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死亡之书
苏晨重新关上卫生间的门，开始在房间里胡乱的翻找。
房间很杂乱，女人的衣服很少，男人的衣服却很多，苏晨在卧室里发现了一张显得很寒酸的结婚照。
结婚照里的两个人，苏晨都见过，其中之一就是满脸幸福笑容的中岛花音，而另一个则是一个脸色板正的男人——那张脸正属于卫生间“缝合尸体”的头颅部分。
那是她在怪异感染中死去的丈夫的头颅。
卧室里的床和书桌倒是一丝不苟，苏晨除了口红和简单的粉底之外没有找到任何的化妆品，难以想象，中岛花音还真是个底子好的惊人的美人。
但同样，她也是一个疯子。
苏晨渐渐发现了规律，这房间里，但凡是属于她那个已经死去的丈夫的东西，大都是完好与一丝不苟的，而属于女人自己的东西，不但不多，而且都很凌乱，地面上散着很多画着怪异符号的草纸，从某些草纸上甚至能看出与卫生间法阵似是而非的痕迹。
到了这时候，苏晨已隐隐猜到那个女人究竟想要做些什么了。
而真正的答案是他在床底下找到的。
那是一本古旧的《死亡之书》。
苏晨看见那东西，瞳孔就一阵收缩。
因为他很清楚，他根本不认识那书上的字，但他偏偏就能“看”懂，就像是他与裂化生命、永恒之王之类的存在对话一样，这意味着信息的表达形式在以另一种方式呈现。
这东西并不寻常。
但这种不寻常，只体现在了封面上，苏晨往下翻开，便有些无语地发现，这足足有新华字典那么厚的书他竟然一个字也看不懂，那是某种蝌蚪般的文字，密密麻麻写满整本书，偶尔才有几个风格诡异的配图，似乎是注解，也似乎是示例。
整本书都似乎很有年头了，书页发黄，有些地方甚至还有些许的磨损，苏晨走马观花地看下来，发现其中的某一部分是有注解的。
注解是写在贴在上面的书签纸上的，都是用联邦语写就的，字体娟秀，似乎正是中岛花音的手笔，同样密密麻麻，苏晨将此前在地面上找到的那些绘图的草纸拿来?对比。
他已大概能得出某些结论了。
中岛花音想要复活她死去的丈夫。
怪异造成了他的死亡，她便要用怪异的方法使之复活。
而她从这本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死亡之书》上找到了答案。
根据她自己的翻译和理解?这种方法被称为“苏生之术”，主要需要三个阶段的准备?第一阶段?只要按照书上的方法构建献祭的法阵，用青年、中年、老年、男人、女人的尸体重新拼凑身躯，这样，众多人的灵魂，就可以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死去者的灵魂了?灵魂的完整，是复活的基础?而新拼凑的身躯上?必须以需复活者的头颅为主体才能让希望复活的那个灵魂主导这具新身体。
而第二阶段就是发酵期?按照这上面的说法，第一阶段的拼凑尸体完成后?需要等待一段时间?至少十四个小时整，等血肉干涸、灵魂变成孤魂野鬼，才能开启最终的复活阶段。
最终的复活阶段?也就是第三阶段?是要一个具有灵感的生命的死亡来换回拼凑尸体的生机?一命换一命的方式来缔造新生。
现在，前面的两个阶段都已经完成了，就差最后一步。
中岛花音用红笔将最后一个阶段圈了起来。
苏晨忽然明白过来，她从晴空塔上一跃而下的原因了，也许那就是为了完成这复活仪式的最后一步。
她只是想痴狂的复活自己的爱人？
从这一点考虑，是完全有可能的，沈玥说过，中岛花音几乎是一个天煞孤星，人生中最有光彩的生活，也许就是遇到她的丈夫，结婚前后的日子，而现在，她的丈夫死了，她的人生彻底崩塌了，她怎么可能不发疯？
在卧室里的苏晨抬起头来，看向光线阴暗的房间的墙壁——在那上面，结婚照上，女人脸上的笑容是如此的阳光、明媚与幸福，那种光彩，几乎能照亮所有人。
但苏晨觉得这有些不可思议，或者说，这本书上的东西有问题，这种类似邪法一样的东西真的可靠吗？作为一个崇尚科学的现代人，苏晨其实十分怀疑，但也有可能，是中岛花音的翻译本身就有问题，她根本没有搞懂这上面写的究竟是什么，比如关于“有灵感的生命”的翻译，苏晨觉得那指的应该是拥有暗能感知的个体。
然而这本书绝不寻常，苏晨虽然现在没有本体暗能作为支撑，他也能感受到这本书携带着的某种晦涩难明的气息。
而另外一点，如果她真的是为了复活自己的丈夫，走到了最后一步，为什么反而要毁灭整个东京都？是因为光影者的意识复苏让她放弃了目标？还是说，她真的解读错了，她的复活计划全都失败了？
这两种可能，都不太可能成为她拼命保护自己这段记忆与回忆的原因，这根本没有她的致命点，光影者为了这区区的人生的悲惨片段而陷入与猎幕者的漫长纠缠中。
那么，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最关键的那些部分，是在哪里？
苏晨暂时没有任何答案，不过，根据第二阶段上的描述，“发酵”的过程需要一个密闭的空间，禁绝活人的接触，他觉得，中岛花音为这一条肯定会回来，守在这里，以免献祭仪式被人打扰，因此，苏晨便也一直等在中岛花音的家中，从白天到天色渐暗。
但，只要夕阳的最后一抹光芒都消失在了天际线的尽头，中岛花音还是没有回来。
现在时间点上，也许光影者已经从中岛花音的意识中苏醒了，但只要力量没有复苏，苏晨就还腾挪的余地。
而且，苏晨记得上一次轮回末，中岛花音是穿着那身鹅黄色的连衣裙的，她今天出门时候却穿的是另一件，从这一点来看，她有很大得几率会回来，留在这里等待，绝对比出去漫无目的的寻找要强。
苏晨才准备继续等待，电话却响了起来。
跟踪沈玥的唐纳德打来电话，语音急促：“苏先生，你快来！沈玥在人行道上被车撞死了！”
苏晨腾地站起身来。
……
……
第二十七章 你怎么可能飞起来？！
东新宿E酒店酒店门前，早已聚集了一圈人。
人群的中央，是一辆失事的suv，车头变形，急刹车后斜斜撞在一侧的路灯杆儿上，驾驶员却奇迹般的没有什么事，只是脑袋流了一些血，早从车里爬出来了，茫然地听着由远及近的救护车的高亢喊叫。
而这辆suv在撞上路灯之前撞到了一个女人，从现场的痕迹来看，那女人的身子被撞的飞起来，横移出了七八米的距离，左腿和左手以完全扭曲的姿势存在着，而她的剩下，则殷出大片的血迹，空洞的双眼望向头顶黯淡的天空——那绝不是活人该有的眼神。
这个女人正是沈玥。
苏晨赶到现场的时候，正碰上工作人员将她的尸体带走。
在混乱的人群中，他和围观的普通人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苏晨的眉头深深皱起。
沈玥作为猎幕者，在六月一日到来之前就死了？也没有在死亡后立刻复苏成为怪异，那明天和光影者交战的猎幕者是谁？还是说，今天的事件是极偶然事件，猎幕者就真的这样荒唐死去，这场轮回将以光影者的不战而胜结束？
那他们这帮人怎么办？
唐纳德从一侧走过来，道：“是沈小姐自己走下来楼的，她才出门，就被人撞了。”
隐匿者补充说：“那个suv的车主好像喝多了。”
唐纳德搓着满是胡茬的下巴：“但我觉得有点不对，总觉得，沈小姐像是知道这一幕一眼，她是接着电话出来的，车没撞过来之前，她就已经在往那边看了……”
这句话不能解答苏晨心中的问题，反而让他更觉得迷惑重重，沈玥、中岛花音、还有这个所谓的轮回东京，也许根本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也没有他们说的简单，每个人也许都在撒谎。
苏晨深吸一口气，道：“你们两个接着跟着沈玥的尸体，看看她的变化，我要去堵中岛花音，今天晚上不会回去了，你们要保持监视，也不要忘记汇总白枫那边的情报，不然等下一次轮回，他就得从头开始。”
隐匿者面露苦色，而唐纳德则连连点头：“放心，苏先生，这边交给我们。”
苏晨不再废话，他已耽误了一阵子时间?现在便立刻打车折返回中岛花音的住所，在出租车上，他通过针孔摄像头传回的画面?正看见中岛花音像是断线的木偶一样回到了家中！
苏晨立刻打起精神，紧盯着画面。
她的状况似乎不太好?一条腿有些瘸，来到房间里?甚至也没有去查看她的法阵，对房间明显有人入侵、翻找的痕迹也不是那么在乎的样子，在客厅里?她摘下那身她似乎真的十分喜欢的鹅黄色连衣裙?也不进卧室?直接褪去身上的茶色无袖上衣，换上了这件连衣裙?哪怕光线昏暗，也难掩她那完美身材的无限春光。
但苏晨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他意识到这女人的状态有点不太对。
很有可能?她已经复苏了身为怪异光影者的意识！
否则，不可能不在乎她为之努力了那么久的法阵和复活计划。
但从这一点说，又是不太合理的，如果她不在乎复活她已故的丈夫了，为什么要选择跳楼？
那不是复活计划的最后一步吗？
苏晨只越发地诡异?催促司机加快脚步?但苏晨仍晚了一步，当他来到那幢破烂公寓里的时候，那个看着瘦弱的女人早已不翼而飞，这回她连房门都没有关，像是已经彻底放弃了这里，任由房间里的腐烂味和血腥味儿向外弥散。
苏晨沉默片刻，选择报警，当地的联邦警察也许能帮自己找到她。
这一公寓的位置几乎已在市郊了，警察来的速度略略有些慢，看见这里的情况，都是吃了一惊。
苏晨却没有现身，他躲在一辆自己租来的车里面，观察警察们是否能获得进展。
答案是否定的，他们做了很多搜查，似乎都没能确认到中岛花音的位置。
这个幽灵般的女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如果中岛花音属于光影者的意识已经复苏，那么，她静候明天到来，权能复苏的那一刻就可以了，现在这个节点上，她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做？
什么事情，是一个屠杀全城的怪异要在展开杀伐之前所必须要做的？
那中岛花音之前又出去做什么了？将近十个小时她又去了哪里？
这七天里“和平”的前四天，必定和后三天有绝对的联系。
只是，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沈玥所说的，可能未必是事实，自己得找到中岛花音问清楚。
苏晨在公寓前等了半宿，通过自己布置的无人机与隐形设备观察整个场景，将联邦警官们的动向动掌握在手，却仍没有获得任何有用的信息，在天将蒙蒙亮时，他来到了晴空塔之下，按照他之前记得的时间，这时候距离晴空塔坠落事件案发时间至少还有一个小时。
苏晨也没打算做什么翻进锁着的大门这种事儿，他直接从自己的阿诺瓦尔之环里掏出好几瓶魔改的浮空饮料，咕咚咕咚先豪饮一瓶下肚，没片刻，他便像是气球一样离地而起，飘了起来。
魔改饮料赋予人的飞行能力相对弱一些，更像是让人拥有一种不断上升的悬浮状态，如果是寻常人第一次用，肯定连方向都把控不好，一阵风就吹跑了，但苏晨也是“老飞行家”了，这方面控制的还是炉火纯青得，魔改饮料发挥作用后，他便迅速地升空，向晴空塔的顶层飞去，但还没等他飞到一半，在蒙蒙亮的天光笼罩下，便看见一个黑点从半空中急速下坠。
那正是坠落的中岛花音。
苏晨大吃一惊。
这时间可比上一次早了不知道多少！
苏晨这回正撞上了跳楼，立刻就在半空中飞了过去，从下而上，正正好好接住了坠楼的中岛花音。
巨大的惯性，带着苏晨一路下坠能有近百米才堪堪稳住身形，双臂剧痛。
苏晨却以正以一个标准的公主抱，将中岛花音接在怀里，女人入怀，便有种混合着血腥味儿的奇异芳香涌入鼻端。
而中岛花音却吃惊地瞪大眼睛，似乎没想到跳楼都能有人把自己接住，尤其是，现在这种全面暗能力封锁的情况下，这个人竟然会飞？！
因此，她震惊地看着苏晨，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可能飞起来？！”
……
……
第二十八章 真正的人生
中岛花音的身子很轻、很柔软，甚至有种像是棉花糖一样轻飘飘的感觉。
但她脸上的表情简直如同见了鬼一样。
