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信任的价值
水滴状飞船正缓缓驶入停泊位，与周围破破烂烂，狼狈不堪的一艘艘联邦战舰不同，水滴状飞船就像是没有经历过战阵一样，依旧地完美与精致，和它一比，对联邦人来说已经具有划时代意义的联邦军舰简直像是破烂中的超级破烂。
而对它的停靠，早已传遍了整个攻击舰，大量的工作人员、医务人员从四面八方涌来。
林默和沈玥也在其中。
林默本来就没打算留在这艘飞船里——这飞船里的所有人加一块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他要回到远辽逃生船上去等待，也要去那艘船上确认白茉瞳的状况。
但就在这个过程中，联邦舰队主力军团狼狈地跃迁回来了。
他这才和沈玥一起，怀着有些激动的心情，赶向水滴状飞船。
经历此前的穿梭空间门，不认识这两个人的已寥寥无几，尤其是林默本身还保持着半极端变异的状态，所过之处，人们纷纷让开道路。
第一个见到苏先生与十连人的，应该是这两个人。
但让人们意外的是，那艘水滴状飞船虽然号称着承载着苏先生，但他却根本没有出现在飞船里，而是挂着飞行在水滴状飞船的外侧的，跟着进入的船舱。
联邦舰队已经重新起航，按照那头晶簇所规划的路线前进，渐渐隐没进黑暗里，身后的垃圾行星则被抛在身后。
短暂的安全让很多人都聚集到了这里，不光是为了帮忙，也是希望能见见传奇人物。
但苏晨不是坐着水滴状飞船归来的就有些令人费解了，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更是让所有人瞠目结舌。
水滴状飞船的完美外壳对于苏晨来说仿佛是无物一般，他一脚就钻了进去消失不见，下一秒，却就把一个人像是丢小鸡一样甩了出来。
那人穿着宽大的黑袍，却极为沉重，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而衣服微微散开，露出其下的晶簇躯壳，才终于让周围的人意识到这个人究竟是谁。
那正是那个十连人。
而紧接着，苏晨则从水滴状飞船里迈步走出来，他这时候似乎才注意到周围乌泱泱的人群，抬头看了一眼，扫了那头晶簇一眼，才扭头，从里面带出一个被密封在一层奇异胶状玻璃罩的人，交给紧急赶来的医疗人员。
苏晨已努力克制自己了。
那是他此前魔改的尝试之一，稳定玻璃溶胶层，当时的情况，他没有地方安置白枫，只能用这种东西先暂时维持他的状态，这时候抵达了飞船里，便立刻交给正规的医护人员了。
那些医护人员看见白枫那诡异的样子，都是脸色微变。
这时候，地面上的那头晶簇才拍拍身上的灰尘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走过来，道：“他没事，给他一个无菌环境和足够的营养剂，再加上一点时间，他就可以完成自我修复。如果你们严格按照我的设计建造这艘飞船，那么这艘飞船里的医疗仓就足以做到我上面所说的这一切。”
几个医护人员呆了片刻，被那头晶簇红宝石般的眼睛瞪了一眼才如梦方醒，带着白枫急忙忙地跑向医疗室。
那头晶簇这才看向苏晨，它似乎不在乎周围站着那么多的人，面向苏晨，直截了当地说道：“我的计划是对，虽然在此之前，我什么都没有和你说，但这是必须的……”
苏晨伸手打断它，看了一圈周围已经从最开始的兴奋变成有些畏惧不解的联邦人们，拽着这头晶簇重新回到水滴状飞船之中。
那头晶簇向苏晨打开了权限，让他可以轻松穿越。
林默有些担心地踏前一步，但他紧接着注意到苏晨向自己微不可查地轻轻摇头，他才将迈出去的那一步重新收了回来。
这本是迎接英雄与胜利的一幕，却发生这样的变化，眼看着苏先生和十连人爆发了冲突，大家都有些茫然甚至是微微地惶恐。唐浩波却很聪明，立刻下令驱散这里的人——无论苏先生与那头晶簇是怎么回事，都不宜让更多人知道。
而苏晨则正和那头晶簇站在水滴状飞船中。
那头晶簇摇摇头，道：“这没什么不可公开的，我承认，白枫的事情确实是我的一张牌，但这张牌不告诉你是有原因的，我再之前就遇到过它与白枫了，只是白枫不记得了——它只能起到很小一段时间的作用，就像是你的裂化力量一样，必须在关键的时候发挥最关键的作用，而怎么才能达到那个最关键的时间点？只能是你们拼命，假设一种白枫这张牌根本不存在的可能。”
苏晨默默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没有这张牌，我们根本不可能逃到这里。”
“没错。”那头晶簇道，“除非你的裂化力量能摧毁坦旦人的整个主力舰队，否则根本不可能，我之前给你们的数据与资料都是有偏差的，绝对的技术与文明差距下，无论有多么可能，你们都不可能成功，哪怕你们拼尽全力，也永远只会倒在距离成功一点点的位置，最后的那一点距离，凭现阶段的你与联邦人，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跨越的，只有白枫体内的阿努鲁能填平这最后的一段距离，而这个前提则是，你们拼尽一切达到了那个离成功最近的位置。”
它的话说完了，但迎接它的却是苏晨的重拳。
它根本躲不开苏晨的拳头，直接被砸倒在地，它扬起头，道：“我的盟友，我知道我欺骗了你，但我们取得了……”
“我知道，我们赢了，但你究竟明不明白，我现在在愤怒什么？”苏晨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这头晶簇。
那头晶簇有些茫然地点点头，又摇头。
“白枫根本不知道你的计划吧？”
那头晶簇摇头。
“但你说你之前就遇到过他了，是在星空里吧？他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来的那个过去？”
“我不能告诉他，否则……”
那头晶簇的话仍未说完，苏晨又给了它一拳，砸在它的脸上。
“他信任你你知道吗？他每天都要重新认识我们一遍，只靠他日记本上记录的只言片语，就选择信任你和我，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你知道这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吗？”苏晨咬紧牙，俯身看向它：“你究竟明不明白你到底做了什么？不说我，起码从东京战后，白枫已经把你当成他的朋友了。是我们想错了吗？一个高级文明的生物，根本不可能有我们这些愚蠢人类所拥有的那种情感概念？”
说完这番话，苏晨不再逗留，他扭头就走出了水滴状飞船。
唯有那头晶簇呆呆地坐在原地，它低下头，看向自己那双结晶化的双手，陷入更深的沉默。
……
……
第十五章 胜利的哀歌
舰队正在高速航行，按照那头晶簇的指引，他们的行进路线十分地古怪，在空间上仿佛是在绕圈，却仿佛顺着绕圈的过程便就越来越远，舰队的速度没有改变，单位时间内走过的距离却变得更远。
而坦旦人却没有追过来。
根据最后一次向后方探测，根据宇宙辐射的变化，坦旦人似乎有一支恐怖的舰队逼近了垃圾行星，但也就仅此而已了，它们似乎没有确定联邦舰队逃亡的方向，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都没有出现在他们的身后。
距离拉的越远，也就意味着越来越安全，联邦的七艘飞船中，无数人终于一点点放下了高悬着的心脏。
确认到临时的安全，唐浩波立刻就准备交出自己的指挥权，准备交权给贺修然，但被拒绝了。
贺修然非常幸运，连番的大战不但没有夺走他的性命，他甚至没有受什么过于严重的伤，却也暂时不愿意来掌管这一切，与唐浩波的不自信相对的，他观察中，却觉得这个临时任命的逃亡舰队指挥官也许能胜任这一职位。
联邦舰队损失惨重。
坐着维生舱撤退回来的人，绝大多数人都是伤员，分流到各个飞船中抢救，很多人在这个过程中死了。
远辽号的逃生船里，苏晨站在放置尸体的仓库中，一眼望去，地上全都是被白布遮盖的身躯。
很多远辽战士者的家属都在远辽号逃生船中，这时候大都守在自己的亲人身边，空间中飘荡着悲恸的哀嚎，哪怕是苏晨在这里也无法引起人们的注意。
他正停在其中的一具尸体身边。
与苏晨肩并肩站立着的是肖平。
他推了推自己的无框眼镜，缓缓蹲下来，看向近在咫尺的那个人。
苏文豪。
“是他救了我，那道射线击穿了整个舰桥，是他推开了我。”肖平的语气格外地平静，仿佛在诉说别人的事情，但只有熟悉的人才能听出他这番话里孕育的沉重，“他可以不用死的。”
苏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这里有太多张他熟悉的面孔。
肖志成的尸体就停在另一边。
一直没能派上用场的远辽天赋者小队在最后的时刻爆发出了他们的生命之光，以自身的大代价，尽可能的降低了远辽号的死伤。
大半的远辽天赋者都已变成了这里不会说话的尸体。
赵苗苗的小右半边身躯都没了，现在还在抢救。
乔正现在都是浑浑噩噩的状态。
苏晨沉默片刻，扭头走向另一边。
这里的很多人他都认识，但也有一些是他所不熟悉的面孔，他一一走过，看过，才在出口的位置转过身来。
肖平还留在原地。
他坐在苏文豪的尸体边上，低垂着头，不复身为指挥官的一切神采，只有悲切与颓唐。
肖平身边跟着的警卫员抬头看向苏晨，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忽然迈步脚步跑过来，来到苏晨的面前。
苏晨有些意外：“你这是……”
“苏副官让我带句话给你。”那位警卫员的眼睛有些微红，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录音装置，递给苏晨播放。
苏晨接过那个小巧的金属盒，按下播放键，那家伙的声音就从里面传出来。
【我还是最怀念当年在远辽城里拼命的日子，苏晨，你千万别掉链子。我们……我和老刘……都在天上看着呢。】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仿佛正站在身边，笑着和自己说话。
苏晨有一刹那地哽咽住了，他只默默低下头。
“这是……”
片刻后，苏晨抬头看向这个警卫员。
“那是战争前，他和我说的，他说，如果……如果他牺牲了，请让我将它带给你……他说，他不甘心什么话也不留就走了。当军人死了，就要让人记住，这才不亏呢。”
苏晨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些人中，抛去林默他们，他与苏文豪相识的时间最长，这是他认识的第一个军官，也是军方体系中，第一个愿意信任他，无条件帮助他的人。
