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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秦兮     冠上珠华txt下载     冠上珠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六十八·认输

    女孩子们比赛,本来谁也没指望她们真的猎中什么东西,毕竟为了她们的安全,连给她们的猎场都是给的专程圈出来的都是些小动物的猎场,就是怕这些金尊玉贵的女孩子们有些什么意外。

    庞贵妃也是一样,底下办事的人都有分寸,哪里该去哪里不该去,他们划分的可清楚的很,绝不可能真的让这些金枝玉叶们去以身犯险的。

    也正是因为上头的人都有这层考虑,所以当听说女孩子们竟然猎中了一头豹子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

    蒙古的几个首领正陪着元丰帝狩猎回来,他们都知道元丰帝这次来秋围的深意,无非是逼着他们表态,疏远瓦剌,亲近大周的意思。

    其实本来他们跟瓦剌也没有办法亲近起来----瓦剌那些人,是连大周边境都要去抢掠的,何况是同在草原上的他们?双方本来就有冲突,而且又有夙怨,但是虽然心里早已经做了决定,但是好处谁不想多捞一点呢?

    毕竟大周素来是出手大方的。

    正在讨论这个话题,外头忽然跑进来一个内侍,说公主们猎中了一头豹子,此刻正要回来。

    元丰帝都怔了怔,随即才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女孩子们的恩怨他当然也听说了,先不说当爹的肯定是护短的,就光是那些蒙古公主一口一个你们大周贵女不如蒙古女子如何如何的话,他听着就不会高兴,所以女孩子们要比赛,他也让去比了。

    只是没想到,竟然真的能猎中一头豹子。

    他下意识的认定了这头豹子是蒙古的公主们猎中的,毕竟其实蒙古的公主们的自信也有道理,她们本身就是在马背上长大,自幼会走路就会骑马。

    只是这么输了,还是让人心里有些不高兴。

    蒙古几个部落的首领却都相视一笑,脸上都是笑意。

    尤其是雄鹰部阿娜公主的父亲铁大尔更是笑的志得意满。

    毕竟连他们族里的女孩子都是如此优秀骁勇,大周的皇帝就更该知道他们草原人的实力了。

    静了一会儿,铁大尔哈哈大笑,十分豪迈的挥手:“罢了!本王素来一言九鼎,之前就说了谁赢了便将汗血宝马赏赐给谁,既然是.....”

    他说到这里,看了自己众位盟友一眼,问底下回禀的人:“是朵娜公主还是阿娜公主射中的?”

    这两位公主就算是在草原上,骑术也是一骑绝尘的。

    元丰帝面上仍旧带着淡淡的笑意,眼里却淡漠一片。

    底下的人抬起头来,有些茫然的看了他们一眼,小心翼翼的摇头:“不是,是大周的一位县主猎中的,她连出两箭,一箭射中前肢,一箭射中小腹,不仅射中了豹子,还救了阿娜公主.....”

    铁大尔脸上的笑意僵住,一时有些不可置信,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诧异的挑了挑眉问:“什么?”

    其他几个蒙古的首领也都一时懵了,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倒是元丰帝哈哈大笑,意味深长的瞥了他们几个一眼,立即扬声道:“好!真是做的好!咱们去瞧瞧去!虽然咱们猎的老虎也有熊也有,但是那毕竟对于男人来说打猎是常事,女孩子们能猎中一头豹子,咱们可得好好奖赏!”

    几个蒙古首领一脸茫然和怀疑的附和笑了几句,可等到他们跟着到了营区,便笑不出来了-----那只豹子,竟然真的是大周这边的女孩子射中的。

    大周的那些女孩子们一个个的脸上兴奋得通红,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热闹,另一边的阿娜公主等人却像是斗败的孔雀,一个个的垂头丧气一声不吭。

    看这情形,谁都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是怎么回事了。

    五皇子正笑着跟元丰帝禀报:“父皇,儿臣过去的时候,也被吓了一大跳,您看看这豹子,实在是个难对付的玩意儿,连中了两箭了,还挣扎的厉害,亏得长宁县主真是镇定自若,否则的话,阿娜公主可危险了。”

    元丰帝挑了挑眉哦了一声:“怎的阿娜公主还有危险?”

    阿娜公主的脸色青白交加,手里握着的玉佩简直都快要被她给捏碎。

    她当初是如何嘲笑大周的贵女们,如今那些话就好像是一个个的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而且还打的劈啪作响。

    朵娜公主跟多亚公主的脸色也难看的要命,没了寻常的颐指气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另一边的五皇子却丝毫不理会这个,笑着将事情说了,又轻笑:“阿娜公主真是小孩子心性,以为自己厉害,非得带着十一去闯猛兽区,若不是长宁县主去的及时,此刻只怕阿娜公主已经葬身豹腹了,往后可不能再任性胡闹了。”

    虽然是带着笑意说出的这番话,但是每一句都是在说阿娜公主任性自我,险些害死十一公主。

    元丰帝似笑非笑的看着阿娜公主一瞬,目光落在了铁大尔脸上:“看来铁大尔的这匹汗血宝马,是不能给你们蒙古草原上的明珠了啊!”

    铁大尔脸上的笑意已经有些勉强了,他原本还想着拿东西来跟元丰帝提条件,为难为难元丰帝,好从大周得到更多好处的,比如说互市中多用马匹换那些绸缎和茶叶,可如今阿娜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

    这件事不管是从实力来说还是从为人上来说,都是阿娜她们做错了。

    技不如人,又处处给人家使绊子,偏偏都使绊子了,竟然还是没有赢,这多丢人?

    他咳嗽了一声,语气僵硬的扯了扯嘴角:“陛下说的哪里话,小王一早就已经说过了,这匹马是要给配得上它的人,既然是你们大周的长宁县主赢了,这匹马自然是属于她的!”

    当着这么多蒙古人的面,汗血宝马没有属于草原上的女孩子们,反而给了一个大周的、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孩子,众人都对苏邀多了几分好奇。

    庞贵妃听见消息的时候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是幺幺啊?本宫就说,她敢答应比赛,必然是有把握的。”

六十九·不速

    那个阿娜公主嚣张跋扈,而且说话横冲直撞毫无章法,就连素来八面玲珑的庞贵妃对她也不免多了几分厌烦,并不怎么想理会她的事。

    尤其是这次比赛,听说她还引着十一公主专门去猎那些猛兽的地方,庞贵妃心里便更是恼怒。

    如果阿娜公主认定她们那帮人骑射好,对当地地形又熟稔,那引着十一公主身陷险境,就只为了赢,实在便显得太过刻薄了,小孩子家,可以娇纵,心思至少要正,可她们看起来心思却并没有如何正。

    所以听说苏邀赢了,庞贵妃格外高兴,笑着对翠姑姑说:“既然是幺幺赢了,那只凤钗便赏给了她,等她以后出嫁便用得上了。”

    翠姑姑笑着答应。

    平国公夫人也在一边笑起来:“说起来,长宁县主可真是每每出乎人的意料,她可真正太能耐了,怎么能什么都做的好?”

    庞贵妃笑而不语。

    苏邀在宫中当伴读的时候,她就看的出来苏邀是一个极度自律的姑娘,她每天起床的时间都是固定的,从不会有任何的原因推迟半点,说好了第二天要做什么事,她就不会推到第三天。

    能对喜欢的东西玩的这么精做到这个地步的,必定是要付出不知多少恒心和耐心,她射出的那些箭,可不是碰运气。

    大家难免也都跟着感叹和夸赞几句,毕竟赢了阿娜公主她们,也的确是替大周长脸的事儿。

    一片祥和的气氛里头,明昌公主陡然抬头,冷不丁的哼了一声:“是啊,其他的姑娘们怎么就没她这么能耐?那些草原上的公主论理来说还是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的,竟然也没她厉害,要我说,她恐怕不是能耐,是多智近妖了。”

    她这么一说,殿里诡异的静了片刻,人人都忍不住朝着她看过去。

    沉默之中,还是永宁长公主反应过来最先开口:“皇姐这话说的,若是不知道的,都要被你吓一跳。人家一个好好的女孩子,何至于对人家说这样刻薄的话,知道的会说皇姐只是心直口快,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姐跟她有深仇大恨,人家好端端的替咱们长脸,您却说人家妖异,岂不是寒了人家的心?”

    明昌公主顿时大怒。

    她自小得宠,一直等到废帝的时候对她也是尊重有加,换成了今上当了皇帝,今上也对她是优容厚待的,但是永宁长公主从前却根本连她的手指头也比不上,可如今,也就是才多久过去?永宁长公主竟然也敢跟她阴阳怪气了。

    这两年来的不如意和怨气不甘在这一刻都涌上心头,明昌公主眼睛通红的瞪着永宁长公主,像是随时就要发难。

    永宁长公主却不再跟从前那样惧怕她了,冷冷冲着她笑了笑,转过头去对庞贵妃说:“永定伯的骑术就十分精绝,他既有这等本事,教给妹妹又有什么出奇的?人人都知道永定伯对这个妹妹是宠爱有加的。”

    苏邀帮的是十一公主,庞贵妃自然不可能会说苏邀的不是,闻言便笑着看了明昌公主一眼说:“是啊,甘罗还十二当宰相呢,这世上多的是聪明人,让咱们遇上几个也没什么出奇的,公主太敏感了。”

    明昌公主无言以对,淡淡的笑了笑不再开口。

    反正现在他们都是巴不得要扒着萧恒的,萧恒看重的人,她们自然只有说好的份,哪里有自己再开口的余地?

    她不免又怀念起前几年来。

    前几年的时候,别说永宁长公主根本没有资格跟她说这些话,便是庞贵妃也要对她客客气气的,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连不喜欢一个人的话都说不得了?

    心里堵得慌,明昌公主不想再继续在这里呆下去,板着脸起身告辞:“我身体有些不适,先回去休息了。”

    大家都知道她向来不喜欢贺太太和苏邀,再加上她刚刚还不加遮掩的说苏邀是妖异,让她去了也说不得要惹出事端,因此庞贵妃并没有多想便点头答应了,嘱咐她好好休息。

    明昌公主气闷的走出行宫,站在广场上望着远方的林子,许久才面色沉沉的吩咐护卫回自己的寝殿。

    一共就她跟永宁长公主两个长公主随行,因此别宫里也是给她们留了寝殿的,她疲倦的回了房,正想要把人都赶出去自己好好静静,便见李管事家的匆匆走进来,面色有些仓惶的禀报:“殿下,有人要见您.....”

    明昌公主此时心情十分不好,哪里还有心情见客?毫不迟疑的摇头皱眉:“不见。”

    李管事家的却没退下去,反而硬是撑着轻声说:“殿下还是见一见吧,是咱们老家来的人......”

    明昌公主下意识就要发怒。

    老家来的人?老家哪里还有人?

    随即她却又怔住了-----李嘉敏才从老家跑了不久.....

    她睁大眼睛朝着李管家的探寻的看去,李管事家的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竟然真的是!

    明昌公主吃了一惊,下意识的攥紧了椅子把手,整个人都几乎要弹起来,可她随即就强行压制住了情绪,忙调整过来,这里可是围猎行宫,不知道李嘉敏是怎么来这里,又怎么混进来让人送消息送到自己这边的,若是被人发现了,那可不是爵位没了的事了,说不得就什么都完了!

