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选驸马也有讲究
苏邀能理解他心里的难受。
越是表面表现的无所谓的人,心里可能就越是难以释怀。
平时萧恒极少谈到这些事,但是他不是不在意了,只是很少提起罢了,那些伤痛始终都伴随着他,让他每次想起就会心痛。
她握住萧恒的手,语气温柔的安慰:“都过去了,不管怎么样,你现在已经成亲,不管是皇后娘娘还是父王母妃,她们都会欣慰的。”
萧恒跪在胡皇后灵前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他自来话少,但是今天却说的很多,苏邀在边上静静的听着,并没有打扰。
过了好一会儿,萧恒才恢复了情绪,跟苏邀一道出来,去拜见庞贵妃。
庞贵妃笑着给了许多赏赐,便让萧恒和苏邀都坐下说话。
她是本来便跟苏邀很熟的,见苏邀和萧恒两个人感情不错,还笑着调侃:“果然是天作之合,看你们能够这么和睦,圣上和太后娘娘也就该放心了。你们两个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好好珍惜才好。”
苏邀笑着应是。
庞贵妃又轻声说:“东宫诸事,便要由你自己多经心了,那是你们的宫殿,以后东宫的事宜,便是太孙妃来负责,每个月的份例,内侍省会有人跟你们交接的。若是有不懂的,尽管来问我就是。”
虽然庞贵妃不是中宫,但是这些年她一直权摄六宫,如今也还是元丰帝当皇帝,内宫的事务暂时肯定不可能是让苏邀这个太孙妃经手的,但是东宫的事宜却交给了苏邀。
这样一来,苏邀也得担起责任来,要处置好一宫事务,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郑重的起身答应了。
庞贵妃又笑着道:“也别太紧张,你聪明懂事,这些事你熟悉几天,也就都懂了。倒是我这里有一件事想要求你帮忙。”
苏邀有些意外,没有想到庞贵妃会这么说,便谨慎的道:“娘娘言重了,有什么事您尽管直说。”
“是十一的事儿。”庞贵妃说起这件事便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内侍省和礼部挑选了几个驸马的人选,但是我看着实在不是如何满意......礼部却坚持说,这原本便是祖制,本宫非常厌烦此事。”
庞贵妃把话说的有些严重。
苏邀也能感觉到她的愤怒。
庞贵妃请苏邀帮忙查查那几个人。
若是庞贵妃提出别的要求,苏邀很可能会拒绝,毕竟她现在已经跟从前不同,现在一举一动都代表着东宫,有无数人在盯着她。
但是庞贵妃提出只是让她查查驸马人选,这倒是不为难。
尤其是,她还跟十一公主是好朋友。
深思熟虑之后,苏邀答应了。
庞贵妃非常高兴:“这件事也不是不能交给庞家去做,但是男人们考虑事情,跟女人是不同的。思来想去,只有托给你了。”
苏邀跟萧恒从庞贵妃宫中出来,便有些不解的去看萧恒:“为什么驸马的人选一定要让内侍省跟礼部来选?”
萧恒就笑了笑,摸了摸苏邀的头:“这件事说起来,也跟选秀差不多。当初很长一段时间,因为太祖不想再让那些勋贵更加飞扬跋扈,争权夺利,便规定了,不管是皇子选妃还是皇女选驸马,都是由礼部跟内侍省从民间挑选合适的人选。”
这也是为了防止勋贵坐大。
苏邀立即便明白了庞贵妃所说的祖制是什么意思。
她若有所思。
萧恒就紧跟着又道:“只是,这事儿发展到后来吧,就有些变了味儿。首先,礼部和内侍省挑的人,良莠不齐,哪怕是经过了宫廷女官的训练,许多妃嫔也仍旧是十分的.....无知。不仅如此,她们也开始给自己的娘家求官。所以其实选不选民女,是不是勋贵之后,没什么分别。而公主选驸马,说起来,你就知道为什么庞贵妃会求你去办这件事了。”
他讽刺的笑了笑,跟苏邀说:“内侍省跟礼部会收取那些候选人的好处,受宠的公主也就罢了,他们不敢做的太过分,人选都是能看的过去的。但是不受宠的公主,还有到后期,他们就真是荤素不忌了,什么人都敢挑上来。甚至他们都给有的公主挑了个肺痨病的,公主成亲当晚,驸马便死在了新房里。”
元丰帝子嗣不多,女儿也少,所以说起来,已经没有几个公主需要选婿了,朝廷又隔了好些年没有选过驸马,这一次,也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上奏章要求驸马人选仍旧该遵循祖制,让吏部和内侍省选择。
庞贵妃为什么会这么担心?
她是担心自己的女儿被耽误了。
而为什么把这件事交给苏邀去办?一是因为需要跟苏邀之间有更亲密的盟友关系,苏邀刚好还和十一公主关系这么好,那么让苏邀去办这件事,合情合理。二来,庞家考虑的东西跟庞贵妃未必一样,他们觉得可以的驸马人选,对十一公主来说,的确可能并非良缘。
让苏邀去,的确是最合适的了。
苏邀恍然大悟,同时又有些同情公主们了。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说法。
大约是永宁长公主跟之前的明昌公主已经太老了,她们那一代的公主并没如此惨。
或者说,她们是公主当中算是幸运的。
果然,萧恒似乎明白她在想什么,叹了一声气说:“当年出嫁的十三个公主,到如今,也就只有明昌公主和永宁长公主,你便明白了。”
苏邀的确要明白了。
之前庞贵妃跟十一公主说朝廷要她和亲就要去,那是因为庞贵妃的确不可能跟朝廷抗衡。
但是在有选择余地的时候,她是肯定会竭尽所能的帮女儿选更好的人的。
苏邀放在了心上,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萧恒送了苏邀回了东宫,便要去吏部了,他如今成了亲,有了自己的詹事府,也有自己的属臣,元丰帝让他在吏部观摩。
他现在是在吏部领了差事的,虽然还是新婚不必去衙门,也得跟詹事们商议一下,看看之后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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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章·这是选护卫呢?
萧恒出去理事了,苏邀便自己先回了东宫。
她累的要命,这些天一直忙着成亲的事,今天又各宫去磕头,她已经累的脸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锦屏和沈妈妈都心疼的了不得,急忙让她先回去再睡一会儿。
苏邀也的确是有些撑不住了,一沾了床便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天色都已经黑了,她顿时有些惊住了,急忙要起身。
沈妈妈听见动静进来,见状就知道她是在想什么,笑着道:“娘娘别急,殿下之前已经回来过了,见您还在睡,特意叮嘱我们不要惊扰了您,让我们跟您说,没什么事儿了今天,您睡醒了便先吃饭,他今天跟詹事们商议浙江沿海防务,怕是没有那么早回来,让您不必等了。”
这话说出来,沈妈妈脸上一直都是笑盈盈的。
自家姑娘能有个这样体贴温柔的夫君,她怎么能不高兴?实话说,能把事情做到这个份上,萧恒哪怕不是太孙,也真是弥足珍贵了,何况他还是这么个身世,沈妈妈横看竖看,都觉得遇上萧恒真是上辈子烧高香的好事儿。
苏邀也有些感慨。
上一世她做程定安的媳妇儿,每天一大早便要起来给婆婆立规矩,一天到晚忙的就像是个陀螺,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时候,哪怕是后来生了程礼,她也没能放松多少,程礼难带,奶娘们带着他他总是眼泪汪汪的,她只能自己带着,每每一整晚一整晚的没法儿睡,根本不知道睡醒是什么滋味。
可如今嫁给萧恒,萧恒的身份比起程定安来说只高不低,但是他对她从来没有要求,反而处处体贴温柔。
她由衷的觉得自己幸运。
松了口气,苏邀见时候已经不早了,便吩咐东宫的女官:“明天请内侍省的胡公公过来一趟。”
女官急忙答应了。
苏邀这一天便不必再理事了,她白天睡得多了,晚上反倒是睡不着,便干脆坐在窗边看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忽然听见外面侍女行礼喊殿下。
紧跟着,她的书都还没放下,萧恒便推门进来了。
见苏邀还坐在窗边看书,萧恒有些诧异的挑眉:“怎么还没睡?不是让人回来报信,说我没有那么早能回来吗?”
苏邀就笑着站起来:“白天睡多了,一直不困。你吃饭了不曾?”
萧恒也笑:“你一说我倒是饿了,之前东宫倒是送了份例菜出去,只是我们忙着,也没怎么好好吃,如今饿了。”
苏邀便把沈妈妈叫进来,让吩咐小厨房煮火腿竹笋面进来。
小厨房的厨子都是御膳房调出来的,铆足了劲儿要表现,加上是殿下点名要吃的东西,更是精心,拿鸡汤吊出来的高汤,煮了一碗火腿竹笋面,火腿片的薄薄的,竹笋也新鲜脆爽,在这冬夜里让人看着拜年觉得胃里暖和。
萧恒推给苏邀。
苏邀摇头:“晚上吃的太饱了,吃不下了。”
她这么说,萧恒便也不勉强她,自己吃了一整碗面。
可见是真的饿了。
第二天,萧恒仍旧出去忙外面的事儿,浙江沿海防务都需要派人过去,如何选人,吏部现在也正争个不停,他要去吏部做事,得提前做好功课,最近是都忙的不可开交了的。
苏邀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胡公公吃完早饭就来了,态度很是恭敬。
苏邀先问了驸马的人选。
听说是这件事,胡公公倒是有些吃惊,没有想到是苏邀来负责这件事。
但是他很机灵,并没有多问,只是笑着跟苏邀禀报:“倒是正好已经有了五个人选。都是民间选的,一个是山东济南的,叫做陈先义,是个秀才,有些才学。一个是江西永修的,并没有什么功名,但是也是识字的。还有一个是安徽和县的,叫路永宁,是个孝子......”
听人选,都是民间富户。
苏邀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如今这些人都在?”
胡公公点了点头:“这五个人选都是层层臻选之后选出来的,如今还在城外别宫里,若是您想见见他们,也是可行的。”
苏邀沉思片刻,问胡公公:“他们最近可还有什么选拔?”
