十九章 威胁？
水滴状飞船还在飞升。
金属球终于开口，这对于白枫来说可谓是历史性的突破。
因此，白枫无视了它的前一句话：“你能听懂我在说什么？你是十连人吗？你不能带走这艘飞船！必须停下来，马上，否则我将立刻采取强制手段，你应该知道我有多厉害。”
金属球依旧光滑完美，它没有所谓前后左右的概念，声音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发出的：“人类，你是否需要帮助？”
白枫没吭声了。
因为这一刻，他的力量汹汹而出。
这一次，他不再有所保留。
和无法交流的人最好的交流办法就是强迫对方和自己交流，而现在白枫的好办法就是用自己的力量。
白枫的力量如同潮水般涌出，一瞬间便包裹住了整艘飞船。
先进的水滴状飞船在半空中就此被硬生生刹停。
这时候，水滴状飞船其实都已经飞出了地下，位于地面上方十几米的位置。
它本来在一路高飞，这时候有突然停住，吸引了不少联邦人的注视，高楼之顶，肖平也在看着这一幕。
电力和通讯都没有恢复，这一刻的联邦中央仿佛成了原始时代，通讯基本靠喊。
而且，到现在为止，也没有恢复的可能。
但能看出来，无论袭击者是谁，都对人类与联邦没有过多的恶意，否则以对方的技术，现在都可以直接端掉整个联邦，而对方没有这么做。
依此，肖平几乎可以判断，来的应该就是十连人，因为他听那头晶簇和苏晨都不止一次是说过，十连人曾经是人类的盟友，而基于这一点，它们对人类的友好也是有道理可循的。
它们此行，应该为了那头晶簇和水滴状飞船而来的。
也不知道白枫现在怎么样了，这件事情会以什么样的形势最终解决。
不过，令肖平没有想到的是，半植物化第四种姓竟然也跑来了，它显然是来“表现”的。
半植物化第四种姓刚刚加入联邦，正急需一个机会来表现自己的忠诚与能力，在它想来，天塌了有白枫顶着，它来到这里就是一种表现，而且还没有什么风险，那当然要来，而且要来的比别人都要快。
这让肖平大吃一惊。
半植物化第四种姓压根不了解情况，如果真的是十连人，白枫现在都没有传回消息来，便可见他在十连人的面前也不是掌握着绝对的主动权的，这种情况下，这半植物化第四种姓没头没脑地上去，万一再闹出什么问题，那岂不是真正地麻烦了？
现在通讯失效，没有办法利用终端设备直接阻止半植物化第四种姓。
肖平便立刻准备派一个第三种姓巅峰的天赋者去通知它。
不过，很快肖平便意识到他不用这么做了，因为半植物化第四种姓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兴高采烈屁颠颠来的，结果没两分钟就灰溜溜地走了。
半植物化第四种姓被白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那时候，正是水滴状飞船悬浮在半空中位置的当口，白枫的力量从水滴状飞船中蔓延而出，刹停了它的同时，也摆脱了飞船内部对他的钳制状态，从而恢复了一定程度的、对周围的暗能感知，因此，白枫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兴高采烈”过来的半植物化第四种姓。
白枫登时就把它骂了回去。
他也担心半植物化第四种姓不明就里，冒冒失失上来反而弄巧成拙。
没有别的办法，情况紧急，白枫也懒得和它解释，别管用什么办法，先让它别上来捣乱就行。
而伴随着白枫开始用力量刹停飞船，采取了实质性的动作，金属球也终于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它在水滴状飞船内部的高度持续升高，仍然发音道：“人类，你越界了，你正在干预十连内部事务。如果你需要帮助，十连愿意为你提供帮助，但请你不要干扰十连内部事务。这是第一次警告。”
白枫道：“你要带走它吗？这艘飞船和它的主人，它不是被你们逐出十连了吗？”
金属球却似乎没有听懂白枫的话，仍在重复前面一句，只是最后一句话的警告从第一次变成了第二次警告。
十连人的先进有目共睹，白枫可不相信对方听不懂自己的话，那不就相当于是可以宇宙航行的人非得要肉搏打架吗？