    她恢复了脸色嗯了一声,强自镇定的摇摇头:“既然如此,正好本宫在这里气闷的很,那干脆出去转转罢。”

    李管事家的忙应了是。

    明昌公主果然想了法子出来,而后去了李家的营帐----她是长公主,自然是可以住在别宫,可是其他的李家人却不是都能住在别宫里头的,李家也有自己的营帐。

    此时因为李锦娘也在比赛中有份,李大夫人等人也都跟着过去那边看豹子的热闹了,营帐里静的很,明昌公主深吸了一口气掀开了帐篷的帘子进去,果然一眼就看见了在帐篷里坐着吃水果的李嘉敏,顿时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七十章·祖孙

    一眼看见担心了这么些天的孙子,明昌公主一时有些站不住,隔了许久,才猛地上前,一巴掌打在了李嘉敏的脸上。

    李嘉敏笑盈盈的要上去请安的,却被猛地打了这么一巴掌,顿时白皙的脸上便现出五个清晰的手指印。

    明昌公主并没有跟从前那样心疼他,这些天一直担惊受怕的,她现在也恼怒到了极点,见李嘉敏脸上红红,还觉得自己打轻了,冷笑看着他:“你违抗旨意私自出走不算,现在还找到这里来,你自己要死自己便痛快的去,别拖累家里人!”

    李大老爷去找李嘉敏至今没有回来,虽然李大夫人面上不敢说什么,但是明昌公主哪里看不出来她心里的怨怼。

    加上如今李家算得上江河日下,明昌公主心里正窝着一肚子的火没地方发,现在更是忍无可忍,气怒的指着李嘉敏闭了眼睛:“你若真要死,现在就可跟我去圣上跟前说一声,别折腾你这些亲人们!我还能活多久呢?等我死了,你再这么折腾,这个家都要被你折腾散了!”

    现在她尚且还活的好好的,元丰帝对她的态度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等到以后死了,就更不必说,谁还会顾念这些人是明昌公主的子孙?他们又不争气,只会死的更快。

    鲜少见明昌公主对自家人发这么大的脾气,李嘉敏自己也有些茫然和震惊,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喊了一声祖母跪了下去。

    他自小就受宠,明昌公主因为要他兼祧二房,对他也从来都是很好的,哪怕面上严厉,可实际上该给他的都给了他,像是今天这样打骂,还是破天荒头一次。

    李嘉敏并不生气,反而还笑眯眯的喊祖母,一面伸手去拉明昌公主的手。

    明昌公主气冲冲的要甩开他:“我没你这个孙子!”

    话是这么说,但是到底预期还是缓和了下来。

    李嘉敏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着冲明昌公主跪了下去,拉着明昌公主的袖子轻声说:“祖母,孙儿不孝,让您担心了,是孙儿该死,您要打要骂都使得,就是别生孙儿的气。”

    明昌公主想到这些天以来的担惊受怕,忍不住就又要生气,恼怒的拂开他硬梆梆的哼了一声:“我哪里敢生你的气,你现在主意大了,动不动就是敢自己离家出走的,谁知道你下次还能做出什么事来?!若是再出什么事,你叫这个家怎么办?!”

    李嘉敏任由她发泄打骂,过了好一会儿,明昌公主方才冷静下来了,靠在椅背上缓缓吐出一口气问他:“你到底去了哪里?!”

    李嘉敏就知道她是不生气了,忙膝行了几步继续过去抱住了明昌公主的腿,又把头靠在明昌公主腿上:“祖母,您知道我为什么从老家出来了吗?”

    明昌公主冷冷看着他笑了笑:“你现在主意大了,我怎么知道是为什么?”

    李嘉敏就有些委屈的喊了一声祖母,十分可怜的望着明昌公主垂下眼:“祖母,您不能不管我,我不是自己要走,我是没有办法。”

    明昌公主冷哼:“你没有办法?你怎么没有办法,难不成有人把刀架在了你的脖子上?”

    祖孙俩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热闹,李嘉敏愤愤不平的点头:“真的有人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祖母,我一开始的确是不甘心,不想在老家憋着读书,想要出去转转,可是我自己也知道这是违抗圣旨,闹大了是要杀头的,所以我走到一半就后悔了,原本是想着回去的,谁知道我到了山东,却发现许多许多人在找我.....”

    明昌公主冷眼看他:“那是我派出去的人,我知道你跑了,你的护卫长有留下过记号,我知道你在那一片,所以派人去找你,连你的大伯也去了。”

    “不!”李嘉敏急忙出声:“祖母,有人要追杀我!”

    明昌公主没想到他这么说,一时审视的盯着他,没有出声。

    李嘉敏知道她是听进去了,就紧跟着说:“有人偷偷找我,我发现了,他们几次想制造混乱杀了我,幸亏护卫长的身手好,后来他们好想又有了麻烦,我才能侥幸逃过一劫。祖母,您知道这些人是什么人吗?”

    明昌公主狐疑的问他:“可知道是什么人?”

    李嘉敏的护卫长也是正经的勋贵子弟出身,从羽林卫出来的,按理来说也是经验老道,按理来说应当不会招惹是非,惹来追杀的。

    那也就是说,这些人就是直接冲着李嘉敏去的。

    可是还有谁会这么处心积虑的去杀一个孩子?

    李嘉敏出走的消息她从来没跟任何人透露过.....

    不,还是有一个的.....

    明昌公主心中几种情绪沸腾,过了好一会儿,才怔怔的看向李嘉敏。

    李嘉敏却知道她已经猜到了,挑了挑眉直直的看着明昌公主:“祖母应该也猜到了,崔家的人。”

    竟然真的是崔家的人!

    此刻明昌公主再也顾不得什么苏邀,什么比赛和草原上的公主。

    她心中不解,也就忍不住问出了声:“为什么?”

    崔家是汾阳王妃的娘家,她因为知道李嘉敏去了山东,还特地找了汾阳王妃,请她帮忙让崔家寻找,汾阳王妃也答应了。

    但是汾阳王妃却派崔家的人去追杀李嘉敏.....

    “祖母想不通罢?”李嘉敏此时已彻底恢复如常,扯了扯嘴角看着明昌公主:“一开始的时候,孙儿自己也想不通,我跟崔家的人无冤无仇,再加上您跟汾阳王府的关系素来不错,不管怎么说,崔家都没有要杀我的理由。但是后来,我在那边听见说是汾阳王府出事,而且出事的理由还是因为牵扯了前朝欲孽,我便明白过来了。祖母,汾阳王妃是想杀掉我,然后嫁祸给苏家,我若是死了,您必定恼火,到时候,若是圣上不给我一个公道,您会怎么办呢?您毕竟是历经了三朝的公主,地位在宗室中十分尊崇....汾阳王妃不过是狗急跳墙,没有办法了,所以才要走这一步。”

七十一·权衡

    李大夫人带着李锦娘回帐篷的时候,犹自兴奋不已,

    因为猎了一头豹子,十一公主又丝毫未曾受伤,元丰帝大喜之余给众人赏赐,李锦娘也在其中有份。

    若是换做从前,其实对于赏赐,李家上下都没有人会在意,毕竟这只是寻常事罢了。

    但是经过了一系列的事端之后,这份赏赐来的着实有些来之不易,何况这赏赐不是推恩不是加恩,而是李锦娘自己得来的,尤其是连十一公主都亲自对圣上提了一句,说是多亏了李锦娘当时为了她跟多亚公主争执。

    李大夫人面上有光,回了帐篷拉着女儿的手激动得好半响才哽咽着拍了拍女儿的手:“好!好!锦娘你长大了,好极了!”

    原来也能不靠着明昌公主这个祖母,原来自己用尽全力去争取去做事,也能被看见被奖赏。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妙难以言喻了,李大夫人最终笑着攥住李锦娘的手:“等你父亲回来,听见你这样厉害,一定要为你高兴得了不得的,好!锦娘,以后......”她迟疑了片刻,想了想,还是径直说:“以后你还是要如此才好。”

    能走正路的时候,为什么不走正路呢?

    趋利避害毕竟是人的本能,李大夫人想一想淳安郡主的下场,并不想女儿成为第二个淳安郡主。

    李锦娘也兴奋得脸上红扑扑的,重重的点了点头。

    李大夫人喜不自禁,听说明昌公主回了李家的帐篷,便又带着女儿急不可待的过去,想要让明昌公主也知道这件事,好沾沾喜气一起高兴。

    谁知道明昌公主身边的郑姑姑却把她们拦在外头,说是明昌公主还有要事,不方便见她们。

    李大夫人一怔,随即便有些困惑的看了看帐篷,抿了抿唇最终才问:“母亲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可要请太医来看?”

    郑姑姑满脸的笑意:“并没有不舒服,只是从别宫里回来有些累了,再睡一会儿便好了,大夫人和县主还是晚些时候再来吧。”

    李大夫人只能笑了笑应是,转身攥住女儿的手却变了脸色,一直等到回了自己的帐篷还是闷闷不乐:“你祖母哪里是睡下了?才刚我分明看见了李管事家的从帐篷里出来,她哪儿能歇的那么快?”

    说着又忍不住满心的苦涩:“你祖母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了,看我们大房就这样不顺眼,你父亲是无能了些,可至少不惹是生非给家里添麻烦,你祖母却偏心至此。”

    其实还是因为临近秋围,明昌公主却把李大老爷赶去找李嘉敏的事让李大夫人心生怨气,如今明昌公主这样冷待,她更觉得是婆母偏心了。

    云章县主满心的喜悦也禁不住被浇了一盆冷水,却还是打起精神安慰母亲:“也未必就是您想的那样,祖母向来还是疼爱我的。”

    另一边的明昌公主没有心思管这对母女在想什么,她坐在圈椅里半响,忽而抬头看着在一边闲闲的听着外头动静的李嘉敏:“崔家的那几个人,我要见见他们。”

    李嘉敏没有迟疑,转过头来答应了一声。

    外头响起锣鼓声和欢呼声,明昌公主深吸一口气皱着眉头盯着李嘉敏好一会儿:“呆在帐篷中,哪儿也不许去,再惹是生非,谁也救不了你!”

    李嘉敏答应了。

    等到明昌公主匆匆出了帐篷,他回头问跟进来看着他的郑姑姑的儿子郑春:“外头什么事儿这么热闹,难道是哪位皇子猎了老虎或是黑熊?”

    他也是跟着围猎过的,往往得是大人物猎了了不得的东西,才能有现在这番热闹。

    郑春古板老实,听了他这话摇摇头,老老实实的说了原委。

    李嘉敏哦了一声,啧了一声就挑眉:“又是她啊?”