但现在，他终也是走了。
苏晨收下那个小小的录音盒，转身离开这座沉重而压抑的“停尸房”，在他的身后，那个警卫员踮起脚，像是想要跑上来说点什么，但终究是顿住了。
这位警卫员看着前面苏晨的背影一步步走向冗长舰船廊道的阴影，每一步都如此沉重，与他之前所见到的，那个意气风发的苏先生几乎判若两人。
他这一路走来的鲜血与悲伤，又有谁能清楚呢？
末世倾覆，人人都只是挣扎的蝼蚁罢了。
联邦舰队的一线军队几乎已经覆灭，参战的崇神种几乎全灭，亡灵之国的骑士仅剩三十五骑，进入永冻休眠，被安置在远辽逃生船的最深处。
苏晨来到三号医疗室，迈步来到第十七号床位。
才走近，那里便先传来一道女性的声线：“苏晨？”
“你怎么知道是我？”
苏晨沿着床边坐下来，向病床上看去。
那上面的人，正是夏初薇，她身上盖着白色的医用棉被，眼睛却蒙着纱布，正循声伸出手来，一点点地摸索着苏晨的方向。
“感觉怎么样？”
“除了什么也看不见，没什么不好的。”夏初薇还在寻找苏晨的手，“医生和我说，也许可以安装一堆电子眼，先体验一下电子眼的先进技术，等未来生物技术先进了，我也许还能长出来呢，和别人比，我这点状况简直不算什么。”
苏晨看着她的笑容，没吭声。
夏初薇却终于找到了他的手，一点点摸索过来，抓住，而紧接着，以苏晨的这个手掌为判断标准，她缓缓转过头，尽可能地面向苏晨，道：“苏晨，你好像不太高兴，我们成功了啊，我们出来了，你做到了……当年的三明治没白给你做……
“我知道……我知道好多人死了……
“但我们得笑着往前看对吗？
“等我重新拥有一双眼睛，你能带我去看看这个宇宙吗？”
苏晨缓缓扬起头，看见的是女人灿烂而明媚的微笑。
……
……
第十六章 欢迎回来
离开了夏初薇的病房，苏晨便立刻起身，前往了远辽号逃生船层层防卫的最深处。
在一道道安保设施与人员的看守之下，一间不到十平米的房间中，密布着大量的管线，连接着一个占据着大半空间的、类似于培养皿一样的东西，里面满是那种深绿色的液体，而在其中，则漂浮着一个半人半植物的恐怖生物。
那正是被苏晨耍诈俘获的半植物化生物。
在此前的记录中，远辽号被摧毁的当时，它就曾经出现异动，似乎要苏醒过来，好在及时采取了措施，没能让它醒过来。
这虽然是捕获，但这家伙到底是第四种姓，它此前在战斗中受的伤都在缓慢地恢复，这么长时间下来，几乎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了。
如果不是苏晨在，联邦就只能选择在还能够控制它的时候将它斩杀。
这样一个第四种姓，对现在几乎已经没有作战能力的联邦舰队来说，甚至足以覆灭他们。
但苏晨在这里就不一样了，他虽然不是第四种姓，但有血色战甲在，是有能力与第四种姓一战，而且半植物化生物恐怕到现在也不知道苏晨究竟是不是神灵，醒过来恐怕也不敢造次。
不过，苏晨却没有唤醒它的意思，他只是默默地看了一会儿便直接扭过头来。
肖平早已为他在这艘飞船之中安排了房间，那是这艘远辽逃亡船之中的“商务舱”。
远辽逃亡船也好，联邦的方舟也好，虽然是末日之舟，内部的维生系统都很相近，大家的外部生存环境也几乎相同，但也不是绝对的，领导阶层的部分特殊房间，还是有的。
是出于什么考虑留有少量的高等“舱室”，苏晨也不太清楚，飞船内部的舱室设计师和批准这种设计方案的联邦高官可能也都已经死了。
而这个商务车其实也没有比普通的房间大多少，顶多是几平米的空间，别人没有小冰箱、配套电脑之类的而已。
苏晨在一丝不苟的单人床边缘坐下来，便意识下沉，进入阿诺瓦尔之环。
他将黯带出来。
阿诺瓦尔之环里几乎和之前一样，自从上一次“约定”之后，在裂缝另一边恒星系中的裂化生命不再来偷东西，苏晨的垃圾山便越来越多，在这无重力的空间中盘旋，活像是一团垃圾云。
尽管如此，黯也相当好找。
她就坐在一个正方形的白色冰箱边儿上，看着远方的黑暗发呆，像是丢了魂。
苏晨想了想，出其不意地出手，直接将冰箱上的黯给扯了出来。
黯吓了一大跳：“谁？谁！谁偷袭我？！”
在半空中手舞足蹈了片刻，她才看见坐在眼前的苏晨，忍不住眨了眨眼睛，然后又眨了眨眼睛。
紧接着，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这小不点的表情发生了一次极具的变化，从愤怒到茫然到不可置信到兴奋再到愤怒。
最后这家伙直接哼了一声，也不搭理笑吟吟看着她的苏晨，直接飞到了电脑前面，用力地拍着电脑：“库卡斯！出来！我要看猪猪侠。”
后面的苏晨略略有些目瞪口呆，但他让更没有想到的是，库卡斯竟然就这么让黯给拍出来了。
那台电脑自己启动，屏幕亮起光芒，紧接着，印象里传来似是而非的合成音，声音中夹杂着难以掩盖的激动。
【尊敬的启蒙者、黯，欢迎你们回来。】
苏晨只摇头失笑。
黯则气鼓鼓地拍着电脑：“动画片！动画片！动画片！！”
星空的未来在哪里？苏晨并不清楚，但他心中的茫然与恐惧却正在渐渐褪去。
虽然很多人死去了，但很多人仍在，剩下的人将带着死去的那些人的意志，长久地在这片星空中生存下来。
联邦历178年11月12日。
星空世界里没有早晚的区别，舰船里的灯光仅在功能区里点亮，而在星空里，联邦的舰队群无声无息穿行在星海之畔。
在他们的正下方，遥远着一片星团，璀璨而瑰丽，但实际的距离太遥远了，以他们的能力根本无法飞过去，以现在联邦舰队的能力，在路上他们就将时代敷衍至资源枯竭并灭亡。
但此时此刻，确实是联邦舰队曾抵达的最美丽的地方，联邦决定在这里留下所有的尸体。
其实方舟舰队的七艘飞船本身没有多少死者，大量的死者都来自于最后撤下来的联邦人。
因为资源珍贵，这些战士的尸体只能被简单地裹上白布，从一艘艘飞船中被抛向下方的璀璨星河。
舰队的每个人都前来悼念，这是联邦离开坦旦人控制后最庄重也是最沉痛的葬礼。
方舟七号，袁竞成抱着那个孩子在舷窗的边缘，看向那一个个尸体变成小黑点消弭在视野的尽头，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而在远辽逃生船里，苏晨也格外沉默，黯趴在他的肩膀上像是也觉察到了空气里的那种气氛，有些落寞地悲伤。
苏晨看着苏文豪的尸体被抛向星河，忽然想，如果那头晶簇在这里，一定会愤怒地说，你们这是无意义的浪费行为，这是在浪费宝贵的太空航行资源！
但从上一次之后，那头晶簇就再没有出现过，水滴状飞船也没有异动，它像是把头缩在沙子里的鸵鸟，躲在自己的飞船里不再露面，就连本来可以进入水滴状飞船的苏晨都被取缔了权限。
白枫也一直没有醒来。
脚步声从身边响起，一身黑西装的肖平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苏晨的身边，他其实比苏晨略矮一点，因为空间狭小，站的就格外近，他眯着眼睛看着苏文豪的尸体飘向星海，才向苏晨道：“你得想办法让那个十连人出来。”
苏晨没吭声。
肖平这时候才扭头看向苏晨，脸上的神情，语气都是那种一丝不苟的状态，仿佛是一个行走的机器人：“是你把它气成那个样子的，我们得知道这条航线通向哪里，你必须把它喊出来。”
……
……
第十七章 想想白枫会怎么做
苏晨扭头看了肖平一眼，两个人的眼睛短暂的对视，苏晨率先挪开目光，沉默低下头。
“我知道你对那头晶簇的行为感到不满。”肖平推了推自己的眼镜，道，“但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不能把我们都拖下水，那头晶簇的这条航线很奇异，躲开了坦旦人，但再往下航行，前面很长的一段距离，都是无补给的星空空白区，虽然不是巨洞，但那也意味着，如果我们继续按照那头晶簇的航线前进，我们很可能就要冒着资源耗尽的风险。
“而那头晶簇的航线确实标出了那么远，我们必须弄清楚它这条航线究竟是意欲何为。
“苏先生，这些天你也在看《星空基础理论常识汇编》，我想你应该清楚，随意偏离航线和沿着错误航线航行的后果，那头晶簇躲在水滴状飞船里不出来不行。
“我们损失惨重，现在联邦舰队里，几乎没有能拿得出手的战力，不说遇到什么太空灾难，就是遇到一支和我们联邦舰队相似的舰队，我们恐怕都未必能够对抗，我们不能犯错，也不能选择错，因为我们没有那个机会。”
苏晨还是没吭声。
趴在他肩头的黯好奇地打量着肖平，最后又把目光落在苏晨的半边侧脸上。
苏晨不知道怎么开口，他何尝不知道肖平所说的那些的重要性？那头晶簇规划的路线，却没有解释，联邦舰队现在又是这个样子，老一批的军人几乎死光了，新一批的军人还在培养，就连崇神种都难成战力，这一次，它们也损失惨重，而且在付出如此的损失后，它们的另一缺点暴露出来。
——崇神种并不是能够无限附身与寄生的，它们作为“大群”的总量是有限的，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孕育出一个个体，而在此前的大战中，它们损失极多，那一万多有种姓的崇神种都不是单一崇神种构成的，每一个有种姓的崇神种本就携带着大量的崇神种个体，那一万余种抵达种姓级别的崇神种的死亡，对于它们的整个大群来说，是无法预估的巨大损失，现在也几乎是一蹶不振的状态，别说是催生出一个第四种姓的崇神种了，就是催生一个第三种姓的崇神种都成困难。
这种种之下，使得现在的联邦舰队，七艘飞船庞大，也有千万的人口，但却完全是纸糊的，没有什么作战能力，因此，肖平才说不能选错。
能战斗的人几乎都已经战死了，后面的替补者还无法及时补充上来，这样的舰队承担不起风险。
但肖平不知道的是，苏晨也已经去过了，否则，他哪里能知道那艘水滴状飞船自己进不去了？
结果也由此一目了然，那头晶簇真的把自己关起来了。
苏晨有些无语，更有些无奈，他相信自己的那番话想必是被那头晶簇听进去了，但没想到那头晶簇会变成这个样子。
不过，其实苏晨倒不觉得那头晶簇是真的自闭不出来了，只是它想要有一段时间安静安静而已，而且，在它的判断中，现在联邦舰队按照它的航线航行是绝对安全的它才不出来。
以那头晶簇的冷静与利益至上，它不可能看着联邦舰队深陷风险之中。
然而，虽然是这样想，但肖平的这番话，他还真没有办法回答。
见苏晨没有开口的意思，肖平就也放弃了似地不再说下去。
其实他和苏晨的判断差不多，那头晶簇虽然脾气古怪，但不是关键时刻意气用事的人，它不出来很可能就意味着安全，但他们这些人身为联邦的高官，在不了情况下，却无法像是它一样处之泰然。