胡公公想了想:“有的,最近有骑马的选拔。”
骑马。
苏邀嗯了一声:“那我到时候去看看吧,胡公公到时候来通知我一声。”
胡公公急忙答应了。
苏邀又问胡公公到底这些人选上来之后要经历什么。
胡公公很想讨好这位储妃,便将自己知道的程序一一的告诉苏邀。
驸马学的东西其实跟秀女也差不多,反正都是一些宫中的各种规矩,还有如何服侍公主之类的。
苏邀越是听,便越是觉得不靠谱。
让那些嬷嬷和太监去教驸马如何跟公主相处,如何收敛自己的欲望,这根本不现实。
是人便有欲望,嬷嬷跟太监们苦心孤诣教导的那些东西,根本没有任何用处,教出来的不过是一个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他们一开始还会按部就班的去执行,但是等到过一段时间,就会变的。
这是人之常情。
也是为什么出嫁的公主大多不幸福的原因。
苏邀觉得这种祖制除了能够防止勋贵染指更高的权力之外,毫无用处。
甚至是皇帝打发女儿和姐妹的一个法子。
不费事费力,把女儿打发走了就算了。
这种公主,比普通勋贵人家的千金都不如。
至少那些勋贵人家的亲近是真的很多能嫁的不错的。
她微微沉吟,打发了胡公公。
倒是沈妈妈也听出了不对,非常不赞同的道:“这样选,哪里是选驸马,倒像是在选......选陪侍。”
苏邀也笑了笑。
她心里已经觉得其实不必再去考虑这五个人选了,但是既然这是御史们坚持要遵循祖制,那她自然还是得看看这五人究竟如何。
她轻声道:“到底是怎么样,现在倒也还不能下决断,等过几天见见他们再说吧,到时候我带妈妈一道去,妈妈也帮忙掌掌眼,看看他们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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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没一个好的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苏邀既然答应了庞贵妃,便一直记挂着此事,为此还专程请教了一趟萧恒:“我看那五个人选都不是很合适,倒不是说寒门如何如何,毕竟古话也有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总是读书人。我只是觉得,这五人都不大合适十一公主的性子。”
其实现在苏邀该改口了,她跟萧恒成亲,辈分上便天然矮了一辈,得管五皇子六皇子和七皇子叫叔叔,十一公主自然也就成了姑姑。
只是苏邀在跟萧恒私底下提起的时候,称呼还是没改。
萧恒仔细想了想,他明白苏邀的意思,委婉的问:“你的意思是,想不从这五个人里选?”
但是就连这五个人,也是礼部和内侍省层层选拔出来之后的了,他们一直都叫嚣着要遵循祖制。
苏邀便干脆把话挑明了:“最近这些天,我了解过许多公主出嫁的先例,发觉遵循祖制嫁出去的公主,没有几位是过得好的。而且那些驸马,也很不像样......礼部和朝臣如此坚持此事,里面只怕少不了是有些利益勾连的。”
怪不得庞贵妃会把这件事交给她来做了。
原来也的确是烫手山芋。
可就算是烫手山芋,苏邀也得把这件事给办好了,这是她当太孙妃以后做主的头一件事,若是能够办的漂漂亮亮的,便是一个好的开头。
萧恒凡事都很相信苏邀的,他一听苏邀这么说就知道苏邀是已经下定了决心,半点儿也没有反对,只是跟苏邀道:“那你自己便看着办,我总是站在你这边的,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便直接告诉我就是。”
他最近都为了东南那边的事忙的了不得,苏邀不想用这些事情去分散他的注意力。
说起这件事,她想到了沈海和萧源那些人,便问萧恒:“那边最近还有没有什么动静?”
萧恒摇了摇头:“最近倒是风平浪静的,安静得都有些让人不安了,加上东瀛使者来了京城,他们在朝中上下活动,现在朝中有一股论调甚嚣尘上-----那就是跟东瀛和谈。”
和谈?
苏邀冷冷的勾了勾嘴角:“想必是东南那边花了大价钱来准备活动了,和谈?那些东瀛人出尔反尔的事情做的还少了吗?不说这些,他们的残忍嗜杀也令人厌恶恐惧,我也曾见识过鞑靼人瓦剌人的残忍,可跟他们比起来,都不过是九牛一毛。”
这个时候打着是来和谈的幌子,根本只是为了暂时缓解压力,好帮沈海和东南世家更赢得一些应对的时间罢了。
他们竟然还敢求娶公主。
他们自然是不在乎公主的了,若是等到他们开战,说不定第一件事就是拿公主来祭旗鼓舞士气,她相信这些东瀛人做的出来。
萧恒跟苏邀也是抱着一样的想法:“我父亲.....广平侯世子也是这样说,他们根本不是真心想要和谈,其实圣上心里也清楚,但是如今,朝堂上赞同和谈的竟然占了大部分,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北边的防务压力也很大,朝廷之前又刚刚打了云南,云南那边,虽然说我们并没有耗费太多,但是也是不小的压力了,东瀛若非必要,大家都不想再打。”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竟然有朝臣同意让公主和亲的缘故,他们都觉得最近实在是不适合再打仗,该休养生息了。
萧恒叹了口气:“尤其是户部,他们的态度最为坚定。”
瓦剌人蠢蠢欲动,就等着什么时候过来狠狠地咬下大周的一块肉,在这样的形势之下,户部不想东南再发生大的战争。
东宫的属臣都看到了这一点,他们也不同意萧恒跟朝臣对立。
这件事让萧恒非常的烦躁,最近他一直在忙的就是这件事了。
苏邀想了想:“其实,未必一定要打仗。”
她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低声跟萧恒说:“说到底,为什么沈海跟东南豪族勾结,东南那边又费尽心思的帮沈海和东瀛人?无非是因为他们都要靠着走私挣钱,而沈海是海上的霸王。而若是我们朝廷开市舶司呢?”
反正也不是没有先例。
开了市舶司,海运是多么大的市场?
到时候朝廷的赋税都能收的盆满钵满。
苏邀看着萧恒:“迟早要跟东南撕破脸,那帮豪族为了走私甚至都不惜跟余孽勾结,他们的胃口太大了,如今就能收买朝廷高官,以后呢?他们说不定要扶持一个支持他们走私的朝廷呢,这也不是不可能,否则他们为什么会跟萧源勾结?依我说,反正迟早都要做,那干脆在咱们手里做成。”
如果做成了,这就是比平乱还大的功绩。
萧恒也正有此意,他跟苏邀说:“我去跟詹事他们商议。”
苏邀点头。
过了几天,胡公公那边过来报信,说是要开始比骑射了。
苏邀便去了别宫。
秀女跟这些驸马的候选人选上来,一般都是在这里先学习,而后等到合格了,才会被送去宫里。
苏邀在别宫的跑马场看见了这五个驸马候选人。
平心而论,不管内侍省和礼部到底是不是有利益输送,但是他们选的人,在表面上还是看得过去的,几个候选人面上长得都还不错,至少不是那种特别吓人的,苏邀听说过。
苏邀坐在三楼的凉亭上看着几个人跑马。
他们的动作都不娴熟,与其说是跑马,不如说是骑马,因为哪怕是比赛,他们都跑步起来,马儿的动作稍微大一些,几个人都吓得要命,连连惊叫。
胡公公显然也没想到这几个人这样拉胯,一时有些呆滞。
苏邀却觉得,礼部内侍省吹嘘的什么经过训练这些话更加不可靠。
他们所谓的经过训练便是这样的成果的话,驸马要带去围猎只怕都是够呛的。
而十一公主的马术可是十分不错的。
见苏邀的脸色不大好看,胡公公心里有些打鼓,勉强笑着道:“其实骑马这事儿,讲究一个熟能生巧,如今太冷了,几位公子可能也不大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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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人品还有问题
苏邀没有说话,只是问胡公公:“平时他们还学什么?”
胡公公急忙让人去把管教太监给叫了上来,管教太监恭敬的回答:“平时还认字,读书,练字和画画。”
苏邀点了点头:“带我去看看。”
胡公公松了口气,对管教太监使了眼色。
管教太监急忙下去把骑马的几个人都叫下来了,让他们去画室。
孝子路永宁先抱怨起来:“怎么这么多麻烦事......”
管教太监看了他一眼,他又不敢再大声了,只能低声跟边上的陈先义嘟囔:“早知道,不让我爹花这个钱了,我从小到大可都没受过这种苦。”
陈先义没有说话,背着手昂首向前。
很快就到了画室,他们几个先后步入其中,开始跟先生学习鉴赏的技巧。
苏邀觉得这样看不出来什么,想了想,便招手将今天跟来的三省叫来:“你待会儿进去......”
交代了一番。
三省认真的听了应下,没一会儿便推门进去,冲着夫子拱了拱手:“先生,在下是新来的。”
众人都是一惊。
路永宁皱眉:“怎么这中途还有进来的?不是我们已经选到最后五个人了吗?”
之前一共挑选几百人,从这几百人里开始挑,层层选拔之后只有最后五个是不会再淘汰的,都要让宫里的贵人看过,贵人们会挑选出最后的一个来。
夫子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知道既然能进来便肯定有缘故,也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三省便过去坐下了。
没过一会儿,夫子上完了课,让他们自己品鉴一幅画,明天要交出心得,便先走了。
画室里便只剩下六人。
其他五人显然都对三省有些好奇,频频回头看他。
最后还是路永宁没忍住,喂了一声:“这位兄台,你是哪里人士?”
三省笑了笑,挠了挠头:“我是京城郊外的。”
路永宁打量了他一眼:“为什么之前没有见过你?我们之前彼此都是见过的,唯独没见过你。”
三省的脾气很不错:“是这样,之前我也是被选中的,只是后来最后十个人进五的时候,我忽然起了红疹,随行的太医看过,说我是荨麻疹,我就被淘汰了,可我出去之后,没两天疹子就消下去了,证明不是荨麻疹,过后有宫里的太监找出来,说是之前名单弄错了,既然我没有得荨麻疹,那我便该是五人之一的。”
众人没有想到临时生出这样的变故,一时面色都有些古怪。
僧多粥少,一个萝卜一个坑,最后只能有五人去被贵人挑选,那么这个人进来,其他五个人任何一个都有可能被替代掉。
这怎么甘心?
苏邀他们在隔间看着,锦屏低声问:“娘娘,您是想看看......”
是,苏邀就是想看看这些人的人品。
说一千道一万,那些所谓的外在的才艺和本事,的确是可能靠训练得来的。
但是人品不行。
苏邀对礼部和内侍省选人就是比赛这些琴棋书画骑射,还有动不动就说管教太监和师傅的行为很不以为然。
什么都能教,什么都能学,但是他们怎么会以为人的人品也能后天学的好?
苏邀笑了笑:“行了,我们回去吧。过几天应当就能看到些东西了。”
事实上,都不用过几天。
苏邀他们回去的第二天,胡公公便一脸颓丧的过来了,胡公公的脸色很不好看,他老人家这么多年了,还没有觉得如此为难过。
苏邀看出了点儿端倪,放下了手里的笔:“是别宫出事了?”
胡公公的嘴巴动了动,苦笑了一声:“是,娘娘料中了,昨晚上路永宁摔进井里了。”
苏邀的面色变了变:“死了?”
她是从骑马的时候觉得这些人可能不一定只是才艺不过关,跟十一公主不匹配的-----那时候苏邀就发现,陈先义的马总是有意无意的挡住后面的人,一旦人家有起势的意思,他就假装控制不住马的挡住人家。
而在画室也是一样,路永宁偷偷的把另一个人提前准备好了的心得藏起来了。
她便让三省临时加入,编造出一个还可能踢掉人的事,想看看他们五人的反应。
没有想到他们的反应这么快。
胡公公急忙摇头:“这倒是没有,正好三省.....”
哪里是正好,分明是三省有防备。
苏邀放心了。
她去见了庞贵妃,把这件事如实的告诉了庞贵妃。
庞贵妃听了,冷笑出声:“礼部和内侍省真是好的很,现在这些人就能为了名额打的你死我活,不择手段,以后娶了公主,就会老实?”