    郑春觉得这个又字就很有些别的意味,不过他素来都办事稳重,因此听见李嘉敏这么说,也没有再往下问,只是低声说:“殿下让我看着您,您除了不能出去,旁的有什么要吩咐的,还请直接跟小的说就是了。”

    李嘉敏摆了摆手,见郑春要走,忽然又扬声喊住他,挑眉道:“你去打听打听,苏家的帐篷在哪里。”

    明昌公主到别宫的路上,四处都听见人议论这次的比赛,还有那只被苏邀猎中的豹子,她眉头紧皱,不过却并没有再跟之前那样失态讽刺,等到到了庞贵妃宫中,见了围着庞贵妃而坐的十一公主,目光略微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才上前跟庞贵妃打招呼。

    先前她不悦离席,如今又去而复返,庞贵妃心中有些纳罕,不知道这位尊贵高傲的公主怎么这次竟然会这么快就低头,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她来了,庞贵妃面上便笑意盈盈的喊了一声皇姐,又请她坐了,才问:“怎的云章没一块儿过来?她今天可真是帮了本宫的大忙了。”

    之前明昌公主一直在忙着消化李嘉敏的事,并不知道她们比赛的具体情形,此刻听见庞贵妃这么说,她怔了怔。

    见她一脸茫然,十一公主便笑着说:“皇姑,幸亏锦娘帮我缠住了多亚公主,还多问了她几句,否则的话,幺幺也不能那么顺利找到我,得多谢她,否则幺幺迟来一步,我可能就要被豹子吃掉了。”

    这其中竟然还有这么一段缘故,明昌公主心里不是不为孙女儿高兴,但是面上还是尽量平静的点头道:“这是她应当做的,她若是不知道护着公主,也不该跟着来了。”

    这话回的有些生硬,不是从前明昌公主的性子会说的话,庞贵妃便又看了她一眼。

    而前头已经有内侍过来传元丰帝的话:“娘娘今天宴请诸位公主和女眷,圣上到时候也会前来,还请娘娘做好准备。”

    这么突然?

    围猎中其实几乎断不了大大小小的宴会,但是基本都是男人们在前头,女眷们单独在殿中或是另外寻地方摆宴,元丰帝来了围场这么多天,也就只有刚来的当天来过。

七十二·求和

    不过庞贵妃反应极快,虽然诧异元丰帝怎么忽然要来女眷这边,但是还是马上便笑着吩咐人去准备和通知女眷们。

    十一公主哼了一声:“我倒要看看这回那个阿娜公主还怎么耀武扬威。”

    她对于阿娜公主实在是没有好感,尤其阿娜公主害她身陷险境之后,竟然还想要借助她上树,险些害的她也从树上掉下来,她觉得阿娜公主不仅是争强好胜,还心术不正。

    庞贵妃脸上的笑意更淡了些,摸了摸女儿的头发轻声说:“罢了,礼不可废,你如今长大了,该明白母妃的意思。”

    十一公主抿抿唇,到底嘟囔了一声,说自己知道了。

    距离晚上的晚宴还有一会儿,庞贵妃便打发十一公主自己去玩儿,又问明昌公主:“大夫人跟云章还不来,要不要令人去通知一声?”

    明昌公主这才反应过来,叫了自己身边的郑姑姑派人去请,自己陪着庞贵妃说话。

    不一会儿李大夫人也急匆匆的携着李锦娘过来,请了安之后,李锦娘迟疑了一会儿,便去寻在外头的十一公主她们,看她们折腾风筝,明昌公主眉眼之间便多了几分阴沉----那群人里头可有苏邀在,今天也是苏邀出尽了风头,虽然李锦娘也得了赏赐,可是其实说到底还是靠着苏邀得的,也不过是苏邀的陪衬罢了,结果却得了一点儿好处便开始忘记了从前的旧仇,眼皮子也太浅了。

    李大夫人浑然不觉,见大家都在聊天,便笑着上前想跟明昌公主说一说李锦娘在围猎中的事儿,结果却被明昌公主的冷眼看的心中发凉,嘴唇嗫嚅了几下,到底没有再张口,在一边静静的坐了半响。

    庞贵妃办事素来都张弛有道,元丰帝虽然说是突然说会过来,但是她还是很快便做出了调整,将该顾到的东西都顾到了,而后见时辰差不多,便令人宣布开宴。

    宴席摆在别宫的花园之中,四面都摆了座位,周边鲜花环绕,高大的几棵古树上挂满了彩灯,加上地上的那些错落的长颈宫灯,将整个花园都照的恍若白昼,灯火辉煌之中,前头有内侍和宫女引着众人落座。

    不一会儿,阿娜公主和多亚公主几个人也都到了,旁若无人的过去跟庞贵妃请安。

    庞贵妃面色淡淡的让她们免礼落座。

    多亚公主一刻也闲不住,等到目光在场中逡巡一会儿,看见了坐在上首的十一公主,便眼睛亮了亮,推了推边上的阿娜公主,阿娜公主冷冷看她一眼,等到转头看见台上的十一公主,目光中更带了几分冷淡。

    朵娜公主便咳嗽几声压低了声音:“你若是真的不想去大周,可得抓紧机会了,否则.....”

    阿娜公主咬了咬唇,听见她这么说顿时生气低声呵斥:“闭嘴!”

    朵娜公主从前是怕她的,毕竟阿娜公主在这些女孩子里头地位最高,加上铁大尔又宠爱她。

    但是这次过后却不同了。

    阿娜公主挑衅大周公主不成,最后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输给了大周的贵女,让蒙古在大周人面前丢尽了脸面,哪怕是草原上其他的部落也都对此颇有微言。

    本来大周跟蒙古有联姻之意,可铁大尔宠爱阿娜公主,就算是和亲,也未必就是阿娜公主去。

    这次阿娜公主输了却又未必了。

    阿娜公主自己也知道这个道理,气怒不顺的看着场上众人,等到见到苏邀的时候就更是目光凶狠阴戾,对于这个讨厌的女孩子厌恶到了极点。

    这次若不是苏邀在其中多事,她怎么可能会输给那些大周的女孩子?

    场中歌舞开始,大周教坊司的舞娘歌姬将气氛一时拉了起来,朵娜公主又偷偷推了推边上的阿娜公主:“喂,大周的皇帝陛下来了。”

    果然场中顿时一静,庞贵妃已经率先起身向元丰帝行礼。

    场中女眷诰命也全都跟着拜下去。

    元丰帝虚扶了庞贵妃一把,笑着冲众人抬了抬手然众人平身,又笑着说:“今天因为孩子们比赛,铁大尔输了一匹汗血宝马,因此特意托朕过来,让朕将汗血宝马转赠给长宁,朕便过来瞧瞧。”

    又顿了顿看着阿娜公主:“阿娜公主可有什么话要说?”

    也就是元丰帝也知道这个公主事多。

    阿娜公主在众目睽睽之下起身朝着元丰帝行了个蒙古礼节,不紧不慢的摇了摇头:“也没什么话好说,这位长宁县主的确是女子中的翘楚,弓马娴熟,让人敬服。”

    没想到她竟然嘴巴里也说的出好话来,十一公主垂下眼帘看了她一眼,还没来得及反应,阿娜公主已经紧跟着又开口:“圣上,我有一事想要求圣上。”

    果然场中顿时一静,庞贵妃已经率先起身向元丰帝行礼。

    场中女眷诰命也全都跟着拜下去。

    元丰帝虚扶了庞贵妃一把,笑着冲众人抬了抬手然众人平身,又笑着说:“今天因为孩子们比赛,铁大尔输了一匹汗血宝马,因此特意托朕过来,让朕将汗血宝马转赠给长宁,朕便过来瞧瞧。”

    又顿了顿看着阿娜公主:“阿娜公主可有什么话要说?”

    也就是元丰帝也知道这个公主事多。

    阿娜公主在众目睽睽之下起身朝着元丰帝行了个蒙古礼节,不紧不慢的摇了摇头:“也没什么话好说,这位长宁县主的确是女子中的翘楚,弓马娴熟,让人敬服。”

    没想到她竟然嘴巴里也说的出好话来,十一公主垂下眼帘看了她一眼,还没来得及反应,阿娜公主已经紧跟着又开口:“圣上,我有一事想要求圣上。”阿娜公主在众目睽睽之下起身朝着元丰帝行了个蒙古礼节,不紧不慢的摇了摇头:“也没什么话好说,这位长宁县主的确是女子中的翘楚,弓马娴熟,让人敬服。”

    没想到她竟然嘴巴里也说的出好话来,十一公主垂下眼帘看了她一眼,还没来得及反应,阿娜公主已经紧跟着又开口:“圣上,我有一事想要求圣上。”

七十三·下台

    大周的女眷们全都没有想到这位阿娜公主会忽然在这样的场合提出这么匪夷所思的要求,一时人人脸上都诧异不已。

    庞贵妃的脸色也沉了下来,直直的看着阿娜公主,脸上颇有些怒色。

    十一公主就更是忍无可忍,虽然她已经领会了母亲的意思,开始学着看场合分黑白,可是见阿娜公主如此肆无忌惮,她还是有些忍不住,恼怒的挑了挑眉扬声道:“真是可笑,我竟不知道,你们草原的规矩是女子作主了,两国结亲这样大的事,你都能越过你的父兄直接替他们作主,你们可真是让我开了眼界,难道你们草原上当真如此奇怪,是女子作主不成?还是说,阿娜公主深受宠爱,你们蒙古准备不再选王子作主,而是要请立女王了?”

    这番话一出,一开始还扛着压力努力维持的阿娜公主也忍不住变了脸色。

    朵娜公主也禁不住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冷气,没想到这位看起来天真单纯的公主说话竟然也是如此犀利直接。

    这话只差明晃晃的说阿娜公主是在弄权夺权了。

    她偷偷去看阿娜公主,见阿娜公主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简直说得上是惨白了。

    阿娜公主也的确是心中惊跳了一下,没想到十一公主这么口不择言,她也知道今天是时机不对,她刚输了比赛在大周面前帮蒙古丢了人,又在最后的时候拉了十一公主,险些害的十一供述身死,原本父王就对她失望透顶的。

    但是她也咬着牙忍了-----她不想去大周和亲,又实在厌恶那个坏了事的大周贵女,思来想去,便干脆想着放手一搏,反正不管是大周嫁贵女过来蒙古,还是蒙古嫁公主去大周,不都一样是和亲?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大周就不能让女孩儿过来和亲?

    她也知道这么说要触怒大周的皇帝,大周的皇帝就算是为了脸面也绝不会答应她。

    不过这事儿能不能成,本来她也不在意,她今天这番话一出,在大周皇帝和大周朝臣心里,肯定都对她这个不知道分寸,横冲直撞的公主厌恶至极了,既然厌恶,又哪里愿意要她去大周和亲?

    他们肯定宁愿在朵娜公主和多亚公主这些人里头选一个,也不会再要她去了。

    可她没想到这个十一公主竟然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说出了这番话。

    她叫做阿娜,在蒙古语中,是草原上的月亮女神的意思,她刚出生的那一晚,明月皎洁挂在当空,她的父王刚刚得到草原上最肥沃的草场,因此把她视作福星,也正因为如此,父王一直很宠爱她。

    但是她的两个哥哥却并不如此----因为他们的母亲早就已经死了,他们只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十一公主这一次这么说,无疑是往这锅沸腾的油里又溅了几滴水,二王子对女人暴虐,对她也是一样的,若是这番话被他听见,以后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端来。

    她只好板着脸咬唇低头:“我没有这个意思,只不过我见这位长宁县主本领高强,所以觉得她可以留在我们草原罢了。”

    十一公主冷哼一声,庞贵妃却已经冲着她使了个眼色。

    话说到这里就已经够了,该说的都说了,其余的再说没有必要。

    果然,元丰帝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苏邀之后,面色淡淡的说:“在我们大周有句话叫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长宁固然是出色,但是我们大周多得是可堪匹配的好男儿,她的终身大事,轮不到外人来操心,阿娜公主多虑了。”

    阿娜公主还想再说什么,抬头却正对上元丰帝冰凉的目光,所有的话顿时都再也说不出来-----她在这一刻才忽然意识到,眼前的人是国朝的帝王,当初是带着朵颜三卫追上草原来险些打到草原王庭的人。

    她不自觉开始颤抖,好一会儿才僵硬着身子被朵娜公主拉着坐下了。

    元丰帝只是过来送匹汗血宝马的,虽然发生了一点儿小插曲,但是他并没有放在心里,只是勉励了苏邀几句,便起身走了。

    他一走,庞贵妃便笑着招呼大家落座,又特意将苏邀叫到自己身边,拉着她的手拍了拍,压低了声音轻声说:“别怕,绝不至于如此。”

    有些话不必明说,但是苏邀明白庞贵妃和元丰帝的意思。

    她这一次是救了十一公主的,若是因为她救了十一公主,反而被那群草原的公主记恨上,而被送去和亲,那么,从此以后,还有人敢再为宗室和皇族卖命出头吗?