肖平叹息一声，感慨道：“其实我都觉得不可思议，那个十连人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外星人，逃亡之战，它虽然把我们也都蒙在鼓里，但它到底棋高一着，坦旦人也败给了它，它的种族一定极为先进，无论是观念还是技术都远在我们之上。而这样的先进生物，竟然会因为你与白先生的事情闹脾气……这太不可思议了。”
苏晨摇摇头。
他有点认同肖平的话，那头晶簇处处彰显着自己先进种族的优越感，有时候表现的却像是一个失败的中年男人。
那是最不像来自于先进文明的先进文明个体。
这时候，这场星空葬礼也几乎快要结束了，肖平不再说话，迈步向后走去，角落里的警卫员急急忙忙地跟上来。
便在这时候，苏晨才道：“我会去找它的。”
庞大的舰队在星空中缓慢航行，苏晨真的去找了那头晶簇，它似乎却仍并不想见到苏晨，水滴状飞船对苏晨完全密闭，苏晨根本进不来。
苏晨却有自己的办法，上一次他是偷偷来，发现进不去就直接走掉了，但这一次，他直接来到水滴状飞船的附近，拍着水滴状飞船那光滑如银的外壁，大声道：“呵，你要在里面当缩头乌龟当多长时间？这就是你的厉害之处吗？把头埋进沙子里？先进文明的必杀技？还是说，你和白枫说的那个你有老婆是忽悠的人？怕被发现所以躲起来了？”
苏晨的这招不是无的放矢，他想了想：这种情况白枫会怎么做？
答案就是眼下的这种办法。
而这办法也是出奇的好用，苏晨的话音才落，在周围路人们目瞪口呆的目光中，水滴状飞船中便爆发出那头晶簇的咆哮：“老子说的是真的，白枫那傻子，我犯得着编瞎话来对付他？我成功的人生简直能让那个人生败犬满地找牙一辈子抬不起来头。”
苏晨严厉的目光扫向周围，附近的工作人员匆匆离去，很快清场，虽然清场了，但传闻却一发不可收拾，而且极为地玄乎与离谱，在众多的说法中，苏先生舌战十连人，最终的结果是一直在水滴状飞船中不出来的那头晶簇终于是忍无可忍，跑出来和苏晨对骂。
当那头晶簇被这种无聊的办法逼出来后，苏晨忍不住在心中叹息一声。
还是白枫了解这家伙。
疯子，外星人，还真是奇异的组合。
第十八章 苏晨与晶簇
在联邦攻击舰之中，监控无处不在，苏晨和那头晶簇的“争吵”发生在飞船之中，虽然周围的大多数人都已经被苏晨赶跑了，但唐浩波和舰桥之中的一众人却一直盯着苏晨和那头晶簇的情况呢。
虽然觉得这么做有些不太好，但唐浩波考虑到这两个人的身份和他们对整个舰队的重要程度，还是一直没有放下这边的情况，不过让他和一众人都长长松了口气的是，苏晨和那头晶簇的争吵并没有持续太久便停了下来，两个人甚至在另一边的角落坐了下来。
这与外界疯传的流言大不相同，但还是让唐浩波长长松了口气。
而这时候，他们有关于那个停泊位的画面与音频突然就中断了。
负责的舰桥工作人员立刻道；“舰长，其他位置的信号都十分良好，只有……”
“别管他们了。”唐浩波摆摆手打断下属的话，他相信，那两个人已经不用他来操心了。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苏晨不是白枫，也与看着精明实则喜欢意气用事的那头晶簇不同，他的目的是把那头晶簇喊出来，达到了，自然也就再维持着吵下去。
那头晶簇冷漠地盯着苏晨看了好一会儿，也不吭声。
苏晨想了想，道：“谢谢你。”
这一招却是那头晶簇万万没想到的，它扭过头来，红宝石铸就的血色水晶眼默默地凝视着眼前的苏晨：“你真是一个怪人。”
“我是什么样的人，身为我的盟友，你还不清楚吗？”
“现在想起我是盟友来了？”
“我从来就没有忘过，我也不可能无视你所做的一切，如果没有你，联邦没有一个人可以走出坦旦人的实验场，哪怕你的目的同样是想要研究我们，但方式不同，认同度就会不同，我和现在的联邦高层，都对有着充足的认可。出于这一点，我真的很感谢甚至是感激，你做到了我们做不到的事情，将绝对的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听到这里，那头晶簇恐怖的晶化面孔下才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恐怖笑容，似乎有些洋洋得意。
苏晨看了它一眼，有些失笑。
苏晨刚刚所说的全都是他的真实想法，他确实对这头晶簇充满感激，如果不是它，他们不可能还活生生地站在这里，甚至坐在角落里说话。
但这不是苏晨全部要说的东西。
他缓缓吸了口气，看向身边的这头面目可怖的生物，道：“但那是出于这件事的结果本身的感谢，但如果是我，我仍对你的行为表示不满。”
那头晶簇刚刚悄悄咧开的嘴角重新合上了，它盯着苏晨，目光显得有些不善：“你这可是恩将仇报的傻叉行为。”
苏晨摇摇头，道：“我说了，那是对这件事的结果本身的感谢，如果我的眼睛只想要拯救世界、救赎人类，那么这对于我来说，这确实已经是全部了，但……我是一个公私不分的人。我的一切行为，哪怕是再大公，也都是为了我自己的那一点点的私和珍重的一切，所以，我仍十分不满。呵，也许你会觉得我是一个缺乏大局观的自私自利的人，但我就是这样糟糕的三观，没有我的小世界，公对于我来说就缺乏意义，哪怕是喊着为了人类的未来而战的口号的时候，那也是我确认我所期盼的私也已经无法保全的时候。”
那头晶簇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忽然道：“傻叉。”
苏晨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瞪着眼睛道：“我这么严肃和你说事情，你就这么答复我？”
“你明确地表示了对我的不满，还不能让我骂你？你是你们人类的州官吗？”
“你在说什么？”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你们人类的俚语，你身为人类都不知道吗？”
苏晨的嘴角抽了抽，道：“我……”
这一刻，饶是他竟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复才好。
那头晶簇却反而露出它那狰狞的笑容，显得很开心，道：“不过，我明白你的意思，那不是不满，你所谓的不满，是我没能达到你心目中对我的要求，而如果我对你来说是一个没有意义的人，那么你就不会因此而对我生气，因为你不会给我设下要求。而这说明我是对你来说重要的人，我也有朋友，谢谢。”
这回是苏晨有些微微地呆住了。
他盯着这家伙看了好一会儿，甚至都有些怀疑这家伙究竟是不是普通人类假扮的十连人了。
然后他才有些尴尬地扭过头来：“你到底会不会说人话？这话怎么让你说的gay里gay气的。”
“你也许生气，但我很高兴。”那头晶簇这时候缓缓站起身来，“不过你也别开心太早，我出现在这里，有我的目的，为了那个目的，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苏晨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它，不知道这家伙究竟是在闹哪一出。
那头晶簇却没有再看向苏晨，而是站直身躯，道：“白枫不会死，他的事情我确实很久之前就知道了，因为当时我恰巧路过他，但我没想到会在伽勒法26上再碰到他。”
“你真的知道他丢掉的那段记忆？”
“没错，但我不能告诉他。”那头晶簇道：“相信我，他知道那些事情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我承认我这件事情做的不好，但哪怕他苏醒过来，也不会记得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一切。”
苏晨皱起眉头，道：“能和我说说吗？”
那头晶簇摇摇头，又点点头，道：“那是一个深空之中的故事。”
苏晨扬起头，等待着这头晶簇继续说下去，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家伙说了这一句话后，便直接裹紧身上沉重的灰黑色长袍，迈动脚步向另一边走过去了。
苏晨都惊了。
他站起身来：“你这说话说到一半是怎么回事啊？”
“朋友的秘密，拿你的秘密来换。”
“卧槽你真的是外星人吗？真的是吹到天上去的十连人吗？”
“如果我是一个脑子正常的十连人，你就不可能在这里见到我了。”
这个回答让苏晨哑口无言，呆愣原地，半天愣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半晌，等那头晶簇的高大背影都几乎快消失在拐角了，他才跑上去：“你的飞船不要了？你要干什么去？”
前面传来闷声的回答：“你喊我是为了什么？”
……
……
第十九章 中间目的地
舰桥之中，就连唐浩波都没想到，那头晶簇和苏晨聊了半天后，竟然径直跑到了他的舰桥里来。
当那高大的影子迈着极端沉重的脚步出现在舰桥里的时候，不少人的呼吸都由此变得有些急促。
尤其是在看见那灰黑色长袍下若隐若现的结晶化躯壳的轮廓之后。
联邦造舰这半年多来，绝大多数体制内的人都听说过这个奇迹般的十连人，它和它的那艘不起眼的水滴状飞船所掌握的技术足以碾压整个人类联邦，但却很少有人真正见到它。
在很多相对科学的理论中，科技先进的文明，对身体的要求应该会急骤地降低，并且向精简化与功能化靠拢，但这个十连人却格外地与众不同，单从外观来看，它简直像是一个扭曲变异的怪异。
苏晨却想起这头晶簇曾和自己说过的话。
十连人的生物特征不是它这种晶簇的样子，只是它是这个样子。
这个不正常的十连人又为什么要出现在坦旦人的实验场里呢？
苏晨从自己现在所了解到的种种情况来看，这头晶簇很可能是自己找过来的。
它在寻找坦旦人的实验场，在寻找它们的实验。
而现在，它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吗？
是那些坦旦人的实验数据，还是……
苏晨的目光缓缓扫过舰桥里的人们。
而在前面，那头晶簇已经来到了主控台的位置，负责那边的舰桥工作人员在得到了唐浩波的眼神暗示之后主动地让开了自己的位置。
那头晶簇直接对着控制台深处手臂，它的五根手指翻开一样自动弹开，露出其下的接口，直接接入了控制台之中，它的那手指借口与控制台并不匹配，却出奇地能够兼容。
而很快，就有一幅立体的星图被投影了出来，赫然正是他们目前的航行路线，极为地精致与精确，远比联邦舰队这些天自己探测的要强。
“不用惊讶，这可不是我在我的飞船里巡天探测出来的，我此前是从这里过去的，当然有这里的星图。”那头晶簇扭头看向众人，放大星图中略显黯淡的一角，那里有众多的行星、恒星系汇聚，毗邻着一片超星团，被超星团的“光芒”照耀，人类早先探测中，甚至都没有发现这一区域。
“这里是卡库拉马克，我们航线的终点，以现在联邦舰队的资源储备和航行能力，我们将在资源储备跌破百分之三前抵达这里。