苏晨却不吭声，拽着她一路向上飞。
魔改飞行饮料的时间有限。
中岛花音却很快回过神来，却似乎仍纠结于前一个问题：“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这个时空错乱点的暗能是闭锁的，根本没有暗能，你怎么可能凭空飞起来？”
“因为我是苏晨。”苏晨用一句颇显中二的台词作为回音，内容却转向另一个方向，“我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究竟在干什么？你是光影者？”
中岛花音呆呆地看了苏晨一会，没有回答，却忽然开始挣扎起来，似乎想要挣脱苏晨的怀抱，继续向下跳。
苏晨哪里能给她这个机会，公主抱迅速变成钳制，中岛花音确实很纤细与娇小，手腕与脚腕被苏晨各一手抓住，当空就给拎了起来，连衣裙摆荡，露出下面大片雪白的肌肤，中岛花音在半空中发出尖叫声。
苏晨可不知道什么怜香惜玉，在他眼中，这是第四种姓的怪异，极端地危险。
就这样，苏晨抓着中岛花音一路飞上晴空塔之顶，在一面破碎的玻璃的位置先把中岛花音踹了进去，然后自己才跌跌撞撞地飞了进去。
那是魔改飞行饮料的正面功效渐渐失效，醉酒状态的副作用开始显现了。
苏晨的脑袋有些发晕，但这还不至于让他失措，他站在玻璃的破洞位置，厉色看向眼前的女人，道：“回答我的问题。”
中岛花音有些狼狈地坐在地面上，还没有忘记整理自己的衣服，好看的眉毛蹙起：“你究竟是什么人？是我妹妹找你来的？你连第四种姓都不是，可能只有第二、第三种姓？是怎么能在这种环境里飞起来的？”
苏晨沉默片刻，道：“这样，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回答你的问题，怎么样？”
中岛花音呆滞了片刻，才咬紧牙，道：“没错，如你所见，我就是光影者，你应该也去过我的家了，我是想要复活我的丈夫，仅此而已。”
“这应该……算不上是什么答案吧？”苏晨露出冷笑，“如果你真的想要复活你的丈夫，那么，你完成了你的计划，你为什么还要对整座东京下手，那样?你岂不是把你辛辛苦苦复活的丈夫也杀死了？”
“那当然是为了‘筹码’。”中岛花音正从地面上站起身来?她的腿还是瘸的?瘦弱的身子因此显得有些微微的摇晃?但她看向外面渐渐开始变亮的天色?目光却开始变得森冷而阴沉，“我想你搞错了什么东西?我承认，中岛花音的经历在影响着我?但那也仅此而已了，我为此做的已经够多了?我不是在作为中岛花音而活着，是我吞噬了中岛花音的人生以此来强壮我自己。
“因此当我彻底完成复苏?我就是原生之母的长女——光影者，那么?中岛花音的一切也将被我所斩断，无论我作为中岛花音为多少事情做出了多少努力，那对于作为光影者的我而言?都没有任何意义。
“毁灭东京，我只是要获得筹码?只不过我的妹妹出现在这里对于我来说是意外之喜。
“吞噬了她，吞噬了猩红者，我就将距离复活母亲更进一步。
“其他的，对于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一刻，从这个女人身上开始散发出的气息正渐渐变得阴冷而可怖。
苏晨倒是神色如常，现在还没有到那个关键的时间节点，谁都没有种姓力量可言，就算对方变成第四种姓了，大不了再死一次嘛。
苏晨摇了摇头，道：“这听起来很正确，也和猎幕者和我说的有些相似，但，这里面有一个关键的时间错位问题，据我在来到东京都之前所了解到的情况，早在5月7日至5月20日之间，东京都就已经出现了时空方面的影响，那时候只是小范围的区域，但在随后的5月30日左右，才变成了波及全城的大毁灭。
“那个时间点，是在远辽等迷失之城大范围消失之后，也就是怪异开始全面出现，第一阶段开启的时间节点，从这一点来说，我也相信，沈玥也好，中岛花音也好，你们都不是以他们的人生而活着的，而是吞噬他们的人生者，但，你们复苏的时间，应该也绝对不是这里轮回的这七天，恰恰相反，在那之前，这一切，就已经开始了。
“对于我来说，你也好，沈玥也罢，你们给我的信息，甚至包括我自己所了解到的，关于你们的信息，都有可能是错误，但这一条，是我在来到这里之前，甚至是几个月之前就了解到的。
“你有你们所知道的信息，而我，也有我所知道的信息。
“而从我所了解到的信息来看，你们的信息里，全是漏洞。
“我不知道是这里面的哪一环出了问题，但我知道沈玥说的有一部分内容是正确的。
“这噩梦般的轮回经历不可能只是为了存在而存在，它的存在一定有某种意义。
“那是足以毁掉光影者或猎幕者的某个意义。”
蒙蒙的天光正照亮东京晴空塔，中岛花音微微扬起头来，看着从无数扇玻璃垂落进来的天光：“那又能怎么样呢？你又能做什么呢？”
苏晨同样抬起头，看她：“我能找到答案。”
另一道声音则在此刻响起。
“田代知也，5月6日入住新东京医院，5月10日被确诊为怪异感染病例，5月14日病危，5月15日确认死亡。”晴空塔顶层的楼梯间位置，正缓步走出另一道身穿白西装的修长身影，正是白枫。
这厮以腰杆笔直，以相当拉风的姿态出场，目光先是从苏晨的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中岛花音的身上，缓缓道：“调查一个人的方法有很多种，如果说苏大佬用的是直逼当事人的办法的话，我用的就是曲线救国的调查，我们两者都可能无法得到事情的全部因果，但拼凑起来，就可以是全部答案。
“中岛花音，五月十五日，你的丈夫就已经在新东京医院去世，正因如此，你对这个世界的影响，在五月十五日就已经开始了，而在那之后，也许你才开始了疯狂的复活，但，这里面有一个无法忽视的残忍事实——
“那就是你的丈夫，田代知也他恐怕根本不喜欢你，而且，甚至在恐惧与厌恶你。
“因为与狂热地喜欢着田代知也、并将这个家视为人生的全部意义的你的不同。
“田代知也并没有喜欢你多长时间，也许是婚前得那些日子？也许只是婚后的几天？我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他的态度对你发生了变化。
“但据我所知，哪怕是死前的最后一天，他也在诅咒你、想要摆脱你。
“你所谓的幸福和家人，根本就不存在。
“我说的对不对，中岛花音？”
……
……
第二十九章 光影者的条件
初晨的光芒正在天空的尽头渐亮。
苏晨和白枫成掎角之势，将中岛花音围在中央。
白枫在结束刚刚的那番话之后便陷入沉默，他们的目的不是要找出某个女人的短处和悲惨人生，他们要解决的是眼前的麻烦。
解决掉这里，苏晨就要去找“它们”算账，这对于他们来说是生死时速，分秒必争的事情，容不得耽误与马虎。
苏晨他们是在十月左右进入这里的，从这一点来看，东京的时空错乱虽然在感知上不断的重复轮回那七天，但哪怕是在轮回，外面时间也是真实流动的，这里不是真正的时间停滞区，换言之，他们在这里耽误的时间越久，外面的变化也就越大，那头晶簇、远辽人、联邦很可能都已经在新的局势与动荡中了。
苏晨因为自己的关系，已耽误了足够长的时间。
而在场中，中岛花音正缓缓扬起头来，她仍眯着眼睛看着远空升起的光芒：“没错，你们说的没错，田代他，确实不喜欢我，他……他觉得我是一个怪物，我就是怪异本身，是我害死了我的亲生父母、养父母，现在也将害死他。
“无论我怎么样和他解释，他都不能明白，不是我感染了他。
“但在他眼中，我就是一个面目可憎的怪物。
“这位先生，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但你应该是从护士那里听到的吧？
“有关他给我的诅咒。
“没错，那天晚上，不，田代他——我的丈夫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为什么你这个怪物要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苏晨和白枫的脸色皆是微微一变。
而中岛花音的脸色却格外平静，像是在叙述一件别人的事情：“我承认，某一段时间里我是想要复活他的，那是属于中岛花音人生对我的影响，我想要叫醒他，亲口问一问，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我如此的喜欢他?把他当成我的世界?而他却希望我连出生都不要出生，为此，我尝试了很多次?5月7日至5月20日的那些天?我一直在做这样的尝试，那个时候的我还是中岛花音的那部分占据主导?尝试了很多次，最后我才成功了，但……
“你们觉得，这个世界真的有复活的办法吗？
“从那个法阵里诞生的?不过是一个缝合怪而已。
“在把田代亲手变成怪异之后?中岛花音，属于这个女人的那部分，就已经彻底疯了。
“人类是脆弱的，人的承受力也是有极限的，她的人生?在那一刻，就已经彻底崩溃了。
“所以，当我在这里重生，我将以光影者的完全姿态而展现。
“你们所以为的机会，其实根本不存在。”
苏晨和白枫对视一眼。
而清晨的光芒正变得越来越明亮，中岛花音转了一个方向，开始走向另一边的玻璃。
她仍想要从这里跳下去。
苏晨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正如沈玥之前说的，东京陷入这样的状况必定有原因。
以两个甚至掌握着第九种姓部分权能的第四种姓的能力，想要毁灭一座东京都很容易，但没有必要将这里变成这个样子。
东京都变成这样，如果不是某个人绝对收益，就必定是平衡的结果。
但这一刻的白枫和苏晨都没有动，他们看着中岛花音走向那扇玻璃，轻轻抬起手，那面玻璃便轰然破碎。
这意味着她的权能已经开始回归了。
白枫想要说些什么，苏晨却伸手拦住了他。
中岛花音似乎没有注意到身后这两个人的动作，破碎的玻璃碎成渣子，被百米高空上涤荡的狂风吹的到处都是，一些甚至从中岛花音裸（屏蔽）露在外的肌肤上划过，留下数道或深或浅的口子，白皙的皮肤上，渐渐殷出一抹触目惊心的猩红。
她站在窗边扭头看向苏晨与白枫，道：“我知道你们想要做什么，这里确实离‘它们’很近，但你真的想好要去找‘它们’了吗？你想要承受了解这一切的后果吗？”
“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这是一个机会。”中岛花音说到这里，忽然微微一顿，扭头向城市的某个方向看了一眼，似乎斟酌了一阵，才幽幽说道：“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我知道一个地方，那不是这颗已经成为‘舞台’的行星，而是另外的一颗星球，我能保证的是，那也是一颗有充足的人类生存条件的星球，我可以让你们过去，在那里，你们可以避开‘它们’的目光，只要足够小心，也许可以一直活下去，而作为交换，你们不要再插手这里的事情。”
苏晨有些意外，没有想到对方会在这时候提出这样的条件来。
她说的这个办法，对苏晨来说确实很“周到”，跑到另一颗人类可以生存的星球上去，起码可以避开现在这颗星球的滔天动荡，尤其对于已经被“它们”盯上、邪神关注的苏晨来说，看起来似乎极有诱惑力，且不论那边的星球究竟条件如何，起码立刻就可以规避如影随形的巨大死亡风险。
但这个办法是苏晨难以接受的，且不说要想跑路他都可以依靠阿诺瓦尔之环的空间，另一点，那头晶簇、远辽人、星汉科技公司的大家，他们要么将身家性命压在苏晨的身上，要么就是受了苏晨的所托正在为他奔命，这样的情况下，他如何能一走了之？
苏晨沉默，白枫也沉默，他的目光转来转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中岛花音看这两个人沉默，还以为他们在怀疑与疑虑，道：“这件事情，你们可以考虑，我不知道是谁让你们觉得先找到‘它们’就能解决问题的，但我奉劝你们一句，别想着战胜‘它们’，因为那是神灵都不敢想的事情，如果没有神灵给你们成就苏醒者的机会，等这里的一切结束，你们必死无疑，无非是折腾到什么地步的区别罢了，我给你们的机会，是最后的机会，只要你们想，随时可以再来找我。”