    这世上没有这个道理,元丰帝和庞贵妃也不会做这种卸磨杀驴的事。

    苏邀心里是很放心的,所以刚才阿娜公主带着恶意朝她看过去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她也心里没起一丝波澜,此刻听见庞贵妃这么说,她福了福身冲庞贵妃道谢。

    十一公主早已经走过来低声跟她说:“你放心。”

    虽然十一公主如今说话办事仍旧略显稚嫩天真,但是却已经相较从前有了长足的长进,庞贵妃心里觉得安慰,更加觉得让苏邀当十一公主的伴读是一个正确的决定,摸了摸十一公主的头。

    等到晚间晚宴散了场,庞贵妃候着元丰帝回来,一面亲自服侍他换了外头的龙袍,一面给他穿上常服,轻声问:“圣上,今天的事怎么说?”

    两人相伴多年,自有一股默契在,元丰帝哼了一声便面色不善的冷笑:“铁大尔也真是越来越拎不清了,仗着以为我们要拉拢他,便思忖着多要多拿,几次三番朕都不跟他计较,他还真以为朕是怕了他。他们雄鹰部这些年一年不如一年,巴尔部早就已经不服他,既然他自己把这么大一个把柄递过来,朕自然不会放过,当即回绝了他提出和亲的要求,转而赐了巴尔部的贴木齐一个美人儿,贴木齐可比铁大尔要识趣的多了。”

    庞贵妃在旁边笑了笑:“论理也该得些教训了。”

七十四·弯腰

    铁大尔回了帐篷的时候手还在抖,他原本是想要再拿乔而后得到更多好处的,最好是趁着大周皇帝高兴,能够把一个公主送到大周去,当皇子妃或是当个什么王妃的都行,这样一来,他们雄鹰部的地位才会更加稳固,不受巴尔部那些人的逼迫。

    这些年巴尔部越发的坐大了,对他们雄鹰部咄咄相逼,为了争夺草场,彼此之间已经有了好几次的争执,都互相有死伤。

    原本计划的好好的,他还想着,若是阿娜她们赢了,一是能体现出她们蒙古人的骁勇,给大周一些下马威,二是也能让这些草原上的女孩子在大周皇帝和那群贵族面前露露脸,和亲的事应当会更加顺畅。

    可没想到好好的事竟然出了这样的变故。

    阿娜竟然引着十一公主去了猛兽区,还险些出事。

    去也就去了,偏偏两手空空的回来也就罢了,还害的十一公主跟她自己都险些葬身豹腹,多亏了人家才长宁县主帮忙,才没出事。

    否则若真是十一公主死在草原上,大周只怕不管瓦剌,就得先收拾了他们雄鹰部了。

    他费了许多劲才将这件事勉强敷衍过去,还想着借送汗血宝马的事能尽量消弭这件事带来的影响,谁知道阿娜竟然又生事!

    帐篷外头带进来一阵风,铁大尔满心烦躁的抬起头,见了阿娜公主进来,顿时虎目圆睁的怒瞪她:“你失心疯了!?我让你交好大周公主,你怎么做的?”

    阿娜公主一言不发。

    随后进来的二王子铁凤云阴恻恻的啧了一声,阴阳怪气的冷笑:“她想干什么?当然是主意大了,想着父王您宠爱她,恃宠生娇,连大周的公主都不放在眼里了呗。平常在草原上横冲直撞毫无章法也就罢了,在大周的公主面前,还真的把自己当公主了?!”

    大周的确是需要拉拢蒙古,但是蒙古也不是只有他们雄鹰部这一个部落!

    现在大周转而扶持巴尔部了,雄鹰部的没落也只是指日可待,这个蒙古王的位子还能坐多久,都是不言而喻的事。

    铁大尔原本便怒火中烧,听见了铁凤云这话便更是怒气冲天,猛地抬手扇了阿娜公主一个巴掌,呵斥她:“我让你说话!你这样做,是为什么?!”

    阿娜公主被打的站不稳一下子摔在地上,铁凤云看也没看她一眼,越过了她坐在边上的座椅上淡淡的开口:“父王,我看还是别打了,她自小就是这副样子,眼里能看得起谁?她闯了这么大的祸,您看她,还跟没事人一样呢。”

    铁大尔心烦意乱,如今看到阿娜公主便觉得心烦,尤其是见阿娜公主一言不发的模样,干脆沉声朝外喊人,见了人进来,他看也不看阿娜公主对他们下令:“把她送回去,跟大妃说,让大妃严加管教!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她再出门!”

    闹出这么大的祸事,再放她出去还不知道要闯出什么祸患来。

    阿娜公主自始至终都只是咬唇不肯吭声,等到她被拉走,铁大尔缓缓吐出一口气,没好气的瞪了二儿子一眼,怒斥:“有你什么事?你出去!”

    他的语气不好,不过铁凤云自来得不到他的好话,早已经习以为常了,听见他训斥,也只是抬了抬下巴懒懒的开口:“是啊,本来就没有我的事儿,谁让阿娜多事,哪壶不开提哪壶,还让把那个什么大周的县主给我当妃子,别人还以为是我痴心妄想呢!”

    铁大尔就更气了,恼怒的把他赶走,这才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喊人:“去请贴木齐大王过来。”

    护卫去而复返,却并没有把人请过来,见铁大尔脸色铁青,忙解释:“大王,贴木齐大王被大周的圣上请去了。”

    果然!

    这么晚了,大周的皇帝竟然还深夜把人叫过去,肯定是因为今天发生的事。

    他焦灼不安,左思右想之后,叫来了自己的汉人随从,等到秘密商议了一阵,第二天便递了信去求见元丰帝。

    元丰帝彼时正在召见杨灿志议事,听见说是铁大尔来了,顿时嗤笑一声:“你说他是来做什么的?”

    “圣上神机妙算,胸有成竹,哪里还需要问臣呢?”杨灿志笑着拍了一下马屁,才道:“肯定是因为听说了您赏赐贴木齐,又深夜单独召见他,所以坐不住了,过来探口风来了。这老小子,这些年越发的滑头狡猾了,若不是您还要用他,也着实是该给他一些教训,他才知道自己的斤两。”

    大周这些年扶持雄鹰部和铁大尔,无非是因为好掌控,也能压服草原,跟瓦剌对峙。

    可这几年,铁大尔着实有些三心二意。

    这一次借着阿娜公主的事,正好给了元丰帝一个由头发作,也好让铁大尔看清楚如今的形势。

    元丰帝笑而不语,示意他继续议事,让铁大尔先回去。

    当天下午,铁大尔便又递了消息求见。

    元丰帝仍旧不见,并在当天晚上赐宴贴木齐,还亲口称赞贴木齐的儿子英勇,乃是草原巴图鲁。

    这么一来,铁大尔简直急的坐立难安,实在克制不住,求着人辗转求到杨灿志那里,请杨灿志帮忙。

    杨灿志之前在西北养了几十年的马,彼此之间还是有些交情在的。

    过了几天,元丰帝终于见了铁大尔。

    一见面,铁大尔便行了跪拜大礼,在元丰帝跟前三呼万岁。

    元丰帝笑了一声:“这是做什么?不是说了么,你如今可是蒙古王了,怎的还如此多礼?”

    铁大尔如今哪里还敢在元丰帝跟前拿乔?元丰帝转而支持巴尔部的话,这个蒙古王他也做不长久了,因此他苦笑着跟元丰帝请罪:“的确是小王太纵容女儿了,竟然让她冲撞了国朝公主,又口无遮拦.....小王知道错了,特地来跟皇帝陛下请罪,还请皇帝陛下宽宏大量,原谅小王这一回,小王以后一定肝脑涂地,不敢稍有怠慢。”

七十五·宝马

    因为这件事,接下来的好几天,蒙古那些公主们都低眉顺眼的,除了来给庞贵妃请安之外,基本上都闭门不出,庞大夫人对此评价是:“耳边总算是清净了些。”

    大家都知道她的意思,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直等到围猎的第九天,元丰帝要带着蒙古王和其他几个部落的首领并文武大臣亲自去狩猎,众人都前去助兴,大家才又见到了一身骑装的朵娜公主和多亚公主,她们这次对上庞贵妃就要乖顺多了,老老实实的行了礼便站在一边,并不敢再出言挑衅。

    庞贵妃的态度始终是淡淡的,等到元丰帝他们出发,才笑着让大家都自行去玩耍:“好容易来一回,想骑马的想打猎的,尽管都去,别围在本宫这里了,原本就是出来玩儿的。”

    女眷们也有喜欢骑马打猎的,永宁长公主便率先笑起来:“是啊是啊,既然都来了,总要有些收获。小辈儿的都露了脸了,猎了豹子回来叫咱们大家都高兴了一回,你们这些当长辈的也别遮着藏着了,拿出本事来,不说非得老虎豹子什么的,猎些自己喜欢的东西也是好的。”

    跟明昌公主比起来,永宁长公主本来就是脾性更温和的那个,她一说话,女眷们都笑着附和,顿时三三两两的结伴告辞,果然都去玩耍了。

    朵娜公主和多亚公主留在最后,见十一公主拉着苏邀和庞贵妃说了会儿话便要走,对视一眼忙迎上去。

    十一公主转头看见她们便忍不住皱眉,语气不善的问:“怎么,上次没有比够,还要再比?”

    可这次她们两个哪里还敢再说比赛的事儿?急忙摇头,咬了咬唇跟十一公主赔礼。

    十一公主冷哼,并没再说什么,只是回过头还是跟苏邀说:“虽然阿娜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这两个也是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的,现在阿娜倒了霉,她们知道厉害了就转头来求和,我看不上这种人。”

    十一公主说得并没有错,她如今已经知道如何去评判人了,苏邀便不多说,只是点点头。

    十一公主想拉着她去跑马:“你的马术是真的好,连我母妃也说,能够在惊马发疯的时候还上马驰骋,便是男人做得到的也是少数,你教教我如何骑马吧?”

    其实苏邀是真的没有什么秘诀,她上一世为了学会骑马,练得时常大腿根全都没有一块好肉,一直等到她濒死,那些因为骑马练出来的伤疤都没有消退,要说有什么秘诀,那也只是不要命三个字罢了。

    所以更别提拿来教十一公主了,她想了想,很诚实的跟十一公主说:“我小时候在外面长大,西北那边许多人都会骑马,我特别喜欢,因此自小就是在马背上跑大的,要说什么秘诀并没有,只是因为不怕痛罢了,我小时候曾经摔得在床上躺了半年多.....”