“以我们现在的速度，这大概需要三年的时间，当然，我们本身的速度已经达到了时间膨胀效应的程度，三年的时间是相对而言的，对于我们来说，不用一个月，我们就能抵达——当然，前提是这支舰队的破铜烂铁飞船没有一艘会提前出故障。”
这头晶簇的小笑话没能让任何人发笑，人们彼此面面相觑。
苏晨黑着脸问：“出故障的概率大概有多少？我们能自查到吗？”
“能自查到的故障我是不会说出来的，大概百分三十吧，毕竟是仓促建造的，星际远航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那头晶簇似乎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它是在和一群毫无星际航行概念的菜鸟说话，无趣地转向正题，“故障暂且不谈，我要说的是，在这个航行过程中，我们不能停下来补给，即使沿途遇到恒星系甚至是正好在我们道路上的流浪行星也不行。”
唐浩波皱眉道：“为什么？”
“很简单，因为我们还没有逃出坦旦人的收缩范围。”那头晶簇的这个回答让场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是脸色骤变。
“这怎么可能？我们明明已经……”
“没有什么怎么可能。”那头晶簇淡淡道：“这就是事实，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仍在坦旦人的实验船边界中，只是，在这个边界地带，没有它们的实验行星，也没有它们的驻扎军舰，但它们确实有在这个范围内布控——因为这个实验，无论如何是不能被其他种族与文明所知道的。”
这头晶簇看着璀璨的星图，脸上的笑容有些阴冷：“连第九种姓都不能满足它们的野心，呵……”
苏晨扭头看向它。
唐浩波紧皱眉头，指着星图中的航线的终点位置：“这里看起来也不远啊，就是坦旦人实验场之外了？而且这里有什么，我们为什么要去那里？”
“你们所以为的星空是什么样子的？”那头晶簇转过身来，将手从控制台之中拔出，看向周围舰桥里的人类工作人员们，但这个提问句却不是为了发问，它的嘴角挂着轻蔑的冷笑，道，“无垠的星河，稀少的生命，绝望的黑暗森林？没错，绝大多数地方都与此类似，几万光年都找不到一个文明，那是最常态化的状态，尤其是在神战之后，在真正的宇宙里，人类所记录的有关宇宙的影视、文化概念都是有严重偏差的，宇宙一大家，是一件很离谱的事情。
“不过，在这片星空里，却有一个例外。
“那里是守护者的种群诞生之地，也是守护者的种群灭亡之地，行星与恒星以奇异的状态分部，大量不具备星空位置条件的行星却拥有宜居环境，无数的种族在那里繁衍生长，拥挤在一处。就像是人类历史中的战国时期的中原大地，当然，那是星空为宏图的。
“这就是卡库拉马克。
“这是一句守护者文明的语言，翻译成联邦语的意思为：混乱。
“守护者死去，而混乱诞生。
“因此，这片星河又被称为混乱星域。
“那是整片星空里最繁华也是最混乱的地方。
“以我们这七艘飞船，一千多万人，在星空就是沧海一粟，而我们的飞船太垃圾了，我规划的路线能迷惑一时，但坦旦人迟早能找到我们，我们只能去这里，因为我们只能躲在这里。”
那头晶簇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下去，而是直接转身离开。
苏晨跟上它的脚步，问道：“如果按照你所说的话……坦旦人的实验场为什么选在离其他文明这么近的地方？”
那头晶簇一直没回答，直到与苏晨一起走出舰桥，它才站住脚步，扭头看向苏晨，面无表情答道：“因为坦旦人，是神战后混乱星域最大的靠山……之一。”
苏晨的脸色终于变了。
第二十章 不列颠之王的赠言
那头晶簇带来的消息让气氛显得有些沉凝。
刚刚才有些放松的联邦舰队又一次警惕与谨慎起来，而苏晨的心中则更为沉重。
他没有怀疑那头晶簇所说的，如果他所说的混乱星域真的存在，这样的星空里，一个“文明集市”独立存在的可能性太低了，背后站着无数强大的文明，出于各自的目的维持着这样一个奇异混乱星域的存在才是正常的。
对于高等星空文明来说，天时只是一个关键条件罢了。
而作为幕后之一，坦旦人如此靠近混乱星域也变成了正常之事。
但苏晨也不得不承认，这是现在摆在联邦舰队面前的唯一办法，以他们飞船的能力，哪怕隐藏的够好，在漫长的时间下，只要坦旦人想要找他们，总能在星空里找到，这样的话，与其向某个深空位置乱飞，到不如直接进入混乱星域，隐藏在纷乱的文明之中。
坦旦人在混乱星域必有触角，但那头晶簇也说了，它只是混乱星域幕后的靠山之一，如果混乱星域真如那头晶簇所说，他们七艘飞船完全可以隐藏起来，想办法鸟枪换炮就行了。
而且，“文明集市”的好处也必然意味着——他们也许可以通过自己建造之外的方式获得先进飞船。
弱小者，选择的余地就会变少。
这已经是目前看起来最优的选择了。
苏晨缓缓吐出一口气，虽然是如此，但他的心中还是有些焦急的，现在的联邦舰队缺乏作战能力，真到了混乱星域，交易或者去抢别人的飞船都没有资格，反而有可能会遭到其他文明的袭击。
苏晨意识到，他必须抓紧速度突破第四种姓。
现阶段，现场的军备与飞船是拿不出来的，崇神种也在缓慢的恢复之中，能速成的办法，就是把自己变成第四种姓，届时，自己与沈玥两个第四种姓强者，应该足够厉害了——这一点也是得到了那头晶簇认可的。
它道：“你别看在坦旦人的实验场里到处都是高种姓的怪物，但那是不知道多少岁月培育出来的，而在星空里，很多种族甚至一辈子都无法成为暗能生物，而成为暗能生物的，又很少有人能达到第四种姓，第四种姓，在一般的星空种族里，就像是你们联邦地面文明时代的核武一样的存在，别被我和坦旦人吓到了，绝大多数星空文明都很垃圾。如果你也能成为第四种姓，我们的舰队就有了两个第四种姓，起码能在混乱星域里混一混。”
苏晨闻言张了张嘴，对这头晶簇的这番充满文明优越感的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片刻，只道；“关于从第三种姓抵达第四种姓，你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吗？”
“如果骑士们的那个圣杯没有毁掉，也许我能帮你，但现在，我也没有办法。我对第四种姓唯一了解的是，它似乎和意识形态的演变有关，但这方面的资料我没有，也没有权限。”那头晶簇对此缓缓摇头，想了想，才又说道：“不过，我建议，如非必要，沈玥最好别出手。她的暗能方向是有属性和能力路线的，也许坦旦人会有记录。”
苏晨的脸色有些发黑。
沈玥不能出手，这不就相当于没有第四种姓了吗？
出于这种种原因，苏晨有些焦急起来。
不过，关于通向第四种姓的路，与之前相比，苏晨也不是没有任何头绪的状态。
他得到了那位永恒之王的一点“启兆”。
在此前逃亡之路上，亡灵之国刚刚参战，永恒之王投影于星空延展神国之初，便向苏晨传递过来了一道消息，那道消息无关于逃亡之战，也无关乎亡灵之国，而是一道与当时的情况都没有任何关系的信息。
那是通往第四种姓的密码。
那只是简单的一句话。
【灵魂的生长，也许能打开通往第四种姓的大门。】
那是那位帝王对苏晨的最后馈赠。
苏晨从中隐隐抓到了什么，暗能层次的延展，也许和所谓的灵魂息息相关，也就是那头晶簇所说的意识形态的转变。
灵魂，也就是意识态。
因此，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苏晨便一直在自己的房间中，尝试修炼与突破第四种姓，希望能够找到所谓灵魂的痕迹。
联邦舰队的航行方面，有整个技术团队的支持，更有那头十连人晶簇在，苏晨完全没有插手去干预的必要，更没有什么需要他来操心的。
苏晨的任务，就是修炼修炼再修炼。
他甚至找来了沈玥，两个人一同研究第四种姓的状态。
不过，沈玥与苏晨不同，沈玥的第四种姓不是依靠她自身抵达的，而是通过原生之母这个第九种姓裂化而生的，在进阶之路上的修炼能给苏晨的帮助很小，不过，她到底是第四种姓，尤其是在占据了重瞳少女的身躯之后，她更是在灵魂上处在一种十分奇妙的状态，苏晨在她身上希望能够得到一点启发，因此，两个人也一直是在交流之中。
沈玥也没有任何的抗拒，苏晨的要求她都会完整地配合。
后来，那头晶簇也干脆加入进来，它想要区分沈玥身躯中“一体双魂”的状态，甚至就地取材做了一个简易的仪器，用以捕捉所谓意识态的波动，这个仪器落成后，在普通人的身上使用十分有效，虽然无法详解灵魂的状态，但却可以通过波的形势捕捉到一定的边缘，但可惜，这个仪器对普通人有效，仿佛也无法捕捉第四种姓的意识形态，对沈玥和她身躯之中的另一个灵魂毫无作用。
如此折腾了好长时间，却也没有得到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但长时间下来，苏晨反而隐隐生出一些不成熟的猜想。
也许是他们的方法出现了问题，通过灵魂角度进阶第四种姓，也许不是像是它们所想的那样，就像是制造飞船之类的一样捏造与改变所谓灵魂即意识态的形态那么简单。
……
……
第二十一章 阴差阳错
苏晨躺在自己的“商务车”单间中，盯着天花板，视野之中，其实是流光溢彩的暗能世界，他伸出手来抓了抓那些飘逸的暗能，在心中微微叹息一声。
第四种姓的大门就像是天堑。
近一个月的时间，他们有惊无险地靠近了航线的终点，哪怕是联邦也能够检测到那里的星体以及其中的文明了，苏晨却仍迟迟没能突破第四种姓。
他觉得自己隐隐抓住了某种关键，却一直没能真正地找到改变意识态的办法。
沈玥这些天给了他做了不少切身的测试，在苏晨的理解中，第三种姓到第四种姓确实是质变层次的转化，到了第四种姓，生物体看起来还是生物体本身，但在细微的层面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了，就拿沈玥来举例，她看起来仍是寻常人类的样子，但从根本上已经发生了变化。
苏晨目前得出的结论是，第四种姓的变化，使得生物体本身更融入暗能世界甚至是宇宙自然世界，低种姓的第一到第三之间，就像是口渴者用水龙头接水，区别只在于水龙头的出水量和速度，但从第四种姓开始，就是直接把人泡在水里了。
苏晨现在要寻找的，就是这个泡在水里的办法。
意识到了意识态的改变并非是他们能够轻松想到的“重塑灵魂”之类的手段，并得出泡澡理论后，苏晨觉得自己已经距离第四种姓的大门很近了，但却仿佛仍隔着一层薄纱一样，迟迟没有走出那一步。