说完这一句话，中岛花音不再等待回答，而是一扭头，决然地从晴空塔之上一跃而下，眨眼消失在了苏晨和白枫两个人的视线之中。
苏晨深吸一口气，毁灭即将开始，这一次的轮回也将结束，他问向身边的同伴：“你有什么想法？”
“好像每个人都对我们的前路感到悲观。”白枫露齿微笑，“仿佛我们已在不知不觉之间走进了一条死胡同之中。
“但，现在，我们还能回头吗？”
苏晨已明白他的意思，阳光正穿透云层，他沉沉说道：“我们得找到‘它们’，抓住‘它们’。
“那一天快了，我想我已经大概猜到些什么了——
“这个时空错乱的东京都存在的真正意义。”
苏晨看着中岛花音跳下的方向，心中则在思考另外的一个问题。
这个的一个中岛花音，真的会是毁灭东京得元凶吗？
她仍要按照那本书上的记载完成仪式，那么，她是要拯救谁？
……
第三十章 相对的时间
联邦历177年，5月29日。
苏晨匆匆离开了自己的公司，身后留下一片领导的谩骂。
他率先找到了唐纳德和隐匿者等人，询问他们上一次最后的情况。
唐纳德面露颓丧，灰头土脸地说：“对不起苏先生，我……我们在路上被人干掉了，不知道……不知道……”
苏晨点点头：“这不怪你们，这一次换过来，你们去跟中岛花音，我去跟踪沈玥。”
说着，苏晨从阿诺瓦尔之环中拿出上一次他通过针孔摄像头录下的画面存档。
上一次在最后，苏晨将它丢进了阿诺瓦尔之环的空间里，这一次开始，苏晨立刻便确认它是否存在，这个存档仍在，当苏晨安置在中岛花音家中，没有收回的那个针孔摄像头却已不翼而飞了。
这从某种角度证明了苏晨之前的猜测。东京都的时空错乱区显然只作用于东京都这一个地方，而对于外界来说，这里的时间是正常流逝，每一次的“轮回”并不是时间的绝对重置，只是相对的。
外面的一切每时每刻都在变化，唯有东京自己是静止的。
因此，在东京都里的一切都会遵循七天轮回的法则，但被苏晨丢到阿诺瓦尔之环空间里的东西，则已经是在外部空间了，便可以过七天而留存下来。
这既能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也可以说是一个坏消息。
不过，苏晨也不由得感慨，阿诺瓦尔之环还真是个宝贝中的宝贝。
看了苏晨的记录，唐纳德和隐匿者都有些脸色发青。
苏晨道：“你们仍是上一回的方法，只跟着，看她去了哪里，干了什么，不要露面，也不要被她发现。”
唐纳德郑重点头。
隐匿者却略微有些疑惑：“苏先生，这是上一次轮回的吧？你是怎么留到现在的？”
苏晨看了他一眼，没做回答。
隐匿者张了张嘴，只好选择沉默，他还没忘记自己是被绑架来的，严格意义上来说，不算是这边的人，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瞄了一眼身边什么也没问的唐纳德，心想他也许知道些什么。
其实唐纳德什么也不知道?他就是知道，也就只是知道白枫和那头晶簇的一些事而已?对苏晨真的不太了解，但因为出身问题和自身精力，唐纳德对“老大的秘密”这种敏感的事情还是相当有分寸的。
而另一边，白枫则仍负责侧面的调查。
这一回苏晨直接给白枫留了一个录音笔。
分工完毕?众人便立刻出发。
苏晨早已知道了沈玥下榻的酒店，便直扑东新宿E酒店。
这一回?他也没有急着给沈玥打电话?而奇怪的是?沈玥也没有给苏晨打电话?看起来?她似乎没有她自己所说的那么关系自己与光影者之间的生死存亡问题?当然?也有可能是她对苏晨绝对的放心，把解决光影者的事情彻底交给他了。
事实?似乎也确实如此，29日整整一天?沈玥只出门了一趟，在酒店边上的便利店里买了点东西便回到了酒店里?然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了。
30日的一整个白天?亦是如此，沈玥的行动轨迹相当单一，期间只跑出来吃了一顿午饭，似乎还是特意在网上找的什么有名的餐厅，吃完就结束了。
直到这一日的晚上，一只是简单裙子的沈玥换上了一身苏晨从没见过的盛装，一件红色的晚礼服，登上叫好的车，前往了东京都酒店，苏晨就驾车跟在她的后面，活像是一个跟踪狂痴汉。
这里是某个大型联邦集团的东京宴会之类的东西，邀请了不少社会名流，沈玥竟然是有邀请函的，直接就进去了，苏晨却有些傻眼。
但这种事情难不倒苏晨，他直接猫进了卫生间里面，等待有来上厕所的男宾客，上去对着对方的后脑勺就是一顿的输出。
来东京都酒店的，基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哪里能想到会在卫生间这种地方被人爆锤？
苏晨轻易就搞到了一张邀请函，至于被他敲晕的倒霉蛋，干脆就丢到了卫生间里面，就算随后被发现了也没什么。
就这样，苏晨一路混进了宴会之中，不过时间上仍相对是有些晚了，宴会已经开始，来来往往的人影彼此交谈，苏晨转了一圈，才找到了沈玥的位置。
他们的猜测没错，沈玥确实是来收拾负心汉的，她这会儿正拽着一个还挺英俊的男人当众大声说着些什么，那个男人的脸色显得极为难看，边儿上一众宾客指指点点。
这个宴会似乎就是那个男人背后的家族集团举办的，他在这里被人指出乱搞，丢人可谓是丢到姥姥家去了。
不过，很快就有一个似乎是那男人母亲的贵妇人带着保安过来了，那两个保安可不会客气，上来就要动手。
沈玥还想要反抗，但这个时间点上，她可不是叱咤风云的第四种姓，就是个普通的、身材纤细的女人而已，一把就被其中的一个保安抓住双手，向外拖去。
她就这样，被两个保安这样架着，出了宴会厅。
那个贵妇人也就这样一路跟了出来。
沈玥在走廊里大喊：“每一回都是这样，你有没有一点骨气？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杀我灭口了？！”
这句话彻底触怒了那个贵妇人，她直接扬起手，就要打下去，而对于手脚几乎都被限制住的沈玥来说，面对这一巴掌，无论如何，她也不可能躲的过。
沈玥却似乎并没有多少恐惧，反而怒视着眼前的人。
巴掌，落下。
落下？
这一刻，沈玥瞪大了眼睛。
因为就在贵妇人的巴掌落下之前，一记铁拳，重重砸在了那个贵妇人的脸上。
那一拳是如此沉重，仿佛敲碎过不知道多少人与怪物的脑袋，那妇人脸上的肥肉都扭曲变形，先是头承受巨力下歪向一边，紧接着在强大的惯性下，她整个都扑倒在了地面上。
而刚刚砸出一圈的苏晨正箭步冲上，朝着地面上得贵妇人一顿猛踩：“还打人？打人？谁教你的不占理的人也能打人的？”
沈玥呆住了，那两个保安也呆住了。
第三十一章 根源
在更多保安到来之前，苏晨带着沈玥一溜烟地跑出了新东京都大酒店。
而那个倒霉贵妇人，已经被苏晨踩的昏迷不醒了。
整个宴会已经是一片大乱了。
到了足够安全的地方，苏晨才松开沈玥的手，停住了脚步，他有些微喘了。
沈玥却显得有些呆呆的，她茫然地看着苏晨：“你怎么……这是……”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的吧？”苏晨看向她，“哈，让我去对付光影者，而你在这里追着前男友不放？你到底有没有在做正事儿？”
“我……”沈玥张着嘴，似乎不太知道应该如何回答这番话。
片刻之后，她才回过神来，震惊地看着苏晨：“你跟踪我？”
这回换苏晨沉默了。
这种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沈玥才缓缓叹口气，站直身躯，道：“算啦，怎么说，你也是帮了我，避免了我又一次挨巴掌，这样吧，我请你去吃饭，附近有一家特别好吃的寿司店，怎么样？有兴趣没有？”
苏晨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缓缓点头。
等两个人在寿司店入座，沈玥才道：“今天的事情，你别误会，我对那男人早已断了，只是，我希望他能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或者，向我道歉也行。我就是觉得，人不能这个样子。”
“这个样子……”苏晨试探性地问道，“比如，把你骗来东京，不但没什么道歉，反而……谋杀了你？”
看过今天这一幕，苏晨几乎可以肯定，沈玥在31日晚被撞死，必定是某些人的杰作。
沈玥呆了呆：“这件事情你怎么也知道？”
苏晨正色看向她：“你对我撒谎了，对不对？”
沈玥沉默片刻，僵硬地笑道：“说什么呢，这个寿司很好吃的，你来一个……”
苏晨便也不再问下去，饭后?他将沈玥送回了酒店?并当着她的面，在她对面的房间开了房?住了下来。
沈玥有些复杂地看着苏晨住进自己的对面?且还一直半开着门，保持着能看见她这边是否出门的状态，吐槽道：“苏先生?你这有点过分了吧？好歹是远辽的英雄?你这样盯着我?已经算是尾随和图谋不轨了吧？”
苏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觉得热，开着门没有什么吧？也没有跑到你房间里去，也没有敲你的门?就算你报警或者找前台?也没有用?当然，如果你愿意和我说一说那些我也许已经猜到的事情?或许能更好一些。”
沈玥的脸色微微白了白?不再说话?扭头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随后?沈玥就没有再出过门?就连吃饭也是叫的餐。
在31日当日，苏晨却收到了来自于唐纳德和隐匿者的重要情报。
那时候天色已经沉暗下来，苏晨按照时间推算，正是他第一次与沈玥见面，两个人分开之后不久的时间节点。
而就在这时候，一直没有动静的沈玥，终于推开门，走了出来。
苏晨的目光微微一凝，也跟着出了门。
两个人一起走上电梯，一起下楼，沈玥三次回头看苏晨，苏晨都像在紧盯着她。
但两个人都没有说什么，直到即将走出酒店的最后一刻。
苏晨伸出手，抓住了沈玥的手腕。
“你……”沈玥扭头。
苏晨提醒道：“你出门就会死。”
沈玥微微吸了口气，道：“我知道。”
“我知道你知道。”苏晨像是在念绕口令。
沈玥的手臂发力，正试图挣脱苏晨的手，但她那点力气，根本反抗不了苏晨，她有些微微愠怒地道：“你究竟要干什么？”
“阻止你去死。”苏晨道，“你还记得我们在东京第一次见面吗？你说，是因为你觉得我拯救了远辽，也许也能在这里帮到你，现在，我要帮你。”
“帮我的话，你去找光影者啊，解决了她就好了啊！”
“不。找到光影者，并不能解决问题。”苏晨幽深的眸子看向她，道，“因为那不是在帮你。”
“我不明白，你究竟在说什么？”
“解决东京的问题很简单。”苏晨道，“这里面有一个极简单的规则，是我一直所忽略的，在这七天的轮回里，无论是哪个阶段，人死了，就是真的死了，你也好、中岛花音也罢，你们或许是披着人皮的怪异、是光影者与猎幕者，但你们也不可能逃避死亡，一旦你们在恢复力量前、死于轮回的前四天，你们也就真的死了，怪异无法复苏，哪怕是第四种姓，也不可能让死了的个体活过来再成就第四种姓。
“所以，解决问题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在轮回的前四天，你死之前杀死中岛花音，中岛花音一死，本该复苏的光影者便不复存在，而你也将在5月31日当日被你前男友安排的人活活撞死在酒店门前，这样，猎幕者也将死去，维系这个时空混乱的支柱力量就将彻底崩塌。
“东京轮回之都，自然就解决了。”
酒店门口，苏晨注意到一辆眼熟的SUV徘徊不已，最后无奈离去。
而沈玥却仍将目光投注在苏晨的身上：“你究竟……”
“我说的对不对？这个答案，你应该早就知道了，而你所希望我找到的答案，也应该是这种选项吧？这样，你可以安心死去，会毁灭东京都的‘光影者’也会死去，被困在轮回里的无数普通人都将幸存，而死掉的只有两个怪异而已。无辜的人活下来，该死的人去死。”苏晨直视着她的眸子，“我一直以来都被我的惯性思维和别人给我的信息误导了，认为东京是战场，猎幕者与光影者之间本该不死不休，但……直到我亲眼看见了许多事情。