    十一公主就忍不住感慨:“怪不得母妃说你这个人有一股骨子里的狠劲儿,不管做什么都会成功的,我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那咱们随意去跑跑吧,我试试你那匹新得的汗血宝马。”

    苏邀笑着答应了。

    只是等到她们在场上等了半天,却迟迟没有等到人把那匹汗血宝马牵上来。

    朵娜公主和多亚公主已经准备好了,她们这一次得了家里的叮嘱,是来跟大周的公主处好关系的,自然不能撇下她们,便都过来了,问她们怎么还不出发。

    十一公主虽然不喜欢她们,但是这种场合自然还是要全一全脸面,便皱了皱眉说:“幺幺的汗血宝马还没牵上来。”

    这种场合,肯定是要骑新得的赏赐的宝马的,朵娜公主便没话找话的说:“听说汗血宝马是认主的,或许太刚烈,底下的人还没驯服好。”

    咸宁县主和李锦娘也换好了衣裳赶来了,正好听见这话,还没张口,便见几个内侍一路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脸色惨白的说:“殿下!县主,这.....不好了.....那匹马,那匹马不行了!”

    众人都懵了,一时你看我我看你,没有反应过来。

    苏邀也怔住,随即猛地抬起眼帘看向他们:“什么叫做不行了?”

    那群负责看马的内侍急的都快哭了,为首的那个跺了跺脚,一脸的后悔懊恼和惊恐:“我.....小的也说不清楚,殿下,您们去看看吧!”

    十一公主立即便道:“看看去!”

    苏邀紧随其后,那匹马她第一眼看见就很喜欢,虽然她并不在意什么奖赏,可是既然给了她的东西,就是她的,好好的马忽然不行了,她当然就弄个清楚。

    朵娜公主在她身后捅了捅边上的多亚公主,小声问:“怎么回事啊?”

    多亚公主也茫然摇头。

    两人跟在她们身后到了放马的地方,一眼就看见苏邀的那匹汗血宝马正躺在地上。

    一个内侍小跑着过来跟苏邀和十一公主解释:“早上的时候还好好的,还喂了它吃了饲料喝了水,不知道怎么的,刚才忽然就站不住了,软软的倒在地上喘着粗气,还流眼泪.....”

    十一公主惊呼了一声:“它真的在哭!”

    豆大的眼泪从马眼睛里落下来,它喘着粗气,肚子跟吹气似地涨了起来,很快肚子便十分大了。

    大周的女孩子们都忍不住有些害怕的往后缩。

    苏邀急忙上前蹲下来,见马肚子胀大的快,忙问:“太仆寺来了人了没有?!”

    内侍见她不怕,心里稍稍放心,忙扬声点头:“去请了!”

    十一公主着急的很,四处看了一眼,见一个穿着官服的官员狂奔而来,顿时问:“是不是那个?!”

    内侍自己也急的满头大汗,朝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顿时喜形于色:“是是是!是楚大人,是楚大人来了!”

    太仆寺的楚长垣,向来都是管理马匹的,对马匹亦十分了解。

    见他狂奔而来,内侍脸上终于有了喜色:“楚大人对马十分有研究,他来了,肯定知道这马为什么会这样的!”

七十六·谋害

    楚长垣很快就到了跟前,他长得十分周正,是大周官场常见的很喜欢的那种长相,浓眉大眼,五官端正,看起来便一脸的正气,他一来,也暂且顾不得其他人,先跪在地上伸手摸上了马肚子,而后便皱起眉头来探查了一番之后,立即回头看向内侍:“去准备大量的温水和豆油!要快!”

    这可是蒙古王所赠的马,若是还没给正主儿就先出了事,他们这些喂养的人也免不得遭殃,内侍比他更急,一听他说完,马不停蹄就跑了,生怕跑的慢了。

    楚长垣蹲在马身边,不知道是在按什么,一直在马腹反复的按摩拍打。

    十一公主急的不行,见那马丝毫看不出来有什么好转,而且连摆尾也不摆了,顿时忍不住问:“他行不行啊?”

    朵娜公主便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苏邀,压低声音跟旁边的多亚公主啧了一声:“看见了吧,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老天都不会高兴的,好好的一匹马,在咱们草原上的时候还好好的,一送给她就出事了。”

    多亚公主咳嗽了一声,比她倒是要沉得住气的多,瞪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再说。

    苏邀一直都蹲着,见楚长垣眉头紧皱,不由得问他:“大人,它的肚子不断在胀大,到底是什么缘故?”

    “缘故有好些,现在还不能确定。”楚长垣言简意赅,抽空看了苏邀一眼,知道这位就是新的马主人,想了想就说:“先等一等。”

    事到如今,也只能等,苏邀点点头。

    内侍那边终于找到了东西,带着人飞奔过来,急匆匆的跟楚长垣说:“楚大人,温水拿来了,还有豆油,但是这地方,豆油没有多少.....能找到的都已经在这儿了,若是不够,那也没法子......”

    楚长垣顾不得跟他多说,径直吩咐自己的两个随从:“灌水,灌豆油!”

    他们自顾自的忙碌起来,根本理会不了身边的人的议论和围观,拼命的开始给马灌水和豆油,马似乎也知道他们是在做什么,竟然很配合,不一会儿就吞进去大量的水跟豆油。

    楚长垣又开始用力在马腹处按压。

    十一公主攥住苏邀的手,有些难过却还是强撑着劝苏邀:“没有法子的事,幺幺,你别太难过了。”

    苏邀看她一眼,知道她的好意,轻轻扯了扯嘴角,注意力却还是全都在马身上。

    没过一会儿,马忽然开始剧烈的抽搐起来,不一会儿开始呕吐出来,不一会儿就喷了一地的呕吐物。

    在场的都是娇贵的贵族小姐,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顿时被这样难以形容的馊臭味给臭的一个个退避三舍,连咸宁县主也变了脸色,一下子退后了好几步。

    十一公主也呀了一声跳起来,拉着苏邀要走。

    苏邀没动,她轻轻推了推十一公主,自己转身继续看着马的情况,见楚长垣松了口气,自己紧绷的精神也终于有了片刻的放松,轻声问他:“楚大人,现在是不是没事了?”

    “再等会儿。”楚长垣一面将马嘴里的那些东西抠出来,丝毫不嫌弃脏污,一面抽空回答苏邀的话:“看看气能不能全都排出来。”

    苏邀抿了抿唇嗯了一声,果然不再多说,只是安静的在一边等着,没过一会儿,旁边忽然有内侍惊喜的喊了一声:“马肚子不胀了!”

    果然,大家顺着他的话去看,果然没见马肚子继续胀。

    楚长垣的手还在马腹处动作,没过一会儿,马忽然开始排便,连着发出好几声响动。

    贵女们忍无可忍,实在是没法儿受得了观看这样的场景,都七嘴八舌的劝着十一公主先走。

    哪怕这匹马再珍贵,那也只是个物件罢了,刚才那一幕真的让她们有些太过受刺激。

    十一公主也有些为难,她是喜欢苏邀的,也想要救这匹马,但是这匹马又吐又拉的,这味道实在让她受不住,她已经强忍着了,但是还是被熏得眼泪都快出来,克制不住的干呕了几下。

    苏邀马上就反应过来,忙也劝十一公主:“殿下,我先在这里看着,您还是先回去吧。”

    十一公主忍着眼泪点点头,她也实在是坚持不住了。

    等到那些贵女们都退下去,苏邀才默不作声的盯着楚长垣继续给马处置,没过一会儿,马已经不再跟之前那样胀肚喘粗气了,呼吸平稳了许多,躺在地上哀哀的叫了一声。

    楚长垣身上已经完全脏了,几乎没一处能看的地方,不过他的脸色却缓和下来,冲着苏邀笑了笑:“行了,暂时是没事儿了。”

    他说着,又正色起来:“长宁县主之前问我,马为什么忽然会这样,现在我能回答您了。这种情形,一般来说是因为忽然更换了饲料,或是吃了湿润的半湿不干的青草,诸如大量的新鲜的新鲜的苜蓿、草木樨、紫云英、豌豆藤这些东西......”

    他说着,又有些茫然的皱眉:“可是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有人找来这些东西喂马?”

    内侍们寻常喂马可都是用干草或是饲料豆子,像是这种汗血宝马,就更是会问清楚它寻常的吃食和习惯,毕竟现在这马可还没到苏邀手里,蒙古王送过来之后就由大周这边的人照顾着。

    楚长垣转头去看刚才那个一直跑前跑后的温公公:“你们给马吃的是什么东西?”

    温公公吓了一跳,想到刚才楚长垣说的话,吓得脸都白了:“我.....我就是按照之前蒙古人说的,就是喂了些豆子和干草啊!”

    楚长垣还没说话,苏邀已经先摇头了:“不对!你们看!”

    楚长垣顺着她的话去看,就见马呕吐出来的东西里头,赫然就有新鲜的绿色的还未完全消化的草木樨。

    他的脸色顿时就变了:“温公公,这是怎么回事?!”

    温公公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急的只差跳脚:“这,这我也不知道.....分明我没有喂过那些东西啊!”

    苏邀拍了拍自己膝盖上的灰站起来:“那就查一查吧。”

七十七·严查

    原本朵娜公主和多亚公主已经走了的,但是走到一半,却又觉得有些不妥,因此又重新转头回来,想要看看情况。谁知道就听说了马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才会变成这副模样,又见苏邀说要让人去查,朵娜公主和多亚公主都面色惊骇,见到苏邀站起来朝她们看过来,下意识的挺直了脊背摇头:“你看着我们做什么!?这可不是我们做的!”

    她们又不是疯了,本来最近就诸事不顺,正是事多的时候,她们要生气发怒,也没有必要去对一匹马动手。

    温公公满头都是汗的看着那匹马,一会儿看看苏邀,一会儿看看楚长垣,紧张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等到听见苏邀说要查一查,他也只是僵硬着一张脸,做不出什么表情来。

    楚长垣最先点头,他不管那两个去而复返的蒙古公主,只是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脏污点头,言简意赅的说:“查!是该查,好端端的一匹马,人有什么怨气,那是人的事情,对着牲畜下手撒气,算是什么?懦弱阴损,这等人才真正可恶。”

    他自来爱马成痴,会说出这句话来也不足为怪,温公公看了他一眼,苦哈哈的抿唇:“但是我真的没给它喂过什么不该喂的东西啊!”

    此时正跟庞大夫人闲谈的庞贵妃也听说了这件事,她皱了皱眉头:“马出事了?”

    庞大夫人也是不解:“昨天看着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出了事?”

    这种这么好的马,昨天看着还神采奕奕的,说出事就出事,也太奇怪了。

    十一公主有些心不在焉,想到苏邀还在现场看着,顿时有些坐不住,顾不得回庞大夫人的话,便想着要回去看看。

    正在这时,庞贵妃身边的翠姑姑很快过来了,看了十一公主一眼,轻声在庞贵妃耳边耳语了几句。

    庞贵妃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冷笑了一声挑眉:“好啊,都到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有人兴风作浪!查!让太仆寺派人过去守着马,另外再让慎刑司派几个人过去,好好查!查不出到底是谁害了这匹马,昨夜马厩当值的,一个也别想跑!”