因此，白枫也不撤回自己的力量，仍然维持眼下的状态，但他也做出了让步，毕竟，十连人从现在所展现出来的力量与水平，让白枫也有些犯嘀咕，而且那头晶簇毕竟也是十连人，撕破脸显然对任何人都没有任何好处，因此，白枫道：“我可以收手，但我得知的你们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要带走它？你们需要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
金属球这回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回应道：“根据第197658法案，若非人类主动要求，十连不会主动过问及干预人类文明进程及内部事务；若非十连主动要求，人类也不会主动过问及干预十连文明进程及内部事务。我无权回答你的问题，这是第三次警告，请你立刻停止你干预十连内部事务的行为，并在倒计时三秒内离开本穿梭船，否则，我们将主动将你驱逐。
“三……”
听着这番话，白枫都有些呆滞了，但他对自己的力量还有一点自信，十连人虽然厉害，但谁也没有见过，而白枫自忖自己现在比神灵都厉害、守望者舰队都对他望风而逃，十连人的技术刚刚虽然对他有压制，但也难以限制他。
这种情况下，他也许可以继续保持强硬。
金属球这时已经喊话喊到“二”了。
白枫便道：“你们的那个法案不是联邦和你们确定的，对我们来说并不生效，你们手中的这个十连人是被你们驱逐的，现在被我们联邦收容，你们想要带走它，理应告知我们是为什么，如果你们的原因合理，我可以不阻拦你们。”
而这时，金属球的倒数已经是到了最后一个数字了。
伴随那个“一”出口，令白枫意想不到的状况就此发生了。
……
……
第一百九十章 最成功者
一道蓝色的弧光从水滴状飞船中央的金属球上迸发而出，瞬间便从白枫的身躯之上扫过。
白枫第一时间聚集起自己早已准备好的力量，试图将这道光线直接拦截在外，但他失败了，这道弧光无物地穿透了他聚集的暗能，而它的高速使得白枫没有更多的时间来做其他的准备，直接眼睁睁地看着这道光芒穿透自己的身躯，紧接着，他的意识便恍惚了一瞬间。
这对于白枫这种强大来说，是很罕见的事情。
这个恍惚可能只有三秒钟，甚至一秒钟，但当白枫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竟然已经不再水滴状飞船里了，而是停在了高空中，水滴状飞船则不见了！
天上地下，甚至一侧的联邦中央大厦里，联邦人都茫然地看着他。
那个金属球采取的强制措施，就是把他“请”**滴状飞船，而它们便可以直接启航，甩开难缠的白枫。
白枫回过神来，便是勃然变色。
他的暗能在一瞬间汹汹而出，从伽勒法一号内部升起，光速蔓延、光速扩张——伴随着他被“请”**滴状飞船，他的暗能感知与暗能掌控全数恢复。
白枫眼下的战力极为强大，他的暗能在瞬间席卷半个恒星系，第一时间就找到了联邦根本没有发现出现在本星系中的十连人飞船。
那是一艘三角形的飞船，其体积大概只比水滴状飞船大一点点，此前就停靠在联邦伽勒法一号的上空，早已无声无息地穿透了联邦的层层布防与警戒，但可惜的是，联邦压根没有发现它的存在，但它在白枫的感知之下同样无所遁形。
白枫的战力水平已经远远超过了联邦的技术水平，他是当前恒星系内，唯一能够找到十连人的人。
水滴状飞船正贴靠在这艘三角形飞船的下方，两者的风格十分相近，完美而精密，皆是十连人的杰作。
而在白枫发现它的时候，它便已经开始准备跃迁了。
跃迁通道在太空中短暂打开，它带着被它吸附住的水滴状飞船，瞬间跳入跃迁，消失在联邦疆域之中。
但……
就在它跳入跃迁之前，却有另一道影子，紧紧地跟了进去。
那正是白枫。
而伴随着这艘十连人飞船的消失，伽勒法一号地面的电力、通讯才是完全恢复，各级都陷入了短暂的混乱，但经历过种种的联邦人们显然都很会处理现在的这种情况，他们迅速地恢复着。
而在联邦中央大厦的肖平则凝视着天空，下达一连串的命令：“追踪白先生的去向，最好能够找到那艘十连人飞船，然后让赛西盯紧半植物化第四种姓，白先生离开，不要让它起什么乱子，还有——苏先生现在在哪？”
……
……
坦旦人光年实验场的深处。