“我意识到，在5月20日就已经对自己的人生彻底失望、觉醒意识的光影者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做这么多看起来完全没有意义的事情的答案，就是她想要拯救的是你。
“光影者，她和我见过的任何一个怪异都不同，她有一颗温暖的心。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想过要吞噬你，她想要拯救你。
“东京根本没有怪异之间的战斗，也没有神灵之子间的征伐。
“只是一个姐姐，努力想要拯救一个个妹妹。
“仅此而已。”
第三十二章 光影者与猎幕者
沈玥用力挣开苏晨的手臂，跑进朦胧的东京夜色之中。
被人安排过来撞死她的那辆车和醉酒的司机早在数分钟之前就因为失去目标而消失在夜色中，苏晨也跟了出来，紧跟在女人的身后。
沈玥的这种反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已经是答案了。
按照中岛花音的说法，那本死亡之书上记载的复活的办法，无法让死去的生物复活，最多让其以“怪异”的姿态重生，但重生的怪异是完全另外的生物了，但这对于猎幕者来说却也许是可行的，因为猎幕者根本没有死去，它只是停止了复苏而已，这种方法，正好可以将猎幕者作为怪异的一面唤醒，从某种意义上实现真实的复活。
不过，苏晨对此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种不科学的办法，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而其实在上一次轮回之末，苏晨就已经猜到了这些问题的大概，他根据自己所得到的信息，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彻底串联了起来，直到刚刚，他接到唐纳德那边的电话，确认到了5月31日这一天，消失的中岛花音究竟去干什么了，他才真正敢确认自己的猜测。
即，猎幕者和光影者之间的关系，并不是互相竞杀的关系。
苏晨跟在沈玥的身后，看着她茫然地走进一个公园，在公园湖边的长椅上坐下来，看着夜幕下的公园湖发呆。
这时候电话响起，是唐纳德的电话打过来了。
但电话的另一边却是中岛花音的声音。
不，这个时间点上，也许，这个中岛花音，也可以用光影者来代称。
“她，没有死？”
苏晨“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那她现在是在公园里吗？”
“她会跳湖？”苏晨猜到什么。
“会的……你……”
“我会看好她的。”苏晨站在距离长椅不远的树林里，保证自己处在一个随时可以出去救人又暂时不会惊扰沈玥的状态，道，“我应邀而来，我要遵守我的约定，但在此之前，我想我应该先知道真正的前因后果，虽然我也猜出了七七八八，但有些地方，是我现在仍想不通的。”
中岛花音只微微停顿，似乎是犹豫了那么一会儿，才开始微微道来。
光影者、猎幕者，这两个人作为原生之母七个孩子的序列中的首位与最末尾，都继承了一定的、第九种姓的权能?它们的形势更拟态化于原生之母想要模仿裂化生命，但模仿是失败而且拙劣的?七个孩子大都只有互相吞噬的能力，吞噬掉其他人对它们的成长微乎其微，而光影者与猎幕者的同化吞噬能力就更显得鸡肋了，它们的能力是吞噬人的人生。
光影者也好、猎幕者也罢?它们其实没有真正所谓的本体，它们更像是某种意识形态?在拥有不可思议权能的同时?却不能单独存在?只能通过正常的生物孕育的方式?从不同的人类母亲处诞生?成长?在这一过程中?猎幕者与光影者的本我状态会渐渐苏醒，就如同苏晨所见到的沈玥和中岛花音一样?在成为怪异之前，他们拥有自己完整的人生和社会关系?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其实是怪异，直到人生中的某一刻?它们醒悟过来。成为所谓的光影者与猎幕者，而它们经历的人生则将成为它们无数记忆中的一部分?等下一次，它们现有的躯壳腐朽，便将重复这一过程。从某种意义来说，这确实是不断地吞噬人生，而且，绝大多数时候，它们都无法主导自己的这种吞噬与不断从其他生命里诞生的能力，那仿佛是它们的生物本能和存在的基石特性。
苏晨想到他在阿诺瓦尔之环空间里遇到的那个疑似是真正裂化生物的黑暗物质，从某种角度来说，两者之间确实有相似之处。
而这种吞噬，则让光影者与猎幕者，越发地趋近于人类。甚至会受到其所吞噬的人类的情感和思维的影响。怪异的性格大都偏执而癫狂，光影者和猎幕者也并不例外，只是他们更趋近于人类，极端的性格不是杀戮与癫狂，而是柔和与天真。
中岛花音自己说，她觉得自己没有变成扭曲的怪物，是她唯一觉得幸运的事情。
在原生之母的七个孩子里，这是两个最为特殊的存在，它们本身的能力算是拙劣模仿中唯二的相对成功者，但也因此越来越像是多愁善感的人类，而它们之间的关系也与其他的怪异不同，它们是要好的姐妹。
关于要好的姐妹方面，中岛花音的叙述不多，只一嘴带过，随后说到东京都的一切。
白枫的调查没有任何偏差。
5月5日6日，远辽等城市大范围消失，而中岛花音就在那个时候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大危机，一如白枫所调查的，中岛花音的丈夫死于未知怪异的感染，而在复活他的过程中，属于光影者的那部分逐渐复苏，从5月7日至5月20日之间的小范围的东京受影响便是由此而来的，那是中岛花音在利用自己的权能复苏他的丈夫，按照中岛花音的说法，那本《死亡之书》本就属于光影者，是它在过去的某个地方发现的宝物。
光影者花费了大量的时间研读它、尝试着翻译它，但收获颇小，因为那上面是它完全不理解的另一种语言体系，不过，也因为这样的基础，中岛花音才能迅速找到自己所需要的那一部分。
这一切结束于中岛花音首次成功地复活了自己的丈夫。但从那具缝合而成新驱壳里诞生的，根本不是她所期盼的爱人，而是一个新生的怪异。
中岛花音的人格在那时候几乎崩溃了，光影者彻底复苏过来，然后，它遇到了自己的妹妹。
沈玥——猎幕者——就在那时候抵达东京。
5月29日。
中岛花音和沈玥首次相遇。那个时间点上，联邦的怪异事件已经处于频发期，沈玥的家毁于怪异侵袭，据说她的父母都变成了连着脊椎的头颅在天上飞的怪物，唯有沈玥安然无恙。
因为她是低种姓怪异根本不敢触碰得第四种姓。
到了东京之后，她才渐渐发觉，但她来到东京不是因为意识到了光影者在这里，而是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她那个富二代前男友给她打了一个电话，要她来东京都找他。
按照中岛花音的描述，那时候沈玥还带着一点希望，但到了这里希望被彻底浇灭，原来那个富二代前男友要结婚了，结婚对象既不是倒霉的沈玥也不是沈玥的闺蜜们，而是另一位有钱人家的女儿，找沈玥过来，他委婉地表达了伸出援助之手的希望。
而这个援助之手，就是让全家几乎死光的沈玥成为他的情人。
他包养她。
苏晨听到这里，觉得这好像是个伦理剧，但仔细一想，其实对于沈玥来说，发生在她身上的这一切极为残忍。
……
……
第三十三章 我们是拙劣的模仿者
沈玥的性格，看似刚硬，实则相当柔软，她对那个富二代其实早就没有什么感情了，来到东京，无非是人生大起大落下做出的随意决定，听到那个前男友的要求后她当然勃然大怒。
她每一次轮回都要大闹一通，结果是让事情彻底不可收拾，自己被人雇凶活活撞死。
当然，也许她自己早看见了结果，只是找个理由去死而已。
人生破碎成这个样子，她不想活下去了，也没有什么可以支撑她活下去的目的与理由，哪怕作为原生之母的孩子的身份，她也是相对特殊的那个，她没有什么争抢与战斗的想法，但又她不想拖累那么多人的人，这也是她找苏晨来到这里的原因。
按照中岛花音的说法，作为这个混乱时空的主导者之一，沈玥又是空间力量的权能所有者，她时常观察外界的情况，因此得知了苏晨和远辽人的事情，而且在那之后，她给苏晨打过很多电话，但从未接通过。
中岛花音微微一顿，道：“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她固执地认为，也许你能改变这里。”
苏晨有些意外，但对于沈玥打不通自己的电话他却大概能明白怎么回事，他之前用魔改手机给沈玥打电话的时候，他甚至连电话卡都没插，也许在沈玥那边显示出了什么号码之类的，但在苏晨这里，按照沈玥那边的方法，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打到苏晨这里来的。
更何况，后来库卡斯全面上线，魔改电话现在更是演变成了协助星汉科技公司监控全联邦的体系，更不可能接到什么电话了。
中岛花音没给苏晨说话的机会，便继续娓娓道来。
东京陷入这样时空错乱的开端，是从6月4日开始，但事情发生却是在5月31日?那个时候，中岛花音还不知道沈玥经历了什么，她只知道自己的妹妹死在了东京都?她就用以命换命的方式复苏了猎幕者，这里中岛花音提及的“复活”和苏晨此前想的几与区别，因为人类身躯的死亡，并不能直接导致猎幕者与光影者怪异本身的死亡，就像是阿诺瓦尔之环空间里的黑暗物质吞噬一枚手雷?手雷爆炸了，手雷没了?但黑暗物质不会被炸掉。
这不是复活?这只是将本应该陷入长眠的猎幕者重新唤醒了，而中岛花音身为全面复苏的光影者?它也不会死，按照它的说法?那是它的能力——永暗之血?不过，它对这个能力的描述相对模糊?显然是有所提防。
苏晨也不在意，要是中岛花音真就随便说了这个连沈玥似乎都不大清楚的能力?苏晨反而要怀疑这里面有问题了。
而中岛花音所说的这些，其实也能和苏晨在唐纳德哪里了解到的相匹配上——今天唐纳德一直跟踪中岛花音?补上了苏晨之前跟丢的那部分时间?其实?中岛花音在清晨离开自己的家后，并没有离开多远，只是到了两公里外的公园里发呆而已，而且，这一发呆，就是一整天，而在大概晚上的时候，与沈玥死亡时间几乎重叠的时间，她才行动起来，赶往了沈玥那个前男友的家，把他家里的家人、保姆都杀光了。
按照中岛花音自己的解释，轮回开始之后，它确实受到了沈玥的影响，在这七日轮回的前几天里，光影者那部分被彻底打回，仍以几乎半疯的中岛花音的人生努力地试图救活自己的丈夫，直到5月31日，它才开始有复苏的迹象，而在沈玥死亡的前后，它所受到的压制才会最低，它才能作为光影者复苏，但这个时候，它从城市的一端赶去另一端救沈玥是不可能来得及的，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去准备“复活”仪式，最开始，它是随便找人杀了的，而后来，才变成了确定地杀人，因为这样方便而简单，还能给沈玥出气。
听到后面这个原因，苏晨都微微有些诧异，沈玥也好，中岛花音也罢，这也许都是他见过的最不怪异的怪异，但苏晨转念又想起他在远辽穿越到怪异的世界看见的那一切、以及伦敦的那些所谓亡灵之国的人。
怪异本身便来源于人类，表现出这个样子也没有什么。
苏晨微微走神，中岛花音却仍在讲述。
接下来，就是死循环了。沈玥作为猎幕者复苏后，看见的是毁灭的东京都，她和光影者爆发了冲突，打战将持续整整三天半，最后以猎幕者的战败落下帷幕，而为让东京都的人不那样白白死去，沈玥才选择将光影者拖入沉迷之梦，而光影者则开启时间的逆转，由此，一遍遍的轮回开始了。
苏晨听到这里，却深深皱起眉头：“这好像有点不对——虽然沈玥似乎和我撒了不少谎，但轮回的基础，是你——也就是光影者有弱点在沉迷之梦中，因此不得已开启轮回，但从现在你的描述中，似乎是你自己开启轮回的？而且，我还有一点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毁灭东京？你的目的基本都已经达到了……”