    翠姑姑应了一声,快步出去吩咐了。

    庞大夫人便有些担忧:“娘娘,到底是怎么了?”

    李锦娘和咸宁县主等一众贵女也都十分关心的朝着庞贵妃看过去,毕竟她们也很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庞贵妃面无表情:“马是被人故意喂了大量的草木樨和半湿不干的绿叶,才会忽然出现这种情形的,太仆寺的楚长垣也说,这种情形不可能是无心之失,必定是有人想要害死这匹马,今天若不是人发现的快,这匹马就会涨肚而死。”

    蒙古王输给大周的彩头,结果还没到当事人的手里就死了,传扬出去,谁面上都无光就算了,苏邀难免要被人议论上几句没福气的话,否则马怎么一开始在人家蒙古都好好的,但是就是快要给你了的,就突发疾病死了呢?

    到底是谁在背后这么恶毒,竟然下这么狠的手。

    十一公主和众位贵女都变了脸色。

    有人小声的嘟囔:“不会是阿娜公主她们不服气,故意要害死马来报复的吧?”

    毕竟这件事的确是让他们丢了很大的脸。

    十一公主一开始也这样想,但是有人这么说以后,她又冷静下来:“这也不会,这是在咱们的地盘,蒙古人只是来做客的,马交给我们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内侍照顾着它的时候也没发觉不对,时间对不上,而给了我们之后,他们难道还能来我们的马厩给马专门大量喂食这么多草还不被发现?”

    那也太小看大周的这些护卫了。

    庞贵妃没想到十一公主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一时有些诧异,诧异过后又忍不住生出几分欣喜。

    终于学会动脑子了,这是好事。

    她面上只是正色:“好了,这件事慎刑司自然会查个清楚明白,到底是怎么样,很快就知道了。”

    大家都应了是不敢再议论。

    十一公主站起身跟庞贵妃告退,想去找苏邀好好安慰安慰她,遇见这种事,她觉得苏邀肯定心中也十分难受的。

    明昌公主原本还收拾了心情准备去庞贵妃那里坐一坐的,听说苏邀那边又出了事,还是因为那匹惹眼的汗血宝马,顿时面上表情就很不好看,皮笑肉不笑的盯着刚回来的李锦娘看了一眼:“若是照我说,也不必查,有什么好查的?说来说去,若不是她自己有问题,怎么什么事都是围着她去的?德不配位,必有灾殃,自然是她自己就不配这个东西,所以才留不住。”

    李大夫人攥着女儿的手欲言又止。

    李锦娘也一样,她从前对于祖母的话言听计从,从来没有想到祖母也是会有不对的时候的,如今听见明昌公主这些话,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隐约不是很舒服,因此她忽然抬头看着明昌公主发问:“祖母,您跟苏家是有仇吗?”

    仔细想想,哪怕是她一开始讨厌苏家和苏邀,也是因为祖母总是说一些贬低苏邀和苏家的话,好似苏家很上不得台面,跟苏家来往便是十分掉面子的事,也正因为如此,为了讨祖母欢心,她才一直很针对苏邀。

    明昌公主没有想到孙女儿忽然这么问,她冷冷看了李锦娘一眼:“怎么?你要教训我?”

    她最近脾气古怪,李大夫人心里又反感又害怕女儿吃亏,当即陪着笑否认:“这怎么会?小孩子家家的,母亲,她只是不知道您怎么这么讨厌那个苏邀......”

    “若是真不知道,那就不配做我李家的人?!”明昌公主却忽然疾言厉色,指着李锦娘一字一顿的呵斥:“为什么?!因为嘉敏之所以去老家读书,我们家之所以没了一个爵位,都是因为那个苏邀!就这样,你竟然还要问我为什么不喜欢苏家和苏邀?!你难道不知道这些事?!”

    李锦娘垂下眼帘。

七十八·对策

    李大夫人不想女儿继续追问下去,急忙对着李锦娘使了个眼色,等到从明昌公主的帐篷里出来,她才看了看李锦娘叹了口气:“你分明知道你祖母不喜苏家和贺家,又有嘉敏的事情在先,她心里就更是反感你帮苏家说话了,可你还要顶撞她?”

    如果说不满,不是只有李锦娘一个人有,李大夫人自己心里也多的是对婆婆偏心的不满,但是可那又有什么用?公主府毕竟是靠着明昌公主在支撑的,婆婆再糊涂,好歹也是皇家的长公主,不管怎么样,只要她活着一天,就能庇护家里人一天。

    虽然她偏心,可偏心总比完全没有了这份依靠好吧?

    李大夫人语重心长的让女儿要聪明一些,想的东西也要多一些,不能如此任性。

    李锦娘漆黑的眼睛眨了眨,偏头看了明昌公主的帐篷一会儿,才跟着母亲迈步,走出一段路之后,她忽然轻声说:“母亲,若是我们能够不要求着祖母,是不是就不必忍受她的偏心和偏激呢?”

    这样要跟着明昌公主的喜怒去揣测去迁就的日子,不知道怎么,李锦娘从前过的如鱼得水,但是如今却觉得过不惯了。

    李大夫人怔了怔,她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现在被女儿提醒,她茫然了一瞬就苦笑:“哪里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离开了明昌公主府,那现在这些人算什么呢?又身无长处,李家也早已没落了,祖家又远在漳州,难道还要回老家去过日子不成?

    李锦娘见母亲一副震惊和惶恐的样子,知道自己说得太多吓着了她,便干脆不再多说,只是低声说:“但是,祖母并没有为我筹谋,我的婚事,若是要靠着祖母的话,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一句话说中了李大夫人的心病,她其实最担心的也就是女儿的亲事。

    云章县主的亲事因为之前李嘉敏和云章县主指认永宁长公主私自收养木府之后而告吹,到现在都还没有其他的着落,最近明昌公主的心思也全都放在了寻找李嘉敏这件事上头,丝毫没有考虑过孙女儿的亲事该如何转圜。

    想到这里,李大夫人迟疑一瞬就道:“其实,你祖母年纪大了,行事本来就越发的偏激左性,你是个小孩子,跟谁玩不跟谁玩,这个谁也管不着你。”

    话说的很隐晦,但是却是支持李锦娘亲近十一公主跟苏邀的,只是不希望她闹的让明昌公主也知道罢了。

    李锦娘嗯了一声,忽然又停住了脚往后看,皱着眉头一时没有再动作。

    李大夫人已经走出了一段,见女儿没有跟上,回头见她驻足思索,便诧异的问:“怎么了锦娘?”

    李锦娘就觉得奇怪,摇了摇头走上前说:“我好像看见.....”

    李大夫人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并没有看见什么别的东西,便奇怪问:“你看见什么了?”

    刚才那个,好像是郑姑姑的儿子匆匆的过去了,李锦娘张了张嘴巴,说自己看见了郑春。

    李大夫人还以为是谁,听说是郑春便百无聊赖的摆摆手:“我还以为是谁,郑春是郑姑姑的儿子,自来就是常年跟着主子外出的,你看见他,不是正常的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李锦娘眉头微蹙,问题是,她看见的不只是郑春,还有郑春边上跟着的一个小厮,那小厮看着眼熟的很,好像是从前李嘉敏身边跟着的李云啊。

    不过她很快就摇了摇头笑自己是疯了,李嘉敏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她没有再说,只是笑着说自己的确是有些糊涂了,跟着李大夫人一起走了。

    郑春带着李云进了帐篷,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的拱了拱手:“少爷,殿下已经再三吩咐,只准您老老实实的呆在帐篷里,不许生事......”

    李嘉敏正在摆弄一个棋盘,听见他说话兴致勃勃的头也不回的笑:“是啊,我生什么事了?我不是在帐篷里好好的呆着呢么?”

    他的确是好好的呆着,但是却私底下传信出去,把李云叫来了然后又打发了李云出去办事,郑春心里知道这位主儿本来就是无事生非的主儿,如今更是警惕,便抿唇紧绷着脸摇头:“少爷分明知道小人的意思,您让李云出去是做了什么?这里虽然是围场不比京城,但是却也不是人人都能放肆的地方,一旦被查出来,您原本就是私逃出来的,岂不是还要牵连公主殿下?还请您三司而后行。”

    李云肯定是去做什么坏事了,否则的话也不会畏畏缩缩的,他都还没说什么,李云先就跪下了,只是却死活都不肯说李嘉敏究竟让他去办了什么事。

    郑春没法子,但是却又很烦李嘉敏到了这个时刻还不知道安分,见李嘉敏不理会,只好出去了。

    见人走了,李嘉敏才拍拍手问李云:“事儿办妥当了么?”

    李云之前在郑春面前还是个闷葫芦,但是一回到李嘉敏跟前,就立即一脸的谄媚笑意,上前毕恭毕敬的弯了腰伺候李嘉敏喝水可,笑着点头说了自己收买了内侍省的人在换班的时候喂马的事儿,又道:“才刚我回来的时候,还见慎刑司的人急匆匆的赶去马厩那边了,想必是为了那匹汗血宝马去的,毕竟是宝马么......”

    李嘉敏自幼就喜欢打猎骑马,还豢养细犬和猎犬狼狗,他对马的习性也了如指掌,自然知道怎么才能让一匹生龙活虎的马出事了。

    他呵了一声,玩味的摸了摸下巴啧了一声:“那多可惜啊,这么好的马,都还没到那个小丫头手里,这就没了,也不知道那个眼高于顶的小丫头知道了,是怎么想的。”

    苏邀回帐篷的时候,苏三老爷早已经着急的在外头等着她了,见了她急忙迎上来:“幺幺,我怎么听说你的那匹马出事了?要紧吗?”

    苏邀身上也不可避免的溅了一身的污渍,闻言摇了摇头:“暂时没事了。”

七十九·先走

    苏三老爷哦了一声,却并没有放下心来:“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那些蒙古公主还不服气,故意整你啊?”

    否则怎么会这么突然出事?

    苏三老爷很是替她担心。

    苏邀摇摇头,站在门口让苏三老爷放心:“应当不是那些公主,马已经到了我们手里,她们想做手脚,也没有那么容易的。”

    别说蒙古那边不会让她们胡闹,就是大周这边,人生地不熟的,她们怎么可能使唤的动这边的人帮她们办事。

    苏三老爷还要再问,见她一脸疲倦,也不忍心再问下去,只是催促她:“算了算了,既然都已经让慎刑司去审了,那你先回去休息休息,换一件衣裳,既然马出了事,那还是先别去打猎了,今天是马出了事,谁知道到时候会不会还有别的麻烦等着呢?”

    还是小心的好。

    这一句话让苏邀的脚步顿了顿,随即她嗯了一声,进了帐篷。

    燕草早已经准备好了水,伺候了她洗了澡,见她身上有许多淤青,知道是这几天比赛弄出来的伤痕,忍不住低声说:“早知道来这一趟这样不太平,干脆就不来了。”

    这不是跟着来受罪是什么?