而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在整个联邦舰队里，竟有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先他一步已经开始表现出第四种姓的特征了。
那个人正是差点在之前逃亡之战中死掉的赛西·铂金。
当日在坦旦人的飞船中，他精疲力尽，被狄克等人的小队找到，拼命带着才抢出来了一条命，那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机会死定了，没想到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甚至有了突破第四种姓的机会。
这件事情，确实连赛西·铂金自己也没有想到。
事实上，他迈步向第四种姓这件事，都不是他自己发现的。
赛西本身的伤势不重，恢复的也快，舰队起航后不到十天，赵苗苗才从昏迷恢复意识，他却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了。
经过逃亡之战，虽然活了下来，但战场上的一幕幕像是刻在赛西的脑子里一样，那些死亡与绝望对他的触动不可谓不大，尤其是乔纳森，那个雄狮般的男人他这辈子也无法忘记。
因此，赛西才离开舰队的医疗部，便立刻申请宝贵的舰队资源，投入到了修炼之中。
第四种姓，他是没想过的，只想着抓紧时间提升实力，起码要达到苏先生的那个程度，第三种姓巅峰。
现在联邦舰队什么都缺，尤其缺少战力，他提升的越快，无疑也就能够给舰队帮上忙。
他毕竟也是现在舰队中为数不多的人类第三种姓，虽然得不到苏晨那样的重视，但却也一直在那头晶簇与联邦舰队的监控中，那头晶簇虽然不太看得上赛西这个“普普通通”的第三种姓，但毕竟现在舰队里没有战力，也就一直在辅助与观察着他的修炼，因此，在数据监控中，那头晶簇率先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在赛西的某一次常规修炼中，他的暗能波动竟然突破了第三种姓所能够达到的极限阈值，对周围的暗能世界产生不可预知的剧烈反应。
虽然只是一瞬间，而且影响也只在赛西自己的房间里，但那头晶簇立刻判断出，赛西·铂金恐怕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越过了苏晨都没有顺利越过的那个门槛，达到了可以“直上”第四种姓的程度了，只是因为他本身的积累不够、方法不对，只能一直在第四种姓的门口徘徊，不得其门而入。
而在赛西被发现之后，那头晶簇与联邦便立刻加紧资源，推进让它速成第四种姓。
到今天，已经是第四次冲击第四种姓了。
苏晨所看见的暗能世界的光影都在微微地变化，像是有人在湖中丢下石块，引起一阵阵的涟漪。
这种波动已经尽可能限制在飞船之内了，苏晨能观察到的也就只有一点点而已了。
赛西能率先突破第四种姓，对于舰队来说是好事，不过他的积累有限，认知有限，终究还是有些困难，不过，那也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人类的第一个第四种姓，即将诞生。
而赛西·铂金冲击第四种姓的位置，则正是远辽号逃亡船的生物实验室，远辽制造的逃生船在功能与质量上还是要比联邦方舟强一些的。
而在这个实验室的内外，早已是挤满了科研人员，正通过大量的仪器试图记录这一过程，而飞船里的所有天赋者也都被召集了起来观摩。
狄克正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但他甚至不如苏晨，连暗能都无法看见，只能看一个纯粹的门道，无限地羡慕了。
而这时候，项目也几乎是绝大多数在这里观摩的天赋者的想法，除了个别高种姓的能感受到一点门道之外，别的天赋者的感知其实和普通人就没有什么区别。
苏晨却在这时候离开了自己的房间，急匆匆地赶向舰桥。
此时，距离他们逃离伽勒法26已经近一个月了，高速飞行所引发的时间膨胀效应下，外部时间已经快过了将近三年了，他们也已经无限地逼近那头晶簇所说的混乱星域了。
而就在刚刚，苏晨接到舰桥的紧急信息。
他们收到了来自于深空中的一个信号！
那个信号并非来自坦旦人，而是一个陌生的文明，现在那头晶簇正在紧跟赛西·铂金的突破第四种姓的进程，没有在这里，等苏晨到了舰桥的时候，联邦方面才堪堪破译出对方信号的内容。
对方似乎是一支“打劫”部队，盯上了破破烂烂的联邦舰队，正叫嚣着要他们停下来交出所有资源！
……
……
第二十二章 迪络人
苏晨赶到舰桥的时候，联邦已经定位到了对方飞船的位置。
那是一艘样貌惊人的巨舰，上下两个巨大的三棱锥状体，中央柱状结构连接，形成整个飞船，它的体积相当庞大，足有两艘方舟的体积，其上舰炮林立，森然而恐怖。
其中的几门大威力能量武器甚至已经开始蓄能，恐怖的能量波动已经能被检测到。
如果联邦舰队初入星空，就遇到这种像是刺猬一样的“恐怖飞船”，恐怕要先慌乱与惊恐一下，因为它看起来确实十分凶猛，但经历过与坦旦人一战后，虽然联邦舰队的飞船还是破烂飞船，但见识和经验在那里，不会受到太多未知事物所带来的影响。
眼看着苏先生来了，唐浩波直接道：“苏先生，它们的飞船技术确实在我们之上，不过，真正的技术相差不算太大，只是我们没有什么防御与反制措施。”
“交出资源能放我们走是不可能的，它们放话只是想要迷惑我们，或者是为了避免战斗平白消耗资源。没有任何交流的意义可言，我们和它们必有一方要被全部吞下。”苏晨的目光也看向画面中的那艘巨舰，道：“那头晶簇呢？我们拿它的水滴飞船直接撞过去。”
“它还在实验室里，刚刚回应了，它无法抽身，正在协助沈玥进行介入生命层级态暗能跃迁……苏先生你别这么看我，这是晶簇先生的原话，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总之它这时候脱不开身。”唐浩波露出苦笑，“但它的想法和您一样的……嗯……简单粗暴，它说它在很久之前就在它的飞船中录入了你的个人权限，只要是你，通过声控是可以独立完成……嗯……拿着水滴飞船撞过去的。”
这番话里，唐浩波多次地停顿，目光频频落在苏晨的身上，那头晶簇对联邦人没几个瞧得上眼的，却愿意把飞船借给苏先生，这一点，就连他都不得不惊讶与敬佩。
苏先生不愧是苏先生。
苏晨点点头。
突破第四种姓是大事，苏晨到底还是第三种姓，没强到一人敌一舰的地步，也许他可以靠魔改核武直接炸掉对方的飞船，但前提是他能够无损地接近敌舰，而水滴状飞船正好弥补这一缺点。
其实若能捕获对方的飞船最好，这艘狰狞的三角飞船虽然远不如坦旦人，却也比联邦的破烂舰队强多了。
只可惜，现在自己没有实力夺舰。
苏晨心中定计，直接道：“那就这样吧，你们迷惑它们，问它们是谁，暂时稳住它们，等我过去再组织穿梭机抢它们的幸存者，我们需要抓一批人帮助我们了解混乱星域的生存法则。”
唐浩波道：“苏先生，我们现在的军备有限，你冲过去的时候，我们很可能无法给你过多的掩护与支援……”
“用不着支援，一旦开战，你们做好规避就行，我们这七艘飞船都是满载的状态，任何一艘出了问题都将影响整个舰队。”苏晨说话的时候，已经冷峻地迈步走向舰桥的出口了，头也不回地镇定道，“等我炸了它！”
舰桥之中的人看着苏晨离开，面面相觑中，却又都是心中稍定。
唐浩波其实是最紧张的，他本来就不觉得自己能够胜任整个舰队的总指挥这件事情，之前就一直做得战战兢兢，这一次首次遇敌，还是根本无从揣摩的未知外星文明与凌厉的飞船，他生怕自己有任何的失误就葬送了舰队。
要知道，他们能走到现在，是多少人、多少了不起的人付出一切换回来的，唐浩波无法想象如果自己葬送了这一切，他死后要如何面对那些已先死去的烈士？
而在刚刚，那头晶簇的处理就已经让唐浩波有些跌破眼镜了，现在苏先生这简单粗暴，甚至显得有些狂放随意的处置办法，更是让唐浩波有些哑口无言。
但同时在心底，唐浩波反而生出一点安稳与自信。
因为那头晶簇与苏先生这狂放的行事背后，就是自信与强大的象征，这两个人是什么人？经历过之前的种种，尤其是逃亡之战，唐浩波也早已清楚了，他们是谨慎到骨子里的人，是血与火中磨练出来的强者，他们本身没有什么架子与气魄，但唐浩波这样一位半生戎马的人站在他们面前都能感受到压力，因为他们都是真正意义上的狠角色，在联邦舰队缺乏武力的现在，他们就是顶梁柱般的存在，他们的态度，行为，言语皆影响着无数舰队成员。
他们表现的随意对于众多舰队成员来说，就是定心丸一样，就连唐浩波自己都要承认，他也已于不知觉间安定下来，哪怕知道接下来的情况可能不会像是苏先生表现的那么简单，但他也已不再急促与微微地慌乱，重新找回了自己身为合格军事指挥官的镇定与冷静，开始有条不紊地发布命令，询问并迷惑对手。
唐浩波将联邦舰队尽可能表现为菜鸟文明，天真地询问对方的种族，认真地争论条件，询问自己交出物资可否留下一艘飞船让他们离开。
联邦舰队本来就是菜鸟，加上破烂飞船这个既定事实，迅速交流下，双方大量的信息交互，那伙“强盗飞船”便生出几分信任了，以为自己的手段成功了，却仍谨慎地让联邦舰队先分出一艘无害的方舟靠近它们。
而与此同时，苏晨则正在飞快地筹备着，他运来一车的飞船垃圾，把那头晶簇精致的水滴状飞船给糊了个稀巴烂，才进入其中，准备出击——他要等待唐浩波抛出的“诱饵”方舟七号前进一段距离的时候，自己再借着方舟的航行掩护迅速出击。
在这个过程中，唐浩波也将这段时间内获得的对方文明的信息传递回传了过来。
这个文明自称迪络人，似乎也是暗能不适种族，是纯粹的科技种族，混乱星域之中的“流浪强盗”。
……
……
第二十三章 极其先进！
迪络人是一种半固态半液态的奇异生物，它们狰狞的飞船里层结构像是湿滑的下水道，类似营养液的墨绿色液体充斥着百分之七十以上的舰内空间，形成一个奇异的共享交互网络，将这个飞船里的每一个设施与每一个迪络人个体都联系起来。
它们发现联邦舰队其实已经很长时间了。
大概在外部环境的三天前，它们就捕捉到了这支高速在太空中飞行的舰队的踪影。
决定出手，是因为它们确认了，这是一艘纯粹的破烂舰队，很可能是某个附近的、极其弱小的文明刚刚走入星空的舰队，因为这支舰队甚至连跃迁的能力都没有，飞船也看不出任何技术优越之处。
有了以上的这种结论，结合着漫长的观察，迪络人决定出手。
这支迪络人也不是什么厉害与高级的文明，在混乱星域的边缘打劫联邦舰队就可见一斑，它们只能挑软柿子捏，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这么弱小的，当然不可能放过，而这支弱小的舰队，体量却很大，充分体现了无知文明“巨大即强大”的愚昧见底，不过，这种体量对于迪络人来说却是好事，因为那意味着大量的资源。