礼部和内侍省在选驸马这件事上,的确是很不靠谱的。
他们口口声声遵循祖制,口口声声是为了公主好。
其实非常不负责任。
这样选出来的人,没有任何值得参考的价值,
简直是就是在撞大运,撞上了运气,公主可能跟驸马还能看对眼,可若是撞不上,那公主可就倒霉了,毕竟本朝的公主可不流行养男宠之类的。
那是要被弹劾的。
庞贵妃看着苏邀,其实心里也有些真的烦躁了。
她原本只是让苏邀探探路,心里其实还是期盼着礼部选出来的人还是不错的。
但是现在看来,五个人没有一个有用。
那么,就不能要这五个人了。
但是只凭路永宁的一面之词,最多也就是查出一个凶手来罢了,也不可能是把这五个人都不要了的。
庞贵妃根本不想要这五个人中的任何一个。
她看着苏邀:“太孙妃,能不能想想办法?”
苏邀笑了笑:“其实也有办法,让公主看一看他们。”
庞贵妃皱起眉来:“这是不合规矩的。”
规矩,在宫里行走坐卧都讲究一个规矩。
有时候吃人的也就是这些规矩。
苏邀挑了挑眉:“这件事,可以让圣上做主,想必圣上是愿意让公主看一看的,或者.....”
她停住了话头,紧跟着才道:“或者,若是贵妃娘娘不怕得罪人的话,其实路永宁并不是个孝子,他一路可是花了不少银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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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主动权易主了
苏邀将选择权交到了庞贵妃手中,是息事宁人大事化小,跟朝臣继续扯皮,牺牲一些女儿的利益,还是跟朝臣摊开来,干脆撕破脸。
庞贵妃真是很难做选择。
没有人愿意得罪御史,御史的身份地位特殊,他们的嘴巴可以杀人。
但是若是退缩,那么十一公主的亲事就不可能尽如人意。
正说着话,十一公主进来了,她捧着一只水晶梅瓶,里面插着几支梅花,十分的鲜艳漂亮。
见到苏邀也在,十一公主非常高兴:“呀,侄儿媳妇儿来了?看看我这花儿怎么样?”
她现在很喜欢调侃苏邀,见到苏邀便要苏邀叫姑姑。
原本也要叫的,私底下如何那是私底下的事,但是明面上不能给人话柄,苏邀便很自然的喊了一声:“是啊姑姑。”
十一公主听的有趣,哈哈笑了两句。
她一派天真,至少在感情方面,是真的一派天真。
庞贵妃瞧着她,见她漂亮懂事,明媚鲜艳,像是枝头上现在开的正好的梅花,想到女儿可能会落得跟那些嫁的不好的公主一个下场,家宅不宁,毫无快乐,心里的阴霾便加重了几分。
她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但是在做决断之前,庞贵妃特意见了五皇子一趟。
五皇子刚在御前请过安,听见庞贵妃这里请,急忙就过来了:“母妃是不是有什么事?”
他孝顺,庞贵妃心里安慰:“没什么事儿,就是有一件事母妃拿不定主意,所以想要让你过来一起商量商量。”
说完,庞贵妃把驸马候选人的事情告诉了五皇子。
包括苏邀查到的那几个人的所作所为,也跟五皇子说了。
五皇子的态度一开始就摆出来了:“这几个人,路永宁心胸狭窄,口舌多,首先便要排除掉,陈先义虚伪寡情,当面一套背面一套,也不能留,还有其他几个,沽名钓誉,背后伤人,他们一开始就是目的不纯,若是真当了驸马,十一的日子不会好过的。”
这也是庞贵妃所顾虑的。
她点了点头,垂下眼帘:“这五个不行,但是.....”
但是哪怕这一次他们互相倾轧的事情说出去,礼部和内侍省也会重来一遍。
说到底,朝臣还是想要做主,他们想要让皇室遵循祖制,他们好从中得利。
五皇子也看的非常通透,他没有躲避,直截了当的说:“母妃,不能纵容他们!这件事事关妹妹的终身幸福,不是玩笑的。一次选不好,一次能受贿,后来也一样能,光是换人有什么用?换上来的还不知道是什么货色,我们该做的,是把主动权抓在自己手里,我们应当自己选驸马的人选。”
他能说出这番话,庞贵妃就很欣慰了,她叹了口气:“母妃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
只是这样就不免得把这里头的勾当给扯出来,一旦如此,那是真的跟朝臣对着干了。
五皇子的名声不会好的。
那帮御史一定会骂他。
五皇子知道庞贵妃担心什么,他忽然笑了:“母妃,我都已经做好准备了,您怎么反而还想不开呢?我是谁?我不过是个藩王,我一不拥兵自重,二不打算图谋不轨,只要我不犯这两样要命的罪过,不管是父皇还是阿恒,他们怎么可能会薄待我?”
他要做个逍遥王爷,有什么不好?
庞贵妃怔了怔,见儿子笑的一脸灿烂,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她也忍不住笑了。
是啊,她怎么还是不自觉的在畏首畏尾?
她现在是个贵妃,她也没有进一步的指望了,既然如此,干什么怕得罪朝臣?!
何况还能帮苏邀一个忙。
苏邀办成这件事,就会声名大噪,人人都会知道太孙妃的雷厉风行。
她患得患失,反而没有想明白这些。
她看了五皇子一眼:“你倒是想得通。”
“自然要想得通了,再说就算是我有那个希望,难道卖了妹子便应该了?”五皇子坦坦荡荡:“那我做不到。”
庞贵妃心里有些酸涩又有些欣慰。
她的儿子真的是非常厉害的,如此通透,分明不会输给萧恒。
但是她的儿子又这样善良有良心。
想到庄王,想到二皇子三皇子,庞贵妃心里的不甘心又散去了些。
不管怎样,养出这样的儿子总是开心的事,总比养到那些没有人伦的东西好吧?
她笑了。
第二天,等到苏邀过来的时候,庞贵妃轻声跟苏邀说:“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幺幺,要劳烦你,将路永宁他们如何行贿的事捅出去吧,也把他们在别宫的事情说出去,我要重新给十一挑选合适的夫婿。”
苏邀已经料到庞贵妃的选择,
闻言并不意外,笑着应是。
而后苏邀便示意三省在其中活动,紧跟着,路永宁便得知自己是被江西永修的高大春推进井里的,结果管教太监却收了高大春的银子打算把这件事大事化小,说成是路永宁自己失足。
路永宁还被剔除出了五人名单。
自己险些丢了命,结果却还丢了名额,路永宁气疯了,在别宫里闹事,跟高大春大打出手。
结果,此事便遮不住了,闹的上下皆知。
听说给公主选夫婿,结果礼部和内侍省都有人收银子办事给资格,御史们都觉得匪夷所思,而后在得知原委之后,纷纷上奏弹劾礼部官员和内侍省官员中饱私囊,收受贿赂。
事情闹的沸沸扬扬,事关自己亲女儿,十一公主自来也是受宠的,元丰帝大怒,示意大理寺严查。
大理寺插手,很快便查出了路永宁陈先义和高大春各自背后的势力。
当听说自己女儿的夫婿人选成了人家谋财的资本,元丰帝都气笑了。
庞贵妃也哭的了不得:“说是遵循祖制,原本以为是朝臣们好意,谁知道他们是拿着臣妾的女儿当谋财的法门!这些人实在是可恨可恶!如此过分,是当我们皇家无人了吗?!”
这是藐视皇权。
事情的主动权已经不在官员们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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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本来就是为了钓鱼
此事本来也就是朝臣没理,主要是,你这里头的利益输送是真的。
你们口口声声说什么祖制祖制,口口声声的抬出规矩来,可是结果呢?结果最不守规矩的就是你们,是你们把公主选婿当成生意。
有个文臣在朝堂上还帮礼部和内侍省说事儿:“也就是几个蛀虫而已,难不成所有赞成此事的都是要害公主的?处理完了这几个蛀虫也就罢了,继续搜罗全国的青年才俊就是,难道还选不出青年才俊来了?”
被五皇子吐了一脸。
五皇子冷笑:“就算是民间百姓被骗了婚,也不可能再去找原本的媒人了的!他们这些能臣,选遍了全国,可结果选上来的呢?选上来五个人,最后这五个人都是贿赂了官员的!就这样,你们跟我说,再换几个官员去,挑出来的可能就好了。合着原来公主的婚事在你们看来,原来就如儿戏?!”
五皇子这番话实在是说的太狠了,那个文臣被骂的找不着北。
元丰帝冷笑一番:“想必爱卿的女儿也是可以如此的,朕就让那些官员给你女儿保媒,反正你信得过他们。”
朝臣哑口无言。
元丰帝直截了当,把那个文臣给送到西北去了。
然后吩咐大理寺从严断案。
因为此事,进去的官员竟然牵连出了一大批。
苏嵘自然也是知道此事的,他跟苏邀说:“会不会把事给办的太绝了?我怕到时候你的风评不好。”
毕竟最后十一公主的婚事交给了苏邀处置。
谁还看不出之前的事儿也是太孙妃整出来的啊?
苏邀笑了笑,她根本没把这些放在心里,坦诚的道:“大哥,我迟早要这么做的,朝中有不少东南那边支持的官员,他们始终会跟我过不去的,倒不如让我找一件事当个借口,发作一些人,然后把更多的蛀虫引出来。这样也能探一探他们的底细,替殿下分担一些压力。”
苏嵘也知道现在朝中许多人都在往浙江防务人选的事情上使力,萧恒的压力是很大的。
而且朝中还出现跟东瀛议和的呼声。
这是很危险的。
他点了点头,皱着眉头道:“我只怕要提前过去,东瀛这帮人......”
苏嵘心里其实是很担心的:“幺幺,若是朝廷不主张打仗,真的跟东瀛议和,只怕他们就能喘息了。”
他们如果有了喘息的时间,事情就又麻烦了,还不如一鼓作气收拾了他们。
苏邀冷笑了一声:“不会的,他们现在想要有时间休养生息了,但是迟了。”
苏嵘右眼皮跳起来,立即便意识到了苏邀是早已经有了主意,他有些好奇:“幺幺,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
的确是有,苏邀笑了:“我反正是绝不会容许和谈成功的,东瀛这帮人......他们的使臣也不是好的,前些天我还听见,说是他们一个使臣光天化日之下调戏民女。”
是,东瀛的使臣们很不安分,这也让苏嵘还有朝中许多武将非常愤怒。
都来别人地盘上准备和谈了的,竟然还如此轻佻布置顿村。
苏嵘听见苏邀提起这件事,便有些摸清了苏邀的心思,他挑眉问:“你是想从这些使臣身上下手?”