    苏邀却并不这么想。

    一匹马是不会得罪人的,要害这匹马的人不过是为了跟她做对罢了。

    但是她在草原上能有什么得罪的人?蒙古那些公主们不至于也做不到这样,那就是说,是大周的人动的手。

    这个人能收买内侍,避开人的耳目对她的马做这样的事,心里一定是恨极了她。

    就算是没在草原上,也会是在别的地方,也会让他找到别的机会来对付她。

    既然如此,来不来其实没有什么分别。

    只是苏三老爷说的是,能对马动手,谁知道他之后还会不会生出别的害人的法子来。

    说不定下一个就不是马,是她了。

    她心念一动,起身穿好了衣服之后忽然对燕草说:“你陪我出去一趟,我要去见十一公主殿下。”

    十一公主也正好要去找苏邀的,听说苏邀来了,急忙让人把她带进去,一眼见到她就问:“听说马儿没事了?”

    苏邀点点头,把楚长垣的话告诉了她。

    即使已经听过了一遍,但是再听苏邀说完,十一公主还是气的厉害,冷哼了一声便不悦的骂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哪只阴沟里的老鼠做这样的事儿。”

    苏邀摇摇头,面色冷静:“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只老鼠能不能被捉出来。”

    十一公主见她这么说,一时怔住,隔了片刻才看着她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

    “只能说,可以试一试。”苏邀并没有遮遮掩掩,轻声在十一公主耳边说了几句话。

    十一公主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笑着捏了捏苏邀的手点头,没过一会儿,她跟苏邀一起去找庞贵妃。

    第二天,庞贵妃便借着诰命们都来请安在场的时候,宣布了让几个羽林卫先送苏邀回京的决定。

    一时人人都有些惊奇。

    永宁长公主担心的看了看苏邀:“其实马出事.....也未必就真的跟长宁县主有关,若是送走她,只怕人人都要生出些疑惑来.....”

    到时候众说纷纭,只怕有好事者会把苏邀传成什么灾星之类的,对苏邀的名声实在是不大好。

    庞大夫人也皱着眉头说:“其实围猎原本便大部分是半月至二十几天,如今眼看着已经过了一半时间,不如再等一等......”

    庞贵妃却笑说:“罢了,接二连三的出事,旁人就算是不说什么,这孩子自己心里其实也不好受。再说,反正贺太太也快回来了,她原本就跟外祖母亲厚,把她早些送回去也就罢了,省的再生出什么事端来,反而不美。”

    她这么一说,人人就都明白了,不是庞贵妃也觉得马出了事苏邀晦气,而是因为贺太太回京,苏邀正好可以回去陪伴贺太太。

    贺太太原本就是元丰帝跟前的红人,这是人人都知道的,她既然要苏邀回去,那怪不得庞贵妃会答应了,因此一时也没人再反对,十一公主也没有开腔,显然也是赞同的。

    唯有李锦娘有些懵。

    距离回去还有十天左右,她原本还以为能够借着这些时间跟苏邀和十一公主多亲近亲近,可苏邀一走,十一公主接下来的兴致只怕也要减半,哪里还有心思再去玩,她忍不住跟李大夫人说:“太可惜了,她一走,殿下肯定没兴致再去猎场了。”

    李大夫人也觉得可惜,却也没什么法子。

    对此明昌公主却多说了两句:“当真是威风的很,她说要回去,竟然还就要另外派一队人送她回去,真把自己当公主了,还以为是先皇后还在的那时候呢。”

    当天下午便人人都知道了苏邀要提前回京的消息。

    苏三老爷诧异之余又松了口气,他本来就觉得之前比赛太惊险了,后来又出了马的事就更是不安,现在苏邀要提前回去,他都只差念佛了,消息一传回来,就忙着让人收拾东西。

    他自己是不能回去的,便叮嘱苏邀一路上当心,又道:“你先回去也好,说不得你回去,还能接到嵘哥儿的信,怕嵘哥儿差不多也该有信来了。”

    苏邀笑着点点头,看了一眼六个羽林卫,登上了马车。

    因为急着要走,因此傍晚时分,苏邀一行人就动了身出发,马车缓缓驶出了营区,朝着京城方向去了。

    马车行进了不知多久,眼看着天色漆黑如墨,四处风吹的树木摇摆,几个羽林卫精神紧绷,行进的速度越发的快,等到了后半夜,眼看着已经赶了几个时辰的路,马也有些累了,羽林卫才建议先停下来休息,升起了火堆先吃些东西填肚子。

    也就是这时候,周遭忽然降下来一堆的乱石,将火堆给扑灭了,紧跟着一切便陷入了黑暗。

    马车里顿时传来女子惊慌的喊叫声。

    羽林卫齐刷刷的拔出刀来,可一时看不到东西,他们也找不到目标。

七十八·劫车

    有一个羽林卫厉声喝问了一声:“是谁?!”

    可是周围却又没了动静,他们毕竟训练有素,已经极快的反应过来,几个人开始拿出火折子来试图重新点燃火把,也就在这时候,有个羽林卫耳尖的听见边上传来一声闷响,像是什么重物摔落的声音,他顿时就有些发毛,也顾不得火把了,先举着火折子朝着发出声响的地方靠过去,一眼就看见栽倒在地上的不是别人,而是驾车的车夫,他顿时骇然:“快过来!”

    然后自己带头朝着马车上扑。

    这时候,马车却已经掉转头往相反的方向跑了,他们飞速的去拦,对方却显然还另外有人手,不知从什么地方扑出来缠住了他们。

    马车很快就跑的不见了踪影,那些缠住了他们的人也不是真的要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见目的达到,便纷纷退走,等到他们重新点燃了火把照明,哪里还有马车的踪影?

    见状,其他几个人顿时都急了,纷纷问:“怎么办?我们是不是要回去搬救兵?”

    他们是分明护送这位县主的,若是苏邀出点什么事,他们的差事保不住不必说,只怕连命也都保不住了。

    带头的羽林卫孙川却没动,只是淡淡的拂了拂衣袖上的灰,摇头轻声道:“是该去搬救兵,不过不是回去,走吧,看看去。”

    看看去?

    其他的人都有些懵,看着前头一片漆黑的路不明白现在该去哪儿找人,再说就算是找得到,还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有多少人,又是什么身份,贸然去能顶什么用?别到时候救不出人来不说,还全军覆没。

    此时的马车已经在大道上飞快奔驰了一阵,车夫回过头往后看了一眼,并没有发现有追兵,便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又有些困惑,不知道为什么没听见车里有哭喊声,可是转念一想,刚才这速度太快了,车里的情况他们早就已经打听清楚了,不过就是两个女眷,这一路上撞的她们晕过去了也是常事儿,便也没有停下来再查看,只是赶着马车朝着既定的地方奔去。

    天光发亮的时候,他终于赶赴了之前已经定好了的地点,将马车停下松了口气,此时他全身上下都已经被汗水给浸湿了,但是他却丝毫顾不上,对着看门的人打了声招呼,那栋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带院子的平房吱呀一声开了门。

    李云把马车赶到院子里的时候,廊下已经有人在等着了,听见动静都转过头来,发现了他,还是崔成喊了一声,而后快步走上来问:“得手了?!”

    一面说,一面去看那辆马车。

    李云哼了一声,难掩得意的笑起来:“自然是得手了,我爹自小可就是给殿下牵马的,我的骑术也是跟公子一道练出来的......”絮絮叨叨说了几句,又问:“少爷呢?”

    崔成朝着他努了努嘴,示意人在小屋里。

    李云便朝着小屋小跑过去,兴奋的敲了敲门:“少爷,人我给你带回来了!”

    他是李嘉敏的心腹,自然知道主子的心思,车里的苏邀害的主子灰溜溜的去老家禁足不说,连爵位也丢了,说是有深仇大恨也不为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主子才会坚持不顾劝说,在听见苏邀要提前回京的时候设套把人弄过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李云忙进了门,一眼看见李嘉敏在跟人说话,便不由住了嘴等在一边,等到李嘉敏打发走了人,他才弓着腰喊了一声少爷。

    “事情办成了?”李嘉敏问了一声,见李云满脸喜色的点头,嘴角牵了牵有些嘲讽,又问:“可还顺利?”

    “都跟您得到的消息一样。”李云走近帮他倒水,动作很是行云流水:“护送的人一共也才六个,咱们的人先是把他们的火把弄熄了,专门找的僻静处又黑的地方下手,他们追不上,我已经把马车弄过来了。”

    李嘉敏皱了皱眉:“人不见了,他们肯定要回去报信,很快就会有大批人手来搜寻了,把马车弄到别处去烧掉!”

    李云吓了一跳,此时才反应过来这个问题,啊了一声急忙应是,顾不得其他转身就要往外跑,李嘉敏皱着眉头看他,也跟着迈步出来,一眼就看见停在了院子中央的那辆马车。

    马车是朱缨华盖车,也是符合伯府规制的马车,坚固而宽阔。

    他眼睛眯了眯。

    想到苏邀此时就在马车里,他心中生出奇异的报复的快感。

    也不知道这个总是昂着头一副倔强模样的女人此时此刻会是什么反应,她不是很镇定吗?不是素来都觉得自己厉害吗?那么到了此时此刻,她还是一样吗?

    他下了台阶,嗤笑了一声吩咐崔成:“打开马车,把她们弄下来。”

    崔成应了一声是,很快便将马车车门给撬开了,可是随即他就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转过身来,一脸震惊的说:“少爷,里面没人!”

    没人?!

    李嘉敏还没反应过来,李云先跳了起来:“怎么可能没人?!我们跟了一路,在营区也是亲眼看着她跟她那个丫头上了马车的啊!这一路上我们都是跟着的!”

    他冲到马车旁边,不信邪的去看,但是他一眼看过去,马车里面的确空荡荡的,除了东倒西歪的小几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别的东西。

    怎么会?!

    他脸色大变,惊恐的回过头看着李嘉敏结结巴巴的解释:“少爷,不是的.....我分明是......”

    他分明真的看到苏邀和那个丫头上了马车的,这一路上也是一直跟着马车,直到马车和护送的羽林卫停下来休息,他们就动了手。

    怎么可能好好的两个大活人却消失不见了呢!?

    李嘉敏已经面色难看的朝着马车走过去,马车里什么都没有,一眼都能把里头的东西尽收眼底,他眼神猛地变得阴沉乖戾,忽然猛地一拳砸在了马车门上,厉声下令:“走!全都离开这里!”

    那个丫头素来刁钻古怪,眼下不在马车里,肯定是有别的阴谋!

八十一·逃亡

    这个地方不能留了,那个死丫头肯定是故意设了个陷阱等着他往里头钻。

    他就说,这个死丫头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竟然会要提前回京,哪怕是说贺太太回京去了,现在仔细想想,这个借口也太生硬了。

    只可惜他当时只沉浸在有机会可以把苏邀抓来,一雪前耻的冲动之中,根本没有想到这些。

    真是可恶!

    他阴狠的咬牙切齿喊了一声苏邀的名字,转头瞪着崔成几个人:“还在等什么!?我让你们准备准备,快走!”

    还在这里傻站着,等着被那些人抓个正着吗?!