为了避免损坏这些本就应该属于自己的资源，迪络人没有上来就开火，因为这支舰队实在是太破烂了，它们担心自己随意开火把它们打没了，损失的就是它们迪络人了——自己毁掉大量资源不说，开火本身更消耗了自己的资源。
混乱星域的环境远比那头晶簇所描述的要严峻，中上层的文明或者个体还好，拥有一定的生存空间，像是迪络人这种底层文明，就是什么都缺什么都没有的状态，大量的文明汇聚，资源分割上，弱小者必定什么也没有，但这里唯一的好处是，因为规则与势力的存在，那些强大的文明也不会来随便吞吃它们。虽然穷，但能苦穷苦穷的活着，也是不错的选择。
分不到资源，便寻找与打劫比自己更弱小的。
这其中有一点，苏晨是猜错了的，如果它们交出物资，迪络人是愿意留给它们一艘飞船带着一部分人离开的，届时，迪络人会悄悄跟在他们身后，等他们辛辛苦苦再积累一点资源后再出手抢劫，让鸡在自己的控制中不断地生蛋……最后等彻底没用了再吃掉。
它们的计划进行的很顺利，这支破烂舰队果然是星空菜鸟，被吓唬吓唬就害怕的不行，当即就让一艘巨大但破烂的飞船靠近了它们，给它们接受。
迪络人这时候爆发了微微的争议，有一部分要直接回收，另一部分则想要炫耀式当着这支破烂舰队其他人的面粉碎这艘飞船回收原始物质流，好震撼他们一下，让他们彻底放弃抵抗。直接回收的一派认为这种行为愚昧而无用，是低级文明生物的虚荣心，而另一派则十分地坚持，认为这能起到屠一城下十城的作用，还能彰显它们迪络人的实力，好扬眉吐气一下——就在半个多月前，它们还曾被另一个有厉害暗能生物的同级文明打的屁滚尿流过，现在正好一雪前耻，在别人身上出出气。
两方争执不下，便在这时候，它们的飞船中，却是突发警报了，一艘未被检测到的飞船出现在光学视野中。
那艘飞船极为诡异，看起来似乎和垃圾飞船没有什么区别，飞船的外面破破烂烂，堆积着大量垃圾一样的东西，而且水滴状的飞船体积也很小，极为地垃圾与不起眼，但诡异至极的是，迪络人的探测器根本没有发现它，之前这艘水滴状飞船借着体型优势在另一艘大飞船的遮掩下一路飞过来都没有被发现，直到这时候它超过了前面的大飞船，才在视野里被找到了，而在迪络人的探测器中，那里的空间仍空无一物。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为什么检测不到它？”
“它的速度极快，远超那艘破烂舰队的技术极限……”
“难道说这支破烂舰队是在扮猪吃虎？”
“不对，如果他们真的厉害到我们的探测器连发现都发现不了的地步，为什么连最简单的光学隐形都不做？明明可以无声无息地接近我们，反而要因为这种原始的问题暴露自己，扮猪吃虎的人会愚蠢到这种地步吗？”
“这八成是它们从哪里捡来的东西拼凑出来的，破烂舰队还是破烂舰队，击毁这艘飞船！”
在如何处理联邦舰队的问题上争执不下的两派迅速在如何应对这艘诡异的水滴状飞船上得出了一致结论。
这艘疑似先进的飞船八成是那支破烂舰队捡来的什么先进文明的飞船七拼八凑出来的，想要博一下而已，直接击毁它，粉碎那支破烂舰队的幻想！
谨慎的迪络人立刻爆发出一万分的警惕，早已准备的炮火对准这艘诡异的小破烂飞船，毫不犹豫地开火射击。
刹那之间，一片闪光就吞没了那艘诡异的水滴飞船。
因为检测不到那艘水滴飞船，迪络人只能紧张又焦急地盯着画面。
然而下一幕，却让它们万分惊讶到惊骇欲绝。
打击的光焰消弭于星空，那艘水滴状飞船仍高速地穿空，打击只扯碎它破烂的垃圾飞船外观，露出下面极其精致与完美的银色水滴飞船结构。
“那是强相互作用力飞船！”
“极其先进！极其先进！”
“跑！跑！跑！”
“这艘破烂舰队中怎么会有这样的飞船？”
迪络人的信息世界里惊悚万端，它们庞大的狰狞飞船毫不犹豫地转向，调头就跑，加速飞掠。
而银色的水滴飞船正如银色的闪电般穿掠星空，高速逼近。
水滴状飞船中，苏晨却神情郁闷。
那头晶簇给他的权限十分有限，只能确定水滴状往哪飞，其他功能全开不了，而水滴状飞船的电子隐形是一直开启的状态，光学隐形却没有，这才让他像是傻子一样飞了过来。
……
……
第二十四章 暴力“破拆”
苏晨的操作虽然傻的让人眼花缭乱，但这个战术本身是起到了效果的。
迪络人万万没有想到这样一支堪称原始与破烂的舰队中竟然能突兀地飞出一艘顶级飞船来，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它们的信息交互世界里，瞬间就略过了无数的分析与无数的可能，最终的结果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跑。
星空文明不需要面子，只需要存活。
因此一瞬间形势大变，不可一世的迪络人狰狞飞船毫不犹豫地掉头就跑，就连飞船的种种蓄能中的武器都主动关闭了。
它们很清楚，它们这点武器根本攻不穿人家的飞船。
但它们的速度是远远不如水滴状飞船的，尤其是从静态到加速，苏晨的水滴状又本是高速飞向它们的，相对速度之下，迪络人的狰狞飞船还没有真正地逃跑，苏晨的水滴状飞船就已经如同炮弹般砸进它最上面的一个巨大三角形结构体之中了。
迪络人飞船的偏导护盾和浅层能量护盾都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对于水滴状飞船来说这些防御系统就像是不存在一样，绝对的技术优势下，迪络人连阻挡它的能力都没有，飞船的装甲甚至也都被轻松突破，让苏晨极为轻松与不可思议地一头扎进了它们的飞船内部去。
苏晨的战争素养那是无数次血与火中磨砺出来，才一抵达他便毫不犹豫地从水滴状飞船中穿掠而出，一枚魔改核弹直接被他甩了出去。
苏晨在逃亡之战前，其实就已经准备了七枚魔改核弹，当量虽然各不相同，但都是威力绝伦的恐怖杀器，然而在后来的大战中，这些东西便几乎都没有用上，不是用不上，是苏晨没有使用它们的机会，在与坦旦人的较量中，有没有牌是一方面，你所拥有的牌能不能顺利地打出去就是另外一方面了。
魔改核武在迅速地在对方飞船的空间里爆炸，变成一团无比明亮的白炽光球，随后无边无际的在空间中扩张开来。
光与热在一点盛放。
严格地来说，这才是苏晨第二次投放魔改核武，但与上一次远辽核爆第九种姓时候相比，现在的苏晨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第三种姓的暗能调度能有限度地将爆炸“控制”在苏晨的掌控之中——他能在一定程度上引导这枚魔改核弹爆炸的波及范围，使之层层叠加增幅威力，全面地从内而外搅碎整个战舰……
等等，整个战舰？
绞杀中，苏晨敏锐地察觉到一线异常，但他没法分心观察，魔改核武的爆炸与毁灭冲击扩散的太快了，他必须投入极大的心神才能让自己深埋其中的魔改力量引导整个爆炸。
无序的毁灭在苏晨的手中仿佛也变成了精密的爆破，敌舰的每一个结构都准确地毁灭，每一个生物都被绞杀，每一个机械AI都难逃一死。
但苏晨并没有摧毁整个敌舰。
就在苏晨穿入对方飞船的一刹那，对方的飞船竟然瞬间解体了。
这艘飞船分成三个结构，上下的三角形与中央连接的巨大柱状体结构分离，被水滴状飞船撞穿的最上方的三角形结构被苏晨于半分钟内剿灭于星空，剩下的两个部分却分离出来，借助分离初始获得的作用力迅速加速再加速，亡命似地飞逃，苏晨才绞杀完那个三角形结构，一扭头，另外两个跑掉几乎都快要没影了，在他肉眼的视野里快要变成不可见的小光点了。
苏晨有些惊讶，也有些无语。
但他立刻向水滴状飞船下达命令，穷追猛打上去。
和迪络人的思维有些不同，苏晨没打算放长线养猪，他一向是结了梁子就赶尽杀绝，尤其是这时候，他们才来到混乱星域附近，这货外星强盗无论如何不能让它们跑掉了，也许可以留下几个来获取信息与技术，但它们的飞船一定要被击沉！
苏晨在水滴状飞船中唯一的权限就是操控航向，因此，他才语音下达命令，水滴状飞船并立刻昂扬而起，于径直的状态瞬间加速到恐怖，高速追杀逃亡向那两个不同方向的敌舰分解体。
与此同时，苏晨更是直接向后方的联邦舰队传递消息：“我去追那个柱状体，你们盯紧另一个三角体，确定它的位置，等我回来再杀它！”
苏晨所说的这些，舰桥中的唐浩波等人其实早就已经在做了，苏晨引导魔改核武歼灭首个三角体无法分心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开始定位与追踪两个分裂体了，但这时候，看着苏晨坐着水滴状飞船化作银色的闪电穿空而去，都有些瞠目结舌，他们虽然想到了这伙“星空土匪”不一定能拿他们怎么样，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一个接触，这伙刚刚还嚣张无比的星空土匪就已经四分五裂仓皇逃窜了。
苏先生才像是这里的恶人一样，穷追猛打不已。
唐浩波也忍不住咽了一口吐沫，心中的不安和不自信都少了不少。
诚然，他们这支舰队破破烂烂，简直像是星空收破烂的，但他们的组成却极为独特与强大，一般的同等舰队、甚至是比他们强一点的舰队，都不是更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苏先生一人便可敌一舰！
毕竟，他们可是从坦旦人手底下活下来的啊！
当然，其实唐浩波也清楚，苏晨也许能以一己之力灭舰，但单靠他自己是做不到的，是有水滴状飞船的物体条件，苏晨才能显得如此霸气与强大，低阶生物体个体就算再强，在宏观尺度的星空里仍会严重受限。
唐浩波看着雷达中高速拉近距离向圆柱体敌舰的已方水滴状飞船，心中终于彻彻底底地松下一口气，迅速解决掉这货星空土匪，也算是能够将威胁降到最低了，也不知道能否捕获几个敌方生物，缴获一点对方的先进武器与设备？
唐浩波这边松了口气，另一边亡命飞遁的迪络人可几乎是魂飞魄散了！
……
……
第二十五章 给我们投降的机会！
迪络人这时候的心情是崩溃的。
它们万万没有想到一堆的破烂飞船中，竟藏着这样一个强相互作用力飞船。
而且，看起来，这艘强相互作用力飞船似乎还是被这支舰队捡到与缴获的。
这一点是不难判断的，从刚刚这艘强相互作用力飞船“光明正大”的“隐形”飞出来就已经很古怪了，而前面的一号三角体被击毁的过程也极其的怪诞，飞船里面的人飞出来丢疑似暗能核子炸弹就更是匪夷所思了，这就好比是别人开着次时代隐形轰炸机来炸你，飞到你头顶上却不见炸掉与导弹飞下来，你一抬头看见那艘次时代隐形轰炸机的飞行员自己端着三八大盖跳伞下来杀你差不多。
荒诞与离谱的背后，却证明着那支破烂舰队真的只是一支破烂舰队，他们根本不会用也用不好这艘顶级飞船，只是不知道幸运地从哪里得到了这样一艘强大的飞船而已。