“谁说是我毁灭东京了？”中岛花音在电话的另一端露出有些自嘲的笑容，道，“你错了，苏先生，沈玥那丫头想要阻止我，也是因为她认为是我偏执地想要毁掉东京，而找你来，就是想要你在她死之前杀死我，这样一来，光影者率先死去，猎幕者随后死去，没有人可以复活猎幕者，京东都，不会再有原生之母的孩子复苏。东京也就不会毁灭。
“也许很久之后，我们会以另外的身份出现在另外的地方，但那已是另外的故事了。
“但，她想错了。
“东京都，不止有我和她，这里还有‘它们’。
“我们是拙劣的模仿者，更是这个餐桌上的次等席，6月1日当日，除了我之前所说的那件事，还发生另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它们’接管了我，以我的权能毁灭东京，抽离筹码，你们从哀嚎者那里找到的信息，不是猎幕者发出的，是我通过她的沉迷之梦发出的。我在警告其他的原生之母的孩子们远离这里。
“因为我们、原生之母都将被‘它们’回收、放弃。
“那将是真正的死亡。
“所以，从6月1日，我坠落晴空塔、猎幕者复苏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只是一个毁灭的傀儡了，只有在6月4日，猎幕者展开沉迷之梦，我才能从噩梦中找到一线意识，重夺我自己得控制权，从而用我的能力将一切拉回5月29日，一切开始之前，制造时空混乱区，将我和我的妹妹，藏起来。”
苏晨听到这里，顿时一阵毛骨悚然。
“它们”竟能将一个第四种姓轻易地变成傀儡，任意驱使！
第三十四章 约定
“但每一次轮回，我的记忆都会因为傀儡化与沉迷之梦的双重影响而封闭，只有某一方力量衰弱的时候，我的意识才能苏醒，因此，当我复苏，猎幕者就已经死了，轮回就此形成闭环，信息也形成了闭环，我每一次的时间都只有31日晚上这一点点的时间。”
中岛花音缓缓道：“在这个世界里，只有猎幕者允许的人才能拥有自己的记忆，比如被邀请来的你们。我接触你们的时间不长，但你们比我想象中的要出色，我妹妹她没有选错人。”
苏晨却一阵地沉默，道：“你知道‘它们’究竟是什么？”
“‘它们’是手无缚鸡之力者，却让无数星球、无数生灵、甚至神灵都无比臣服，不敢违逆，因为‘它们’是创造神的人。”中岛花音给出了一个苏晨迄今为止听到过的最正面的回答，“如果你真的想要去找到‘它们’，等这里的轮回结束，你沿着晴空塔一路向上，大概在一万三千米的高空位置，你就将找到‘它们’，那确实是一次机会，但你要清楚，一旦轮回结束，31日过去，你想要找到‘它们’，虽然我也会做一定的布置，但傀儡化的我一定会挡在你的面前，成为‘它们’的利刃。
“你有信心，正面击溃一个第四种姓吗？”
苏晨没有回答，而是将目光落在了公园湖边长椅上的另一个人，沈玥没有像是中岛花音猜测的那样跳湖之类的，反而坐在长椅上，抱膝呜呜呜地哭了起来，脆弱的像是个小姑娘。
这一幕大出苏晨的意外，他暂时挂断中岛花音的电话，迈步走向湖边的女人。
沈玥似乎早就注意到苏晨了，苏晨在她身边坐下来，她也只是减少了哭声，也没抬头看苏晨一眼。
她的人生一塌糊涂，她的父母死于怪异，而她自己本身竟就是她恨之入骨的怪异，她千里迢迢来到东京都，面临的却是更绝望的杀局?她有能力脱困而出，但她自己不想摆脱出来?便谁也没有办法让她脱身，这就好比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苏晨也没有看向她?他眯着眼睛看着眼前夜幕下的公园湖。
天空里的月光、星光和公园里零散的灯光折在湖面上?粼粼波光，像是有什么奇幻的生物在湖水里游动。
苏晨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这其实是我梦想中的人生。平静的生活、有我需要也需要我的家人在我的身边，每天过着不那么顺心但也很自得的生活，数着钱买房买车?没事相相亲，还要挂念着父母的想法?还要傻瓜妹妹的絮叨?没有什么宏图大志?甚至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能力让我成就一番事业，有时候我甚至想?苏童那家伙为什么不是小说里面那种妹妹?天生丽质还恋兄？但这种想法仔细想下来，其实是很可怕的，因为苏童要是和我发嗲绝对是考试没考好让我去帮她开家长会挨骂。所以她还是不要对我太好。”
沈玥有些茫然地扬起头来?似乎没有想到苏晨坐在这里?会说这样的一段话。
“我要感谢你。”苏晨仍没有看她?而是看着那片静湖，道，“因为我离开他们的时候没有来得及告别，无论是对我，对他们来说也许都是一件极为残忍的事情，无论我在这里走多远，拥有多少成就，我都无法忘记那一切。
“因为那是我毕生的追求。而现在，虽然我知道出现在东京都的家人们也只是幻梦，那只是我心中的投影吗？但那也足够了，这一次不是不告而别，我没有怀着惴惴离开家中，也没有忘记告诉我的家人们我将远行，他们也为了送上了担忧与祝福。
“从来到这个世界，我第一次如此安宁，我无比清楚我想要做什么。
“在伦敦，我的朋友们在等着我；在佩恩斯威克，远辽人在为我的布置而努力。
“而我来到东京，要找到‘它们’，为我，为所有人找出一条活路。
“联邦的存亡与我无关，但我有必须要做到的事情。”
沈玥的目光有些发呆，仰着头看着苏晨。
苏晨却在这时候低头看向她，道：“但在此之前，我得先完成我的承诺。
“我应邀而来，是为了帮助你，所以，我不能让你就此死去，我大概能猜到，也许你不想承认怪异的身份，也许你对这个世界已没有什么眷恋，但，我觉得那是不对的，身为沈玥，你在灾难中死去的父母不会想看见你这样荒唐地死去，哪怕你成为猎幕者，成为杀死他们的怪异，对他们来说也许也是值得庆幸的事情，因为他们的女儿能在这样的乱世中有生存的能力；而身为猎幕者，你还有一个姐姐，你拒绝着猎幕者，也拒绝着光影者，但其实你应该知道，她究竟在为你做什么，对吗？”
沈玥重新埋下头：“这不是你……”
“这不是我该管的事情？”苏晨摇头轻笑，道，“不，这是我该管的事情，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找我来到这里，因为无论从任何角度看，都不该是我来，也许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但直到今天，我才明白，答案其实你早就告诉我了。”
沈玥的脸忽然有些发红，她咬紧牙低声说：“什么答案，我就是觉得你知道了我的事情，感觉丢人，想要把你带进来杀……杀……杀掉而已。”
“不。”苏晨继续摇头，“是因为你只认识我，只听说过我，你想要让我帮你找到一条路。
“现在这条路就是我帮你找到的路。
“我应邀而来，我将完成我的约定。
“我会帮你尽可能拯救东京的普通幸存者，但同样的，你也不会死去。”
这一刻，沈玥又一次扬起头，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苏晨。
苏晨说对了，她选择苏晨来到这里，就是因为她只认识苏晨，当时她意识到被自己在电话里骂了一通的倒霉蛋其实是个陌生人的时候，她羞耻的几乎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但后来发生了很多变故，这些事情几乎被她遗忘，陷入这无尽痛苦的轮回中后，她时常向轮回之外眺望，才忽然发现，那个倒霉蛋竟是远辽苏晨，那个在传言中拯救了整个远辽市的英雄。
自那之后，沈玥开始了好一段时间的纠结，最终才犹犹豫豫地选择向苏晨伸出手来，第一次被黯打断，第二次在西伯利亚，那本是最好得机会，但她担心苏晨被光影者直接杀掉，才有了这第三次，也是成功的这一次。
后来她才知道，西伯利亚的时候，“它们”的目光已经落下，如果她那时候将苏晨拉过来，必是毁灭的结局。
很多时候，其实沈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拉人进来帮忙。
直到这一刻，她看着苏晨，才恍惚间生出明悟。
是她自己太懦弱，也太脆弱了。
因此她需要一个英雄。
她需要一个英雄来拯救她。
月色垂落，镜湖波光粼粼，苏晨站起身来，向她伸出手臂：“光影者在等你，我们该商讨一下下一步应该怎么办了。”
沈玥看着那只并不算多么宽厚的手掌，沉默片刻，才忽而露出微笑，伸手，紧紧地抓住了那只手。
……
……
第三十五章 最后的诅咒（求订阅！）
联邦历177年5月31日，23时。
晴空塔顶层。
月光渐渐被雾霭所遮蔽，云层缭绕在晴空塔之侧，颇让人有种如在梦中的感觉。
苏晨、中岛花音和沈玥立身在这之上，而白枫、唐纳德等人却在晴空塔下面做着其他的布置。
一旦这一次轮回结束便彻底结束，大战便将瞬间爆发，他们留在上面也没有意义。
沈玥和中岛花音的见面略显出几分尴尬。
沈玥尴尬的要多一些，中岛花音看向她则更多是一种对妹妹般的溺爱。
中岛花音是纯粹的光影者，属于人类女人的人生已几乎被彻底吞噬，而沈玥仍是人类那一部分占据着大多数的主导，也许是因为父母皆死于怪异的污染，她对怪异仍有某种天然的抵触，这种抵触甚至包括她自己在内。
但沈玥的态度在听到中岛花音对前因后果的描述之后才渐渐有所改变，她知道其中的一部分，但也有一部分是不知道的：“所以，屠杀东京都的人不是你，你是被‘它们’……这么说的话，一旦轮回结束……”
“没错。一旦轮回结束，我就将死去。”中岛花音露出微笑，像是根本不在乎死亡一样，“我知道你对我有所误解，但我们脱胎于人类，又以人类的人生为养分，我和你是最不可能屠杀人类的人，哪怕是为了‘筹码’，也不现实，因为在我们未曾七位一体之前，筹码对我们来说没有意义。”
“可是……”
中岛花音正色道：“轮回终将结束，而且，这也不是真正的时间轮回，我的死亡已无法避免，我现在也不知道我是如何被植入傀儡化的程式的，但你到目前为止仍没有傀儡化的异变，这和这里的时空混乱区有关系，也证明了它们还没有完成对你的布置，原生之母这条线被放弃，我们都将成为弃子，我已为你铺好了路，这里时空混乱区结束，暴乱的能量将大范围反噬，我还有几秒钟清醒的时间，我将带着反噬的力量反攻‘它们’，当然，这一定会失败?因为我的真实目的是要开辟一条通往伽勒法7的通道，你就借此机会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躲起来?活下去。对了，还有一件事?被我们留在伽勒法7的那个孩子，这一次如果有机会……放她走吧……”
沈玥愣怔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的心情有些复杂，属于沈玥的一部分仍占据着较大的位置?她对光影者对自己的寄托与祝福既陌生又熟悉?心中对她的牺牲也有两种感觉?一边是陌生人般的默然，一边则是真正属于猎幕者的沉重与痛苦?彼此纠缠，反而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片刻，她才道：“我不是很明白……我们也许可以等下一次的轮回?从长计议。”
“那没有意义。”中岛花音轻笑着答道，“无论轮回多少次，我清醒的时间都是有限的。”
“我可以不用我的能力影响你……”
中岛花音伸出手，揉了揉沈玥的头，让沈玥的目光有些呆滞：“你不给我施加沉迷之梦?我就无法在后三天的毁灭日里于傀儡化的状态醒来?无法醒来，就无法维系轮回，这里不攻自破，就没有下一次的轮回了，这里的轮回，是无数巧合、力量达成平衡的结果，任何一种关键的可能发生变化，都会导致翻天覆地的结果。