苏邀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是,他们既然想要用和谈拖时间,我非要让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跟苏嵘谈完话回到宫里,苏邀去见了一趟庞贵妃,然后跟庞贵妃商量了一会儿,确定了庞贵妃对于驸马的要求,她便开始挑人选了。
既不能太过寒酸和公主说不到一块儿,也不能太过煊赫-----朝臣们会跳起来蹦跶。
苏邀最终选中了孙文才。
是孙永宁的次孙。
书香世家,是清贵,朝臣们挑不出错处来。
主要是,十一公主也很满意-----她之前在草原的时候,还曾跟孙文才打过马球,所以对孙文才印象很深。
元丰帝被礼部和内侍省闹的有了心理阴影,所以还专程见了孙文才一面。
见孙文才对答如流,也一表人才,元丰帝很满意。
这门亲事,最终的确是非常妥帖的定下来了,皆大欢喜。
而与此同时,京城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会同馆的一个官员,被东瀛使者用倭刀刺伤,伤势非常严重。
而事情的起因,不过是因为东瀛使者在议论十一公主的亲事的时候,会同馆官员让他们不得放肆、
此事一出,刑部便要去拿东瀛使者。
结果东瀛使团竟然包庇那个浪人,而且还十分嚣张。
双方爆发了冲突。
在大周的京城,天子脚下,东瀛使者如此肆无忌惮,朝中一片批判声。
而之前还零星说什么要议和的声音也都消失了。
人人都怨声载道,想起这些人曾经在沿海屠戮自己的同胞,
想到他们来京城以后扬言求娶公主,而对公主诸多不敬,又强抢民女,刺伤本朝官员,百姓们围在会同馆,要求东瀛使团交人。
事情闹的太大,惊动了元丰帝。
元丰帝让锦衣卫连同金吾卫去抓人。
他气的要命,指着之前出来说要和谈的官员破口大骂,说他们毫无骨气,愧对列祖列宗,让他们干脆去找块豆腐撞死。
之前赞同和谈的官员一时都闭嘴了,而此时,吏部终于也选出了合适的人选奔赴浙江。
其中就有苏嵘。
人人都知道,永宁侯苏嵘是强硬派,绝不赞同停止抗倭的。
他都去了,大家也都知道了朝廷的意思,一时之间朝中气氛波谲云诡。
不过苏邀照样不受影响,她跟萧恒道:“现在网已经拉开了,把网拉的这么大,是时候收网了。”
萧恒也赞同,他摸了摸苏邀的头发:“我会去提出在福建和浙江建市舶司的事儿,此事一提出来,东南那边必定坐不住,死活都会跑出来闹事的。”
而那个时候,就是真正兵戎相见的时候了。
他期待这一天已经期待了很久,并且已经迫不及待。
萧恒在为此奋斗和忙碌的时候,赵青叶正在听六皇子说话,听见六皇子说的话,她诧异的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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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都说了些什么
六皇子自从上次打过一次赵青叶之后,赵青叶就十分害怕他了,因为她是真的能感觉的到,之前六皇子是差一点儿真的掐死她了的。
她从前没有真正的经历过什么危险和挫折,哪怕是在蓟州那一次,那时候她也还小,对危险的感觉早已经记不大清楚了,唯有这一次,她是真真正正的怕极了六皇子。
此时,六皇子让她进宫,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要我进宫,说什么?”
六皇子冷笑着看着她,心里对她厌恶至极。
敢做不敢当,又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他心里对她腻味的很,见她诧异,六皇子嘲讽的说:“自然是让你进宫给太后娘娘和贵妃娘娘请个安,免得宫里还以为你这个闵王妃没了。”
这话说的非常的不客气,赵青叶又想起了之前自己被掐着脖子的那一幕,整个人都缩了缩,而后她垂下眼应了一声是。
六皇子冷漠的看着她,心中半点恻隐也没有,只是警告她:“你最好是有眼色些,别再给我闹出些丢人现眼的事来,太孙妃跟前,也去走动走动,好好跟人家说说话儿,我们没几天在京城呆了,你若是给我生事让我走不成,我就杀了你全家!”
他说杀你全家的时候,咬牙切齿,语气非常的凶戾,赵青叶吓了一跳,她毫不怀疑,若是自己再做出什么惹六皇子不高兴的事,六皇子真的可能杀了她全家。
她后悔了。
去宫里请安的时候,她也是瑟瑟缩缩的。
田太后还觉得有些奇怪:“怎么老六媳妇今天沉默寡言的?有些日子没见你了,怎么瘦了这么多?”
赵青叶心里发苦,面上却不敢露出来,苦笑了一声低声道:“是病了一阵子,前些天染了风寒,一直不敢进宫来,怕让您担心。”
田太后也没有想到别处去,叮嘱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不注重保养,以为自己年轻,便天不怕地不怕的,以后可不能不把身体当回事,尤其是你是女子,更不能任性伤了根本了。”
赵青叶心里发苦,却说不出别的话来,只能谢过田太后的好意,又去给庞贵妃请安。
庞贵妃正忙着挑选女婿的事,因为对孙文才十分满意,所以庞贵妃的心情好的多了,也因此对赵青叶也格外和蔼可亲:“若是身体没好全,便尽管在家里好好休养,要是还好不全,便请太医去瞧瞧。”
正好静姑姑进来,轻声跟庞贵妃说:“娘娘,已经分派好了。”
庞贵妃点点头,又笑着对赵青叶说:“你来的正好,波斯那边进贡了些宝石和毯子来,你带些回去。”
但凡是女人,就没有不喜欢宝石的,饶是赵青叶心里不安,等到看见了庞贵妃让人送进来的宝石,也忍不住眼睛亮了起来-----这些宝石实在是太漂亮了,蓝宝石和红宝石加起来足足大约有二三十颗,虽然大小不一,但是也是十分珍贵的了。
之前在娘家,她可从来没有看过这样多的宝石。
她高兴一点了,急忙谢过庞贵妃。
庞贵妃笑着摇摇头:“都是一家人,这有什么可客气的,原本也是你们自己的份例,你尽管拿回去。”
静姑姑又捧着一个匣子进来,庞贵妃打开看了一眼,很满意的点了点头:“行,送去吧。”
赵青叶眼尖,一眼就看见里头铺了几根蓝宝石凤钗。
那几支凤钗上的蓝宝石,一颗颗都硕大,看起来都晃人的眼睛。
她知道这些是送到东宫去给太孙妃的。
明知道自己现在处境堪忧,明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该在意的不是这些,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她还是一下子就揪住了自己的袖子,整个人心里都似乎有无数的蚂蚁在啃噬。
为什么?凭什么都是苏邀的!?
她心里难受的要命,但是之前闵王再三叮嘱过,让她要去拜见苏邀,不让她坏事。
她忍着心里的不快,去东宫跟苏邀说话。
苏邀正忙着,她把孙文才的事情定下来了,便开始着手准备起了给苏嵘送东西,苏嵘奔赴浙江,她得提前帮苏嵘准备一下。
听见说是赵青叶来,苏邀见了她,笑着问她身体如何了。
她没把之前赵青叶的冷嘲热讽当回事。
赵青叶心里更加难受了-----她心里难受的要命,因为苏邀,她失去了嫁给萧恒的机会,反而嫁给了六皇子,还被六皇子这么对待,之前被六皇子掐的痕迹都是这几天才消失的。
可是苏邀呢?
苏邀过的这样滋润。
如果不是六皇子之前实在是太过吓人,她这一次已经忍不住又要口出恶言。
好在她的理智最后还是回来了,她勉强笑了笑:“不过是染了点风寒,现在已经调养好了。”
苏邀嗯了一声,道:“听说六叔跟皇祖父说,他要去封地就藩,不知道六婶的身体支撑的住吗?”
来了!
说到了重点,赵青叶丝毫不敢放松,六皇子着重叮嘱过这件事的,她急忙说:“没事的,也不过就是一点儿小病,早就已经养好了,殿下要去封地就藩是大事,我不敢耽误的。”
觉得赵青叶跟从前不同了,苏邀有些好奇的多看了她一眼。
见她面色沉稳,苏邀有些诧异,但是也没有多问什么,毕竟交浅言深不是什么好事。
她点了点头,留赵青叶用饭。
赵青叶拒绝了:“今天王爷请我哥哥吃饭,家中忙的很,不叨扰太孙妃了。”
苏邀便也笑着点头送客。
回到马车上,赵青叶松开自己的手,这才惊讶的发现自己连张开手掌都有些难了-----她之前一直紧紧地攥着拳头,把自己的手掌心都给掐的烂了。
看着手掌心的伤口,赵青叶死死的咬住自己的下嘴唇,半响才眯了眯眼睛。
回到闵王府,她一眼就看见了六皇子,一时都忍不住颤了颤身子,磨磨蹭蹭的过去。
六皇子放了手里的书,冷冷看着她:“怎么,在宫里都说了些什么?”
赵青叶把自己跟各宫的对话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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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很多很多钱
六皇子的脸色不大好,赵青叶不敢摸老虎屁股,抿了抿唇低声开口:“贵妃娘娘没说什么,还送了我一盒子宝石,说是波斯进贡的,太后娘娘让我保重身体,太孙妃那里,我也走了一趟了。”
六皇子忽然开口:“你是不是还很不服气?”
没想到六皇子的话题转的这么快,赵青叶一时还没有太反应过来,诧异的问:“您说什么?”
六皇子就嗤笑了一声:“别装了,我是问你,是不是你还是觉得不服气,为什么苏邀可以做太孙妃?你却只能嫁给本王?”
赵青叶没有吭声。
她到底是没有办法彻底的当此事没有发生。
也是真的不甘心。
六皇子就讥讽的说:“你还不明白你跟她的差别?你喜欢萧恒,却嫁给了我,嫁给了我,却又还惦记着萧恒,你试想一下,若是换做苏邀,她会这么做吗?”
赵青叶怔住了。
她想说,她嫁给六皇子也是为了保护家里人,毕竟抗旨不尊可是大罪。
但是她没有说出口,她看到六皇子的表情了,显然六皇子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她半响没有开口,六皇子便毫不客气的道:“承认吧,你是不如苏邀的。你甚至坏都坏的不坦荡,没有人家可爱。你为什么嫁给本王?无非是因为我虽然不是储君,却也是亲王,嫁给我就是王妃,不是吗?”
赵青叶说不出话了。
不过幸亏六皇子也不再羞辱她,而是毫不避讳的警告:“你自己放聪明些吧,我不想跟你一般计较,你最好是知道你现在的处境。过些天我就要去封地了,你若当不了一个合格的藩王妃,那我也不介意冒着被圣上猜疑的危险,让我的王妃暴毙了。”
他竟然把话说的这样明显!
赵青叶手脚发抖,惊得说不出话。
而六皇子要去封地的事,元丰帝也已经知道了。
他在田太后宫里用饭的时候和田太后说起来。
田太后叹了口气:“这么着急?”