得出这样的结论，迪络人简直憋屈至极。
轰炸机的飞行员跳伞拎着三八大盖来杀你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手里的三八大盖真的能威胁到你。
迪络人本身也不强大，这种前提下，联邦舰队不需要拥有多么厉害的技术，只要有这样的一艘强相互作用力飞船，强行突入迪络人的飞船结构中丢炸弹就可以了。
迪络人绝望地发现，它们谨慎与小心地观察了这么多天，结果竟然就要被这样一个不如它们却比它们幸运的舰队干掉了。
而且看起来，对方藏着强相互作用力飞船也不是为了获取资源，看那艘水滴飞船的绝杀，哪里有半点怜惜资源的样子？
得出这样的结论，迪络人又一阵的气馁与崩溃。
然而这却不是气馁的机会，它们的飞船速度也不慢了，却仍无法跑过身后的那艘强相互作用力飞船，眼看着，柱状体分解飞船与水滴状飞船之间的距离被拉的越来越近了。
迪络人不是会被这样轻松击败的种族，凭借在混乱星域生存多年的经验，那艘柱状体分解飞船中的迪络人意识到自己不可能逃掉，便在逃亡中，紧急向那艘水滴状飞船以及它背后的破烂舰队发出一连数道消息，全都是紧急的投降请求。
“我们投降了！”
“请不要攻击我们，我们已经投降了！”
“我们愿意交出所有武器与资源向你们投降！”
“只留给我们一艘远航船即刻，请接收我们的投降！”
“你们在违反混乱星域共用法的第三十六条例。你们必须接收我们的投降！”
“你们应该聆听我们的条件，给我们投降的机会！我们都给你们机会了！”
迪络人还是很果断的，它们知道没法击沉这艘强相互作用力飞船，干脆连攻击也不攻击了，这时候发现跑不了了就干净利索的投降并愿意交出一切。
可惜，水滴状飞船拥有自动的信息拦截与阻断功能，那头晶簇不在，苏晨的权限有限，他能看见全息投影上弹出一堆看不懂的十连人奇形符号，却连那是迪络人发来的消息都判断不出来，只听到联邦舰队方面传来唐浩波紧急通讯道：“我们收到了敌舰的一连串紧急信息。”
水滴状飞船正无限逼近柱状体飞船。
苏晨的目光发沉，血色战甲早已遍及全身，随时准备出手，面无表情说道：“它们说了什么？”
“很抱歉，苏先生，因为信息有限，我们还没有建立起针对性的信息库，还没有确认它们的信息内容，但我们初步的分析与判断，它们也许是打算投降……”唐浩波的声音从讯道中传来，“等等……三角体飞船也在向我们传递信息……”
迪络人确实十分果断，但恐怕它们做梦也想不到，它们发出的投降信息，水滴状飞船里的苏晨压根看不着，联邦舰队一时根本破译不出来……
它们还在焦急地等待着结果，玩命式地持续发送着投降信息阵列，苏晨却将目光转向另一边。
柱状体和三角体两个分解结构是向两个不同的方向跑的，苏晨这边追柱状体飞船，另一边的三角体飞船却已经飞出去相当远了，联邦传回的信息显示，它应该马上就要跃迁走了。
苏晨不想放走一个敌人，他已灭了对方一个三角体部分，就要赶尽杀绝。
因此，他冷冷道：“我们不用等，我们强，没有必要等，非我族类，又先表露敌意，就算投降也无用。不管他们的消息，你们先开火阻截三角体，我先击毁这艘柱状体飞船，我会尝试留下一部分，你们派人来接收！”
说话的功夫，水滴状飞船已如闪电般穿空而来。
刚刚的一幕再一次重演，银色的水滴状飞船势不可挡地击穿柱状体飞船的一切，在其中无数人迪络人绝望又悲愤的呐喊声中投下第二枚魔改核武，瞬间激发，暗能引导，递增威力，扯碎整个柱状体飞船，只留下一小部分的结构与迪络人留给身后的联邦舰队接收。
与此同时，另一艘三角体飞船已突破层层阻拦，正要跳入跃迁。
苏晨直接向水滴状飞船下达语音命令。
银色的水滴状飞船在黯淡的星空中划出一道令三角体飞船中迪络人心惊肉跳的完美弧线，高速扑杀向它们。
这时候，联邦方面终于破译了迪络人发来的信息。
唐浩波头疼地看着一排的投降请求，迅速无视并屏蔽掉了已被摧毁的柱状体敌舰上传来的信息，转而看向三角体飞船上的信息，才看了一眼，他便眉头一皱，神情凝重，紧急向苏晨传讯道：“苏先生！我们刚刚破译了三角体敌舰传来的信息，它们声称它们将跃迁到一个它们的十分强大的敌人那里去，对方拥有高层次的暗能个体，这里的描述很模糊，用了一个从没见过的独立词汇——但我觉得它们想要说的应该是第四种姓个体……它以此威胁我们不要鱼死网破！”
第二十六章 联邦舰队的第一个第四种姓！
苏晨听到唐浩波的汇报便只淡淡地嗯了一声，继续向前追赶。
苏晨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赶尽杀绝。杀到这个份儿上，还能退缩吗？他们初来乍到，信息匮乏，上来就得罪一个星空文明，还让对方跑了，那未来有的是麻烦。且不说迪络人的这个消息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这艘三角体飞船带着自己找到了它们的敌人，但苏晨相信，只要自己杀的够快，展现出足够的实力，也不可能与对方发生冲突。
苏晨唯一要担心的，就是水滴状飞船暴露，有可能让坦旦人知道曾出现在这里过。然而出于同样的理由，苏晨仍不能让三角体飞船跑掉，综合之下，追击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水滴状飞船就像是纵横星空的死神一样，穿空飞掠，穷追三角体敌舰。
迪络人几乎要崩溃了，它们聪明地“意识到”这支破烂舰队里的人可能都不知道它们所描绘的强大暗能生物究竟意味着什么，但可惜，时间已不允许它们给联邦舰队发来冗长的解释了，有柱状体飞船投降失败被苏晨击毁的先例在前，这支破烂舰队在迪络人的判定中，已经是“不讲道理”“愚蠢野蛮”的象征了，无奈之下，它们已经拉开了足够的距离，只能紧急跳入跃迁通道。
其实迪络人的威胁不是空穴来风，它们确实有一个强大的敌人，就是逼迫它们不得已退到这里的另一伙星空中横行无忌的文明，对方的飞船技术不如迪络人，却有一个第四种姓层次的强者，迪络人只能跑，但也因为技术的差距，它们跑了，对方空有第四种姓却也追不上它们。
跑得快，在星空中也是本事。
但现在，迪络人分析来分析去，唯一的办法，似乎就是直接去找那个敌人，那个第四种姓说不定会看上那艘强相互作用力飞船……届时，两强相争，它们就有机会跑掉了……
其实从这里来看，迪络人对暗能生物，尤其是高阶暗能生物的认知还是很薄弱的，它们根本不知道第四种姓对强相互作用力也没有用，只天真的以为那种层次的暗能个体和水滴状飞船处在同一个层次上。
它跳入跃迁通道，水滴状飞船便紧跟而来。
说实话，怎么跟上的苏晨都不太清楚，他只看见用来给他这个人类看的全息投影上，代表这艘水滴状飞船的光点亮起一道光线，迅速地连接到了前面的三角体飞船上，两边就几乎实现了同步跃迁，对方跳进通道，水滴状飞船也跳进了通道。
两艘飞船几乎是同步跃迁出来的。
才跳出跃迁通道，水滴状飞船便检测到了另一艘小型的黑色飞船，大概也就和联邦的轻型攻击舰差不多，结构是很正常的流线型飞船结构，停泊在星空中，靠近一颗土黄色的固体行星，似乎是哪里坏了，正在从行星内部获取物质维修，对跃迁过来突然出现的两艘飞船都吃了一惊。
在苏晨感知的暗能世界中，那艘小型黑色飞船中立刻升腾起一道第四种姓的恐怖力量，但对方极其地谨慎，只包裹住它们那一边的飞船，甚至不扩散出来。
苏晨却忽然想起很久之前曾看过的一种说法，星空广袤，星际航行，有可能几千年几万年也遇不到真正的星空生命，但只要能遇到一个，遇到更多星空生命的概率就将成倍上升。
动念的功夫，水滴状飞船已高速追上前面的三角体飞船。
三角体飞船里的迪络人几乎快要绝望了，它们才跃迁过来便向那艘黑色流线型飞船发送了数道紧急信息，要说的东西太多，它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便只注明后面是一艘不懂的人驾驶的强相互作用力飞船，而且表明态度，迪络人愿意付出大代价换那个第四种姓出手相助。
但让三角体飞船绝望的是，那艘黑色流线型飞船中的人根本不信它们，它们发过去的消息完全石沉大海，那艘飞船甚至主动下沉向下方土黄色行星的大气层，里面之前疯狂袭杀它们迪络人的第四种姓这时候像是缩头乌龟一样头都不敢冒。
而苏晨的水滴状飞船则更高速掠来，和此前一样，以同样的方法投放魔改核武，摧毁整个三角体，全灭其中的迪络人与其信息记录。
紧接着，他带着水滴状飞船迅速拉升，下达命令原路返回。
这艘水滴状飞船简直不要太好用，语音指令，傻瓜式操作模式，唯一可惜的是，苏晨没有权限使用更多的功能。
重新跳入跃迁之前，苏晨默默向土黄色行星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么短一会儿，那艘黑色流线型飞船都已经彻底沉入行星中消失不见了。
谨慎无比。
那真的是一个第四种姓。
苏晨怕自己露底，也没有和对方有暗能感知上的超远距离碰触，无法判断对方的暗能特性，但第四种姓这件事情却是无疑的了。
第四种姓可没那么好遇到。
苏晨收回目光，水滴状飞船化光消失在星空中。
等苏晨离去许久，沉入土黄色行星中的那艘黑色流线型飞船才又一次浮现出来，它在原地稍一停顿，便放弃在这里的维修，也迅速离去了，唯有迪络人的飞船残骸飘零在星空中，渐渐被土黄色行星的引力所捕获，坠向那片昏黄的世界。
而另一边，苏晨则已经重新返回了原来的星空位置，联邦舰队甚至还没有回收完迪络人，苏晨就已经回来了。
但苏晨才一回来，便感受到星空中升起一道第四种姓的力量，从远辽逃亡船中迸发而出，像是初学者一样无法控制自己，疯狂地向星空中扩散，将周围的一切都囊括进自己的掌控世界之中。
不过，这道力量没有恶意，也没有对任何人造成伤害。
苏晨感受着这股力量中熟悉的特性，心中终于微微一喜。
赛西·铂金，完成突破了！
真正意义上的，属于联邦人的第四种姓诞生了！
……
……
第二十七章 他就要死了！
对于自己突破第四种姓，赛西·铂金自己都是一脸地懵。
他的道路与苏晨似是而非，他没有苏晨那么优秀的暗能感知能力，也对原始暗能缺乏认知，他第三种姓境界下的暗能调度能力都是依凭本能做到的，不知原理，骤然进入第四种姓对他来说简直是一场世界的巨变。
赛西觉得自己身躯之中的骨骼在悄悄移位，血肉仿佛在重新生长，由此生既痛苦又瘙痒的感觉来，但这种感觉在下一刻就全被削弱，无限地削弱——因为他的第四种姓绝对掌控世界放开了。
他的意识像是坐了火箭一样飞蹿出去。
那种感觉就像是周围的世界被点亮了，他在这种展开第四种姓的状态下才终于首次获得了与苏晨早已掌控的暗能视野类似的能力，并清晰地体会到了暗能感知能力的存在，能够观察到周围恢弘的暗能世界，而他延展的奇妙力量正与周围的世界联系起来，将他“视野”所及的暗能世界变成他自己的绝对领域。