“而且，我虽然不知道‘它们’是如何无声无息掌控我的，但那个过程一定是潜移默化的，等我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成功了。面对这种力量，我们根本无法反抗，时间拖得久了，你也许也会成为像我一样的傀儡，那是我无论如何也不希望看见的。
“而变化已经产生，参数恐怕也发生了变化。我们必须现在动手，趁着主动权还在我们的手上。
“我没有时间了，你也没有时间了，苏先生，想必也已经没有时间了。
“我们已共同度过了太长的岁月，也许现在你还没有全面复苏，但我们相伴的岁月已足够漫长，这点时间，已经不重要了。”
苏晨听到这里，心中微微一动，此前他陷入‘它们’的陷阱中便是类似的感觉，不痛不痒，如果不是那头晶簇提前告知危险，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威胁是什么。
而中岛花音和沈玥的对话并没有避让苏晨，这番话也是给苏晨听的。
和沈玥说完，中岛花音似乎也明白沈玥的状态，只对沈玥轻轻笑了笑，不等有些愣怔的沈玥开口，便转向苏晨，道：“东京都看似是时间轮回，但其实本质上不是，你应该也有所察觉了，除了东京，外部的时间流逝是正常的，时间轮回需要的能量庞大到不可思议，不是我和我妹妹任何一个人能承担得起的，所以，这里其实不是真的时间轮回。
“这里本质上还是一个沉迷之梦，是噩梦编制的无限轮回，只是我和我妹妹的力量为它编制了一个真实存在的外壳，你可以将它理解为一个时间结茧或者空泡，这种时间效应赋予沉迷之梦成为了真实存在的东西，这就是某种虚化的正反物质世界，我们在时空里找到了一个点，错位将之撬开，在里面形成了一个‘真实’的东京都，又力量数次加叠，继而这里才变成了彻底的时空混乱区，这样才将大半个东京都和其中的人包裹其中，东京虽然毁灭无数次了，但其实真正死掉的人不多，而也因为这一点，在这个时空混乱区里，它们也无法具体勘测到我们究竟在说什么、做什么，只能通过一定程度的数据反馈才能窥见一二。
“不过，这种正反物质世界，一旦时间轮回结束，我们的力量撤走，哪怕只有一方的力量彻底撤走，这个时空空泡就会瞬间湮灭，不过因为反空间里的我们本来就是正空间的，我们将全都会被吐回到真正的时空世界去，也就是正常的联邦、东京。
“因此，苏先生，你是有机会的，这个时空空泡破碎掉的一瞬间，我会如我刚刚所说，主动牵引与承受倾泻的力量升空，佯攻‘它们’，实则借助力量打开空间通道，这时候你有两个选择，第一，跟着我妹妹去伽勒法7，那是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有她在，你也会相对安全；第二，借着反扑的机会，你有几秒钟的时间越过我造成的磁暴和暗能混乱畅通无阻地逼近万米高空之上的‘它们’。
“这两个选择，前期必定成功，因为‘它们’也不知道我们想干什么，但后续会怎么样，我也无法给出保证。”
逃亡的方法，阿诺瓦尔之环的空间是苏晨的后路，因此苏晨直接否定了逃亡的选择，直接道：“我选择第二条路。”
中岛花音露出微笑：“已经很久没有人敢挑战‘它们’了。我希望你能成功。”
“我很感谢你的帮助，所以，请我在最后支付一点报偿，希望这能帮到你。”她缓缓扬起手臂，看着苏晨，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在这里诅咒你，苏晨……”
伴随着她的动作，沈玥略一迟疑，紧跟着也举起手臂，念出同样的台词，两道声音在空旷的晴空塔顶汇合一处，他们的七窍同时流血，双眼变成妖异的重瞳，犹如恐怖故事里的女巫。
“我，在这里诅咒你，苏晨，你将在黎明拂晓之时点燃永世之火，万众都将纷纭而来，天途漫漫、剑以血铸；浩劫涤荡、可见光明。”
两道重瞳的身影开始念起无数的名字，声音交叠，如鬼魅之音，那是他们曾经吞噬的人生所承载的名字们。
这一幕诡异而恐怖，无风的晴空塔之顶甚至凭空卷起阴冷的狂风，苏晨隐隐明白了什么，微微颔首。
这一幕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沈玥深吸一口气，踉跄几乎跌倒，而中岛花音将《死亡之书》留给沈玥，擦干脸上的鲜血，重梳妆容，冲自己的妹妹微微一笑，才一步步来到晴空塔的一侧，空气微微震荡，那里的玻璃便应声而碎，狂风卷进来，吹散她的长发烈烈狂舞。
她侧头看向这边：“‘它们’记录的数据，我死亡发生的时间应该是在6月1日，我们现在动手，应能打一个措手不及。”
沈玥一直怔怔地看着她，神情复杂又迷惘。
苏晨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但时间太短，已容不得他来问些什么了。
中岛花音最后的目光落在沈玥的身上，露出满含祝福的微笑，她最后说道：“如果可以，我真想我们能一起活下去。”
然后她决绝转过身，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
沈玥终于心中一颤，踏前一步，喊声随烈风传出。
“姐姐！！”
到了这一刻，她才后知后觉的产生明悟，虽然仍缺乏实感，但她知道，她最后一个亲人将离她而去。
而对于光影者来说，她是要以牺牲换取另一个人的生命。
从始至终，她都只在做一件事。
拯救她的妹妹。
这是苏晨见过最像是人的怪异。
不。
怪异和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片刻，天空里传来雷鸣般的闷响，城市开始震颤，整个世界开始哀嚎，黑暗的夜空亮起一抹惨淡得光芒，如流星般转瞬即逝，紧接着遍空的云层像是旋涡一样疯狂地旋转起来。
恢弘的力量在空间中升腾。
伴随着支撑这个世界的支柱力量撤走，维持这个世界的力量开始离析。
天空里，如旋涡般巨大的空洞正在浮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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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求生之路
王东在最开始见到林先生的时候，简直是喜出望外，觉得是救星来了，只要此前那个漆黑影子的怪物不来，在这个没有热武器、缺乏先进设备的怪异世界，林先生简直就是无敌的存在。
有林先生在，那些矮小怪物哪里还能威胁得了他们？
虽然不知道林先生是怎么从之前那个漆黑影子的手中逃出来，现在又到底是怎么变回人形的，但这件事终归是好事儿，毕竟这意味着他们有机会稳定地活更长的时间了。
但王东想错了。
林先生不但恢复了人类形态，而且一直昏迷，连指望都指望不上。
甚至，林先生反而成了新的累赘，也上了手推车，和王东挤在一起，要被推着走。
王东看着林默人类形态完好的身躯，再看看自己，顿时觉得有些羡慕。
人家身体都炸成那个样子了，现在竟然还能完好无缺地恢复过来，不是第一次，王东有些羡慕这些天赋者。
但这种羡慕伴随着苏晨连着十几天没有醒而彻底变成了担忧。
这几天里，他们十分幸运地在距离那个淡水湖大概两公里之外的地方找到了一个山洞，这给了他们一点喘息的机会，王东也有机会处理自己的伤势，虽然还是日渐虚弱下来，但死亡的脚步终究被延缓了那么一点。
而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个过程中，那个一直跟着他们的男幸存者被王东打死。
那是某一天的深夜——其实在这个白天黑天几乎没什么区别、各种电子器械丢的丢、失灵的失灵的鬼地方，王东也分不大清楚白天和黑夜了，甚至连时间都是粗略估计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来到这个鬼地方多久了，也无法准确估算从被入侵的蒙彼利埃倒影中离开有多久了。
那个男幸存者在那天终于忍不了了，他不知道林先生是大腿中的大腿，只觉得身边是三个累赘，一个昏迷的人，一个几乎没什么用的丫头，还有一个瘸腿的战士。
趁着夜色，他拿着自己的水果刀摸向王东，只要先杀了这个战士，其他的两个人不足为虑，杀了他们，自己就可以得到武器，还有……食物。
那个小女孩虽然年纪不大，但长的还是挺好看的，也许还能在死在这个鬼地方之前好好享受享受……
但可惜的是?王东早就在警惕他了。
在这个山洞里?没有人比王东更怕死，因此?当男幸存者打着如意算盘走近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位瘸腿军人怒睁着的眼睛。
迎面一枪，那个男幸存者应声而倒，守在林默身边的白茉瞳昏昏沉沉的醒过来?茫然地看了一圈?黑黢黢的山洞光亮很少?她只能看见这边模糊的两个影子，直到王东在那边说没事儿，她才放下心。
王东其实不想干掉这个男幸存者?哪怕他早已发现对方图谋不轨?但也迟迟没有动手杀人。
因为他们太需要一个健全的正常人了?他一死，他们一个孩子、一个瘸子、一个昏迷者?在这个诡异世界?便寸步难行了?要被彻底困在这个山洞里?这几乎是等死的局面。
但这男幸存者已做到这一步?王东只能杀了他。
而出于物尽其用的考虑，他成为了他们的食物。
王东对此没有什么心理上的不舒服，为了活着，这不算什么，活着才有机会说其他的，要说心里过去的事儿，还是当时在黑河外阻击战他弃战阵而逃。
而令他惊讶的是，那个叫白茉瞳的小丫头对这份“食物”也并不抵触。
这段时间出奇的平静，也许是他们这个山洞太偏僻了，也许是因为这怪异的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一直没有矮小怪物找到这里，他们度过了一段相对平静的时间，王东觉得很大概率是因为后者的原因，蒙彼利埃被入侵只是一个开始，联邦可能正在与这个诡异世界的怪物们交战，因此，游荡在枯树林山野中的矮小怪物才减少了，应该都是去参战了。
一切仿佛都在变得好起来。
数日之后，已昏迷了不知道多少天的林先生终于醒了，王东觉得，这也许是肉让林先生的营养跟上了的原因。
林默醒来，十分地虚弱，甚至有些茫然，他靠坐在山洞的一侧，茫然地左顾右盼，对于他来说，黑暗的山洞很清晰，他能看见坐在对面靠里位置的断腿王东，也能看见近在咫尺的白茉瞳。
那丫头正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林默有些好笑，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重新变成人类的状态了，极端变异体形态的褪去，让那种癫狂和野兽般混乱的思维也跟着褪去，林默前所未有的清醒起来。
但碍于此前的时间里，他一直都是极端变异的状态，哪怕清醒了，记忆也是混乱与碎片化的，他甚至记不大清楚自己是怎么从那个不可思议地强大的漆黑影子的手中逃出来的了，极端变异状态下留给他的、关于那个时间的记忆更像是一段想法或者说信息——就是跑、快跑。
而另一个信息则是——那个漆黑的影子似乎一直在搜索他，自己跑掉，对于那个性格张扬的漆黑的影子来说，似乎是奇耻大辱。
不过，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似乎到现在为止，它还没有找到自己。
林默微微吸了口气，正看见王东从另一边磨蹭过来，道：“林先生，你还好吗？”
林默醒了，王东可谓是喜出望外：大腿醒了，他们得生命就有保障了，而要是林默愿意，搞不好还能从矮小怪物那里弄到些药物给自己，自己的命也许也就能保住了。
以前王东是不敢想这么美的，但这一次，他可是既帮了林默又帮了白丫头，林默帮帮自己，完全是有可能的。
林默倒没有王东想这么多，不过之前王东拉了白茉瞳一把，他是看在眼里的，还是点点头，缓缓回道：“还行。”
……
……
第三十七章 追踪者
王东虽然心里转着抱大腿的想法。
但大腿就在那里，他多说反而多错，简单说两句，便又退回到黑暗里了，他指望着林默帮他一把，却也清楚，那不可能是现在。