“其实若是按照朕的意思,朕如今还在,是希望孩子们在身边的,可是他说的也有道理,既然都已经有了封地,再不去,容易招惹是非。”元丰帝自己也有些感慨,人老了总是会变得柔软和念旧,他现在便是,从前看儿子们,看一个个的都觉得他们是壮大了,跟仇人似地,怕他们生出不好的心思,怕他们来争权夺利,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了。
元丰帝开始希望享受儿孙绕膝的快乐。、
但是他也知道,让儿子们去封地是应当的事儿。
名分已定,藩王便是镇守封地的,该让他们走。
田太后也知道这个道理,轻轻的摇了摇头:“也罢了,只是他一走,那老五和老七也是不能久留的了。”
否则的话,朝臣们只怕要猜测他们有不臣之心了。
元丰帝很伤感。
他很喜欢五皇子。
七皇子是幼子,他也很关心。
但是没有法子。
他跟萧恒也说了这件事:“你六叔说要提早去就藩。”
萧恒是储君了,六皇子上书的奏章他也已经看见,现在听见元丰帝这么说,他并不意外,点了点头说:“孙儿已经看过六叔的奏折了。”
元丰帝问他有什么意见。
萧恒就实话实说:“有些突然,毕竟您如今正当年纪,他们晚些走,也是使得的。”
元丰帝心里安慰了些,倒是反过来说:“要走便走吧,反正是迟早的事,让他们三年一进京就是了。”
心里好受了一些,元丰帝便大笔一挥,同意了六皇子去封地的事儿。
并且按照祖制给六皇子三万护卫,五十万两白银。
五十万两,这是巨款了。
但是因为六皇子是头一个提出去封地就藩的藩王,他的风评在朝中很好,文臣清流们都觉得这个皇子忠厚老实,所以并没有人提出异议。
六皇子拿着户部给的条陈,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五十万两!
他从出生到现在,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大一笔银子。
哪怕他是王爷之尊,也免不得要激动一下的。
倒是洪长史表现的比他可要淡定的多了。
洪长史笑了笑,轻声道:“殿下觉得这很多么?殿下去了漳州,要新建府邸,您的王府要符合规制,您的三万护卫也需要饷银,这么一想,您还觉得这银子多么?”
给六皇子算了一笔账,成功的让六皇子从满心欢喜的激动中抽出身来,洪长史道:“朝廷只能说是没有太亏待您罢了,王爷,您还是需要多为自己谋些好处啊。”
六皇子没有再多说。
倒是户部,忙完了跟六皇子勾兑银子的事儿,他们又迎来了老熟人-----庞清平回京述职了。
庞清平回京来,先进宫去述职。
元丰帝亲自过问了倭寇的事儿,庞清平听说了东瀛人在京城闹的事儿,也很愤怒:“这些倭奴可恶!他们最擅长装乖,实则却连心肝都是黑的!我们沿海不胜其烦!此次回京,臣便是想跟圣上请求,准许我们训练水兵!”
元丰帝皱眉:“到此地步了?”
“不止如此!”庞清平交出了一份十分详细的奏折,这是历年来江浙因为倭寇而损失的人口还有财产,他语气森然:“圣上,倭寇屡屡来犯,一是因为我朝富庶,他们要来抢,二便是因为我朝在水兵上一片空白,跟他们相差太大,也正因为如此,沈海他们这些海盗才如此猖獗,圣上,与其让沈海赚尽好处,不如我们朝廷来赚这些银子!”
元丰帝哦了一声:“如何说?”
“沈海在海上横行无忌,是因为他们有十分庞大的海盗队伍,若是咱们也训练水兵,在海上,商船便可以通行,不怕海盗打劫,而我们收拾了海盗,那又何必继续禁海呢?谁还敢再犯边?倒不如建市舶司,给朝廷收税。”庞清平侃侃而谈:“圣上,不管是从哪方面来说,训练水兵,对我们都是有益而无害的。”
元丰帝召集内阁议事。
萧恒也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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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章·一流的说客
朝廷官员一时没有心情再关心十一公主的婚事了,原本还有指责苏邀的,现在也都被转移了注意力,所有人都开始议论起了另一件事-----浙江总督庞清平上书请求朝廷在浙江开设市舶司,兴建港口,开放海贸。
消息传出来,掀起了热议。
一部分人说着庞清平见还是异想天开,海上的情形瞬息万变,谁都说不清楚风平浪静的海面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前朝的时候也曾开放过一段时间的海贸,但是不仅商船屡屡出事,因为开放了海港,还招来了海盗和倭寇,沿海一带一直都不太平。
现在的倭患,大家都认定是那时候开放了海贸才引来的。
因为开放了海贸,所以很多人都在海上讨生活,久而久之,很多去海上的人干起了海盗的勾当,加入了海盗的队伍。
这是屡禁不绝的。
现在朝廷禁海,倭寇都能屡屡侵犯沿海,一旦开放了海贸,那么谁能说以后倭寇会不会大举来袭?
官员们分成了两派,有同意的,也有不同意的,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
这个时候,庞清平再上了一道奏折。
他要求户部拨钱,让江浙训练水军。
户部尚书恨不得喷他一脸口水,哪怕他是平国公,也是贵妃娘娘的大哥,是十一公主和五皇子的舅舅,这一刻户部尚书也顾不得了。
先不说靠不靠谱吧,若是这奏折被批准了,那户部得给多少银子?
他连连反对,说户部拿不出银子来。
训练水军,加上还要兴建港口,这没几百万两银子是打不住的,户部哪儿有那么多钱?!处处都要用钱!
庞清平亲自往户部走了一趟。
户部尚书根本不想见他,借口自己不在,让人快点把这尊神给送走。
但是庞清平却也是有点儿无赖的,他每天都来,搞的户部尚书也不能不见了,他只好见了这位国舅爷,没好气的开口就道:“国舅爷,真不是我们户部哭穷,而是户部真没银子!您想想,全国的税收就那么点儿,去年江西湖南洪灾,河南干旱,这些都是真金白银拨出去的抗灾的银子!还有蓟州的城防,紫薇关的堡垒,西北军的军饷,你们沿海的军饷,这都处处都要银子啊!我们户部都捉襟见肘了,你们还来要银子!哪儿有那么多啊?!”
庞清平不紧不慢的,他等户部尚书发泄完了,才心平气和的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也知道您不容易,朝廷不容易。这不是,我也是为了朝廷着想么?”
他给户部尚书倒了杯茶,自来熟的道:“老钱,我知道你难,但是,我们浙江,不只是浙江,福建、广东也难啊!您想想吧,海贸是多大的一笔银子?我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你翻一翻记录和账本,看一看,从前海贸开放的时候,市舶司每年要给朝廷贡献多少赋税?”
见户部尚书沉思,庞清平就冷哼了一声:“你不知道?那我来告诉你,高峰的时候,光是福建市舶司,就给朝廷一年六百万两白银!这是什么概念?这是江西和湖南两地加起来的税收了!有这些银子,你说说,做什么不好?朝廷以后要做什么,都能富裕几分,不必这样拆东墙补西墙!”
户部尚书见他说的激动,也忍不住反驳:“这我岂能不知?可你也得分情况!海贸那得靠天吃饭,海上海盗那么多,多的是人财两失的。再说,有了港口,岂不是更方便了倭寇和海盗?我看是不行的!”
谁不想吃肉啊?可问题是,只怕是肉没吃上,还惹得一身骚。
庞清平就笑了:“所以才要建水军,才要训练我们自己的水兵,练出一批悍勇的将士,让他们去打倭寇,打海盗!那么大的海,凭什么交给海盗和倭寇去横行无忌!?若是咱们有了这些,还怕保不住市舶司吗?老钱,你别跟我装傻,福建现在一年才上交多少银子?比有市舶司的时候,少了三分之二吧?!你说说,这些银子去哪儿了?只不过是去了当地豪门手里了!朝廷禁海,他们就真的不出海了吗?别人不知道,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只是转入地下,而且还不必给朝廷银子罢了。
钱尚书一时无言。
他好半响之后才叹气:“难啊!国公爷,跟您说句实话吧,户部就算是给你们这银子,你们这主意也不成!”
为什么不成?
道理也简单的很。
没有市舶司的时候,海贸的生意就全都是福建那些人在吃独食,都是他们的,利益也全都是他们的,但是建造了市舶司,开放了海贸,大部分的银子就是朝廷的了,朝廷为了银子,自然是要给船只发通行证的。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只要是能给得起银子的,都有资格出海。
到时候,福建那些人还有什么优势?
这是在从那些人嘴里夺食,东南一系的官员一定会奋力反对的。
朝廷中的风向此时也有些苗头了。
庞清平却悠闲自在的很,他笑了笑:“别人怎么样我管不着,现在我就想跟您商量商量,让您别反对,其他的人怎么样,那到时候再说,怕什么?”
怕什么?
钱尚书不知道国公爷是不是傻了,他那些幕僚们难道是吃干饭的?
这么抢人的饭碗,谁能饶了你啊。
他摇了摇头。
而此时,庞老太爷在家里等着儿子回家,一等儿子到家,他便问:“怎么,老钱怎么说?”
父子俩之间早已经有了默契,许多事都不必多说,彼此都明白,庞老太爷知道儿子的打算,并且也表示支持。
庞清平洗了把脸,觉得喉咙里火辣辣的,这是在户部说话说得多了,光顾着说服老钱了,都顾不得喝水,他喉咙里都能喷火,急忙灌了几口冷茶,这才好受了些,跟自己老爹说:“他当然是什么都明白了,这老狐狸,就是怕惹事,所以才不同意的,我跟他说,建造了市舶司,以后户部都不缺钱,难道他不愿意?他就没话说了。”
------题外话------
闺女儿今天晚上摔了个一嘴巴的血,哭了一晚上,实在是没办法,稍后再有一更。
六十八章·担心有什么用
庞清平这个主意,在京城掀起了滔天巨浪,连庞贵妃那里都有不少的贵妇上门探听消息,弄的庞贵妃烦不胜烦。她正在给女儿准备嫁妆,女儿出嫁这是大事,十一公主如今又越发的体贴孝顺,庞贵妃忽然就有些舍不得嫁女儿,每天都忙得很,根本不耐烦理会这些事。
直到上门的贵妇一个接着一个,庞贵妃的聪明才智才发挥了出来,她敏锐的意识到这件事已经超过了他们所有人所预料的范围。
她请示了元丰帝之后,回了一趟娘家。
贵妃娘娘这么多年循规蹈矩,从来不曾逾越,所以她要省亲,谁都挑不出错处来。
只是这个节骨眼,贵妃娘娘专门回娘家,总是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时刻关注这件事的人,不免就要想,难道宫里已经支持庞清平的想法了吗?
庞家的人没心思管外头的人怎么想的,贵妃娘娘这么多年头一次省亲,哪怕是再三交代过不准奢靡,可是该有的总得有,庞家几乎是全家出动了起来。
庞贵妃没有心思欣赏这些,她到了家,先去见了庞老太爷和庞清平。
见他们两个都非常镇定,庞贵妃叹了口气有些不解:“父亲,大哥,为什么你们忽然提出要训练水军,要增加军费和开放海贸?”
这事儿太大了,庞贵妃也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件事牵涉了多少东西。
她是担心自己大哥扛不住这个风险。
多年不见了,庞老太爷和庞清平见了她都很高兴,听见她这么问,庞老太爷笑着对庞清平道:“你告诉你妹妹。”
庞清平清了清嗓子笑了起来:“别担心,我们知道轻重。这件事,也是时候了,其实浙江富庶,可若不是倭寇每年都要来闹几回,会更富庶。哪怕就是为了百姓,抗倭也是必须的,至于开放海贸,只不过是为了让朝廷这些文官们能同意增加军费的一个理由。这件事,是我跟殿下商量好的。”
殿下?
庞贵妃立即就明白了过来:“你的意思是,你跟皇太孙商议好了的?”