赛西甚至不知道是怎么收回与关闭这种感知，但很多曾经他所无法理解的、第四种姓恐怖能力在这一刻无师自通。
拥有力量的那一刻，他便明白了很多事情。
然后他想起了很多人，坦旦人飞船中，无数战死在冲击第四种姓绝对领域路上的人。
如果那个时候自己能够达到第四种姓，也许……也许就不会有那么多人白白牺牲，白白死去了……
——我们还有多近才能杀死他——
赛西永远也忘不了那句话。
那个雄狮般的男人，哪怕是在最后的弥留之际，还在惦念着整个战争。
半年多的相处，也许最开始有些不愉快，但不止是乔纳森，救世主们的绝大多数人，身为教官的赛西都认识，他们也早已在那样的接触与共事中熟悉与认可了他，否则，救世主们又如何会选择在最后时刻，将命交给他，为了他而拼命努力地前进。
他们甚至都没有问过为什么接近到十米才能杀，接近到十米究竟能不能杀，因为绝对的信任，才没有人犹豫与退缩，才将赛西送到了那个位置。
赛西一直觉得自己对不起那份沉甸甸的信任，当时的最后，如果不是狄克拼命将他带出来，他甚至希望能与乔纳森一起长眠在那片地狱战场之中。
踏上第四种姓，不再那样无力，不用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伴被像是屠狗一样宰杀……也是在那一刻开始，成为了真正在赛西心中扎根的愿望。
他希望如果有机会，当下一次还有人这样问他的时候，他可以如此回答：我现在就能破局，今天没有人会死去。
赛西难以遏制地涌起悲伤的情绪，顺着他掌控的暗能空间传递向每一个人。
实验室中，紧闭双眼的赛西的身躯忽然开始变淡。
在实验室内外的科学家、天赋者都露出吃惊的神情，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刚刚还羡慕与祝福神情的狄克刚还在和身边的爱丽丝聊天，表达自己的羡慕，无比希望也自己有一天也能抵达同样的层次，在人们的惊呼声中转过头来，看见这一幕，也是变颜变色：“赛西他这是怎么了？这是突破第四种姓的正常现象吗？”
那头晶簇立刻发出警报：“他的暗能层次还在上升，但本体意识和生命形态的改变却没有停止，反而在跌落物质形态——这样下去，他会直接‘消失’掉！这是什么情况？”
赛西·铂金的第四种姓突破受到了极大的重视，整个远辽逃亡船的资源都倾斜了过来，那头晶簇甚至主动连入了被它自己称为垃圾的远辽逃生船的系统，全心全意地观测与记录赛西的突破进程，也正是因此，它甚至都将外部的事情全都交给了苏晨去处理。
这不是它在全心全意地帮助联邦人类，而是它本身也想要记录这一过程，暗能个体突破第四种姓如果能准确与清晰地记录下来，对它来说也很关键。
但这时候的情况就连这头晶簇也完全不了解了，从刚刚的数据情况来看，赛西·铂金的各项指标都达到了第四种姓的层次，生命体形势都在未知维发生了不可思议的新变化，只可惜设备有限，那头晶簇无法观察到这个宝贵的过程，但好了没有多长时间，赛西·铂金的生命体竟然就开始崩溃了！
饶是这头晶簇也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更不知道该怎么办。
它不知道，场中的联邦科学家就更不知道了。
采取的几个紧急措施都没有用，这时候，倒是一直沉默的沈玥忽然道：“这有可能是寂灭，我们得想办法暂停他的意识波动，就是想办法让他陷入昏迷状态。”
那头晶簇立刻道：“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该怎么让他昏迷？”
沈玥道：“我不敢确定，我只是突然想起，我属于猎幕者的记忆中，我姐姐曾和我提过类似的景象，就是第四种姓的个体感知世界，有可能会发生类似于这种状态，即自我走向灭亡，无声息中强大到顶点而死去，我姐姐将之称为寂灭，但我没有见过真正的寂灭，我只是觉得赛西的情况很类似，打晕他我有办法，我可以从第四种姓的层次直接强行打回他的力量，但这样的话，他必受伤，而且我不敢保证有无作用……”
在沈玥说话的这个过程中，那头晶簇又已经一连尝试了几个办法了，但都失败了，赛西·铂金的暗能掌控世界还在扩张，但他的本体却越来越虚化，部分位置都开始变得透明了。
没人能接受一个第四种姓在诞生的第一天就死去，那头晶簇直接跳过联邦的决议层，向沈玥道：“管不了那么多了，有用无用都要尝试，你直接出手，将赛西直接打进无意识状态！”
太空中，苏晨还正在飞回来的路上，便突然感觉到，沈玥的力量涌起，直接当头一棒把赛西的力量打回去了。
苏晨：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
……
第二十八章 苏晨与沈玥
苏晨回到远辽逃亡船里的时候，事态基本已经控住了。
赛西·铂金的力量被沈玥打回，当场就陷入了一种假死的状态，但他本身的那种淡化的状态却也由此被控制住了，重新恢复正常，他也从实验室被紧急送往了医务室，用器械维持着生命。
谁能想象，这样一个刚刚晋升第四种姓的人，就这样躺进了医疗部？
狄克和一众天赋者都有些无法接受。
那头晶簇与联邦及远辽的科研团队，仍然围在赛西的身边，正在全力跟进他的情况，希望尽快唤醒他，并找出他会进入那种奇异状态的原因。
苏晨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个烂摊子。
沈玥道：“晋升之路就是这样的，独立的天赋者拥有独特的暗能特性，也有独特的成长之路，每个人遇到的情况都会不一样，这不像是量产的现代化武器，没有参考性可言。暗能的世界瑰丽梦幻，但对于我们这些生命来说，其实就像是择人而噬的深潭，我们可以从中获得甜头，但谁也不知道一路走下去究竟会遭遇何种未知。”
苏晨冲她微微点头，知道沈玥是在安慰自己。
第四种姓的诞生本来是提振士气，但现在却反而给了大家很大的冲击，苏晨刚才来的时候，正看见狄克等天赋者离开，个个都是垂头丧气的。
赛西的事情，苏晨也没有头绪，更没有经验，他的经验只到第三种姓，第四种姓他甚至不如赛西，连门都没有摸着呢，也就不可能帮上什么忙。
那头晶簇倒是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热诚，一直忙前忙后，大有其他什么事情都不管的架势，要弄清楚赛西成为第四种姓的过程与原因，以及会陷入那种奇异的寂灭状态的原因。
苏晨便转身前往轻型攻击舰的舰桥，准备跟进那迪络人的情况。
从迪络人那里，应该能获得一手的、有关混乱星域的信息。
虽然这条路是那头晶簇指出来的，但它本身对混乱星域的了解并不多，它也并非来自于混乱星域。
苏晨才准备离开，便听见身后沈玥道：“那个……苏晨，你打算干什么去？”
苏晨顿住脚步，觉得这个问题略略有些奇怪。
他扭头看向沈玥，重瞳少女站在灯光之下，穿着米色的外套，双手正绞在一起，重瞳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在片刻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苏晨正满脸疑惑地盯着自己观瞧——她忍不住偏开头：“嗯……那个……我是想要说，我最近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你……那个……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她心中的另一个灵魂发出银铃般的轻笑。
这让沈玥的脸有些莫名地发红。
但可惜，苏晨这时候满脑子都是从迪络人那里获取混乱星域的信息和有用的技术——那头晶簇的技术虽强，但并不适合联邦，因为两边的差距太大了，迪络人的技术水平反而有可能给联邦带来真正意义上的巨大突破。
因此，苏晨压根没觉察出什么来，沈玥最近确实没有什么用武之地，他想了想，干脆点点头，让沈玥跟上来。
联邦舰队的飞船之间的距离不远，但也需要乘坐穿梭机才能实现最快地从一艘飞船移动到另一艘飞船上面去，苏晨和沈玥虽然能在太空中自由行动与飞行，但那太浪费时间与体力了。
这也是星空给暗能个体摆下的难题，哪怕你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在星空中生存甚至远航，但在无边无际的星空里，那都是没有意义的，依附于飞船而存续，对于强大的暗能个体来说，也是无法摆脱的必要选择。
第四种姓，也不会例外。
会说出肉身横渡星空这种话的人，大都是天真地对星空缺乏认知的人。
苏晨觉得，哪怕第九种姓也很难做到，因为星空太大了，大到第九种姓在这样的宏观世界里也不过是沧海一粟，什么都遇不到也就罢了，徘徊在星空尺度下相对渺小的一小块区域，但如果遇到敌人，尤其是坦旦人那种，没有飞船的第九种姓与之交战，很可能都碰不到坦旦人就被灭杀了。
在登机穿梭机的过程中，沈玥歪头悄悄看了看苏晨，没话找话地问道：“那个，我听说刚刚的事情了，是太空土匪吗？顺利吗？”
“很顺利，十连人的飞船加上我，它们没给我们带来任何麻烦。”
“啊，是这样啊。”沈玥笑了笑，“我有点好奇，星空中也有土匪吗？”
“嗯嗯。”苏晨道，“其实不能说是什么土匪，就是简单的资源的劫掠而已，严格地来说，为的只是现成的资源。说是土匪，其实就只是我们根据我们的习惯对它们的称呼而已，这不过是一群‘星空里讨生计’的种族而已。当然，我虽然不否认它们的行为，但它们来抢我们，我们自然就没有放它们走的道理。”
“哦……”沈玥长长地哦了一声，其实她对这些事情都不大关系，只是想要找苏晨说点什么而已，而就是这说话的功夫，两个人已经进入穿梭机了。
想了想，沈玥问道：“那个，乔安娜她还好吗？”
“哈？”苏晨有些诧异地扭过头来，看向身边的沈玥，“你是怎么知道乔安娜的，我记得你好像不认识她吧？”
“哈……哈哈……没有啦，我也是知道的，我只是听说……你那个经常去看她……”沈玥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慌乱，摇晃着手臂，片刻后，却又有些失落地道，“我听说黯也经常去看她……她是不是一个很受欢迎的人啊……”
“嗯，还行吧，是个对现代东西没什么认知的古代人，亡灵之国的家伙嘛……”苏晨笑了笑，道，“但黯确实很喜欢她，她陷入几乎永久的昏迷，黯也很失望。
“骑士们为这一战付出了太多，仅剩的这些骑士也都陷入这种半生不死的状态，我无法坐视不理，我一直也在想办法，能否唤醒他们，但……
“可惜……”
沈玥默默看着他，也在心中悄悄叹息一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