因为林默自己的状态也都不大好，他在地上呆坐了好一会儿，才在白茉瞳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试探性地走了几步，却差点带着那丫头一起摔倒。
王东的猜测没有错，这是新生的躯壳，加上长时间昏迷，林默现在还真就是走都走不利索了。
不过，林默的恢复速度相当快，再加上这里还有食物……
在看到那个食物的时候，林默也惊讶了一下，看了一眼这边的王东。
王东淡然了解释了两句，林默也就没有再问下去，他一个人几乎霸占了所有的食物，这让他迅速地恢复起来，他甚至能感受到，他身躯之下，基因正在咆哮，像是要破土而出的幼苗，只要他想，便能瞬间黑甲加身，重新变成怪物。
当然，他现在的物质可能只够变异个一半的。
大部分时间里，林默在做两件事儿，一是恢复自身的状态；二是回忆这段时间，以及之前那段时间他的经历，他希望从中找出离开这个世界的办法。
他甚至追溯到了数个月之前，在远辽的最后一刻，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完全极端变异化了，状态很糟，记忆纷杂而混乱，尤其是最后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更是几乎记不清楚了。
但林默却想起了另外的一件事。
当时他在黑河县外，见到夏初薇与白茉瞳离去后，其实有一段时间是清醒的，他甚至还救了当时濒死的乔正，后来要去帮苏晨?但在那个时候?他在天空里看见了一个东西?那个东西打了他一下，他便又混乱了，再清醒的时候，就已经是在这个鬼地方了。
林默想到这里，紧紧皱起眉头，他甚至还记得自己当时看见那个东西的情绪和想法——震惊、不可思议，但偏偏就想不起来自己究竟看见什么了。
这种感觉很奇怪，既像是林默当时异变状态导致的思维与记忆混乱，但又似乎并非如此?那一段时间之前的记忆，林默都是相对清晰的，他甚至记得自己冲击门扉，却不记得紧跟着看见的令他惊讶的东西?这实在是诡异到了极点。
但就在这时候?林默的心中忽然一紧，身上的汗毛根根倒竖。
一道恐怖的气息?正横扫整个地区，将他们藏身的山洞也包裹其中。
是那个漆黑的影子！
林默的脸色骤变——对方终于找过来了。
林默其实并不清楚对方是什么第四种姓，但他和那个漆黑的影子交手过，十分清楚对方的力量极为恐怖，具有某种奇异的掌控战场的能力，现在对方正在用类似的能力“扫描”这一区域，林默清楚，只要对方的力量扫过来，他们就一定会被发现，而那种状态下被发现，便已被包裹在对方的力量之中了，就没得跑了。
因此，林默当机立断，立刻就把白茉瞳和王东都丢到了简易手推车上，趁着只是蒙压降落，力量还没有真的扫过来，推着这两个人，飞快地出了山洞。
山洞外面是密密麻麻的枯树林，像是一个个干枯的瘦高多足人类在密林中延展扭曲身形，配着这世界永远微渺的光芒，倒也具有极佳的隐蔽性。
事实上，那个漆黑的影子现在甚至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林默在山洞的位置，就没有看见对方的身影，他只顺着自己敏锐的、对暗能的感知，沿着对方横扫力量的反方向逃跑。
那不是他能打得过的，谁不跑谁是傻子。
对方的这种“扫描”般的能力，也和林默之前与对方作战的时候接触到的力量表现的形态有些不同，横扫的范围很大，但因此速度很慢，精密地掠过空间，不放过任何地方。
当然，这里的慢，只是相对的，如果还是之前的那个普通男幸存者来推车，恐怕早就被发现了，但这时候是林默，哪怕没有显性的极端变异，他的体能也是常人的数倍，休养几天后的现在，早已达到了全盛之姿，推着手推车上面的两个人飞奔，不说是火箭般的高速，却也能规避开身后的“扫描”了。
只有王东和白茉瞳有些不明所以，他们没有与林默相等的暗能感知，根本察觉不到空间中暗能的变化，当然，林默其实也不清楚那就是暗能感知，他在这方面的知识几乎等于零。
但王东和白茉瞳感受不到，不代表他们猜不到，神情都显得有些沉重。
而且，这不是唯一一次寻找。
接下来的几天里，那个漆黑的影子便一直在这个区域徘徊不去，力量抵挡，横扫枯树覆盖的荒凉大地，到处寻找林默的影子。
看起来，此前它似乎是在其他方向寻找，现在才找到这里来。
林默只能被追着奔跑。
但这样一来，其他的危险便多了。
离开了幽深的山洞，枯树林中便能遇到一些幸存者和矮小怪物。
王东这时候才印证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整个法兰西区似乎都已经沦陷了，怪异和联邦全面开战。
幸存者遇到了几批，但林默的队伍却并没有被壮大，因为大概是觉得林默这边带着两个累赘，林默除了力气大又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不同寻常来，幸存者大都不愿意和他们通行，林默倒是用肉干给王东换来了一些急需的药物，这让王东感激不已。
但这终究是怪物的时间，先遇到幸存者便意味着怪物在后面。
离开山洞的大概第五六天，林默为了躲避漆黑的影子已经跑出去了大概三十多公里的距离，终于遇上一大股矮小怪物。
这群矮小怪物足有五十多头，它们本在追赶另一股十几个人的幸存者，正好和在被漆黑的影子追着跑得林默它们撞上了，瞬间两边一片大乱，数头矮小怪物从枯树林中扑杀而出，直扑手推车上的两个人与手推车后的林默！
……
……
第三十八章 佩恩斯威克的硝烟
联邦178年，4月24日。
苏文豪站在办公室窗前，眯着眼睛看着外面昏沉世界落下的大雨。
沉重的铅灰色云层笼罩下，为整个佩恩斯威克蒙上了一抹阴影。
空间里透发着一种宁静而压抑的气息，但没过多久，便被急促的敲门声所打断。
那是苏文豪警卫班的班长，进来后，便急促道：“苏队，他们来了，已陈兵佩恩斯威克之外，我们已经被全面包围了。”
苏文豪微微颔首，他显得不疾不徐，拿起一侧的军大衣披上，一步步走出自己的办公室，但他选择了直接登上楼顶，向佩恩斯威克的远端眺望。
密集的联邦军队陈列佩恩斯威克之外，与远辽的外层协防军彼此对峙，而一支联邦车队正缓缓驶入佩恩斯威克。
这一支是联邦欧盟大区的部队，他们认为远辽人已和怪异结盟，不列颠半岛、法兰西区，皆有远辽人从中作梗，但苏文豪觉得，他们更有可能是冲着远辽人这段时间展现的技术而来的。
第二阶段开启已有数月，联邦的局势急剧恶化，全球已经分割出很多战场，这里面，尤其要属欧洲大区战场最为混乱，因为欧洲大区本部联邦迟迟无法找到正确对抗诡异之影的办法，面对它们的扩张只能是战败再战败。
苏晨给远辽人的图纸和里面的技术，苏文豪他们隐藏的很好，虽然共享给联邦是一个好选择，但苏晨当日已仔细交代过，后来苏先生失踪，很可能也与此有关，这里面的事情之恐怖，细想简直让人不寒而栗，因此，苏文豪也好，肖平也罢，一直没有将那些东西公开出去，所有的行动与工业制造，仅限于佩恩斯威克，仅限于远辽人。
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似乎仍还是泄露出去了什么。
苏文豪披着军大衣站在雨中，眯着眼睛看着远处驶向政府大楼的军车，脸色变得越发阴沉。
这根本不是谈判。大军陈前，再来谈判，这是逼迫与威压。
那位警卫班的班长正为他撑伞，也看着这一幕?忍不住道：“这真的是，先围再谈，这算是什么谈判？要是苏先生还在，他们敢如此嚣张？”
“就是亡灵之国的战线没有收缩，他们也不敢如此做。”苏文豪缓缓回应了一句，而这时候?下面的军车已经快要抵达了?苏文豪才转身下楼。
那位警卫班班长快步跟在他的身后，想到的却是半个月前不列颠半岛的变故，他们身处佩恩斯威克?没有亲眼见到?但据说，在伦敦及伦敦周边几个重要城市，从天空里落下了数座黑暗的山峰?无穷尽的怪异铺天盖地而来?那正是亡灵之国所对抗的“地狱”的最强侵袭?两个神灵以伦敦为战场交锋，亡灵之国的阵线大股收缩?诸如佩恩斯威克这样的边缘地带才被彻底放弃?否则，已经被各种怪异以及诡异之影折腾的苦不堪言的欧洲大区各区的联邦高层如何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跑到这里来？那岂不是要和亡灵之国也开战？
苏先生的星汉科技公司也在伦敦，但自苏先生消失后，他们已主动切断了与外部的通讯，但据说，他们仍和佩恩斯威克的远辽人保持着联系，甚至在源源不断地向佩恩斯威克输送大规模的物资，不过，这其中的细节与真假，作为苏文豪身边的警卫班班长，他也仅仅知道一点点而已，比如，真的有大量的物资源源不断注入佩恩斯威克，否则，与外界几乎断链的远辽人，也不可能有资源发展与打造那些……那些深藏在这座不列颠小城中的狰狞杀器……
想到曾见过的那些东西，这个警卫班班长便有些微微地激动。远辽人，正在悄悄壮大。
胡思乱想中，这位年轻的班长已跟着苏文豪来到了一楼。
军车正缓缓停在门前，迎接欧洲大区联邦来人的场面不大，政府办公楼前陈列着两排全副武装的士兵，肖平早已在门前等待，苏文豪来到这里，便也并肩站到了他的身侧。
军车上的谈判人员不多，一位联邦高官，一位随性文秘，还有一位杀马特头的年轻人。
那位年轻人像是走错了片场的演员，与周围的融洽气氛格格不入，下车便好奇地左顾右盼，像是走错门的好奇宝宝。
肖平的目光从他身上缓缓扫过，略微停驻了片刻，他知道这个人，对方是欧洲大区救世主小队的“缪斯”的队长欧文，据说他曾感染怪异，却在怪异中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第二种姓。
而那位负责谈判的高官则是欧盟大区联邦军方的一位长官莱斯利，按道理来说，这种情况下本不应该是军方长官来，但他出现在这里，便已象征着某些事情了，他站在雨幕下的楼前，笑着看向肖平和苏文豪：“两位，我真是久仰大名了。
“现在联邦巨变，美洲大区被长眠深海之下的神灵袭击，大量的巨型海怪与病毒攻陷了一座又一座城市；澳洲大区与怪物军团陷于苦战之中，据说战火已经遍及整个澳洲大地，与此相比，情况最好的东瀛大区、华夏大区也比不上你们这里的安宁啊。
“只可惜，苏先生失踪了，亡灵之国似乎也自顾不暇了。你们这里的安宁，应该就只是空中楼阁吧。
“若不列颠亡灵之国战败，佩恩斯威克可就腹背受敌了，前有诡异之影，后有‘地狱’，呵呵，呵呵……”
莱斯利的这番话，可谓是毫不客气，甚至极为难听。
周边的几个远辽战士都是脸带愠色，但他们也只是愤怒，不会发作。
肖平却仍脸色平静问道：“那莱斯利将军这番话的意思是？”
“我知道苏晨给过你们什么东西，那是他能打造暗能网络、甚至无数改造先进科技的根本，对不对？东西交给我们，我们将庇护你们。”莱斯利甚至连远辽的大楼没都进，在门口便吐出了他的来意，在他的眼中，事已至此，所谓的谈判无非就是过场而已。
肖平闻言却笑了起来，这突如其来得笑让莱斯利有些莫名其妙，他皱眉问道：“你笑什么？”
“他笑的是你的情报出了问题。”接过话头的是苏文豪，这位肩膀宽阔的军人冷冷说道，“我知道现在欧洲大区联邦分成数派，我不知道你们是哪一派，也不在乎，但远辽人现在不需要你们的庇护，就连猩红者，也是苏先生亲手斩杀，你的条件在我看来形同狗屁。。”
……
……
第三十九章 远辽之下
苏文豪的这句话让随行秘书与那个杀马特年轻脸色都是微微一变，莱斯利脸上得意的笑容也微微一垮，但他城府要深得多，立刻道：“但你们别忘了，苏晨已经失踪超过五个月了，很可能都已经死了，现在全球最强的天赋者，是南非的塞西·铂金，唯一一个第三种姓。”
莱斯利没想到的是，他这句话似乎触了某个雷，话才说到一半，周围的远辽军人纷纷踏前一步，甚至有沉枪开火的架势！
莱斯利都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苏晨都已经失踪五个多月了，在远辽人中竟还有如此声望。