苏晨正与“年迈”的坦旦人对峙。
这其实称不上是对峙，两个“人”只是在聊天罢了，只是聊天的内容并不让人感到愉快。
坦旦人也许也并无年老的概念，只是它确实行将就木，它给苏晨的感觉，就是意识态之火飘摇不已，仿佛随时都可能熄灭，这便是将陨的前兆。
苏晨很少在什么生物的身上清晰地感受到这种感觉，这是第一次。
这“设计师”坦旦人在沉默良久之后，才缓缓回答苏晨刚刚的问题：“你错了，我没准备看着你死去，我只是想要看着你会走到什么样的地步，没有什么比看着自己创造的东西一点点向前更好了不是吗？而且我们希望在你的身上找到更多答案、关于人类、关于星空顶级……甚至关于第九域。
“我们的委员会认为，你是最有价值的实验品，也是开放式实验最成功的个体。”
苏晨有些无法理解坦旦人的这种思维：“但我脱离了你们的掌控，所谓最成功的的实验体，仍不属于你们。”
“现在又回来了不是吗？”坦旦人的声音和正常人类别无二致，它发出鼻音般的微微笑声，“我的技术帮我们重新掌控了你，预测你的行为，推算你的行动，但我们没有办法推算第九域的力量可以带给你什么样的变化。
“只要你活着，就是属于我们的。”
这番话让苏晨的脸色微变，他缓缓捏紧手中的长剑。
他的情绪有些微微地起伏，比以往都要剧烈一些，这么多年的磨练与血战，这对于苏晨来说已经是很少发生的事情了。
或许是因为眼前这个坦旦人总让苏晨回忆起久远而惨烈的记忆，或许是因为它现在执掌一切，口口声声说着他苏晨要出事情的语气，让苏晨的心中怒不可遏，甚至想要抬剑杀了眼前这个坦旦人。
但他很快意识到，这一点不无不可为之处。
这个坦旦人满嘴都是它和它种族的思想，那对于自己来说毫无意义，也许真的可以就这样杀了它！
苏晨便缓缓踏前一步。
但紧接着，冲动褪去，苏晨冷静下来。
他不能真的下手。
他需要一些信息。
这个坦旦人所说的东西，几乎是中了的，那种影响真实存在，那片无边黑暗的荒原、荒原里的怪物，都历历在目。
虽然苏晨只沉入其中片刻，但那时候的一切都被他深深印在脑海之中。
他不知道也不明白那是什么。
直到坦旦人今天解答。
他相信这个坦旦人留在这里一直等着自己，绝不是为了吓唬自己——它说的都是真的。
坦旦人注意到了苏晨的小小动作，它道：“你可以杀死我，我在这里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了，而且，你也许觉得我说话并不那么好听，但我仍然算是给了你提醒。
“苏晨，如果我不提醒你，你可能连你身上要发生什么都不知道。”
苏晨缓缓吸了口气：“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你说的这些，我可以信也可以不信，但你说的是真的，我该怎么解决问题？如果如你所说，我被第九域吞噬了，我就变成了第九域的载体，那我和第九域有什么区别？你们的实验一样失败了！”
……
……
第一百九十一章 “灯塔”
苏晨想要套出更多信息。
他很清楚坦旦人所说的句句都切中肯綮。
而且，坦旦人说的很抽象，显然，它也不是很清楚那种变化是什么样子的，它所说的那些关于第九域、寻找与狩猎的过程，应该是漫长岁月里，坦旦人一点点累积获得、拼凑出来的信息，但苏晨却可以根据自己的情况，与坦旦人所说的内容一一对应上。
借助坦旦人的叙述，他得到了更多信息。
他终于弄清楚了那一次在巴萨洛姆之眼上方无限坠落与黑暗荒原究竟意味着什么。
那头黑暗扭曲的怪物不是同样被困的“友人”，而是猎手。
荒原可能并不存在，扭曲的怪物可能也只是自己的主观想法，它们可能是另外的一种东西，只是因为自己作为人类角度去观察，它们便在自己的眼中呈现出那样的一种姿态。
但苏晨非常疑惑。
那黑暗扭曲的怪物真正又是什么？
它在哪里狩猎？
从坦旦人的回答中似乎可以窥见一些答案。
它与这个世界、这个宇宙似乎不处在同一个维度或者空间，它通过第九域的力量与这个世界桥接，这就好比是一个在茫茫大海上失去航向的一叶孤舟，大海的世界将孤舟困住、大陆于孤舟而言便是另一个世界，而灯塔是唯一可以帮助孤舟离开大海世界回到大陆世界的东西。
现在，存在于这个世界这个宇宙中的第九域的力量就好比是这个灯塔。