原来是萧恒的主意!
庞贵妃反应过来了,也是,这像是萧恒的手笔。
她一直提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毕竟庞清平若是受萧恒的示意做的这件事,那这件事就是势在必行-----庞家需要跟萧恒靠得更近,之前她自己把十一公主的事情托付给苏邀,也是出于这个目的。
但是那只是内廷,她毕竟只是一个贵妃,不能完全代表庞家,现在庞家出面,这是对双方都好的事,哪怕是对五皇子以后也是好事。
她道:“若是早知道是跟阿恒商议好了的,我也不必平白担心了。”
感叹了一番,庞贵妃也知道事情原委了,便不再多说什么。
庞家虽然在风暴中心,但是反而得到了异常的安静。
人人都跟没事人似地。
可是,与此同时,有人却像是掉在了油锅里一般。
听说要开放海贸,兴建市舶司,消息一传到福建,九大世家的人就都沸腾了。
人人都求见萧源。
萧源听说了此事,也是冷笑。
萧恒是真的觉得自己活的太久了,以为自己平定了云南,就无所不能了吗?
福建与其说是朝廷的,实际上不如说是九大世家所把持的。
他要建市舶司,那得先踩着九大世家的尸体过去。
可是,哪里有那么容易啊?
、“你们慌什么?”萧源玩味的啧了一声,见他们一个个都群情激奋,骂骂咧咧的,便挑眉道:“他说要建,就能建的起来吗?说的好似这福建他能做得了主似地。”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自来朝廷发布的法令,地方上若是不愿意遵守,那就多的是法子来抵抗。
朝廷的办法,到了福建,那也得实行的下去才行。
大家心里略微放松了些,但是难免还是担心,大家都忧心忡忡的,魏三爷看着萧源,轻声问:“殿下,咱们是不是还是该早做准备?让人上京,多去上面周旋周旋吧?”
法令若是下来了,到底是有些难受的。
到时候若是福建这边一直负隅顽抗,也就等于撕破了脸。
现如今撕破脸,显然不是那么好的。
萧源对此嗤之以鼻:“留在京城的那些人,哪些不是世家里的优秀子弟?你们自己想一想,若是能够有法子,现在还会是支持的一派占了上风吗?朝廷铁了心要开海贸,你们又能如何?”
他说话自来都不怎么好听,大家都习惯了,也没人当回事。
但是话说的难听没关系,主要是事情得办的漂亮啊。
邱大爷眯了眯眼睛:“殿下是聪明人,您也是大家的主心骨,现在大家都议论纷纷的,这也不利于形势稳定,不如您先告诉我们大家,您有什么好主意?我们大家也好放心啊。”
萧源对他们的心思一清二楚,
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们一眼:“怕什么?六皇子不是马上就要来封地了吗?”
漳州可就在福建。
离福州可是一点儿也不远啊!
邱大爷之前就已经奉命帮萧源接近六皇子了,他想了想,压低了声音:“殿下的意思是,从六皇子身上下手?”
六皇子封王,也能掌控漳州的军政了,这没有法子,是祖制这么决定的,藩王手中的权力往往极大。
但是,这又能怎么样?
毕竟,漳州哪怕是没有六皇子,里面的官员也都是世家扶持出来的啊!
他很不解。
萧源却冷冷的笑了笑,倨傲的抬起了自己的下巴。
要建水军,开海贸?
那也没什么,可若是,六皇子也成了这海上走私的一员呢?
他若是得了足够的好处,怎么可能还愿意把这吃到嘴里的东西吐出去?
萧恒摆他们一道,他就要让萧恒自己也尝一尝被家人背叛的滋味儿。
洪长史那里传回来的消息可好得很,六皇子本来就不是什么善茬儿。
他等着看六皇子和萧恒狗咬狗,打的一嘴毛。
邱大爷见萧源一点儿不急,也没有法子,只能跟众人一道退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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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章·疯起来什么都不管
出了门,邱大爷就叹了口气。
魏三爷自来是比较口无遮拦的,他一拍脑袋,总觉得心里有不祥的预感,就直接的对邱大爷抱怨:“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咱们这么多人,上万人的性命和谋财的路子呢,他到底上心不上心?”
事实上,上万人其实都说少了。
这上万人,指的不过是九大世家的族人,这些世家在福建盘根错节,彼此之间有姻亲或是其他的关系巩固,都是利益一致的。
如果要算上那些靠世家吃饭的那些水手、渔民们,那这人数就更恐怖了,只怕说个十几二十万那都是正常的数目。
这么多人的饭碗,魏三爷不能不重视。
他心里很多怨气,主要是萧源实在太过独断专行,而且根本不把九大世家当回事,他就好像是皇帝,自己发号施令,只管别人听从不听从,太过飞扬跋扈了。
邱大爷也听出了他的语气,看了一眼左右就警告:“祸从口出,你的嘴巴以后还是严实些,我可不想给你收尸。”
萧源这人疯起来的时候是真的疯,你很难跟他说什么道理,因为他不一定跟你说,反而还可能疯起来要你的命。
魏三爷也知道自己说的话犯忌讳,忍了忍,最终还是没忍住:“他到底怎么想的,这么跟朝廷作对,有什么好处?真把萧恒引来?”
然后呢?
把萧恒引来,杀了萧恒?
那朝廷怎么也要派大军把福建踏平的。
魏三爷真是烦死了。
邱大爷就要好的多了,他啧了一声:“什么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我看,他可能还是想在闵王身上打主意。”
魏三爷烦躁的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我也知道,不是你家去办的这事儿吗?是不是老九办这事儿?”
邱大爷不想说的太明显,只是含糊的说:“现在是老九在办事儿,还已经搭上了洪长史,洪长史是闵王身边红人,有他在,再有我们的银子,这一条路或许真的可行。”
他拉着魏三爷去了自家,摊开来跟魏三爷说了:“你也眼睛放亮点儿吧,其实迟早有这一天的,朝廷难道一辈子忍着倭患?我们做的本来就是在朝廷嘴里抢食的事儿,早就该想到的。他疯是疯了些,但是脑子还是好用的,若是让他办成了,咱们好歹多几年赚头。”
魏三爷不吭声了。
另一头的闵王已经将行囊都打包的差不多了,他的三万护卫,有一万人马是元丰帝直接从京营中调配给他,剩下的两万,他可以自己在福建那边征兵,这一般来说也是规矩了。
之前的藩王都是这么做的。
闵王见到了自己的护卫统领,他知道这一路上都是这护卫统领护着自己的安全,以后去了福建,也是护卫统领负责护卫征兵之类的事儿,对他很是客气,还特意让赵青叶准备了一份厚重的礼物。
赵青叶现在不敢得罪闵王,对这件事也很上心,在打听了知道这位尹将军刚得了一个大胖儿子的之后,专门准备了十几套孩子的衣裳,一箱子的布匹,还有分量十足的长命金锁。
尹将军受宠若惊。
闵王就笑着道:“这不值当什么,以后尹将军就是本王身边的心腹了,这一点儿东西,是尹将军应得的。”
这倒是正理,去了封地以后,尹将军就是忠诚于闵王的了。
他跪下谢恩。
闵王又问了一万人的进度,知道人已经都选的差不多了,便点头道:“那将军多费点心,咱们过些时候也好准时上路。”
他们选的日子是清明之后。
这也是元丰帝的意思,让他先祭拜了祖先再走。
时间倒是还算充裕。
而且这一万人也要吃住,都得好好计划。
尹将军急忙答应下来。
因为这件事办的十分顺利,闵王的心情倒是不错,他直接去了赵青叶那里。
赵青叶见到他还是有些怕,瑟缩了一下才过来请安。
闵王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过几天就进宫辞行了,你先趁着有空,回一趟娘家,也好让他们放心。”
赵青叶却不怎么想回去,但是她还是抿着唇应了一声。
闵王皱着眉头,想说什么,最终没有再说,站起身出去了。
他一走,赵青叶就松了口气。
她现在是进退两难,六皇子没有表面上的那么温文尔雅,反倒是野心勃勃,按理来说,六皇子现在对她不算好,她该去跟娘家说,想尽办法也要先脱离这摊浑水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的感觉十分微妙。
一方面,她仍旧不喜欢六皇子。
但是另一方面,六皇子语气里口口声声对萧恒的忌惮和嫉妒,她却听的出来。
六皇子分明是不甘心只当一个藩王一辈子看侄子的脸色的。
那么.....
赵青叶的脸上有了神采。
如果六皇子真的成功,那么萧恒跟苏邀什么?
她得不到萧恒也不稀罕了。
到时候她才是皇后,才是高高在上可以主宰萧恒和苏邀生死的人。
想到有那么一天,想到萧恒跟苏邀要跪在她面前忏悔痛哭,她忽然又精神百倍。
此时东宫里,萧恒也正跟苏邀说:“六叔的那些护卫,我都已经看过了,选的都不错,去了封地,也能迅速的为他征集剩余的两万护卫,让他能快速掌握漳州的事物。”
萧恒对几个叔叔感觉都还不错,毕竟他们面上都是十分好相处的。
苏邀虽然不喜欢赵青叶,但是对六皇子这个人也谈不上有什么不好的印象,便点了点头:“六叔去封地,我们该送什么礼物?”
两宫都有赏赐,他们这里也得有所表示的。
萧恒想了想:“若是按照我说,他们也最需要的,应当是各类药材和银两,你看着送一些吧。”
苏邀嗯了一声,查了以前的先例之后,决定送一万两银票加上一些药材和木匠。
送木匠倒是出乎了萧恒的意料:“怎么还送木匠?”
“听说他们去了之后还要新建府邸,一定派的上用场的。”苏邀笑了笑:“还是要尽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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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章·东宫重臣
赵青叶收到了许多的礼物。
但凡只要是女人,看到各色各样的东西总是高兴的,即将远行去封地,闵王府的库房几乎都堆满了,宫中从田太后一直到太孙妃全都有表示,元丰帝更是大手一挥,还让闵王去他的内库挑选了许多东西。
送的东西包括了布匹衣料、首饰药材,赵青叶让底下的人登记造册便忙碌了一整晚。
饶是如此,在看到了太孙妃送来的东西之后,赵青叶的手还是微微痉挛了一下,才伸出手去接过了她们手里的礼单,僵硬着说:“赏来送东西的中贵。”
指的是来送东西的太监。
底下的人急忙答应。
赵青叶伸手打开礼单,还没来得及看,闵王就回来了,她急忙站了起来。
闵王看了她一眼,问:“在看什么?”