    这个时候,他心中已经有些慌了,沉着脸不管他们,自己带着崔成和李云先走。

    本身他就不能出现在猎场的,若是被人发现了,就更是罪加一等。

    真是不该如此冲动,他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声,可现在也不是自责的时候,便收敛了心神努力冷静下来,快速的上了马。

    这座院子是他之前一路寻过来的时候让崔器出面买下来的,四周都没什么人烟,普通的土房子,钻出去只有一望无际的平地和远处隐约的密林,他毫不迟疑的往来时的方向急驰而去。

    可是才跑出没多久,他就已经听见了远处传来的轰隆隆轰隆隆的沉闷的声响。

    李云还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好端端的人会凭空消失,根本察觉不到变化,见他停下来也只是一脸的茫然。

    还是边上的崔成经验丰富,一听这声音就变了脸色惊慌的说:“是马队!有人朝着这边赶来了!”

    这个时候来这里的,除了跟着马车找过来的还能是谁?

    李嘉敏骂了一声,咬牙呵斥了李云一声:“你出去,引开他们的注意力,往左边跑!”

    李云吓了一跳,没想到李嘉敏会让他去吸引那群人,这跟要他直接去送死也没什么区别了,他有些害怕,但是看着李嘉敏的眼神,他知道也没有旁的选择了,若是不答应,现在李嘉敏就能杀了他。

    他只好应了一声,扯了缰绳跑开了。

    崔成立即跟他指了指边上的一条小路:“少爷,我们往这边走!”

    李嘉敏点了点头,心里涌上巨大的懊悔。

    而另一头,李云才冲出去没多久,就被人看见了,他急忙按照李嘉敏的吩咐往左边跑。

    可是身后的人却根本不费力去追,竟然朝着他毫不犹豫的放箭,他耳边不断有破空声响起,心脏一时跳的飞快,简直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惊慌失措之下,一时握不住马缰,失手从马上摔了下来。

    马跑的飞快,他落地的速度也快的反应不过来,因此顿时摔得头破血流,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弯腰呕出了一口血,意识昏昏沉沉的。

    那一队人在他身侧停下来,见状有个男人翻身下马,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才往四周看了一眼,缓缓地道:“继续搜,这周围有人家的地方,全都要搜个清楚明白!往前走,靠他一个人,怎么能劫走马车?他们必定还有接应!”

    李云这时候已经稍微有了些清醒,也能听得清他们的话了,听见这话顿时眼前一黑-----李嘉敏正是为了拖延时间逃跑,才让他来引开这些追兵,谁知道他哪里有机会拖延时间?现在只怕李嘉敏根本跑不了多远。

    果然,他被抓上了一个禁卫的马,跟着其他人快速前行,没跑出多久,领头的人便扬声喊:“停!”

    他前头是岔路口,翻身下马看了一会儿,他沉声道:“走这边!”

    李云在他身后看着这条路正是自己跟李嘉敏跑出来分头的地方,不由得便更是面色灰败。

    想到当时郑春千叮咛万嘱咐,不许他们胡闹,不许他们出门,但是他们却非得一意孤行,甚至还不惜迷昏了郑春才跑出来,心里便懊悔得简直要以头抢地。

    可此时说什么也来不及了。

    他听见前头一个人喊了一声陈指挥使,便见最先领头的那个人又停住了,而后那个陈指挥使又换了个方向带他们继续追。

    这帮人到底是什么来路!?李云看着他们,起先觉得他们或许是禁卫,可是现在看着又不像,他们分明比禁卫要狠辣和果决的多了.....而且看他们追踪人的本领和决断,好似......

    这时候,他后知后觉的看见了前头那个人的靴子,便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锦衣卫!他们是锦衣卫!

    他们靴子上都有绣春刀的标志!

    那.....

    李云的脑子轰隆一声像是有鞭炮炸开了,立即想到了昨天夜里,那些羽林卫.....

    那些护送的人也根本就不是羽林卫,而是锦衣卫!?

    怪不得,怪不得他们分明好好的一路都跟着,却还是能把马车里的大活人给弄丢,如果护送的人是锦衣卫的话,那他们怎么可能从锦衣卫的手里抢到人?他们分明就是在守株待兔,想必就是他们自作聪明的熄灭火把的时候,锦衣卫已经不动声色的把正苏邀她们给转移了,只留给他们一辆空马车,然后顺着空马车追了上来!

    想通了这一点,李云顿时心神剧震,一时更加害怕。

    可也就是这时候,有人扬声喊了一声:“指挥使!他们在那里!”

    这一句喊的气势十足,李云顿时差点被喊得失神,等到看见前头的两匹马就更是睁大了眼睛。

    真的是李嘉敏跟崔成!

    此时崔成他们也已经发现了身后的追兵已经追上来了,崔成急的满头大汗,但是等到一回头看见那帮人,更是差点吓得魂飞魄散,禁不住激动的喊:“是锦衣卫!怎么会是锦衣卫追上来!”

    李嘉敏充耳不闻。

    锦衣卫追上来又怎么样?

    从看见马车里没人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知道一切都被苏邀算计好了,现在追上来的别说是锦衣卫,就算是苏嵘和五皇子或是萧恒,他都不会吃惊,那个女人就是如此的可怕和古怪,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只是他竟然还是会上当!

    他猛地抽了一下马鞭。

八十二·失踪

    他心中满是懊悔和惊怒,但是到了这个时候,竟然生不出多少别的心思了,只是一心一意的想要快些逃,无论如何也不能落在那群锦衣卫手里,否则的话,私自出逃违抗圣旨就已经是大罪,如今更是掳掠县主,跟来了大营,查下去,他是如何在大营里隐匿,也根本瞒不住,明昌公主府都要跟着他一道完蛋。

    可是越是要快,就越是容易忙中生乱,他太过急躁,鞭子抽的太急太狠,以至于坐骑有些不堪重负,前腿一软,他整个人都被带的往前冲跌落在地上。

    真是见鬼!

    他在心里骂了一声娘,下意识的往旁边几乎有半人高的草丛里滚,不顾一切的要跑,滚落在地一阵,他身上的衣裳已经擦破的不像样子,全身上下也火辣辣的痛,可他暂且也顾不上这些,等到看见坡底是一个湖,想也不想的便往里跳,死命的往对岸游。

    他身后的锦衣卫已经紧跟而来,见他从坡上滚下去,纷纷都翻身下马追了下去。

    眼见底下是一片湖,陈东眯了眯眼扬手,立即便有两个蜂腰猿背的锦衣卫站出来,也冲进了湖里。

    李云就被扔在地上,此时他根本已经跑不动了,瘫在地上看着那些人站在湖边,一颗心提的高高的,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就听见底下大喊了一声:“指挥使,人往对岸跑了!”

    跑了?!

    李云睁大眼睛,在心里念了声佛。

    陈东嗤笑了一声,根本没有当回事,嗯了一声下令:“留两个人在这里看着,其他的人跟上去。”

    一个从水里爬起来的人,能跑到哪里去?

    哪怕这周遭遍布半人高的野草,也只不过是多费些时间罢了。

    李嘉敏觉得自己如同丧家之犬,哪怕是从老家逃出来的那些天,他也没有狼狈到这样的时候,因为运动太过剧烈,他的胸腔和小腹处都已经开始剧烈的疼痛,喘一口气都觉得喉咙火辣辣的,可是他根本不敢停下来,就好像是已经被狼群盯上了的羊,除了不断的跑,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扶着一棵树坐在草丛里喘息了一阵,他痛苦的趴在地上,呼吸过了许久才重新平稳下来,听着周围的猎猎风声心中升起无限的后怕和茫然。

    一时冲动去绑了苏邀,可如今他该怎么收场?

    若是......若是他被抓了,那祖母怎么办?

    明昌公主右眼皮跳的厉害,她昨天不知道怎么的,去看了一趟李嘉敏之后便十分疲倦乏累,一觉睡过去竟就已经是第二天了,起来之后又忙着去庞贵妃那里陪着说了一会儿话,再回到帐篷便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见郑姑姑端着一盏汤进来,先不急着接汤,只是问:“嘉敏那边.....”

    李嘉敏住在郑春的帐篷里头,虽然隐秘,可明昌公主到底不是十分放心。

    倒不是信不过郑春,主要是李嘉敏自来出了名的任性,想到什么要去做,谁也挡不住,她这些天一直在思忖快些将李嘉敏送出去,可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也只能提心吊胆。

    郑姑姑便摇了摇头:“郑春没过来.....”

    正说着,外头的护卫就回禀说是郑春在外头求见,郑姑姑看了明昌公主一眼,见明昌公主挥手,忙点点头出去让了郑春进来。

    明昌公主疲倦的接过郑姑姑手里的参汤,懒懒的用勺子拨弄了几下,头也不抬的问:“少爷可还听话?”

    郑春却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郑姑姑和明昌公主都是一怔,有些反应不过来。

    还是郑姑姑惊了一跳,下意识的问:“怎么回事?!郑春,是少爷出什么事了?”

    郑春结结实实的磕了几个头,带着哭腔回话:“殿下,少爷他又跑了!”

    又跑了!

    郑姑姑顿时觉得双腿一软,李嘉敏这个人让人不省心她是知道的,但是也没想到都已经到了这里了,李嘉敏竟然还要跑,他到底跑什么啊?!明昌公主都在这里,只要等到找到了合适的机会把他送出去,把他送回漳州去,一切就都没事了。

    这个节骨眼,他还跑什么?他又要跑到哪里去?!

    明昌公主手里的汤盅摔在地上掉了个粉碎,她同样不可置信,扬声问:“怎么回事?!”

    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惊怒。

    郑春也紧张的变了声调:“殿下恕罪,昨天晚上,少爷不知怎的,说是太无聊了,非要逼着小人陪他喝酒.....小人还没喝多少,就昏睡过去了,一直到刚才才醒过来,一睁眼已经没看见少爷的人,四处找过了,还等了半个多时辰,也没见到少爷.....小的这才急了,不敢再去胡乱找,便过来找殿下您......”

    郑姑姑一脸的惊恐。

    明昌公主也同样懵了,随即便又从心里升起一股恼怒来。

    她这些天一直在为了遮掩这件事而费尽心思,不知道想了多少办法,可是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蠢货却还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没事找事,生出这种事端!

    不见了!人能跑到哪里去?!

    她撑着桌子冷然问:“李云呢?还有崔成崔器他们,他们人呢?!”

    郑春摇头:“都没有看见,崔器您不是已经借着说让人回家取东西的借口送走了吗?崔成他们这些天并没看见,李云一直是跟着少爷的,小的已经去找过了,也没见着李云.......”

    好!真是太好了!

    明昌公主怒极反笑:“去把李胜找来!”

    李胜是李云的哥哥,在李家已经是管事了,因此没有拨过去给李嘉敏用,毕竟他要在外头行走,但是李云他们要逃走,李胜不可能一点都不知情。

    明昌公主气疯了,见郑春转身出去,便又气又急的抚着胸口:“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养出这等孽种祸根来!若是老二还活着,若是老二但凡留下一点香火来,我又怎么会......”

    又怎么会顾惜这个不听话的东西?!他真是扶不起来的阿斗!

    郑姑姑如今也是没了主意,只能尽力安慰明昌公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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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上珠华介绍:
分明是真千金却死的落魄的苏邀重生了。
上辈子她忍气吞声,再重来她手狠心黑。
谁也别想吸着她的血还嫌腥膻了。
重来一次,她要做那天上月,冠上珠,光芒万丈。
某人跟在她身后一面替她挖坑,一面苦心孤诣的劝她:
不用这么费力的,瞧见我头上的冠冕了吗?
你就是上面最华丽的那颗。冠上珠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冠上珠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冠上珠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