苏晨的阿诺瓦尔之环，就是第九域力量的载体，他使用的越多、使用的层次越高，他的这座“灯塔”便在黑暗里越发显眼与明亮，那头黑暗扭曲的怪物就可以循着光芒而来。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亦像是曾经在伽勒法6号地面时代，人们经常玩笑着说的“我捋着电话线来找你”。
第九域力量，就是连接彼此的线。
苏晨此前一直认为，他那一次的问题可能是与阿诺瓦尔之环的损坏有关，但这个推论有些自欺欺人的意味，因为苏晨都很清楚，坠入那片无尽黑暗的荒原，是阿诺瓦尔之环被次级态原生命打坏之前。
唯一的答案在今天被坦旦人确认地说了出来。
是他使用了第九域的力量所导致的结果。
扭曲现实、魔改科技的力量，匪夷所思，哪怕是走到星空里，苏晨都没有听说过哪个文明可以轻轻松松做到这种地步，它违背了这个世界的基本原则。
在过去，地面时代甚至是远辽时代的时候，苏晨不那么了解，对魔改力量用的很多，但那时候，他的力量也没有那么强大，虽然用的很多，但其实用的范围很小，他与阿诺瓦尔之环的联系也没有那么深切。
而到了星空中，其实苏晨已经意识到了一点点异常，他无限强大的魔改力量有很多深层次的问题，那些问题不光是他难以解释，别人也无法解释，苏晨一度将之归结为是权能乃至权能之上级别的、突破物理规则扭曲现实力量的结果。
但那也并不准确。
于是苏晨开始有意识地减少魔改以及对阿诺瓦尔之环力量的使用。
不过，这并无什么太大的用处，多年以来，苏晨的力量、生命早已与阿诺瓦尔之环融为一体，他精纯的本体能量与阿诺瓦尔之环的淬炼脱不了干系、而后来他天赋的成长更是与阿诺瓦尔之环的力量合二为一，变成所谓的“化物”。
这意味着，他使用自己的力量，就是在运用阿诺瓦尔之环的力量。
就是在点亮灯塔。
他一直在闪烁着、给黑暗荒原里那头扭曲的怪物引路。
而在巴萨洛姆之战，苏晨对阿诺瓦尔之环力量的应用达到顶峰。
它发现了自己。
使用力量，就是毁灭的前兆。
苏晨的心中其实已有答案。
他回想这段时间以来，他再没有感受到过任何异常，究其原因，并非是异常不存在了，而是他没有使用力量。
在伽勒法一号的这将近一年半的时间里，他一直处在一种“躺尸”的状态，休息和度假，享受难得的清闲时光，而需要他动用武力、乃至化物与魔改的时候，几乎为零。
而也正是因此，刚刚找到自己的那头扭曲的怪物似乎也陷入了茫然。
它不再出现，而巴萨洛姆之战中出现的那种情况，也再未出现。
但这并不能解决问题。
他就像是一个生病的人，休息一下就能够维持状态，而一旦他停止休息，疾病就将开始继续蔓延，直到将他吞没。
而这个“休息”的含义，就是不再使用自己的力量，像是普通人一样活着。
然而那可能吗？
宇宙星空，无限地风险，他有几百年上千年的寿命，他怎么可能不用自己的力量？
这不是小概率事件。
想要解决问题，便只有想办法根除这种“疾病”。
而唯一的希望，是眼前这个坦旦人。
苏晨很清楚，以他的见识与能力，哪怕加上联邦，都不可能弄清楚第九域，如果有谁能帮自己，也只有坦旦人了。
但他不能直说，更无法直接地求助，因为作为人类，他与坦旦人不共戴天，坦旦人也不可能帮他，因此他只能采取曲线救国的方针，用激将法的方式来让坦旦人说出有利于自己的更多信息。
不过，苏晨失望了。
面对苏晨这番颇具目的性的言论，坦旦人没有上当，或者说，它根本不在乎苏晨说的那些，它只缓缓答道：“那又有什么不可呢？我们只需要记录你的过程就够了，我们并不需要实验体活着。”
这句话让苏晨的脸色越发难看。
它用章鱼般的触手微微支撑起自己的身躯，眼睛盯着苏晨，它已察觉到苏晨的目的，缓缓道：“人类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等我们找到你们的始源星，人类神灵亦将彻底成为泡影。
“而没有力量的文明在星空中只能苟延残喘，更何况是文明中的个体？
“看来你应该已经遇到了一些麻烦了。
“呵呵呵……
“你想要知道解决问题办法。
“其实你直接问我就可以告诉你。
“只要你达到星空顶级，你身上的问题便迎刃而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