赵青叶便将手里的礼单递过去:“是太孙宫里送的礼单,正要看。”
闵王伸手接过去,见礼单上各种药材都多达几十斤,种类齐全,而且还有木匠名单,便忍不住诧异,过了半响,他点了点头忍不住感慨:“太孙妃真是思虑周详。”
这就是为人的本事了,苏邀办事真的算是很妥帖的,送的礼物十分合人的心意,都是他们需要的,这个人有玲珑心肠。
听见闵王夸赞苏邀,赵青叶一瞬间面色惨白,但是她到底是长进多了,很快就将面上的情绪收了起来,跟着点了点头:“是,殿下说的是,太孙妃办事真是很妥帖的。”
她能这么说,倒是出乎闵王的意料。
他直截了当的说:“若你能一直这样,倒也不算蠢笨到家。”
赵青叶抬眼去看他:“我是很蠢笨,但是我也知道一个道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以后我和殿下便是一家人,生死与共荣辱相同,殿下的事便是我的事,我不会给殿下拖后腿的。”
闵王眯了眯眼睛。
他原本十分烦赵青叶的。
但是他也没想真的把她怎么样,毕竟正妃身份地位不同,她若是有点什么事,实在是很难毫无影响的对外交代。
也正是因为如此,如果赵青叶真的能够想通,从此不再做蠢事,那的确真的是好事一桩了。
有了这一层考虑在,闵王的语气也放的轻柔了许多:“你知道就好。”
他们两人之间难得没有剑拔弩张,这一天闵王终于留在了她的内室,这让赵嬷嬷这些伺候的人都松了口气,总算是不那么提心吊胆了。
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等到去赵家辞行的时候,俨然已经跟普通的任何一对新婚夫妻都差不多了。
赵夫人原本担心的要命,女儿跟闵王成亲半年,一直都不怎么开心,每次回来都板着一张脸,活像是谁欠了她几百万两银子,让人看着就心里不舒服。
就连赵老爷都过问了一遍,问是不是闵王不喜欢她,她在闵王府受了委屈。
赵夫人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坚持去辞了婚事,总觉得是自己害了女儿,最近一直都不怎么舒服。
这一次看到女儿变了样子,好像是跟闵王和好了,她总算是放下了心里的心事,等到闵王去了前面跟赵老爷说话,她便将女儿拉到自己身边,轻声问她:“你跟王爷是怎么回事?现在你们和好了?”
赵青叶春风得意,脸上一扫从前的阴霾和痛苦,温柔的笑了:“是啊,我听娘的,跟王爷好好的,王爷现在也很喜欢我。”
不知道为什么,赵夫人总觉得这个话听着怪怪的,但是女儿既然都这么说了,做母亲的,总不可能一直追问女儿的房中事,她点了点头,叮嘱女儿:“自己知道就好,以后别再跟王爷闹别扭,这世上,夫妻两人才是能最后携手走完一生的,子女朋友,谁能靠得住?你得明白这一点,跟王爷互相宽容,日子才能过的好。”
这些都是老生常谈,现在赵青叶听的有些烦躁了。
她敷衍了过去。
等到回府之后,闵王便直接往书房去了。
现在赵青叶跟之前对闵王不冷不热的态度截然相反,见闵王一直到半夜都还没回来,专门还让底下的人做了夜宵,亲自跟赵嬷嬷一起往书房去送。
走到院门口,赵青叶便看见廊下走下来一个人,那个人看着有些眼熟,她皱了皱眉,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诧异的张大了嘴。
与此同时,那人也看见了她,马上便低垂了眼睛,忽然重新回书房去了。
她忽然站住了。
赵嬷嬷有些不解:“王妃,怎么不走了?”
赵青叶嘴唇动了动,最终回过神来怔怔的点了点头,但是她还是没进去,只是让赵嬷嬷将夜宵送进去了。
赵嬷嬷回来,还跟赵青叶说:“王爷说有劳王妃了,他用着很好,等会儿便回来了。”
赵青叶低声嗯了一声,半响才道:“吩咐底下准备准备,热水准备好。”
赵嬷嬷都答应了。
赵青叶完全睡不着,一个人坐在南窗底下皱着眉头。
没过一会儿,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闵王含着笑意的声音传了进来:“还没睡呢?”
赵青叶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起身了,轻声道:“王爷传话说会回来睡,我横竖睡不着,便干脆等着您。”
现在连说话都有模有样了,闵王对此很满意,觉得她是孺子可教,见她低眉顺眼的,深觉她懂事,便道:“让丫头打水进来,安置了吧。”
时间也不早了。
赵青叶急忙答应。
过了一会儿,夫妻俩便收拾好了。
深夜,闵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赵青叶光滑的背,似乎是无意识的问:“你今天来我院子里,又走了,是碰见了熟人吗?”
来了!
赵青叶心里一紧,马上抬头,正好撞见闵王幽深的目光。
她没有回避,坦诚的说:“是,我碰见了孔大人,我认识他,他从前也在蓟州,是蓟州的教谕。”
孔大人,如今东宫詹事府詹事,算得上是东宫的重臣了。
他出现在闵王府邸,无论如何都是令人浮想联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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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婚事又成了
听见赵青叶这么直接的就承认了,闵王的脸色更柔和了一些,他的手转而去缠绕着赵青叶的头发,带着点温柔的啧了一声:“你果然说的是大实话,你这么说,我有点儿相信你是真心开始把心思移到本王身上了。”
他是在说笑,赵青叶看过去,见他连下巴的线条都不那么紧绷了,知道他是大抵没有灭口的心思的,话便说的更顺畅了:“我以后的荣辱都是跟王爷一体的,我心里很清楚这一点。从前年纪小,做梦做的都不切实际,如今不同了,我已经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王爷请放心,我都知道。”
闵王哦了一声,似笑非笑的撑着一只手看着她:“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王爷的抱负。”赵青叶已经有些摸清楚了闵王的心思,再说出来的话就十分的好听:“王爷成了最尊贵的人,我也跟着沾光,我要把从前看不起我的人都踩在脚底,包括萧恒也是一样!”
这是因爱生恨了。
也好,总比还惦记着的好。
闵王的脸色更好看了些:“你既然什么都知道,本王也就懒得多费唇舌了,最近更机灵些。”
赵青叶立即应是。
而后他们便开始走动亲戚辞行,等到走动的差不多了,也已经到了清明。
清明前后,有无数的人出城踏青,这也是一直以来的传统,赵青叶也去了城外,他们在城外是有产业的,自然不必跟其他人挤在一起,早早的便进了自己的庄子。
而后,她便听说,太孙陪着太孙妃也出来了。
很多夫人都十分的纳闷:“也不知道太孙跟太孙妃感情怎么能那么好?”
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萧恒对苏邀的好摆在明面上,他时时刻刻都不曾遮掩。
只要他没有公事,必然就是陪在苏邀身边的。
他们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
而他也丝毫没有纳侧妃的意思,跟苏邀恩爱的很,元宵节的时候听说他陪着苏邀过的,还给苏邀放了一场盛大的烟花,如今清明踏青,分明是女眷们的事,他竟然也陪着苏邀一道出来。
赵青叶心里的刺痛是一瞬的,一瞬过后,她就恢复如常了。
她点了点头:“既然太孙妃也出城了,那该去拜见。”
她去苏邀那边走动了一下。
苏邀是为了出城来看看沈嘉言的,苏家跟沈家一道踏青,两家都在庄子上,沈嘉言马上便要下场了,她来看看,顺带处置一些产业上的事。
听说六王妃来了,她专程抽空见了赵青叶,很周到的行礼喊六婶。
她印象里,这位六婶很针对她,对她敌意很重。
但是这一次,赵青叶出乎意料的和顺,又或许是看出了苏邀的诧异,她有些尴尬的跟苏邀说:“从前诸多不好之处,还望太孙妃担待,我们去了封地,以后要多劳您照顾。”
态度放的很谦卑。
可也是这谦卑让苏邀觉得不大正常。
一个那么傲气的人,在她成婚当夜就出言讥讽,现在忽然变了模样,实在是有些不同寻常。
但是她也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客套的笑着摇头:“六婶是长辈,您这么说,让我倒是有些不知如何自处了,千万不必如此。”
寒暄了一会儿,等到送走了闵王妃,沈嘉言就忍不住皱眉:“姐姐,你也太累了。”
他看的出来,姐姐跟那个闵王妃关系不怎么好的。
若是苏邀还只是县主,那么爱应酬就应酬,不爱应酬就不应酬。
但是现在苏邀是太孙妃了,当太孙妃跟当县主是完全不同的。
他有些替苏邀觉得憋屈。
苏邀却笑了,看着自己的弟弟笑着道:“你还小,不知道这些,成了亲就是大人了,是大人了,便不大好随心所欲了。再说,我也没什么可委屈的,因为极少人需要我这样费心去应付。”
人不能什么都想要。
她有丈夫的知心体贴,有田太后的偏爱,也有元丰帝的信任,日子已经过的算是十分舒心了。
再说,带多大的帽子就要担多大的责任,这一点她一直清楚的很,当初决定要嫁给萧恒的这一天,她就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了。
沈嘉言懵懵懂懂,但是姐姐说的话却是明白的。
她既然都完全不当回事,他就也不再多说了,心里好受的多,嗯了一声转而跟苏邀说起了自己的事:“师傅说,原本想让我再历练几年的,但是我心思太过浮躁了,让我下场,多半是不会中的,但是磨炼磨炼心性也好。”
范大儒是大儒,他既然会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
苏邀略想了一下便点头:“这也好,凡事三思而后行,若是做了决定便去做。你年纪还小,哪怕是不中,也没有什么可失望的,下次再努力就是了。”
道理从姐姐嘴里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就更好接受一些,
沈嘉言精神百倍,大声答应了。
苏邀便又去跟苏老太太她们说话。
苏老太太跟苏邀说:“你外祖母还没来,说是染了点风寒,但是听说你会出来,她是必定要赶来的。”
听说贺太太生病了,苏邀顿时有些担心。
好在没过一会儿贺太太便由贺二奶奶搀扶着来了。
贺二奶奶这一次比之前看起来可就要春风得意的多了,她满脸笑容,见了苏邀更是笑的十分真诚,一副如获重释的样子。
贺太太拉着苏邀的手坐了,笑着说:“你表姐的婚事定下了。”
怪不得贺二奶奶这样高兴。
苏邀轻声问:“定了哪家?”
“你恐怕是想不到。”贺太太脸上也有笑意,虽然有些鼻塞,但是还是精神的很,道:“是永宁长公主的嫡长孙。”
苏邀吃了一惊,的确是没有想到竟然会是唐青枫的儿子。
但是这门亲事,对于贺家来说,的确算得上是十分煊赫了。
她倏然想到了其中的关节。
永宁长公主一家本来就跟太孙亲厚,如今这门亲事,肯定也有亲上做亲的意思。
姻亲关系自来就是最紧密的。
她跟贺太太对视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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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把我们都比下去了
贺太太知道苏邀担心什么,等到无人了,只剩下她们祖孙俩自己,她便跟苏邀说:“永宁长公主本来就与你亲厚,我们更别提了,两家结成姻亲,在外人看来也只是巩固关系,倒是不算扎眼。至于孩子们,仙衣她是喜欢唐家那个小伙子的,我也看过了,那个小伙子很不错,不是纨绔,这样很好。”
这门亲事比之前贺二奶奶寻摸的要好的多了,是肉眼可见的往上提升了几层质量,贺二奶奶最近笑的合不拢嘴,心里对苏邀也越发的感激,如果不是苏邀出嫁都把贺仙衣带在身边,贺仙衣是绝对没有机会被永宁长公主看上的。
为此,贺二奶奶恨不得把苏邀当成神仙供起来,每天都盼着能见一见苏邀。
如今真见了,贺二奶奶耐心的等到自己婆婆跟苏邀说完话,见到了苏邀,急忙跟苏邀道谢。
她心里知道,贺仙衣以后的日子好不好过,跟苏邀也有莫大的关系。
贺二奶奶的心思苏邀完全明白,她笑着宽慰贺二奶奶:“您别担心,公主和驸马都是宽厚的人,还有唐将军,我们在云南的时候也是见过的,是一个非常豁达的长辈,他的孩子们都在战场上的,教出来的都是好孩子,以后表姐的日子不会难过。”
贺二奶奶热泪盈眶,拉着苏邀再三道谢。
这边的热闹没有影响到赵青叶那边。
她如今早已经学会了掩饰情绪,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动不动就要暴怒的少女了。
现在也是一样,等到闵王过来的时候,见她安安静静的在池子里泡着,便笑着问:“泡了多久了?”