肖平则仍神情淡淡，只是语气骤沉，他一字一句道：“苏先生的死活，不是你能定论的，而且，哪怕苏先生暂时不在，哪怕远辽人现在连十万不到，但你也别忘了，在远辽市，我们曾击败今日肆虐澳洲大区的邪神与无数怪异。”
莱斯利皱眉道：“你这是想要拒绝我们？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我想是你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伴随着肖平的这句话，佩恩斯威克响起一阵阵巨大的轰鸣声，一个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仓库、居民楼竟然轰然破碎，一架架造型奇特的三角形飞行器拔地而起，拉开阵线，瞬间齐闪于天空之上！
一时之间，整个佩恩斯威克上空都是一色的三角形漆黑战机，它的全长为19.8米，通体漆黑，看着就像是一体化的立体三角拼图方块，但束能武器就隐藏在机翼之下，一眼过去，至少有二十多架。
不仅如此，在佩恩斯威克的城区边缘，无数联邦的战士齐齐上膛，装甲车、坦克，重炮的炮口上扬，瞬间摆出接战之姿！
肖平的目光落在莱斯利的身上，缓缓道：“你我都是现代军人，都知道一人之力就只是一人之力，你们只看见了远辽苏晨，因为此前苏先生在，就不必我们做什么，但……如果你们想要做什么，我也希望你们能清楚?远辽人?并非人尽可欺。”
莱斯利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抬头看着天空里的那些战机，那绝不是联邦的任何一个型号?其独特的形态、推进器及先进感?只意味着一件事，远辽人当真掌握着划时代的技术！
不然?根据远辽人之前的情况，就算有苏晨敲诈其他大区支援，也根本不可能拿出这样的阵仗来！
肖平的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除了此前那一个轻笑?他的神情几乎都没有怎么变过：“莱斯利将军远道而来?我本想请你喝一杯，但没想到在门口就聊到了这种地步，所以，如果没有什么事，还请打道回府吧。”
莱斯利确实有武力逼宫的想法?因为“苏晨的技术”实在是太诱人了，现在苏晨展现在外的几个，都极为惊人，无论是暗能网络、还是银色战甲、亦或者是陷杀猩红者的重力场，这些东西都指向一种，苏晨掌握着一套完整的、超过当今联邦几个时代的先进技术体系。
虽然此前不少说法都说那是苏晨的能力，但联邦的专家们仔细的研判与分析过，认为那是不可能，暗能所能达成的天赋能力，确实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但不可能在技术上得到什么突破。
因此，来之前，莱斯利的想法是势在必得的，毕竟，远辽势弱，逼宫哪怕动手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轻易便能拿下。
然而，现在的情况却大大出乎了莱斯利的预料。
佩恩斯威克的远辽人掌握的武力大大出乎了莱斯利的预料，而这些三角形飞行器很可能也是苏晨的先进技术打造出来的，对比暗能网络、银色战甲等等，虽然还没开火交战，莱斯利也清楚，这些三角形漆黑战机，恐怕要优于常规的战机。
而佩恩斯威克又是平原地带，夹在亡灵之国和彻底沦陷的法兰西区之间，如果申请增援，增援也不会来的太快。
这种种前提之下，他们如果大举进攻佩恩斯威克，要是双方实力差距过大还行，但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们很有可能会被远辽人全歼于此。
因此，做过权衡之后，莱斯利的脸色越发阴沉了，他深深看了眼前的肖平和苏文豪一眼，扭头就走。
最后一个转身离去的是那位“缪斯”小队的队长欧文，他冲苏文豪和肖平笑了笑，意味深长地念叨了一句“远辽人”才转身上车。
在离开佩恩斯威克的路上，莱斯利是在无数枪口下离开的，他看着周围的街景与天空中三角漆黑战机，目光微沉。
他忽然意识到，长久以来，人们对远辽人都太过轻视了。
以为他们死的差不多了、以为他们连军备都没有多少了、以为他们被困在亡灵之国动弹不得了、以为方正庭廖承东都死了便没有人了……
太多以为，让他们忽视了一点。
这些人，是从血与火走出来的幸存者。
几百万人才活下来的真正精英。
目送莱斯利远去，肖平和苏文豪才迈步走回，他们两个直接去了肖平的办公室，其他人都被拦在外面。
而在肖平的办公室里，肖平在一侧的书柜上一阵摆动，书柜缓缓分开，露出后面的一个电梯来，两个人登入其中，电梯便一路下沉。
奇怪的是，这栋楼明明没有那么高，这个电梯运行的时间却相当长，似乎已经进入地底了。
“黎明之火、救世主，他们做到了不少事情，我刚刚得到的消息，东瀛大区黎明之火计划‘八岐分部’已经找到了应对东瀛大区怪异的办法，他们研发了一种‘克莱因病毒’，可以有效灭杀那些植物与孢子。”
苏文豪闻言感慨道：“半个东瀛大区都几乎快要被那些植物与孢子吞噬了，他们现在研究出来，也不算早了……”
肖平道：“根据星汉科技公司那边的情报，目前全球范围内，百分之九十的地区都已经出现过怪异了，百分之七十的地区存在怪异与联邦部队交火的情况，百分之六十的地区是密集交火的战场，而在这百分之六十里，又有一半，已经是彻彻底底的沦陷区了。距离我们最近的欧洲大区，现在几乎无一处不是战场，眼看着一面倒的溃败，整个欧洲大区很快就将变成下一个法兰西区，这应该也是欧洲大区联邦病急乱投医找我们的原因。最近西荒集团输送给我们物资的运输链都中断好几次了，而且，好几条重要线路都已经被弃用了。”
“我明白你得意思。”苏文豪叹息般说道，“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只是，苏先生究竟在哪里？是不是还活着，还没有确认吗？”
肖平缓缓摇头。
说话的功夫，电梯终于抵达地底，电梯门缓缓打开，通过一条有三重检查的廊道，他们终于来到了一个深埋于佩恩斯威克地底的巨大地下空间。
这里面到处是走动的工作人员，巨型的工程器械。
而才来到这个地下空间，肖平和苏文豪就被一片阴影所笼罩了。
他们缓缓抬起头来。
庞大的地下军工厂中，一个巨大的钢铁怪兽就横亘其中。
那是一艘飞船。
……
……
第四十章 诡异空穴
数十的怪异从枯树林之中扑出的刹那，王东就已经掏出了枪来，顶着那些怪异疯狂开火。
但他手上本的枪里本来就没剩多少子弹了，又面对瞬间从正面扑上来的一群怪异，根本无法抵挡，好在这时候推着他们的是林默。
因为有林先生在，王东本来也不是很慌乱，毕竟这就是保障。
不过，林默也没有应战，他借着王东那几枪短暂的拖延，迅速地转向，推着手推车冲向深不见底的密林黑暗处。
林默不是不想动手，这些个矮小怪物对于他来说其实根本不算什么，哪怕来个几百头，也都不够他塞牙缝的，但他不能出手，后面那个漆黑的影子这些天似乎发现了什么端倪，一直在沿着林默他们逃亡的方向追寻，林默敢肯定，自己在这里出手，必定被找到。
而被它找到，那就麻烦了。
而论逃跑，林默还没有虚过任何人，堪称林跑跑，枯树林中，带来这些怪异的那些幸存者早已分散开来，混乱地逃亡，有些甚至都已经跑出去一段距离了。
跑在最前面的几个人，一边没命的疯逃，一边不住地回头张望，枯树林里的能见度不高，哪怕没有多远，回头张望也看不见什么，只能听见身后的人类惨叫与怪物们兴奋的嚎叫。
眼看着，他们似乎已经跑过了其他人类了，一个个不由得都露出喜出望外的神情。
然而就在这时，他们回头间，发现身后的黑暗里竟然闪出一道影子，起初，这些幸存者还以为那是追赶的矮小怪物，但等逼近了，这些人才亡魂皆冒地看清楚，那竟然也是一个幸存者，而最夸张的是，对方还推着一个坐着一个大人和一个小孩的手推车，却飞也似地迅速，两条腿活像是飞毛腿一样倒腾?一路从他们的后面追赶上来?后发却先至，紧接着赶超了过去?眨眼就消失在了枯树林的前方。
那几个原本跑在最前面的幸存者尽皆目瞪口呆，片刻才反应过来?加速玩命狂奔。
林默的跑速，那哪里是普通人能企及的，哪怕带着两个累赘，也不算是什么，但林默确实越跑越快，因为他注意到，也许是因为这里爆发的混乱与战斗，本来全方面“扫描”的那个漆黑影子的力量在这一刻忽然发生了变动?似乎被这边所吸引，主动快速地扫了过来。
那恐怖的力量扫过之处，那些矮小怪物纷纷战栗起来，像是遇到了什么最恐怖的上位掠食者一样一个个匍匐在地，但那些幸存者也没能因此逃掉，被那股力量笼罩的幸存者像是点名一样一个接一个炸碎，变成枯树林间弥散的血雾。
林默就在这时候遇到了大麻烦。
他在狂奔中，忽然脚下一空?身躯紧接着骤然下陷。
他本以为这是一个陷阱之类的地方，凭借着强大的身躯优势扭转自己的身体和手推车，跨到了斜向的另外一个位置上。
那里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地面上满是那种混杂着未知腐烂物的、黏稠、黑暗的土壤，但一脚踩下去，林默的脚下却又骤然一空，这一次，林默不可能再强行扭转了，整个人与手推车都下沉下去，他伸手想要抓住身边的身边，土地、腐烂物，但令他惊讶的是，这一小片的林地下面似乎全都是空的，林默挣扎了大概两秒钟，没能抓住任何东西，便直接沉了下去。
手推车上的王东和白茉瞳便更没有什么准备与动作，就也跟着陷落了下去。
而当他们沉入土地之下，这里的泥土却一阵翻涌，又恢复如常，像是沼泽一般，哪里还能看得出它刚刚吞噬了三个人？
不片刻，便有一道横扫的绝伦力量从这一区域扫过，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现一样呼啸而过，没有半刻的停顿，随后，大概过了一分多钟才骤然回到了这里，仔仔细细地“扫描”了一遍，却似乎仍什么也没有发现，最终再一次离去，扫荡向更远的方向。
林默的感觉有些古怪，他以为自己是坠入了什么天坑里，因为坠落的速度很快，他当时的触感又像是跌入空洞，但真实的感觉却像是坠入了什么巨型动物的肠胃之中，下坠的速度不是很快，周围也黏黏糊糊的，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也没有窒息感，但他变异的眼睛在这里竟然也什么也看不见，他想要找到王东和白茉瞳，却根本无法确定他们的位置，只有下坠，不断的下坠。
某个时间点上，林默甚至真的觉得自己落入了什么怪物的肚腹之中，下坠的尽头便将是恐怖的胃酸。
但他这个念头才落，他便“落地”了。
因为下坠的速度不快，还有黏糊糊的缓冲，林默的落地十分平稳，而且地面上也没有什么胃酸，且落地后，那种黏糊糊的感觉就消失了，周围的环境相对干爽，地面本身也是相对平缓的岩石，只是周围仍然漆黑。
这意味着这里没有一点光，否则以林默的变异眼睛，必定能捕捉到。
而片刻之后，黑暗里亮起一点光明，那是王东点亮了手电。
林默身上早已没有一丁点现代化的设备了，但那点光芒足以让他看清楚周围。
白茉瞳就落在与他不远处，正茫然地左顾右盼，王东则靠在一侧的岩壁上，似乎他落下来的时间比他们都要早一些。
林默找到白茉瞳，拉着她的手来到王东的身边。
丫头身上除了有些擦伤，并无大碍。
王东举起手电筒，淡淡的橘黄色光芒照亮黑暗里的三道身影。
林默伸手将他拉起来，一手架着他，一手拉着白茉瞳，在黑暗中摸索，最先否定得是原路返回。
这里似乎是一个地下洞穴，面积相当大，周围的岩壁却几乎是九十度的直角，用手电筒照向上方，也黑黢黢的看不见什么，不知道有多深，再加上那林默都不知道是什么的诡异黏糊糊东西，爬上去似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林默绕了一圈也没有什么发现，直到在某一侧的岩壁上找到奇异的浮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