赵青叶急忙回头,就见闵王已经坐在了池子边沿,正在笑盈盈的看着她。
他半点没有生气的意思。
赵青叶想到了缘由-----她这一次表现的算是很好了,没有对苏邀做出任何蠢事,而且还很客套。
闵王只在意实际利益。
她松了口气,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多一点。
但是她明白,现在她要紧紧地抓住闵王,讨好闵王,把闵王当成是自己的天。
只有这样,等到闵王成事的时候,她才能站在最高峰睥睨苏邀跟萧恒,等着他们两个跟她跪地求饶。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不过是辛苦一点跟闵王虚已委蛇,她觉得半点儿也不难。
思及此,她笑了起来,让自己的面色更加柔和:“才进来不久,王爷要一起吗?”
闵王果然跟她一起下池子。
等到他们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闵王有些乏了,正要去休息,就听见外头有人进来禀报,说是五皇子那边派人过来了。
大家都出来踏青,五皇子也来了,他们准备去跑马打猎,听见闵王也在这,便派人过来请闵王他们一道去。
闵王即将就藩,不想露出任何异常,既然五皇子请了他们夫妻,他便带着赵青叶一道过去了。
五皇子的庄子里已经十分热闹,尹从清正在跟苏邀笑着说什么,苏邀也笑盈盈的,赵青叶过去的时候,脚步顿了顿才继续若无其事的过去了,先跟五皇子妃打招呼。
尹从清见了她也很客套,笑着说:“王爷听说大家都在这里,突发奇想,说是要去跑马打猎,让咱们在这后院烤肉,也不知道弟妹你吃不吃的惯?”
赵青叶自然说是吃得惯。
她去看苏邀,见她肤色白皙,脸上红润有光泽,一看便知道日子过的是很舒心的,眼里便有戾气一闪而过。
但是她立即便收敛了,垂下眼帘开口:“那咱们就开烤了?”
烤肉不是一时半刻的事儿,尤其是整羊和羊腿这些,烤起来需要时间,须得提前准备。
尹从清微笑着道:“底下人已经搭好了架子了,正好幺幺说要去调料,咱们一道瞧瞧去吧。”
赵青叶看了苏邀一眼,笑着点头。
苏邀果然好像对厨房的事情很熟,进去了之后便问厨娘,有没有香茅草和麻酱。
皇子的别庄上物资很丰富,该有的都有,但是香茅草是真的没有,婆子还问:“是做什么的?”
苏邀便怔了怔,她这才想起来,香茅草这种东西,好似是她三十多了才北边传进来,现在只有药房里头有。
她笑了笑,摇头:“罢了,没有也没关系。找些别的吧。”
赵青叶冷眼旁观,什么话也没说。
苏邀拿了辣椒。
大家都有些欲言又止的看着她,五皇子妃迟疑了一瞬,轻声跟苏邀说:“这东西有些辛辣,一般没人愿意吃。”
这东西是从西域进来的,大部分大周的人都吃不习惯。
厨房会有,纯粹只是庄子上的人见颜色好看,摘来做点缀罢了。
苏邀有些俏皮的朝着她眨了眨眼睛:“等我调好了您尝尝,不难吃的。”
尹从清便笑着点头,反正再难吃也要吃一些,当是给她面子了。
赵青叶却不发表任何意见,但是也不去碰苏邀调好的酱料。
等到男人们回来,肉已经烤的差不多了,萧恒一进来,先跟几位王妃打了个招呼,便直奔苏邀而去。
他穿着一身银白色的直身长袍,腰间是一条玉色腰带,看上去清朗俊逸,完全没有任何的油腻气,看着他便看不见其他人了。
现在,他不知道低声跟苏邀说了什么,苏邀笑着在他肩上打了一下,瞪了他一眼。
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是任何人都能看得出的好。
萧恒甚至还自然的帮苏邀戴好了她的钗子。
五皇子啧了一声调侃他:“瞧瞧,平常谁说咱们阿恒不知道疼人的?我看这不是知道的很吗?把咱们都给比下去了。”
六皇子去看赵青叶。
赵青叶浑身一凛,马上也跟着笑了:“咱们王爷跟太孙殿下一比,就不那么体贴了。”
她态度自然,笑眯眯的,从前跟苏邀闹的那些不愉快,好像全然只是苏邀的错觉。
闵王十分满意,温和的笑着说:“看看,把咱们这些叔叔比的好似都不疼王妃似地,让我们王妃都不高兴了,阿恒可真是。”
七十三·东瀛使团无耻
这一场烤肉十分愉快,尹从清很喜欢苏邀调制出来的酱料,连连问她是怎么调出来的,苏邀将配比给了她,两人之间的关系好像更进一步。
至于七皇子妃便更是十分捧场,还邀请苏邀他们到七皇子府去做客。
深夜只剩下他们自己人的时候,五皇子妃私底下跟五皇子问:“咱们是不是做的太过了一些?若是......”
她觉得今天好像太过冷待闵王妃了。
五皇子冷冷的摇了摇头:“不必管他们,我跟老六之间的关系本来就说不上多好,彼此之间只要不太过分撕破脸就是了,若是说要有多好,决然是不可能的。再说,他这一次强行出头要去就藩,根本就是让我们太过被动,显得好像只有他忠心似地。其实,父皇还在,我们做藩王的去不去封地,根本不要紧,他这么急着去封地,我才觉得他可疑。”
在京城是难得掀起风浪了的,毕竟现在萧恒的地位稳得很。
如果要做什么,去封地才能放开手脚。
五皇子妃吓了一跳,面色也有些凝重了:“您是说.....他们有可能还有争权的心思?可,这怎么可能呢?”
这怎么可能呢?萧恒现在的位子做的稳的不可再稳了。
五皇子笑而不语。
踏青结束,萧恒便回了京城。
一到了京城,他的事情便又更多了起来,最近对于到底是否同意浙江征兵训练水兵,建造水师的争论甚嚣尘上,清明一过,这件事又成了朝中热点。
内阁诸位阁老们原本还都持中立态度的,但是等到清明一过,他们再次上朝的时候,竟然都同意了庞清平的提议。
也就是说,是真的要建造水师了。
而至于是为什么,大家也都马上就知道原因了。
之前就惹出众多事端的东瀛使团,惹出了更大的事-----他们的几个浪人混在商队里,竟然想要劫狱,救出惹事的几个使者。
东瀛浪人十分狠毒,他们的倭刀锋利无比,劫狱不成之后,竟然上街斩杀贫民。
而京中的这些五城兵马司的士兵,他们竟然三四十个都打不过一个东瀛浪人。
这实在是震惊朝野。
哪怕是每次打仗都要出来嚷嚷说是劳民伤财的御史文官,这一次也一个屁都没有再出来放。
原因也没别的-----人家这是骑在你头上拉屎了,如果你还半点反应都没有,你这是要亡国灭种啊!
一时之间,朝廷之前还有的零星的反对兴建水军的言论,也彻底被淹没了。
元丰帝本人更是因为这一次东瀛使臣的事情十分恼火,并且破了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例子,将所有使臣杀了个干净,只留一个滚回去报信。
然后,元丰帝正式下令,准许庞清平在浙江建造水师,大量征兵。
庞清平得到想要的结果,心满意足的谢恩准备回浙江。
在这之前,他先见了一次五皇子。
舅舅见外甥,彼此之间都不生分,庞清平直接跟五皇子道:“殿下看看时机,若是时机到了,便请求去封地吧。”
这一点五皇子自己也心里有数,他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如今父皇还是身强体健,我觉得还不到时候,父皇希望我们陪在身边。让我们在京城,这样东宫想必也更放心的。”
庞清平心里就有些遗憾。
他这个外甥果然如同贵妃所说的那般,十分的聪明理智,有这份通透,真的很难得了。
只可惜,既生瑜何生亮。
若是萧恒不横空出世,庄王别想得到那个位子,最后这个位子应当是五皇子的。
可没有如果。
庞清平压下心里的想法,对着五皇子十分认真的道:“殿下能够这样通透,是殿下和贵妃娘娘的福气,也是庞家的福气。既然您这样聪明,那我们也就放心了。”
庞家现在投诚萧恒是最合适的。
这个时机这个节点,是最合适的。
他不再担心了,宽慰五皇子:“太孙殿下不是不能容人的人,只要您安分,他是容得下我们的。”
五皇子心知肚明,他嗯了一声。
而六皇子此时正在跟洪长史说话:“这一次,朝中几乎是一边倒的答应浙江兴建水军,下一步,只怕就是要建造市舶司了。”
市舶司一旦建起来,等于是直接抢了福建那帮人的饭碗。
而现在,这些饭碗,闵王殿下也是端了的。
他拿到手五十万两银子,投了十万在海贸上。
他有一船货出海了。
洪长史就劝他:“您先别着急,就算是同意建,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建成的。练兵就更是了,谁知道他们能练成什么样?若是仍旧打不过倭寇跟海盗,那除了劳民伤财,还是欺君之罪。到时候他们自然完了。”
六皇子仍旧有些担心,并且对建造市舶司的事十分抵触。
但是他这担心也没什么用,因为很快,日子就进了五月,他要在端午节前赶去封地了。
在他走之前,元丰帝见了这个儿子。
他对儿子们其实都是严苛多于亲近的,此时也仍旧严厉:“去了封地,虽说军政在你手里,也不可将朝廷视若无物,你自己心中当有一杆秤,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自己掂量清楚!”
六皇子十分惶恐,急忙跪下应是。
元丰帝再次看了他一眼,这次柔和了许多:“起来吧,你如今成了亲,便是大人了,自己将自己的日子过好吧,早些传出喜讯来,若是有了喜讯,派人回京城来报信。”
六皇子面色激动,眼里有了眼泪,结结实实的给元丰帝磕了三个头:“儿子即将远行,从此不能陪伴在父皇身边,惟愿父皇能够保重身体,龙体安康,儿子在封地,也一定每天为父皇祈愿,愿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元丰帝静静的看了他半响,点了点头道:“去吧。”
六皇子便退出去了。
元丰帝召见萧恒,跟萧恒说:“闵王去封地,你出城送一送。”
当侄子的,送一送叔叔十分合理。
何况主人送客人,也是应当的,萧恒没有迟疑的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